正文 1. 冷宫 越西,建安城,深冬。 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刺骨的冷,路过冷宫的太监紧紧衣裳,眼神扫过冷宫宫门,不带一丝感情,转身向前走去。留下身后一片漆黑。 这冷宫,可不是个好地方,尤其是这天色将晚的时候,谁知道,历朝历代,冷宫里到底死过多少人,飘荡着多少游魂,无处安身。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树梢尖上的老鸹声音凄厉,听着声声泣血,刮了一天的北风此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满天的乌云,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似有一场暴风雪,就要铺天盖地而来。 冷宫里人烟稀少,却每日听到有凄厉的女声断断续续传来,听着毛骨悚然,徒然为这夜色添上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氛。 风声越来越紧,夹杂着丝丝白雪,打在人的脸上,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刀划在脸上,割得人生疼。 楚瑶此刻正在忍受着比这种痛一百倍的痛,那一声声凄厉的声音就是楚瑶发出来的,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的声音,凄楚凌厉。楚瑶每时每刻都在痛,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仿佛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小鬼带着锁链来索命,那伸着长舌头的厉鬼,带着一捆铁链,仿佛时时刻刻飘荡在楚瑶的眼前。 吱呀一声,冷宫的宫门被缓缓推开,一丝微光射进来,楚瑶眯着眼看着眼前。 冷宫中,本不该出现的人,此刻正站在楚瑶的面前,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一只蝼蚁,看她苟延残喘,看她在世人面前挣扎,喘息。 眼前这人,一袭华服,迤逦拖地,金色的凤凰在衣摆上,栩栩如生。 楚玥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落地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凤凰金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只是,这样看起来仙女似的人,却是让楚瑶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 眼前这人是楚玥,正是楚瑶的嫡亲姐姐,害得楚瑶成为如今这副鬼样子,披头散发,面容颓槁,现今跪在楚玥面前,宛若濒临死亡的候鸟,没有方向,没有希望。只是延续着最后一口气,就像地上的烂泥,任人践踏。 “妹妹,如今,你可知道了,谁才是这母仪天下之人?就凭你庶出的身份,终是配不起这这九尾凤簪的。”楚玥看着地上的楚瑶,清丽的脸盘上带着轻蔑的笑,伸手抚过头上镶满珠翠,盈盈发光的华丽簪子,开口的话再一次将楚瑶打入地狱。 “呵呵,不管怎样,都不会是你这卑贱的庶女,对了,就连你那短命的儿子,也与你一般卑贱。只有我,与我腹中皇上的亲骨肉,才配站在巅峰,俯瞰世间。”楚玥声声落地,句句清脆,字字戳在楚瑶心上,除了身上的痛,心里的痛来得更是猝不及防,让人一个呼吸间就能坠入无间地狱。 今夜的冷宫,注定不能成眠,这场雪,来的这样汹涌,让人无从防备。 正文 2. 命归黄泉 楚瑶心中的疼痛无法言说,这种痛让人刻骨,让人崩溃,这种痛,是最亲最爱的人亲手将你推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想到墨无玄,这个她爱了半辈子的夫君,楚瑶心中剩下的就只有恨,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为他付出如此多,到头来,自己的付出,自己的辛苦,全做了楚玥的垫脚石,为她枉做嫁衣。 墨无玄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就为了眼前女人的片面之词,亲手摔死自己的儿子,就为了自己的一句,待功成,我愿陪你走遍万水千山,剜了她的膝盖,让她一辈子悔恨。 一辈子只能趴在地上仰视他们;一个是她的嫡姐,信了半生的嫡姐,最后却成了自己夫君的皇后,而她,楚瑶,只能在冷宫中苟延残喘,过得比乞丐都不如,虱子爬满了全身,发出恶臭,就这样生不如死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楚瑶想要仰天长笑,发出的声音却是呜呜呀呀,难听之极,是了,就在她在冷宫中诅咒那高高在上的帝后时就被拔了舌头,早已不会讲话了,只能发出呜呜声,沙哑难听,就像是锯子锯在枯木上,只能发出摧枯拉朽的声音。 楚瑶眼中绽放出最后的光芒,只是愤怒,没有一丝悲伤,这样下场全是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爱错了,信错了,这一生,便也这样就过了,只是,终究气不平,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 楚瑶心中并不敢再奢望自己还能活下去,只是,若有来世,她一定不会放过今生负她,害她,骗她之人。所想于此,身上发出摄人的寒光,就像地狱中爬出的修罗,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 楚瑶抬头望着楚玥,似要将她刻在脑中,就算是喝了孟婆的忘魂汤,也要记住她。记住她这张美丽的脸,伪善的面。就算下到十八层地狱,也会狠狠的记住。 楚瑶心里早已将墨无玄和楚玥诅咒了千百遍,发誓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楚玥似乎洞悉了楚瑶心中的想法,有些畏惧,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并不敢看楚瑶的眼光,继而抬手挥袖,仪态万千的转身走出了冷宫,留下两个太监并三尺白绫。 带着一丝丝的慌乱,楚玥已经出了冷宫,转头最后望了一眼楚瑶,随即又稍稍释然,想着,何须畏惧这一个将死之人,今后的荣华富贵,今后的越西后宫,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想到这里,楚玥已经放下心来,幻想着今后成为皇后的风光无限。 越发得意的楚玥迎着纷飞的雪花,带着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径直走了,骄傲得就像她头上的九尾凤簪,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走出了冷宫那厚重的宫门。 楚瑶带着愤恨的目光,渐渐合上了双目,身体越来越重,就在雪花落地的那一刻,楚瑶的灵魂也随之离开了躯体,身体倒在了冰冷的宫殿里,天黑得越发厉害了。 风越来越大,天色昏昏沉沉,风声夹杂着飞飞扬扬的雪花,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世界银装素裹,只剩下风声依旧呼呼刮着。 冷宫的宫墙上脱落了许多泥土,常年没有人来清理,楚瑶的尸体就像这泞烂的土,根本无人理会,越西的历史上也不会有楚瑶的只言片语,楚瑶,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越西宫廷。 只是,从此,越西冷宫中又多了一缕幽魂,世间,再也没有楚瑶这个人,一切,都已埋葬在越西五十二年的第一场皑皑白雪之下。 正文 3. 前生旧事 “这是为什么?” 楚瑶看着眼前的墨无玄,眼中流露出的不再是爱意,而是满满的愤恨,冷眼扫过墨无玄旁边的女子,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让人仿佛坠入冰窖,冷得瑟瑟发抖。 太阳已经落山,收起了窗前的最后一缕微光,大殿中渐渐昏暗,看不清楚瑶的表情,殿中的三人就这样僵持着,只是,楚瑶早已心灰意冷。 墨无玄连看都没有看楚瑶一眼,只是拉过身旁的女子,护她在身后,站在大殿上方,高高俯视着楚瑶,“你既要理由,朕便给你。”墨无玄转身牵住那名女子的手,紧紧撰在手心。 “玥儿才是朕爱的人,你不过是一块垫脚石罢了,这皇后的位置,你坐得太久了,只要你今后安分守己,朕还是会保你荣华富贵,此生无忧的。” 楚瑶长叹一口气,望着墨无玄,“你以为,我要的仅仅是这半生的荣华富贵吗?你也太看轻我楚瑶了。”说完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墨无玄身后的女子,放声大笑,那样悲戚,决绝。 笑罢,楚瑶看着墨无玄身后的楚玥,她的嫡姐,恍如天仙一样的姐姐,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竟是隐藏的这样深,骗得她好苦。 倒真是看不出来,枉楚瑶这般信任她,家中老夫人新丧,楚瑶怕她伤心太过,就接入宫中散散心,以为墨无玄是看上姐姐的美貌,要纳她为妃,若真是这样,楚瑶也不是那般善妒之人,就给她一个妃子又何妨。 可谁知人家早就暗通曲款多年,如今这皇后之位也要拱手相让了,让楚瑶怎能心服,兢兢业业半生,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楚玥是宰相府的小姐,楚瑶的嫡亲姐姐,本来就生得惊为天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任谁都忍不住想要疼惜保护她,只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无害之人,对自己的亲妹妹竟是这样下得了手。 楚瑶看着楚玥,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原来这多么年的姐妹情深,竟是薄得连一张白纸都不如。 楚玥望向楚瑶,依旧是平日那般,那样柔弱,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楚瑶,开口说话的声音就像二月里的春风一样,让人觉得温暖,舒服。 “妹妹,不要怪皇上,要怪就怪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抢了你皇后的位置,是姐姐的错,姐姐会将皇后之位还给你的。” 若是原来,楚瑶一定以为,这是身为姐姐的楚玥在关心自己。只是,现在的楚瑶,一句话都不会相信,她的话,就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楚瑶的心上,仿佛凌迟一般,噬骨的疼痛。 只是,这样的疼痛不会就这样过去,凌迟之刑,自是要慢慢来,才能让人觉得,死,或许不是最可怕的,只有这样生不如死,才能让人后悔活在这个世上,楚玥,显然深谙此道。 她抽出被墨无玄握在掌中的纤纤玉手,随即盈盈拜倒在墨无玄脚边,“皇上,就让臣妾就此出宫吧,您是皇上,皇后娘娘是臣女的妹妹,这样,实在叫臣妾为难。” 楚玥开口对墨无玄求情,希望墨无玄不要废了楚瑶的皇后之位,楚瑶听得楚玥这样说,眼光紧紧盯着楚玥,这个狠毒无情的人,除了想要得到皇后之位,还想耍什么花样? 忽而殿门外传来婴孩的哭泣,楚瑶瞳孔瞬间放大,若是这个时候,楚瑶还不知道楚玥的阴谋,那真真是死不足惜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原来竟是打得这样的主意,楚瑶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宫礼仪,冲向门外,抢过奶娘手中抱着的小娃娃,这是她的亲生儿子,让她活下去的最后希望,若是落在楚玥得手中,他们母子二人,一定生不如死。 楚瑶终究还是看错了楚玥,看错了墨无玄,人心当真难测,比鬼神还要可怕。 正文 4. 前生往事(二) 宫中依旧灯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整座宫殿中就只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撕心裂肺。 墨无玄没有看楚瑶,也没有管楚瑶怀中孩子的啼哭,而是轻轻拉起跪在地上依旧风华绝代的楚玥,“玥儿,不要说傻话,朕是不会让你出宫的,这皇后之位本来就是给你留的,她不过是棋子罢了,小小庶女,怎能做这一国之后,怎配得起这国母的身份。” 楚瑶听着墨无玄的话,悲从中来,是啊,小小庶女,怎能做的一国之后,当初墨无玄求娶时的诺言,不过是花言巧语的谎言罢了,她,不过是为楚玥挡箭铺路的旗子。 楚瑶只是抱着怀中的孩子,静静站在殿中,对他们两人不置一词,只是轻声哼着歌谣哄着云儿入睡。 楚玥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楚瑶,依旧柔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哽咽,“皇上,就请看在云儿的份上,不要废了妹妹的皇后之位,云儿是妹妹在被反叛势力劫持后历时一年艰苦生下的,就算看着云儿的面儿,也要好好照顾妹妹才是啊,那一年间,妹妹吃了这么多的苦,为今日的社稷江山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断不能收了妹妹的中宫之权啊,皇上,您要三思啊。” 楚玥拉着墨无玄的衣摆,低声请求着,只是,在墨无玄看不到的地方,楚玥嘴角向上,冷冷看向楚瑶,露出阴狠的表情。 楚玥说完这番看似姐妹情深的话后,安静地站在墨无玄身后,拉着墨无玄的衣摆,一副沉静的模样,只是这时的墨无玄听到反叛势力这四个字时,心内早已经风云变幻,脸色极其难看。楚瑶怕了,楚玥,当着是如此歹毒,云儿这样小,却还是不愿放过他。 楚瑶轻轻抚摸着云儿,慢慢恢复镇定,声音清冷,”云儿是你的亲生儿子,若是不信,大可滴血验亲。” 只是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墨无玄已经不信她了,“贱人,朕不会相信你了,这个贱种,不是朕的骨肉,就算是,朕也不会手下留情,谁让她有这样不知廉耻的的母亲,这一年间,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若不然,他怎会让你生下朕的儿子。不要说我不怜惜你,这样的孽种,你们就来世再母子情深吧。’ 说完,墨无玄走向楚瑶,一把夺过她怀中的孩子,楚瑶奋力想要保护他,只是墨无玄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楚瑶怎么能够抢得回来呢。 墨无玄看着眼前的楚瑶,这张脸,越看越生厌,心中更是愤怒,抬起一脚,揣在楚瑶的心口上,楚瑶当即被踢出一丈远,摔在殿中一根一人粗的金柱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触目惊心。 墨无玄举起楚瑶的孩子,高过头顶,云儿的哭声响起在大殿的每个角落里,楚瑶身上很痛,心中更痛,奈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喉咙又涌上一股铁锈的味道,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模糊中听到了云儿哭得撕心裂肺。 正文 5. 重生 “云儿,不要。”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消散在浩浩宇宙中,此刻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透出了微微的光亮,一丝丝晨光跃进了雕花的红木窗,带着跳跃的节奏,落在地上,投射出好看的光影。 “小姐,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快步跑进来,伸手掀开床前的白色帘帐,露出了床上人的脸,她的脸上带着后怕,却也带着一丝恐惧,起伏的背伴着浓重的喘息声,整个屋中似乎笼罩着揭不开的浓雾,将楚瑶困在其中,不得出路。 这闻声进来的应该是个小丫头,长得也算干净可爱,只是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担忧,掀开帘帐后扶起床上的人,靠在一个大大的软枕上,轻轻为她拍着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小姐,好点了吗,不用怕,奴婢在这里守着小姐,钟妈妈一会儿就来了,不用怕。”小丫头渐渐安抚了她的情绪,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稳,晨光照在房内,带着明亮的颜色,干净舒服,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此刻的楚瑶却还沉浸在孩子丧生的悲痛中,没有缓过劲来,只觉得有一双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帮忙她顺着气,这是一双柔软而弱小的手,但却温暖,这样的轻柔,决计不会是宫中宫女的手,这双手,楚瑶莫名的觉得熟悉。 楚瑶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人,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吓坏了眼前的小丫头。这丫头还百思不得其解呢,小姐醒了是好事,但是怎么觉得怪怪的呢? 楚瑶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丫头,还是她,楚瑶高兴的紧紧抱住小丫头,悲喜交加。 “白芷,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我还以为,还以为。。。。”楚瑶忽然止住声音,随即一想,不对啊,白芷在自己被打入冷宫过后就被楚玥杖毙了,怎么还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呢? 这一切似乎都不对劲了,白芷死的时候,楚瑶都二十七了,白芷还比她大了两岁,怎么还是如此年轻呢? 楚瑶拉着白芷的手看了又看,始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倒是看得白芷不好意思起来,暗自思忖,小姐这次落水,不会是撞在石头上,把脑子撞糊涂了吧?怎么好似不认识她似的?对了,钟妈妈是小姐的奶娘,从小就照顾小姐的,人老道一些,知道的也肯定多,还是等钟妈妈来了再说吧。 白芷暗自想着,也不出声,怕楚瑶又做出些什么怪异的动作来,只是静静的拍打着她的背,在床边站着。 楚瑶心中高兴,白芷还活着,心内却还是存了一分疑惑,这年龄似乎不对啊,眼光顺着拉着楚瑶的手往上看去,这一看,可是吓坏了楚瑶,这手真的是自己的吗?怎么这样小,这样白皙光滑? 楚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分明就是一双小女孩儿的手,自己已经三十七岁,虽说后来做了皇后之后好好保养过,可最终还是被打入冷宫,那样的环境,手怎么可能还那样白皙柔软呢?再说,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在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纷纷的大雪埋葬了她的恨,她的不甘。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又如何解释呢? 楚瑶这才抬头好好打量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熟悉的梳妆台,熟悉的帘账,就连雕花的红木窗都是那样的熟悉,还有眼前的人,最关心自己的人,此刻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这一切是一场梦,楚瑶宁愿永远活在这个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等等,楚瑶突然回过神来,难道这一切真的是美梦一场吗?可是背上的手为何会这样的真实,这样的温暖? 这件事情简直难以置信。 正文 6. 如是旧人 楚瑶拉过白芷的手,带着一丝温度,可是握在楚瑶手中,却是如此的滚烫灼热。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想清楚后,楚瑶唇角扯出一抹微笑,看来老天爷还是厚待她楚瑶的,既然让她重活一世,这样的事情,真是前所未闻,老天爷许是看不惯这些作乱这人还能这样逍遥的活在世间享福吧?这才给她一个机会重新来过。 那么,这些旧账,这些前世的血债,是否应该和背叛伤害过她的人好好的算一算呢?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这件是关乎天意,还是应该好好谋划谋划,方能不辜负了老天爷的这一番美意 楚瑶抬头看着白芷,越发的高兴,白芷上一世是因为她才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了,还是被楚玥让人活活杖毙而死,这一世,只要自己活着,就必定会护得白芷一生平安。 楚瑶就这样拉着白芷的手,这是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老人,楚瑶抬眸,映入眼帘的正是自己的奶娘王妈妈,楚瑶心内雀跃,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自己重生的事情不能和任何人说,一则,这样诡异之事,不知主凶主吉,既是天机,自然不能随便透露,二则,这种事情,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没得惹是生非就不好了。 楚瑶放开白芷的手,白芷急忙走到王妈妈的身边,和她说了楚瑶之前的种种反应,王妈妈边听便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快步走向楚瑶床边,伸手便将手背抚在楚瑶的额头上,仔细感受着楚瑶的温度,生怕楚瑶落水后得了风寒,如果烧坏了脑子就不好了 小姐本来就是家中庶出的二小姐,上边只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庶出大哥,虽说平时也关照二小姐,但是始终还是要受嫡母的管制,真得了风寒,大夫人大抵也是不会太上心吧。 楚瑶知道王妈妈在做什么,也没有出声,就这样让她宽厚的手掌覆在自己的额头,感受着如同母亲的温暖。 感受着王妈妈的关爱,看着白芷严重露出的担忧,楚瑶发誓,这一世,她定会让自己所爱的人一生无忧,让那些害过她的人,背叛过她的人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天边粉红色的云霞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抹晨光照射在红色的木窗上,反射出一层淡淡的红光,静谧悠远。 天边飞过一只喜鹊,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白芷推开房门,盯着喜鹊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脚走进房间,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意的,“清晨就有喜鹊叫,看来老夫人和大少爷这一回来,小姐的好日子要来了呢。” 白芷说完以后,低头看着楚瑶,满脸都是笑意,看来这个丫头倒是个活泼的性子,怪不得前一刻还是满眼的担忧,这一时,却是又换了一个人似的。 楚瑶捕捉到白芷话中的重点,思虑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是啊,今日应该是老夫人和大哥从家庙中回家的日子,自己昨日却又落水,看来,这其中大有深意啊。 姜氏母女,还是一如既往的伪善。 正文 7. 落水隐情 看来这又是楚玥母女的阴谋,不消说,这次落水一定是她们搞的鬼,只是楚瑶却是对这次落水没有丝毫映像,看来老天还是公平的,就算是重生了,也还是要吃些苦头的,就算是磨练,也是还会有一些障碍,眼前,大夫人母女就是挡在楚瑶面前的障碍。 楚瑶心中所想没有让白芷与王妈妈知晓,状似无意的抚上额头,轻轻地揉着,“白芷,我昨日落水时你可在我身边?” 本来只是这样随便一问,想要知道昨日的情况,哪知白芷这个小丫头却是多心了,以为楚瑶要责怪她昨日失职,让楚瑶落水之事,急忙跪下了,眼中还噙着泪花,连连磕头,“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会让小姐有事了。” 白芷依然跪在地上,抬头看着楚瑶,眼中满是悔恨,昨日若是自己在小姐身旁,小姐一定不会落水的,这一切,白芷认定全是自己的错,此刻,她只想让楚瑶原谅她,其实,楚瑶根本就没有怪她。 楚瑶看着白芷跪在地上,心中掀起了小小的波澜,白芷还是那么护着自己,上一世,若不是自己让白芷陪着嫁到王府,后来又进宫,白芷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在宫中,死在楚玥的阴谋之下。 楚瑶不顾身上的不适,起来扶起白芷,脸上的笑是那样温柔,“白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的。”说完转头看向王妈妈,“妈妈,您也是真心待瑶儿的,这些瑶儿都知道。” 楚瑶拉过跪在地上的白芷,又拉过王妈妈,话锋一转,“可是,从前瑶儿过的是什么生活,想来你们也知道。” 楚瑶这样说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让她们知道,这府中真正不让楚瑶好过的是谁,又是谁一次一次为难自己。 白芷单纯,年龄又小,自然不知道楚瑶话中的深意,只是王妈妈是何等的精明。 王妈妈深谙大户人家后宅生存之道,本来王妈妈就是楚瑶已经逝世的生母苏柔雪的贴身丫鬟,从小又是楚瑶的奶娘,待楚瑶自是视若己出的。 今日楚瑶的一席话倒是让王妈妈放心不少,她原来还以为,小姐还小,这些弯弯道道懂得还是不多,这府中一向是大夫人掌管中馈之权,虽说暗中克扣楚瑶院中的吃穿用度,但是也没有做的多么过火,虽然老夫人和大少爷不在,老爷始终还是疼着小姐的,大夫人表面上还是和小姐女慈子孝。 只是,楚瑶从小就没有母亲疼爱,王妈妈怕的是楚瑶会被大夫人装出来的这种假象蒙蔽,若是真心认大夫人为母亲,那真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只是府中的下人,对楚瑶的保护也实在是有限。这下可好了,小姐倒是长大了,心眼不似那般单纯,这是最好的,只有认清府中的形式,才能在这偌大的丞相府有个立足之地。 王妈妈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楚瑶始终是庶女,以后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度日,便也够了,只是王妈妈不知道,楚瑶可是来讨命的,府中怕是不能再似往昔那般平静了。 就算前方荆棘密布,楚瑶也一定能如一把利斧,披荆斩棘。 正文 8. 敌在明 虽说这王妈妈并不知晓楚瑶真正的意图,但是由衷地为楚瑶的成长高兴。 王妈妈已经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反手拉着楚瑶,“小姐能这样想,老奴便也放心了。” 只是白芷这个小丫头还是不太明白,只是知道,楚瑶并没有怪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索性也就不想其他,只是一味的呆笑,反正,只要是忠于楚瑶就好。 是谁害的楚瑶落水,楚瑶已经心中有数,原因也大概明了,只是,这落水的过程还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或许是因为重生了,许多事情的轨迹已经改变了。 但是楚瑶知道,无论怎样变,楚玥与姜氏,还有那个负了她半生的墨无玄,楚瑶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如果想要成功复仇,楚瑶还需要其他助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楚瑶早就烂熟于心。 “白芷,我昨日落水,除了你,可还有谁跟在我身边吗?”楚瑶知道,自己是庶出,丫鬟不多,如果通过这件事,找出楚玥安排的眼线,便也能脱离她的掌控,今后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白芷歪着头仔细回忆昨天的情景,眼神忽然亮起来,“小姐,昨日是我陪着小姐在花园中散步,谁知路上遇到了三小姐,还让我去她的院中拿些绣线,还说是大小姐身边的人绣不完了,让各个小姐身边的丫鬟帮着绣一些,是在老夫人不久以后的寿宴上要送给老夫人的。”白纸有些奇怪,这些小姐难道都不记得了吗?还是昨天经水之后脑子糊涂了? 白芷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姐不记得昨日发生的事了吗?” “噢,可能是着了风寒,头有些疼,记不清楚了。”楚瑶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继续问道,“那之后,三小姐让你跟着她去拿绣线,可还有谁跟着我?”楚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落水,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白芷看着楚瑶,脸色还算红润,这才放下心来,继而道,“奴婢记得,奴婢走时,小姐身边没人,只是回来后,小姐便在鲤鱼池中喊救命,这是小厮们才将小姐救上来,当时吓死奴婢了。” 白芷回忆起昨天的画面还是心有余悸,楚瑶不会游水,在被救上来后脸色都是苍白如纸的,幸好楚瑶醒了,不然白芷怕是要以死谢罪了,白芷向来是个忠心的丫鬟。 楚瑶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前世,白芷若不是因楚瑶,也不会惨死在宫中的乱棍之下,还未享受到该有的幸福,年纪轻轻就死在宫闱之中。 楚瑶听着白芷的话,陷入沉默,自己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落水,其中一定与楚玥脱不了干系,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谁才是楚玥的眼线,不过来也好,如今楚瑶在暗,楚月在明,好戏才刚刚开始,楚瑶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幅度,眼中波光溢彩,楚玥,希望到时候,你能多撑几个回合,太早输了,游戏就没什么意思了。 正文 9. 老夫人回府 偌大的丞相府笼罩在清晨的阳光中,九曲回肠的走廊上小厮丫鬟来来往往,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今日,丞相的母亲,也就是楚府中权力最大的老夫人,带着丞相府的大少爷楚寒,回来了。?? 然而就在众人欢欢喜喜的站在门口迎接着老夫人回府时,只有一个地方,冷冷清清,那就是楚瑶的院子,只有阳光不会忘记这里,依旧毫不吝啬的将光芒洒在院子中。 这初夏的阳光还不算刺眼,只是少了春日的那一丝暖意,不过照在人的身上还是很舒服的,这样的阳光,楚瑶怕是没有机会可以享受了。 因为,白芷是不会让她出去的,这丫头,自从楚瑶醒了,就一直守着楚瑶,生怕楚瑶再出些什么事情。?? 况且,楚瑶的身体,也确实不容她出门,就算是老夫人和大哥回来,也不能站在门口迎接,就这事,怕是又会被大夫人添油加醋的说上好几遍了吧。 但愿老夫人能够明白自己的难处,这落水得了风寒,楚瑶也是不愿意的,老夫人出门这么多年,没在跟前尽孝也就算了,断不能再留下一个没有教养的坏形象,再怎么说,也不能便宜了楚玥母女。 生于高墙大院,又经历了前生之事,让楚瑶看清楚了许多。这世上,真心对自己的,除了至亲血肉,怕也只有王妈妈和白芷了,楚瑶落水,除了她们,还有谁是真正关心自己的,楚丞相虽然是楚瑶的父亲,但公事繁忙,每天都不着家,楚瑶落水一事,他自然不知,就连今日老人回府,他还是不在家。 可是府中那么多的姨娘,姐妹,从头到尾都不曾有人来看过楚瑶一眼,人心还真是薄凉啊。也是,人人都在准备迎接老夫人回府,好上赶着巴结,谁会来管一个在家中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庶女。??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楚瑶这回能够重生,可不是来和他们续续姐妹亲情的,这次,凡是害过楚瑶的,给楚瑶下过绊子的,楚瑶一个都不会放过,到时候,哪还有什么姐妹亲情可言呢,一个个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罢了。 众人都忙着迎接老夫人回府的事情,在丞相府的门口站成几排,可见老夫人在府中的威严,谁也不会注意到还在竹园中得着风寒的楚瑶。 丞相府的西面远远地就见一辆非常朴素的马车驶来,蓝底蓝盖,一匹高头大马走在前头,骑在马上的是一名俊秀挺拔的男子,白色衣摆随风飘起,潇洒倜傥。 后边紧跟着的马车慢慢悠悠驶来,渐渐停稳在丞相府的两座大石狮子的中间,马车帘被一双素手慢慢掀起来,露出了车上人的脸,只见老夫人正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中央的软垫上,气势不减半点,犹如当年出府的时候,没有半分改变。 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丞相府的大门口,老夫人在众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丞相府中的众人立刻围在了老夫人的周围,已是气氛倒是热闹非常。 正文 10. 松寿堂中 楚瑶这边正一门心思的想着没去迎接老夫人这件事,可巧老夫人这边一行人也正好进了松寿堂。 松寿堂是丞相府最大的一个院子,这里地势空旷,最适合松柏的生长,一进松寿堂就可以看见林立两旁耸入参天的松柏。松柏是常青树,楚丞相种松柏的原因就是希望母亲能够长命百岁,从某些方面来说,丞相或许有些懦弱,但在孝义上,还真是没得说的。 老妇人一行人刚刚坐定,就看见一人神色欢喜的走进了松寿堂的正房中,定睛一看,这人便是楚丞相的贴身管家李明德。 “奴才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一路上可还顺利?”李明德一脸笑意,请了安以后还跪在地上,脸上的笑没有减少半分,看着倒是个热心热面的人。 楚老夫人虽然离家多年,但是府中的老人还是记得,抬手让李明德先起来,紧接着才问了关于府中的事情。 “老爷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难道宫中有事吗?”不愧是在大户人家中浸淫多年的老夫人,就算是官场上,也能看出端倪,知道朝堂中的风云变幻。 这边李明德也没有瞒着老夫人,只是照实说了。 “不瞒老夫人说,这几日朝中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老爷和各位大人这几日都在宫中商议朝事,不过老爷捎话出来,说过几日一定能回府向老夫人请安,还让老夫人不必挂心。” 李明德说完转身对着大夫人姜氏行了一个礼,接着道,“老爷吩咐了,府中的事物还请夫人做主,看着办,大少爷之前一直随着老夫人住的,如今大了,就不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了,还请大夫人看看,重新腾挪一个院子出来让大少爷住才好。” 姜氏平时跋扈惯了,又看不上这些庶出的子女,从前楚寒随着老夫人住,吃穿用度全是老夫人这边安排,用不着官中的,姜氏乐得清闲,只是今日当着老夫人的面,姜氏不敢怠慢老妇人心尖上的宝贝,只得陪着笑对老夫人道,“母亲放心,这件事情,媳妇会办好的。” “那我便谢过母亲了,还有劳母亲尽快腾出屋子,老祖宗还得静养,做孙儿的不好多打扰了老祖宗的清静。”楚寒这话说得最得老夫人的心了,楚寒从小就跟着老夫人住,自然和老夫人亲近些,可以说,老妇人是将楚寒亲自养大的,寄托的情感便也不同一般的孙子孙女。 楚寒和老夫人搬出楚府那年,是因为楚寒的生身母亲去世了,楚寒一病不起,有得道高僧说,府中不利楚寒养病,须得去一个清净的地方,养个五六年的,这便好了。 若不是当年,也便没有今日回府这一出,记得当年出府的时候,楚寒病得厉害了,浑身滚烫,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老夫人身边的人不分日夜的照顾楚寒,这才保住了楚寒的命,就此老夫人更加疼爱楚寒了。 楚玥倒是很会察言观色,一看老夫人喜欢楚寒,便也赶着巴结楚寒一番,“大哥哥又长高了,玥儿记得小时候大哥哥就是俊美无双,现在更是气质出众,英武不凡了。” 楚寒从小就长得清秀俊美,可能是遗传了他母亲的缘故,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笑时却又含情默默,人让人看了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合适,翩翩风度,一看就教养良好。 只是就算教养再好,楚寒对眼前长得国色天香的妹妹也是没有一丝好感,只得淡淡的敷衍。 “大妹妹也是,越发标致了。”楚寒说完便没有再理会楚瑶,只是走到老夫人身边,静静地坐下,眼神流转,似乎有心事。 楚寒没有心思和众人拉近关系,就算出门几年,楚寒也是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除了老夫人,楚丞相,这府中最让楚寒挂心的便也只有他的亲妹妹楚瑶了,可是放眼看了一遍,也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小时候追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