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1章  梦想到底有多远？(一)

这里是S市最大的KTV，在经济下行趋势明显，国内外大环境都不太好的今天，KTV这个行业也正经历着萎靡，这里也一样，不过是靠着老板其他产业的支持勉强支撑着罢了。
  晚上九点半，在饭店喝了酒的客人大都喜欢到这里来嚎一嚎，算是解救的一种方式吧。
  “把你们唱歌好听的那个小子叫过来，我要点首歌！”一位戴着金链子老板打扮的胖男人冲服务生喊道。
  不大一会儿，一个帅气挺拔，穿着黑色小礼服的黑脸年轻人走了进来，先是行礼打招呼，“各位老板好！我叫江夏，是第一麦KTV的点歌歌手！……请问老板点什么歌？”
  “KTV里都有歌手了！哈哈……”旁边一个男人嘟囔着大笑道。
  江夏扭头看了一眼，赶紧赔笑，就当人家说的是笑话了。面前一个胖老板，是他叫的服务生点歌，这些情况，服务生都说过了。
  胖老板搂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姑娘大概二十来岁，细皮嫩肉却贱笑不止。
  “给我的小娘子点一首《狼的肉货》！”
  “哦……”
  “怎么？不会唱？”
  “会唱！不过，这个是两个人唱的，而且女的音高，我怕唱得不好听惹老板生气！”
  “等等。峰哥，我唱女的，让他唱男的！”胖男人旁边的小姑娘站起身，扭动着灵蛇般的腰条说道。
  “好！不过……峰哥我要是吃醋了怎么办？”胖男人说着，在这个女人的腰上掐了一把，掐得小姑娘一扭身。
  “哎呀，峰哥大人大量，怎么会吃醋呢？况且，晚上回去，我不是在峰哥床上吗……”
  “哈哈……好，好！！”
  小姑娘走到江夏身旁，挤弄着媚眼看着江夏的脸庞，“郎的诱惑，会唱吧？”
  “嗯……您的意思，是让我唱男声的rap部分？”
  “聪明。聪明的男人，可招人稀罕那。”
  “哦，谢谢。我去选歌！”
  在公鸭嗓子的折磨中，江夏把那几个所谓的rap“呦呦、娘子、切克闹……”给唱完了。全场起立鼓掌，当然，掌声是给那个小姑娘的。
  “多少钱？”胖老板问道。
  “老板，本来一百，但跟您的朋友合唱的，就五十吧。”江夏说道。
  “艹，还他妈给我打个折，哈哈！”
  说着，从兜里掏出二百，随手一扔，扔到了江夏的脚下。说道，“都给你了！唱得挺好！”
  江夏尴尬地笑了笑，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两张红票，冲胖老板弯腰行礼，表示感谢，便赶紧开门，从里面逃了出来。到了门口，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递给服务生，说道，“谢谢兄弟！”
  “诶，江哥，不用了！真的不用！给您找活，应该的！上次要不是你，我就被人打死……”服务生拒绝着。
  “别说那话！工作咱就是工作，下次还得想着我，少了点儿，别挑，买盒烟抽！”
  “这……谢谢江哥！……江哥，你唱得真好！”
  “别逗了，就那两个rap吗……为了生活，没办法。”
  回去躺在休息室，等着下一个活的到来。
  一般这样的活不多，好的时候一天十多首，不好的时候可能一个活都没有。不过江夏就一个人，花销也不大，维持生计还是足够的。
  江夏正在休息室看电视，突然对讲机响起，“江哥，江哥，不好了，208房打起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放下对讲机，出了休息室，江夏径直往208房跑。心里琢磨着，208房？不就刚刚自己唱歌的那个房间吗？怎么会打起来！？
  江夏冲进房间，里面一片狼藉，这个房间的服务生，也就是刚刚自己给他“回扣”的那个服务生，被打倒在地，旁边有两个服务生正询问他情况，也把他围起来，算是保护他。旁边，那个戴金链子的五个朋友或者是手下，正在指着他咒骂着，各种污言秽语，难以入耳。小服务生只顾捂着脑袋，不敢吱声。旁边的两个服务生尽管心里不平，但也不敢说什么。
  “几位老板，我们的服务生可能服务不周，还请老板们包涵！”江夏走到他们几个面前，点头，略带笑容说道。
  “包涵个屁！这小骚包，进来送啤酒的功夫都不老实，一直瞟我们大姐！”
  江夏看向倒在地上的服务生，服务生微微摇头，一脸委屈。
  “各位老板，我觉得这可能是误会。而且，大姐长得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被人夸赞漂亮，我想大姐也会高兴的。”
  “我C，看出来了，你个小黑脸蛋子也不是啥好东西啊！”一个手下瞪着眼睛，逼向江夏。
  江夏看了看眼前这个胖乎乎的男人，微微一笑，转向那个戴金链子的老板，说道，“老板，如果我们的服务生真惹您生气了，我觉得他应该道歉，也应该被打。但……既然打了，老板您也消气了，是不是，该适当给点儿医药费？让我们的小兄弟到医院去处理一下伤势？”
  江夏说得很客气，表情也很诚恳，有点儿乞求的感觉。
  戴金链子的老板听完，立即哈哈大笑，跟旁边的手下说道，“他说什么？我好想没太听清！”
  “老板，他疯了！”
  “哈哈……”
  江夏的脸立即严肃起来，把自己刚刚哈下去的腰慢慢直立，看向旁边的两个服务生，说道，“扶他起来，靠到那边儿的沙发上。”两个服务生点头，慢慢扶起受伤的服务生，扶起坐到角落的那个沙发上。
  江夏又盯着他们口中所谓的“大姐”，也就是跟自己唱歌的那个女人，冷笑了一声，说道，“老板，在大街上遇到穿成这样的女人，想必您，也会忍不住看一眼吧？”
  “小子，看来你是来较劲的！……行，医药费连你的一起给！给他！”
  五个人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离江夏最近的两个直接冲上去，抡拳便打。
  江夏一探身，躲过两个人的攻击，然后一拳砸在一个人的后脑，直接把这个人横着砸趴下，腿蹬了两下，不动了。回身一个回环踢，直接踹到刚刚转身的那个手下的前胸上，“嘭”一下，双脚离地，向后飞起，摔到了后面的茶几上。捂着腰梁，“哎呦，哎呦”地叫喊着。
  这两个人刚躺下，又冲上来两个，还没等抡拳呢，江夏一个连环踢，就踹飞一个。另一个好像会两下，把江夏的脚躲开，向前转圈，立即转到江夏面前，抡拳就打。他以为这一拳防不胜防，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江夏的身法，快到他的眼睛根本跟不上。就在他觉得快要揍上这一拳的时候，突然拳头停住了。被江夏一把抓到手腕上，好像突然被手铐铐上似的，动弹不得。不等他挣脱，江夏一只脚踹他的脚踝，让他当即失去重心，身体前趴，然后另一只腿膝盖抬起，正顶到他的肚子上，顶得实诚。江夏手松开，这个人跟死狗一样，趴到了地上。那个戴金链子的老板嘴微微张开，嘴里叼着的烟卷已经掉到了地上，惊讶地看着江夏。
  江夏扭头看向最后一个手下，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而这个手下，却一步一步地向后倒退。突然加快脚步，跑到老板面前，略带哭腔地说道，“老板，咱们还是出点儿医药费吧？……”
  老板气得扬起手，“啪！”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嘴巴刚抽完，江夏突然一步跳过来，横起一脚，就给这名手下给踹出去了。嘴里还嘟囔着，“没有骨气的东西！”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1章  梦想到底有多远？(二)

这下，这个老板蔫了，砸吧砸吧嘴儿看着江夏，黑灿灿的面庞，跟电视剧里的包公似的，看着确实挺瘆得慌。老板立即赔笑，回手从旁边的沙发上拽起已经蜷缩成一团的那个“大姐”，推送到江夏面前，把她的披肩一把拽下来，露出雪白的香肩，笑呵呵地说道，“兄弟，兄弟，您消消气，别别、别这样。这儿……你们兄弟看着，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想看多久看多久……如果觉得不舒服，那就带到包间儿，帮兄弟泻泻火，也没问题！”
  “王老五！你TM真缺德！你TM还算男人！”这个女人边挣扎着，边回头骂他。
  “用不着。我就帮我们的服务生提点儿医药费，毕竟，现在这个年头儿，谁也不能白挨打。”江夏说道。
  “好说好说，您觉得多少合适？”
  “老板看着给就行，您觉得多少合适，就多少合适。”
  这个戴金链子的老板一咧嘴，把女人一把又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赶紧拿起自己的手包，从最里面的那个拉链包里，拽出一摞钱，看样子至少有一万，递给江夏，说道，“兄弟，我觉得这些应该够了，再买点儿营养品，给那位小兄弟补一补。”
  江夏把钱接过来，用手指感受了一下钱的厚度，做到心中有数，冷冷地说道，“谢谢老板，那就不送了，欢迎您常来玩！”
  “啊，一定，一定！这地方挺好！”
  不等说完，便赶紧拉起旁边的“大姐”，迅速向外面奔走。几个手下见老板走了，也赶紧强挺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跟在老板的后面往外跑。
  江夏过去，把钱递给那位被打受伤的服务生。服务生赶紧推辞，有些虚弱地说道，“江哥，我不能要，这个钱是你的，凭我别说要钱，不被人家打死就不错了。谢谢江哥，帮我解围。”
  “怎么我在这儿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我怎么办事儿的吗？把钱收着，别觉得委屈，挨两拳头换点儿钱花，对于咱这样的穷人，还算值了！拿着！”
  服务生慢慢地接过钱，一个大小伙子，竟然忍不住流下眼泪。
  “……谢谢，谢谢江哥！”
  夜已深，皓月正当空。KTV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样的小城市，没有太多的外来打工者，后半夜包场的并不太多。
  ……
  两位大姐到休息室中纠缠着江夏，买了点儿啤酒和干果，拽着江夏陪她们练歌。虽然没有报酬，但这也算是KTV经理规定的驻唱歌手工作的一部分，毕竟，驻唱歌手每个月还有一千块钱的基本工资的，这就算是一千块钱内的分内工作了。
  “啊——请相思风雨中……”
  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靠在沙发上，满脸媚笑，正撅着红唇，痴情的音调唱着本动听的歌曲，迷离的眼神看着江夏，不断地往江夏的臂弯中挤靠，身体的突出部分正在磨蹭江夏粗壮的后臂。
  江夏猛地站起身出去了，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二位姐姐，我没钱给你们！”
  两个人在后面拼命喊叫着，“我们不要钱，不要钱，我们自愿的……给你钱也行！”
  不过，即便是拽住了江夏的胳膊，也是被江夏粗鲁地一甩，给甩靠在KTV包房的沙发上。
  ……
  江夏，这个小城市的最大KTV——“第一麦”的一名高级服务生。说高级，不用误会，他只接受客人点唱，额外多挣点儿小费，其他的工作找不到他。都是正常的收入，跟那些陪唱的小姐绝对不同。
  已经在这儿做了近四年，尚已成为这座城市不大不小的名人。来这个KTV唱歌的顾客，都知道江夏的存在，偶尔兴起，舍得花钱了，也会找江夏给唱两首，助助兴。江夏的歌声确实很好听，有一股东北男人的霸气，有一股饱经风霜的沧桑，就如他英俊而硬朗的相貌和身材一样。
  他是个爷们儿，东北爷们儿。这是他一直秉持和骄傲的。
  今年，本来经理打算要提他当主管的，但却发现，他跟自己中意的一名可爱服务生眉来眼去。所以，很是生气，提拔的事自然也就告吹了。大家都知道经理喜欢那个姑娘，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也都知道，那个姑娘并不喜欢他，只是为了讨好他多给些奖金，所以才对他笑脸相迎，背后恶心他的话，几乎每个人都听过。可这位姑娘喜欢江夏，大家也都知道。因为这根本不算什么秘密，整个KTV，所有雌性，就连扫地的大姨都喜欢他，有什么奇怪的。
  至于经理看见的那些眉来眼去，也只是可爱姑娘单方面的媚眼罢了。
  江夏招人喜欢也不奇怪，一米八多的身高，身材魁梧健硕，面庞棱角分明，薄薄的单眼皮带着强烈的韩风，面色忧郁。外表上看，唯一可以勉强算做缺点的，就是皮肤有些黑。但跟古大乐的黝黑质感差不多，反而更让人觉得健康、阳光了。
  最主要的，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良青年的不良嗜好。喝酒？喝！但没有人见他醉过，当然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抽烟？抽！但都是客人给他的时候，为表礼貌，接过来点上，然后意思一下，就走出包房偷偷扔了。打牌？没有人见他玩过，邀请也只是回复说不会。泡妞？……全KTV的妞都想泡他，正经的，暗暗联系、表白，不正经的，在没人的时候遇见他就脱衣服往他怀里钻，可是，没有一个得逞的。
  他的兴趣，好像除了唱歌，就没有别的了。而最让那些妞痴迷，让男服务生敬而远之的，就是他的忧郁，还有不断加重的沉默。
  江夏也很无奈，经理喜欢的那个姑娘已经对他表白过很多次，甚至挑逗过好多次了，她对江夏的渴望让江夏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不满足她了。可在江夏看来，不过是肤浅女人最本能的欲望罢了。
  人本身就是动物，动物便会有本能，对本能的压抑是对人精神的折磨……这是江夏在这方面的独到理论，细细品来，还隐隐有些禅意。
  所以，江夏理解她，尽管没有任何的行动，但心里非常理解。只是行动，对于现在的江夏来说，实在毫无兴趣。因为心死、情枯、梦想太缥缈……痛苦让这个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失落不已，每天都沉浸在空虚和麻木之中。也许，只有唱歌的时候，才能稍微看见些真实的自己。
  江夏并不信佛，却对佛家思想有特殊的偏爱——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尽管江夏对这八个字的理解还很肤浅，基本就是看字思意。但这八个字对江夏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诸多思想和性格上的变化，均源于四年前，从北京绝望归来的，那段惨痛的记忆。
  江夏是农村的孩子，上面还有个姐姐叫江春。父亲为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儿女都能呆在农村，帮家里从事些地里的活计，再把山上的果树侍弄好，陪在父母身边好好孝敬。宛如四季变换一样，年年一致。也跟农村中其他的娃一样，守候在父母身旁，儿孙绕膝，几世同堂，让父母可以在年老之后过上颐养千年的日子。父母觉得这便是农村人最原始的孝顺。
  可是，江夏却离他们的期望甚远。高中毕业本来是考不上什么好学校，父母让他去学点儿手艺，或者家里拿钱买两个农机，在农村务农。江夏却一定要出去学表演，自己偷着报了一个有表演专业的大专，跟父母闹了整整一个月，父亲才肯出钱，让他如愿去一个外省的专科院校学习了三年的表演。
  江夏喜欢唱歌，更喜欢表演。
  从小就喜欢模仿电视剧中的人物，郭靖、杨过的武术招式，刘华强的霸气，还有F4的帅气……
  可是，一个专科院校的表演专业，大概设置的专业除了为了收高昂的学费外，其他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所以，江夏毕业之后，便失业了。同学全都回到自己的家里发展，在外面转了两个月，到处跑剧组，连个干杂活的剧务工作都没混上，父母也开始劝他回家，还是三年前的计划，买两个农机，在家里多包几亩地，种树、务农，想过富裕的日子也不难。
  可是，江夏在跟父亲大吵一架后，孤身来到北京发展。在北京两年时间里，除了在酒吧唱两首歌混口饭吃外，江夏离自己当演员的明星梦却越来越远。唱歌想唱出名堂来，更是难上加难。
  在江夏最绝望的时候，一位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看中了他，打着要包装他的旗号，忽悠江夏跟了她半年。这半年，是江夏物质上最丰富，但是精神上最贫乏的半年。
  每天，他都活在这个半老徐娘为他编织的美丽梦想中，但，却没有一次给他机会去展示他自认为已经快要溢出的才华。
  终于，在半年之后，他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日子，他知道，他做了半年的“男小三”、“小白脸”、“包养男”……可是，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对梦想的坚持，也并不是这样卑微到可以完全丧失自尊的。
  爆发之后，换来的却更加干脆，月薪三十万，吃穿住用行都不算在内，而且都是最好的，就这样一直做下去，做那个老女人的小男人，尽心服侍她。
  那个老女人从保险柜中拿出三十万，摆在江夏面前，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脱光，各种搔首弄姿，她以为江夏这样农村出来的过够了苦日子的穷孩子，一定会非常高兴地答应，然后冲过来像这半年的那些天一样，用他年轻的身体来滋养她干瘪的躯壳。
  可是，让他失望了。
  江夏的眼泪竟然缓缓流下来，她以为就算自己有些趋炎附势的成分，但总觉得大姐跟他之间，是有爱情的。就算一切都是大姐的本能在作怪，但也要考虑到自己一个男人的第一次给她带来这半年的幸福，是应该有尊敬的！所以，才能这么义无反顾地把自己交出去，带着期望，带着幻想……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爱情？也许在眼前赤裸裸的现实和她面前，不过是那两个字——狗屁！
  江夏慢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得意中又带着兴奋的表情，一只手抡起来，一个大嘴巴，正好扇到老女人装饰得粉白的脸蛋上。可能是用力太猛，这一巴掌，把这个老女人都扇飞出去了。脑袋正好磕到茶几上，当即昏厥了过去。
  江夏看看桌子上的三十万……有些动心，毕竟这半年来，她虽然给自己买了好多衣服，带自己吃了好多自己之前从来没吃过的东西，也去了好多国外好玩的地方……但，终究没给过自己一分钱！
  江夏咬咬牙，在那个老女人和那三十万块钱上面，分别啐了一口，便转身走了！
  离开这栋别墅，离开北京，离开了梦想！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2章  出国务工

东北的爷们有些许暴力，个别有些野蛮，但东北爷们更多的是血性、坚韧、刚强，还有一副好身体！
  回到家乡，江夏很少回农村那个家，一来听不得母亲的唠叨和埋怨，忍不了父亲的责骂；二来，江夏知道自己一事无成，在乡亲们眼中，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他也受不了乡亲们的冷言冷语，哪怕冷眼看他一眼，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在KTV沉浸了四年，江夏并没有得到什么快乐，那些硬拽着他练唱，然后夜夜哀嚎的女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勾引江夏意欲主动献身的小妞儿们，对江夏来说，不过是在他耳边的聒噪，根本不会看到他灵魂深处的渴望，更不会懂得江夏真正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
  除夕的前一天，江夏在接到姐姐当天的第八个电话后，非常不情愿地收拾好行李，回家过年了。
  姐姐是对的，即便没出息，即便再堕落，那也是父母的儿子，过年的时候，要回去给父母一个一家团圆的感觉，这也算是尽孝的一种最平常不过的方式。江夏这么多年，抑郁不得志，让他的性格多了几分自卑，自卑的人习惯性地沉默，沉默的人便更容易迷失。
  除夕的几天相安无事，到了初五，农村的例行祭祀大礼，给祖宗上完贡品后，江夏的父亲终究是没听江春的劝告，开始跟江夏嘟囔起他以后的生活规划，还是那一套，希望江夏学点儿手艺或者回农村跟着他干活，这才是正道。
  江夏一听到父亲说这件事儿，就心烦得不得了，每次都忍不住爆发。不过，这一次，江夏竟然选择了沉默，跪在爷爷的灵位前，想着爷爷生前对自己的关爱和期望……江夏的心中非常愧疚。
  父亲见江夏不像往常那样瞪着眼睛跟自己吵架，而是低着头不说话，也有些心疼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但他觉得自己一切都是为儿子好，所以，并没有停，还是继续劝解的态度，一直嘟囔着。
  嘟囔了好长时间，姐姐江春在旁边说道，“爸，你也别说了。小弟心里肯定也有想法了，他也努力了！”
  “哎……努力得看见成果啊！人家老王二小，在城里干瓦匠，一个月都六七千，村东边李婶家那个大狗子，去日本打工三年，带回来二十万……你小弟这，也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两千都没拿回来。”
  江夏慢慢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桌子上泡的茉莉花茶，然后平静地说道，“爸，借我点儿钱，我去日本打工，回来加倍还你。”
  江夏说完，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异样的平静。
  “小弟，那不行，说去那干活可累了！小日本的工厂都不拿中国人当人看，都当狗使唤！不去！不能去！”江夏的姐夫跟江夏关系很好，赶紧说道。
  母亲一听姑爷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差点儿流出来。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受那份苦。
  “不能去！你别听你爸胡咧咧，那大狗子是因为媳妇跟人跑了，自己在这农村也没事儿干，才去日本挣钱的。挣钱是为了回来再娶媳妇。咱家有给你娶媳妇的钱！不去！”
  “去感受一下，换换心情也行……”江春声音不大地说。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一家之主——江夏的父亲不说话，别人的意见都只能是个人意见，不起什么作用。
  父亲把烟点着，吧嗒吧嗒连抽了几口，然后长叹了口气，说道，“孩儿他妈，明天娶两万块钱，给小凤，让小凤去联系，把手续啥的给办了。让他出去！”
  “不去！你个老死头子，你就忍心让咱儿子去受那份苦啊！”
  “现在不是忍心不忍心的事儿，这个时候狠心点儿，咱儿子还有救，让他知道知道生活不容易。如果还像你以前那么惯着他，那他这辈子啊……我看也完了！”
  “我去！……谢谢爸！”
  说完，江夏就进屋倒在炕上休息了。
  这个决定或许有些冲动，但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拜那个老女人所赐，江夏有机会去日本呆过几天，尽管是旅游不是居住，了解的并不详细，但对那个保守又开放的自小就非常愤恨的国度，江夏竟然有了些好感。
  正好父亲说到这个，也提醒了江夏。
  当前这种活不活、死不死，又离梦想非常遥远的状态，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换一个国家，换一份心情，换一种姿态，换一份自己从来没想过的职业，也许能让自己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尽管身体上的劳累肯定会大到难以预料，但起码，比心理上的煎熬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起码，能睡个好觉。不至于让自己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梦中，江夏把自己的衣服脱光，赤条条地立在阳光下，迎着海风，光溜溜地走向清澈见底的日本海……旁边空无一人，但却充满了鸟语花香。一个猛子扎进去，从远处的水面钻出来，好像生死的一个轮回，已过大把余年。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3章  班花初恋嫁“蛋蛋”

两万块钱的中介手续费，手续办得还是挺快的。刚出正月，基本就全部办好了。护照、工作签证，全都给江夏送到了家里。当然，还有三天后，出发的机票。
  从手续送到江夏手上的那一刻开始，母亲便开始流泪。父亲也只顾抽烟，沉默不语。
  这种家庭气氛，是江夏之前从未遇到过的。母亲虽然软弱，但却是个非常乐观的人，平时爱跟邻居开玩笑，整天嘻嘻哈哈的。父亲因为江夏的前途和生活倒是操心不少，但父亲在农村算是见过世面、识大体的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请父亲过去给张罗张罗，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江夏的家庭要么温馨祥和、要么热热闹闹，从来没有过如现在这样压抑的时候。
  “爸，妈，我去呆几年，钱可能不一定挣回来多少，但我争取，给你们带回来个日本媳妇。”
  江夏很少跟家里人开玩笑，平时连交流都很少。第一次说这样自以为是玩笑的话，自然效果好不了多少。
  姐夫和姐姐陪着笑笑，母亲哭得更伤心了，父亲把烟掐掉，背着手出去了。
  两天很快就过去，出发的头一天晚上要去市里住，这是中介公司统一安排的，这样赶第二天的飞机还能容易一些。也是因为江夏的家离城里实在是太远了。
  姐姐和姐夫送江夏去车站，母亲说怕更难受，不敢送出来。父亲只顾抽烟，不抬头，两个人也没敢多问。
  江夏给父母简单道个别，就走了，姐姐和姐夫跟在后面，帮忙提着行李。
  到了车站，姐姐正在唠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关切的话的时候，父亲从后面踉踉跄跄地追了过来，来到江夏面前，把背后的吉他包推给江夏。
  “带着！想家的时候，练一练。”
  “爸，你不是说给我砸了，烧火了吗？”
  “你以为我傻啊！你姐说这玩意挺贵的，够买一冬天的劈材呢！”
  客车从远处驶了过来，江夏登上客车，向家人挥了挥手，第一次觉得，原来家，其实挺温暖的。
  在车上，江夏给一直喜欢的高中班花——王娇，发了一条告别的短信。
  她一直跟江夏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却始终没有给江夏最肯定的答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到现在，江夏也没弄明白。她口中对江夏的评价，只是——你长得真挺帅。可是，江夏清楚，都他妈什么年代了，人比狗都现实，帅，已经不能当饭吃了。
  短信刚过去，电话就响了。
  “喂，你要去哪儿啊？在KTV不是干得挺好的吗？”一个甜美又熟悉的声音。
  “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切，你又不是没出去走过……出去了，不会想我吗？”
  王娇总是这样的语气，不甜不酸，不咸不淡的，让江夏非常难受。江夏表白过很多次了，也努力了好久，王娇从来都是果断拒绝。但却，时不时给江夏来这么一下，戳中江夏的心田，点起江夏心中的希望之火。
  “你别这样说话了！想你有用？你会让我上吗！？”
  江夏因为心里难受，嘴上也发狠了，这是他第一次，跟王娇说这样的话。还是用这样责怪的语气。不过，这样粗鲁的话，江夏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可能是受那个老女人的影响，心本纯洁的江夏，对男女之事也变得随意了。只是，他没听过她有对象的消息，所以，单纯地以为，她还是处女之身。而自己，可能还会有那么一丝希望。
  王娇停了一会儿，沉默了几秒，说道，“哦，我要结婚了……”
  “嗯。”
  “你不问我是跟谁吗？”
  “无所谓。”
  “广播电台的娱乐点对点的主播蛋蛋，本名叫王是葱，人虽然稍微胖了点儿，但挺逗的，对我挺好。而且，他在这个城市，大小也算是明星呢！厉害吧！嘿嘿……”
  “嗯。他有钱吧？”
  “还行吧！工资不太多，但家里还好，他爸有一个厂子，效益挺好的！”
  “哦……听说他挺喜欢前面丰满的！”
  “喂！……你怎么在KTV学坏了！好了，别说我了。你到底去哪儿？”
  “去日本。”
  “务工吗？”王娇有些惊讶地问道。
  “……KTV要在日本开分店。让我过去筹建……回来再联系吧，祝你幸福。”
  江夏匆匆挂断了电话，因为不知道还能继续跟她说什么。心里突然释怀了，知道她要结婚，也就说明自己肯定没有机会了。想想她，其实，也不过如此。
  明星？对，明星本来就是受欢迎的。即便长得像个蛋似的“蛋蛋”！
  来到之前通知的旅店，有领队在门口接站，把房间和其他事宜都安排好后，领队便走了。
  其他一起去日本的人好像大多都认识，这让江夏有些奇怪。
  简单吃过了晚饭，江夏躺在床上发呆，这天晚上，江夏失眠了……没有了碌碌无为的疲惫，没有了浑浑噩噩的哀伤，却多了一份对前路漫漫的不安。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4章  初识“小清新”

虽然不是第一次做飞机，但江夏依然有些紧张。毕竟，这跟之前出去旅游的时候不一样，这是将要到另一个国家，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在那儿长住一段时间，面对的是新的环境陌生的人，心里当然会不安。
  外面的白云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江夏的日本飘荡生活，从这一天正式开始。
  一行还有十几个一起被中介介绍过来打工的，虽然之前不认识，但由于出发地和目的地都相同的缘故，几个人彼此之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飞机上凑到一起开始闲聊。
  虽然旁边的小日本不断投来异样的眼光，可能是打扰到他们了。但江夏他们并没有收敛，毕竟，心中的不安和兴奋，是这些在天上飞惯了的家伙们，理解不了的。
  跟江夏不一样，其他人之前多交了一千块钱，中介给安排了短期的日语培训，还算有一点儿日语基础。而江夏，除了基本的“雅卖碟”、“卡哇伊一”等仅有的几个词以外，可以算是“七窍通了六窍”，基本是“一窍不通”的状态。何况，谁都清楚，这几个词不是那种固定的情景下，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随行的人，看打扮，不是农村出来的，也是城里穷人家的孩子。打扮极其朴素。不过，朴素的打扮却有着不一样的气质。看惯了KTV的浓妆艳抹，这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竟然让江夏心里浮起热浪。也许是心境不一样了，这样对女人的欣赏，让江夏都觉得久违。
  好像回到了自己青春的始点，当年那些美好愿景，都历历浮现在眼前。
  那个时候，江夏是开朗的、坚韧的、执着的少年。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能乐观地面对，认真地解决，从容地渡过。笑容和幽默，是那个时候江夏的标签。也许，轮回至今，这个优点或者说是光耀的性格，也该回来了……
  江夏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大姐，靠过道一侧坐着一位比江夏年纪小些的清新姑娘，正在翻看着手中的日语单词手册，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大概是在照着默念。
  “这么认真那？”江夏隔着中间的大姐问道。
  姑娘抬头看了江夏一眼，然后点头笑了笑，这一笑，温文尔雅，可人的一张笑脸，如春日里立在青山顶上看见的湛蓝天空下的团团白云……瞬间让江夏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哎呀，人家姑娘可厉害了。我们一起培训的时候老师都说了，人家现在有四级水平！”
  中间的丰满大姐搭话，肚子上的安全带已经把她的臃肿展露在两层天地，正笑呵呵地带着佩服的语气说道。
  “是吗？大姐，那你是什么水平？”
  江夏也无聊，有人搭话，少有地跟着闲聊起来。毕竟，江夏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
  大姐却突然一脸不悦，瞪着眼睛看着江夏，“看你也就三十来岁，还‘大姐’？我有那么老吗？哪儿大？！”
  大姐边说着，边挺着身体逼问江夏。
  江夏本来是很反感这样略带挑逗和挑衅的女人的，这样的大姐让他瞬间浮现出在北京的日子，有心就此作罢，不跟她闲扯了。不过，人家那么清纯的姑娘在场都没觉得怎么，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在意的。索性，避开这个话题，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还大姐？？大，大的，不就该大的地方大了，不该大的地方也大了吗！臭小子，你知道好多娘们还没有呢！看蓉儿的，我一个能换成她的三个……就叫姐，把大去掉。叫亲姐也行！”
  旁边的清新姑娘一愣，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襟，赶紧双手捂住，小脸蛋儿“腾”就红了，先是非常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江夏，然后赶紧盯着旁边的大姐，带着责怪的口气说道，“哎呀，红姐，你怎么这样！”
  “啊——蓉儿，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嘴又没有把门的了！”扭头对江夏说道，“臭小子，刚刚那段掐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哦！”
  “啊……对，我什么都没听见！姐，那你多少级了？”
  江夏没办法，亲切地叫了一声姐，然后还得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问下去。
  “我啊，八级！”
  “那你更高啊！？”
  江夏惊叹道。却惹得那位姑娘扑哧一下笑了。
  “你个傻小子，看，让人家姑娘笑话你了吧？！”大姐说道。
  “啊，没有。我就是听着挺有意思！”姑娘赶紧说道。
  “有意思？”江夏问。
  “傻小子，哪儿有什么八级啊？最高是一级，然后二级、三级、四级，这么排下来的！不过，像我们这样之前没学过的，那个，诶？小蓉，叫什么来着？”大姐问旁边的姑娘。
  “什么叫什么？”
  “就老师说我们的，那个词儿，日语的那个！”
  “哦……‘初心者’啊！（初学者）”
  “对，就这个！汉语叫初学者。初学者学一个月，能有小蓉这样的四级水平，那就老厉害了！”
  “哦……”江夏也跟着很赞叹地看着大姐口中的这位小蓉姑娘，小蓉姑娘扭头看了江夏一眼，然后赶紧躲开他深邃而迷人的目光，脸侧难以掩饰的绯红，低头继续看单词本了。
  “诶，这么大小伙子，别这么瞅人家！都把人家看不好意思了！”大姐拍了一下江夏，说道。
  江夏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是。我就是看看，记住长什么样，以后日语不会了，是不是得求人家帮忙啊？”
  “那可不！以后你求小蓉的时候多着呢！赶紧认识一下，没事儿给人家买点儿好吃的，好好巴结巴结！”
  江夏并不是个死板的人，一听大姐说让认识认识，赶紧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姓郭，我叫郭靖。”
  姑娘见江夏伸出手，本来也打算去握手的，不过一听说叫郭靖，一下子愣住了。旁边的大姐哈哈大笑，甩了甩自己的长发，晃着脑袋摆出一副狠狠的表情，微笑着说道，“我叫梅超风！哈哈……”
  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江夏都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开过玩笑了，这样一个玩笑，好像把自己给解放了，心里的压抑和漫天的乌云，都在这一阵的笑声中，消失殆尽。赶紧把手往前伸，搭在她的手指尖儿，说道，“蓉儿你好，我叫江夏，很高兴认识你！”
  蓉儿姑娘低下头，轻声说道，“我，叫岳蓉。”
  “嗯，以后就靠你了！你得多多帮忙啊。”江夏客套着。
  “啊……互相帮助。”
  “对，你看人家小容说的多好，咱得互相帮助！臭小子，你就不打算认识认识我吗？”
  江夏这才仔细看了看旁边的大姐，长得虽然不惊艳，但也算标致，虽然是“中年肥”，好在，该肥的地方也都肥了，算是将优势集中于几点，也便容易让人忽略了其他的缺憾了吧。大姐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笑眼，本来脾气性格就属于开朗型，配上一双时刻都是眯眯着的笑眼，便更是喜感十足了。
  “好，姐，认识一下？”
  大姐伸出胖乎乎的略有粗糙的小手，一下子把江夏的手握住。
  “这就对了！加个‘亲’字就更好了！我叫戚红。咱们能坐一起也算有缘，这个‘亲’弟弟，我认了！”
  一路欢喜地聊天，多亏有这位特别健谈的大姐，还有那位清新亮丽的“蓉妹妹”，才让江夏的这两个多小时的航程不算枯燥。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5章  领队“不知火舞”

中午，准时到了日本名古屋中部国际机场。
  日本和中国的时差只有一个小时，对身体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也算是到了吃饭的时间，飞机上吃的东西又那么少，肚子里面已经空空的了。尤其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干体力活的，消化特别快，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从飞机上下来，这十几个人跟在领队的后面，一路出了机场大厅。刚出大厅，一股清新的海风吹来，吹得江夏霎时心旷神怡。
  没有海边的腥臭，只有一股股清爽的感觉。阳光温暖地照在他的脸上，整个人从里向外的舒服。
  这是一个填海造陆建设的大型机场，站在机场的天台上，就相当于站到了海上。远眺海平面与天相接处，波涛壮阔，浩瀚无边，会让人瞬间忘记所有的烦恼。
  不过，这次飞机晚点，时间比较紧迫，领队没有带他们上天台观赏。工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等着招待这一批新工人呢。
  坐在工厂来接机的丰田中巴里，看着道路两侧的风景，江夏的心都醉了。28岁，一个已经成人的年纪。不说走南闯北，国内一些比较大的城市也都去过，一些漂亮的海滨旅游城市也走过。但，像这样绿意浓浓又干净整洁的城市环境，还真是第一次见。尤其，路边走过的那些年轻妹子，竟然……真的跟特殊片子中的演员打扮得一样。那些短裙校服、顶膝白袜……让江夏不禁想入了非非。
  江夏一时苦笑，自己在KTV苦熬的这几年，到底意义在哪儿？浪费的生命已然不复返，可自己封存的梦想，以及在现实与梦想间的纠结，现在想来，基本是在自己作自己，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价值。走出这一步，换一个新环境，换一份新心情，原来生活其实这般美好！
  随行的另外十几个人，还真的跟农民初次进城的感觉差不多，两只眼睛完全不够使唤，脑袋就跟拨浪鼓似的，这边看一圈，那边看一圈，大家都感叹这里的环境。最明显的，就是在路上看不见哪怕一块垃圾，连一根烟头都看不见。
  名古屋算是日本比较大的城市了，具体排第几，在江夏心中没有概念，但看城市的建设程度，估计跟广州差不多吧。
  司机和领队在前面叽里呱啦地说一些大家完全听不懂的话，旁边的岳蓉边看外面，边专心地听着领队和司机的对话，有的时候会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蓉儿，能听懂吗？”江夏心情放松，看着她问道。
  岳蓉一听江夏这么亲切地称呼自己，先是一愣，然后非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浅笑了一下，说道，“也就十分之一吧。领队是一级，而且在日本呆了好多年……”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啊，没什么！你专心听吧，等你有时间的，教我日语。”
  岳蓉点头答应，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领队，“郝姐，他叫江夏，是不是该叫‘えなつ’（江夏）？”
  郝姐转头看向江夏，胸前的V字领过于下弦，两道雪白清晰隆起，中间的粉色沟壑深不见底。略微有些丰满的身材，配上日式风十足的打扮，加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怪不得”有点儿拳皇中“不知火舞”的感觉。
  “这位帅哥是叫江……”
  领队郝丹竟然不知道江夏的名字，足见江夏的存在感有多弱了。因为他赶上个尾子，后跟过来的替补，领队还不是很熟悉。另外，这个领队兼日语老师，也没挣到江夏的那一千块出国务工语言培训费，也就没当过江夏的老师。如果是自己的学生，有一段时间的相处，即便不太熟悉，也起码能知道叫什么。
  “江夏！”江夏绷着脸，冷语说道。
  江夏心里不痛快，心说你个领队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这要是把我领丢了，你想找我都不知道叫什么，多可笑啊！
  “名字挺文艺啊！”她的语气有些不太正常，然后对岳蓉说，“嗯……中国人的名字都是按字发音，不能按日本人名字的读音来拼。不过，最近这两年来日本的中国人多了，也不讲究这些了，现在按日本读法为自己名字确定读音的也不少。不过……”
  “不过什么？”江夏赶紧问道。因为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格外关心了些。
  “不过，如果按日本发音，光有姓没有名，也挺奇怪的！”
  “哦……那就加个龙，中国龙！”江夏气势熊熊地说道。
  “嗯，那就是えなつ　りゅう（江夏　龍），郝姐，我读的对吗？”
  “像你那么读也可以。而且，他也正好赶上跟日本人的姓一样的汉字——江夏，也算是取个巧，挺好的。小蓉果然善于思考啊，加油吧，你在日语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
  “谢谢郝姐！”
  “谢谢郝姐！”江夏在旁边也跟着谢了，把郝丹谢了一愣，然后才仔细看了一眼她从来没正视过的帅哥。看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可能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皮肤黝黑，长相俊朗，身材挺拔，肌肉棱角分明……郝丹不禁有些脸红。毕竟，三十岁的年纪了，为了事业一直在打拼。既当中介老板，又兼日语老师、翻译和营销担当。也就是国内中介公司那边有三个年轻的帮手，剩下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在承担。
  这几年，郝丹的中介公司算是在残酷的竞争中存活下来，而且一年比一年业务量大，郝丹的财富也在强势积累。可她自己的事，却耽误了一年又一年。有的时候，也担心自己的人生大事，可苦于没有看上眼儿的，苦恼不已。
  所以，见到这样的男生，还是年龄适合的帅哥，郝丹心底的蠢蠢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她很清楚，她要找的人肯定不是眼前江夏这样的。一事无成，只能靠出国务工来挣钱，那是她完全接受不了的男人。尽管外表满意，但只是外表，还压根儿碰不到郝丹的心房。
  “不用谢。你还没学过日语吧？”
  “嗯……呀买碟！”江夏以一种很平常的声调说出这个词儿。
  郝丹“噗嗤”一笑，看了江夏一本正经的样子，厉声说道，“我不会教这么不准的发音！没事儿，我还能在这儿呆一个月。这一个月你们上午去工厂干活，下午就是日语学习时间。主要是日常应用和工厂工作相关的日语学习，还有机会。江夏さん、頑張ってねえ！（田中，你要加油哦！）”
  “……”
  见江夏没什么反应，旁边的岳蓉赶紧捅了捅他，小声说道，“你应该回答‘頑張ります’（我会努力的）。”
  “哦，干嘛离嘛死！”
  江夏的生硬发音，惹得车内的众人哈哈大笑。
  车行了近一个小时，郝丹开口跟大家讲道，“各位，马上就要到工厂了。现在，我不是作为领队，我是作为一个中国人，跟大家说几句话。一，要有骨气，我们来这儿是打工挣钱的，靠劳动挣钱，没什么丢人的。付出一分辛苦得到一分报酬，别觉得自己比他们低一等。二、既然出来了，我希望大家能坚持下去。可能会很辛苦，但据我个人的了解，比大部分的国内企业还要强，起码会有加班费。所以，没有极特殊情况，不要放弃。当然，如果想放弃了，也不是不可以，申请解约，回国就行了。三、各位女同胞，保护好自己。虽然大部分时间和极大部分人是安全的，但人心隔肚皮，无论哪里都会有坏人，别给坏人机会，毕竟，我们都是弱势的。”
  郝丹讲完，车里的气氛突然沉重下来。尊严、辛苦、危险，这些大家之前都预想过的，可是由领队说出来，却让每个人的猜测又加重了一分。
  唯独一个人——江夏，却觉得郝丹讲得非常好，刚刚都是集中在郝丹的脖子以下，郝丹说完这几句话，把江夏的目光吸引到了脖子以上。虽然不是绝色佳人，但这份成熟、稳重、大方的气质，却是江夏难得一见的。与KTV里的那些大姐比起来，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好像古时青楼女子，一个好像出征挂帅的巾帼不让须眉。
  很快就到了工作的工厂，从车上下来，每个人都在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那份空气中隐隐带着的一份湿润。这十几个人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生活的城市是一座山城，虽然不缺草木，但并没有这份靠海的湿润。所以，这份让喉咙都倍感舒服的空气，当然要及时吸上几口。
  到的时间刚刚好，正好赶上食堂吃饭时间，一个管事的老头儿迎过来，负责接待他们，笑呵呵的，看着就非常慈祥，这也让大家安心了不少。先带去食堂吃了饭，都是日本的普通料理，虽然不太习惯，但味道还好，偏清淡而已。接着就是工厂的机器、工作流程和方法等方面的参观学习。老头儿给逐一讲解。讲得非常详细，江夏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了，老头儿的眼里竟然还泛着泪花。
  原来，确实有问题的。郝丹跟老头儿聊天之后，回来告诉他们，这个老头儿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了，明天就该退休了。郝丹跟这个老头儿的关系很好，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而且，老头儿本身也是个非常好的人。
  不过，听郝丹说，来接替他做这份工作的那个年轻人，脾气不太好，提醒江夏他们要多忍耐。退一步，忍一时，就能让自己在日本多待一段时间，多挣点儿钱带回去。妈的，好现实。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6章  管事儿惊扰

江夏他们很快便进入工作岗位，都是流水线的工作，就是眼睛看着，部件走过来了，确认部件的位置是在槽内，按一下操作台上的按钮，加工之后流入下一个步骤，就可以了。基本上培训个把小时，就都可以进行操作了。
  新来的管事儿叫龙田木拓，大概三十来岁的一个年轻人，身高不高，将近一米七，但头却抬得很高，小眼睛总是上翻着，随时准备翻白眼，一下子死过去似的。嘴撇撇着，从来没跟大家笑过，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过。
  负责讲解的职工代表谢国强是一个在这儿干了五年的中国人，听说干活很卖力，而且日语提高很快，所以很受工厂器重，被提拔为这个车间的主任，就在龙田经理的手下。由他来负责给大家讲解整个工作流程及方法。大概一个小时的说明和培训结束，这部分人就进入了工作岗位，岳蓉边工作，边专心地看着机器上的说明书，想利用一切机会来学一些有作用的日语。
  这个时候，龙田突然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看着几乎跟岳蓉一边儿高，翘着脚，探出头，确认岳蓉在看什么，突然大声喊道，“何を見てんだ？（你在看什么？）”
  岳蓉吓得一惊，手一扶机器，就把机器上的一个按钮按错了，这一步提前加工，正好部件进去，把这个部件给毁了，而且，由于部件卡在里面，整个流水线一阵警报之后，全停住了。
  谢国强赶紧从一边跑过来，大声斥责道，“你在干什么？刚给你讲完就记不住吗？你脑袋是怎么长的？”
  龙田一摆手，谢国强赶紧闭上嘴，往后退了一步，龙田说道，“私のせいかも（可能是我的错）”
  谢国强在后面赶紧翻译着，“听见没，龙田经理多大度，说可能是经理的错。”
  江夏就在岳蓉旁边，实在是憋不住了，“艹！本来就是他的错，他要是不把岳蓉吓一跳，岳蓉能按错吗！？”
  “彼、何を言った？（他说什么？）”龙田看了一眼江夏愤怒的表情，问身后的谢国强。
  谢国强抬眼看了一下江夏，一看一米八多的大个儿，还是个小伙，皮肤黝黑，肯定是血气方刚，脾气急，不好惹的主，赶紧冲他使了个眼色，那个意思让他别吱声，干自己的活。
  江夏咬着牙，低着头继续干活。
  心里琢磨着，自己是打算来打工挣钱的，不是来为国争光、除暴安良的。而且，之前就听说过这些工厂的管事儿一个比一个“狗”，郝丹不也提醒了，要忍耐吗。自己就忍吧，人在屋檐下啊。
  谢国强见江夏转过身继续干活了，便回头用日语对龙田说，“他说这个小丫头胆儿小，而且是有点儿笨手笨脚的，真不愿意跟她一起干活。”
  龙田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慢慢伸到岳蓉的脸颊下，顶着岳蓉的下颚，把岳蓉低垂着的头给抬了起来，笑呵呵地用日语对谢国强说，“没关系，谁还不犯错呢。告诉她，以后我会一直关照她的，让她不要害怕。嘿嘿嘿……”
  谢国强陪着笑，答应一声，然后对岳蓉说，“没事儿了。经理说谁刚开始都会犯错，以后注意就行了。还说……以后他会关照你的，让你大胆一些，别这么胆小。”
  江夏虽然在干活，但是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龙田的所有动作，更看到了龙田那本就猥琐的脸上闪现出的奸邪笑容。
  虽然气不过，但毕竟风波算过去了，自己如果一时冲动，也许会给小蓉添麻烦。江夏并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匹夫，当然知道个中分寸。
  上午工作结束，下午是日语培训。还是由郝丹来给大家上课。为了照顾几个跟江夏一样的，后期跟过来没有前期日语基础的工人，在前两天，加了两天的基础课程，教授一些基本的假名读法，跟汉语的拼音概念差不多。江夏学得非常认真，毕竟这是他以后几年内要吃饭的家伙。而且，郝丹也说过，如果日语好了，在工厂会很吃香，要是能成为工人和工厂上司沟通的桥梁，那就更受重用了，而且待遇还会给涨。就像谢国强那样的。
  不过，郝丹也强调了，桥梁并不是走狗。桥梁只是单纯的沟通，没有感情上的偏颇。不应该偏向中方的工人，更不能偏向日方的工厂。
  郝丹举了一个例子，没有说是谁，只是说郝丹他们同行都管他叫“谢翻译”。这个外号出来，大家就都明白了，博得大家的一阵哄笑。
  中间休息的时候，江夏来到天台上抽烟，从来日的手续下来开始，江夏就把耍烟儿的劲头拿出来，迅速把自己培养成了一个老烟民似的。
  正好，郝丹也出来放松放松。看见江夏，漫步走到江夏身旁，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挣钱吗，都是为了生活。”
  “生活？哈哈……看你这个感觉，好像你现在的生活离你的梦想很远那？”
  郝丹的一句随意的聊天，一下子刺痛了江夏。江夏狠吸了一口烟，吐出去，又狠吸了一口，边吐边说，“梦想……不就是梦中想想而已吗。”
  一句很有哲理又风趣的回答，竟然一时让郝丹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只是笑了笑，然后停一会儿，说道，“其实，这个工厂在名古屋还算挺大的，各方面都很正规，我介绍过来很多人，只要节省一些，三年之后回去都能带回去二三十万，我是说人民币哦。然后回家拿这个钱做点儿小买卖，或者置一处房产，安心过日子……都挺好的。”
  “嗯，安逸吗，每个人都在追求……诶，我问你个事儿。”
  “好啊，你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在这儿惹事儿了，最严重会怎么样？”
  江夏突然这么一问，郝丹立即收起了笑容，瞪着眼睛看着他，猜不透这个黝黑的帅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嘴微微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胸口本就高耸的“山丘”，起伏得更加厉害了。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7章  日式咸猪手

江夏看向远方，吸了一口烟，没有吐出去，而是任凭吸进去的烟从鼻口自然地飘出。这是这段时间，江夏学会的。之前只是在耍烟儿，来日本之前的几天，偶然吸进去两次，发现味道不错，才这样练习下来，慢慢已经很熟练了。
  “看来你也不知道……”江夏说。
  郝丹立刻回道，“解除合同，签证作废，遣送回国……中介费不退！”
  “哦……还行，能接受。”
  “喂，亲爱的boy，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以为这是建国初期，你到这儿来代表中华民族，打倒帝国主义，是来报仇来了吗？”
  “丹姐，你在说什么呢？别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先别这么称呼我，容易把我叫老了。我是跟你认真的，既然拿钱过来打工了，就安心干两年，回去了生活就会慢慢好了。一个大老爷们，长这么高个子，怎么这么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呢？”
  “不是。我就是担心自己的脾气收不住。没事儿，随便问问。”
  “收不住也得收！现在是寄人篱下！你暂时还不是个成功者，所以只能忍耐……不过，想离开也可以走正常的流程，别用极端的方式。”
  “嗯，呵呵，谢谢丹姐！”
  “说了。别这么叫我。给，这是我的名片，日语的你可能看不懂，不过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中国的电话打不通，就打日本的。”
  说完，郝丹就进去准备上课了。江夏看了一眼郝丹的名片，犹豫了一下，揣进兜里，跟在后面上课去了。
  可能是生活在东北那个城市的原因，江夏自小反日情绪就非常高，要不是北京的半老徐娘富婆带着自己游日本游了半个月，见识了日本的发展、干净和礼仪素质，江夏打死也不会到日本来的。
  可即便是这样，江夏也还是看不惯小日本，尤其是那些貌似猥琐，实际更猥琐的小日本淫男的丑恶嘴脸。
  这几天上班，那个龙田木拓没事儿就到岳蓉的身旁观摩，还不时亲自指导岳蓉的操作方法。其实江夏心里清楚，这个小子肯定是打定了岳蓉的主意，这样白痴的操作方法，还用你指点个屁啊。
  不过，并没有太出格的举动，所以，江夏只是斜眼看着，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也没有耽误自己的工作。
  毕竟，自己跟岳蓉的关系，也说不好。算起来，也只是普通的老乡，照顾自然是要照顾的。当没有特别出格的举动，而且岳蓉自己也并没有反感和反抗，自己怎么好替人家出头……况且，江夏也在判断，岳蓉心里的想法。有些外表清新的小女生偏偏心里的想法会让人很意外，好这口，也不一定。
  一晃两个礼拜过去，这天下班吃过晚饭后，岳蓉来到江夏的宿舍找到江夏，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小蓉，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江夏问。
  “没有。不过，龙哥，我有点儿害怕。”
  “害怕什么？这些个小日本又不吃人！”江夏看出来了小蓉的不安，不过，他并不是个善于言辞，能够用言语宽慰女孩的男人。
  “那个龙田送我一个手机，还总要请我出去吃饭。我都拒绝了！可是，他说，如果我不接受她的邀请，他就把拒绝领导的活答应下来，让我们干更多的活……”
  “不用怕他！干多少活，也不陪他！他算什么东西！”
  “可是……”
  “没事儿！活我干！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哦……”
  望着小蓉缓缓回去的背影，江夏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愤恨的情绪一股一股地往上涌。岳蓉不是不反抗，而是小丫头太过柔弱，不敢反抗。
  江夏是个汉子，是个爷们儿，东北的纯爷们儿。虽然抑郁不得志而自卑，但并不是懦夫。相反，他心底的血性在自卑心理的压抑下，更容易沸腾。
  第二天上班开始，江夏就憋着气儿在干活。正好，龙田又过来了，走过他身边，随口说了一句，“速くやれ、ぐずぐずすんな！（快点儿干，别墨迹！）”
  江夏也听不懂，只能学着跟其他人一样，边点头边说“はい、はい！（好的，好的）”
  其他的中国工人就是，无论龙田说什么，几乎都是这么说，反正这么说肯定没错。不过，偶尔龙田会露出讥笑的表情，然后又嘟囔一句什么。
  龙田走过小蓉身后，笑呵呵地看了一会儿小蓉干活，主要是盯着小蓉的手和脸蛋儿在看，两颗小豆眼睛都要飞出来，贴到岳蓉的脸上了。
  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便往那边走了。不大一会儿，又转回来，这一次，他有动作了。
  而且，江夏一直在盯着。
  龙田的巴掌是张着的，路过小蓉身边的时候，巴掌轻轻地拍到了小蓉的屁股蛋儿上，然后迅速使劲儿抓了一下，抓得小蓉一声惊叫，然后赶紧捂住嘴，回头惊恐地看着已经走过去的龙田的背影。脸通红，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江夏全部看在眼里，此刻，无论怎样的忍耐也经受不住了，就算佛祖过来开解，也难以解开江夏心头的愤怒。
  抬腿往下迈了一步，正好拦到龙田木拓的身前，瞪着一双豹眼，低头看着龙田木拓，眼神中，带着杀气。
  龙田木拓倒并没有害怕，依然把脖子抬得很高，用鼻孔看着江夏，大声吼道，“速く仕事に戻れ！（快点儿上去干活！）”
  江夏紧咬后槽牙，瞪着龙田木拓，伸手，从操作台上，拿起一把扳子。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8章  樱花树下

见江夏把操作台上的扳子抄起来了，龙田木拓并没有向后退，相反，还往江夏面前靠近了一步，挺着根本没有肌肉的薄薄的胸肌，近乎贴到了江夏的身上，仰头看着江夏，眉头紧皱，眼睛圆睁，鼻孔扩大。
  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了奸邪的笑容，咧嘴笑着，用带有关东味道的方言日语说道，“想打我吗？哼哼……笨蛋，要考虑好后果的。”
  龙田又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把脸侧歪，将脑袋送到江夏面前，用左手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示意江夏，就往这个地方打，还不时挑眉看向江夏，挑衅着。
  江夏面无表情，慢慢地将铁扳子举起来。
  对面的岳蓉吓得惊呼一声，双手捂住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看着江夏，拼命地摇头……眼神中，满是惊恐。
  江夏看着岳蓉的样子，拿起扳子，假装在流水线的轨道上敲了敲，装出一副检修的架势，然后便上了操作台继续工作了。
  龙田木拓见江夏果然不敢碰他，嘿嘿奸笑了几声，“この臆病者！馬鹿だの？（这个胆小鬼，怎么跟个白痴似的）”
  嘴里嘟囔着，便走了。
  江夏憋得通红的脸，满是愤恨的眼神，全都透过岳蓉的眼睛，映射进她的心里。
  下班后，吃过晚饭，岳蓉来到江夏的宿舍楼下，来找江夏，陪她出去消消食儿。正好，江夏也想跟岳蓉说说白天的事儿。
  两个人并肩走在工厂外的林荫路上，已经过了赏樱花的季节，路边的樱花开始凋谢，樱花瓣纷纷从树上飘落，下起了漫天樱花雨……远远看去，一片片粉红的花瓣，好像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游荡的点点船帆。
  “小蓉……白天，让你受委屈了。”江夏率先打破了沉默。
  岳蓉抬头看了一眼江夏，眼神中充满柔情，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江哥，那不算什么委屈。比起来，你才更委屈……谢谢你！”
  “我有什么委屈的！真是的！”
  “你……憋在心里的火气很难受吧！要是能有什么办法帮你泻泻火就好了……”
  “……”
  江夏习惯性地在心底小邪恶了一下。毕竟，跟KTV的那些大姐混久了，耳濡目染，有些邪言秽语也会记住些。但看看对面这个清新的小丫头，江夏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两巴掌。她肯定不知道“泻火”的深层含义，面对这样纯洁的丫头，自己怎么好像邪恶的恶魔了。
  平时见惯了KTV里的女人。那里，即便是普通服务生，大部分也都很放得开。更别提其他的陪唱和小姐了。江夏上学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如果单相思不算恋爱的话。毕业又经历了那么个半老徐娘……从来没感受过如岳蓉这样的纯情妹子，心底涌上来的大股异样，让江夏从未有过的兴奋和舒服。那份兴奋超越了生理，完全是属于心理的。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江夏对之前的自己，开始莫名的厌恶起来。人生来孤单，梦想固然重要。但，一辈子漫长，得一知己不是更重要吗！自己只是沉迷于梦想的遥远，却忽略了眼前的幸福。只看到远山峰顶那一刻轻松翠绿，迎风劲摆，却不懂得欣赏近处这樱花烂漫，也沁人心脾。
  一路上，本来就话少的江夏，在岳蓉面前话就更少了，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的小丫头接触，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太露骨，她没听明白还好，如果听明白了，会让她心里不舒服。
  不过，岳蓉好像自以为找到了帮助江夏泻火的方法，就是不断地给江夏讲笑话，讲她以前遇到的特别开心的事儿。
  那些笑话，对于笑点超高的江夏来说，实在难以戳中他的笑穴。而那些岳蓉经历过的简单又开心的事儿，却勾起了江夏的兴趣。每个有意思的事儿讲完，江夏都会露出帅气而爽朗的爷们儿的微笑。每当白牙露出，脸上笑花泛滥，岳蓉的眼神便会及时送过来，然后脸颊闪出一份紧张和幸福。
  回去的路上，岳蓉的头上落了一片樱花瓣，江夏把她叫住，“小蓉，等一下，别动！”
  江夏伸出双手扶住她的双肩，然后附身低下头……
  岳蓉紧张得身体都快僵硬了，瞪大了眼睛盯着江夏的嘴，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呼吸有些急促，间隙变得很长。
  江夏拢起嘴唇，对着岳蓉额头顶的头发吹了一口，“噗……”
  一片花瓣从岳蓉的头顶飘落下来，江夏便松开手，笑着说道，“好了，看着那个花瓣别扭好久了。”
  岳蓉看着飘落到自己脚边的花瓣，心里瞬间平息了下来，长出一口气，“哦……谢谢江哥。”
  “小蓉，别跟我这么客气了！你一天得跟我说多少句谢谢？”
  “好，谢谢……不谢了。嘿嘿……”
  江夏把小蓉送到宿舍门口，小蓉同宿舍的几位大姐从窗户探出头来，大声喊道，“妹夫，上来坐坐啊？”
  这一声“妹夫”，把小蓉的脸叫得通红。冲楼上喊道，“喂——别闹哦！”
  江夏倒无所谓，看着小蓉说道，“没事儿，叫就叫呗。不过，别因为那种杂碎惹你心情不好了，知道吗？！”
  岳蓉点点头，突然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岳蓉看过了上面的信息，皱着眉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草草回了之后，便把手机揣起来了。
  “怎么了？”江夏关切地问。
  “啊，没什么……你回去吧。”
  江夏看出来了岳蓉脸上的不悦和不安，立即伸出手，说道，“借我看看！”
  江夏的语气中带有命令的成分，岳蓉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没敢拒绝，有些犹豫地掏出手机，放到江夏的手里。
  江夏打开手机，翻到信息页面，上面有一条“坏人”发来的信息：蓉ちゃん，请你吃饭，兜风，可以吗？
  不用问，江夏也能猜到是谁发来的信息。这蹩脚的汉字就能知道一定是那个猥琐的小日本，惦记岳蓉，竟然还颇费了翻功夫，也更显得猥琐、下流了。
  岳蓉回复了一条，只有两个字——不去。
  还没等江夏把手机扣上，又来了一条：为什么？我的真心，你该知道。
  江夏怒火中烧，一扬手，差点儿就把电话摔了，幸好岳蓉及时把他拦住。想了想，他帮岳蓉回了短信。
  信息的内容很简练：滚丫的蛋！



第一卷  东洋起航 第009章  轻薄一吻

岳蓉看了一眼江夏帮她回复的信息，心里的顾忌立刻显现在脸上。
  “不用怕！遇到这样的恶心人，就该骂他！打他都不过分！”江夏扶着岳蓉的肩膀说道。
  这一扶加上这一句宽心话，岳蓉的忧虑释怀了不少。
  几天平静的日子，龙田虽然还是一双狗眼冒着淫光盯着岳蓉，每次走过岳蓉的身边，都会从头顶到脚底看个仔细，不放过每一个部位。
  江夏强压心中的怒火，虽然跟岳蓉暂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但即便就是陌生人，陌生的中国人，看到一个日本色狗这么对待一个年轻的中国姑娘，江夏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眼前的无奈也让江夏心里非常懊恼。从父亲那拿了两万块钱中介费过来打工，然后不仅没挣到钱，还把两万块中介费扔里了。自己还怎么有脸回去。出来之前，信誓旦旦的要挣钱，回去在村里给父母争光。可现在……说是在日本被人家遣送回来的，那不是更给父母丢脸吗！
  如果就这么平静还好，就让他看呗，又不是没穿衣服，看两眼还能缺点儿啥啊！
  可是，狼都是有野性的，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拼了命也要去争取，这算是狼的本性吧。而龙田木拓，也是一匹狼，不过，他是一匹色狼！
  这几天江夏不知道，岳蓉没敢告诉他，其实，每天晚上都会给岳蓉发短信。发的都是各种莫名其妙的，汉语的意思有的时候还不通。不过，龙田反复提到了两个让岳蓉心里恶心的字眼儿——“爱”和“性”。
  岳蓉不能让江夏知道，如果知道了，她怕江夏会一冲动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每天晚上，还不到八点，就赶紧把手机关了。第二天一开机，会连续进来十几条短信，然后一个也不看，赶紧把信息删掉。
  不过，承受着，承受着……越承受，岳蓉的开心就越少。一连几天，岳蓉都几乎没有了笑模样。
  江夏该怎么去逗她开心，不过他知道，根源在哪儿，把根源解决了，也许岳蓉就又是刚遇见她时，单纯、认真、开朗的小丫头了。
  平静不是平安，只是暴风雨前的预备。
  岳蓉正在干活，谢国强过来传话，说龙田经理让她去办公室一趟，跟她面谈一下她最近的工作表现。
  岳蓉扭头看向江夏，江夏夸张的嘴型喊道，“不去！”
  谢国强瞪了江夏一眼，歪着脑袋说道，“你懂什么玩意！这里面除了我，就岳蓉的日语最好了。经理这种面谈，有可能是升职的事先考量。农村出来的，啥也不懂，就别管那么多事儿。操心不怕老呢！”
  江夏捡起操作台上的螺丝瞄着谢国强的脑袋就砸了过去。谢国强一歪脑袋，这颗螺丝贴着他耳朵飞了过去。
  “诶，你小子怎么听不进去好话呢！”
  “滚蛋！好人说的是好话，你这样的逼人能说出来好话来？你见过狗嘴里吐出象牙吗？”江夏瞪着眼睛，骂了谢国强两句。
  “你，你怎么骂人呢！我告诉你……”
  谢国强还想说什么，但看看江夏的表情，知道这小伙年轻，血气方刚正是好时候，自己还是别惹的好，惹毛了出点儿事，对谁都不好。
  “你啊，还是年轻！好好学着吧！……岳蓉，走吧，经理等你呢。”
  岳蓉看着江夏，咬了咬嘴唇，冲江夏点点头。谢国强把岳蓉送进去，便连点头带笑脸的，从里面退了出来，从外面把门关好。
  自岳蓉进入龙田的办公室，江夏便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度秒如年的感觉，眼睛始终盯着龙田办公室的门，手上的活还要顾及到。
  可是，过去了近半个小时，岳蓉也没有出来。
  突然，门“哐当”一下被推开，岳蓉捂着嘴从里面跑了出来。并不跟谁说话，径直往车间外跑，看样子，是要回宿舍了。
  江夏赶紧从操作台上下来，追上岳蓉，一把将她拽住。
  “小蓉，怎么了？”
  刚把岳蓉拽过来，一看岳蓉的左脸，一个非常清晰的五指手印。江夏的火当即窜上来了。
  “他打你了？还对你怎么样了？”
  岳蓉本来是捂着嘴，只流眼泪，没有声音的，一看到江夏，立即忍不住了，扑到江夏的怀里，开始放声痛哭。
  嘴里喃喃地说着，“他抱住我，想亲我，然后我挣脱不开，就把他的鼻子咬了，他松开我，就给了我一巴掌，然后我就赶紧跑出来了……”
  江夏的拳头紧握，推开岳蓉，转身直奔龙田木拓的办公室。岳蓉拽了一下他的后衣襟，但根本就拽不住，江夏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相似，奔向龙田办公室。
  就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大家都赶过来拦。第一个过来的就是大姐戚红，她从岳蓉出来就开始盯着他俩，一看江夏行动了，戚红赶紧跑过去，由于她离龙田的办公室比较近，赶在江夏之前，挡住了江夏，然后过去一把将江夏抱住，两只手死死地扣住，不让江夏冲进去。其他人，也赶紧过来阻拦。
  “大姐，你松开！快点儿！”江夏恶喊着。
  “不行！小龙啊，不行！要忍那！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谢国强一看江夏要大闹，赶紧溜边儿进了龙田木拓的办公室，去看看龙田怎么样了。
  大家都过来劝阻，岳蓉这个时候也跑过来，哭着劝慰江夏。
  “江哥，也没什么，他也没把我怎么样。就是打了一巴掌……小的时候也总挨打，没事儿的。”
  “不行！一巴掌也得还他！”
  正喊呢，龙田在谢国强的陪同下，从办公室里出来，溜墙边儿，往外走了。龙田用纸巾捂着鼻子，纸巾已经被鲜血染红、浸透。
  江夏气得乱蹦，这边戚红和其他大姐抱得又紧，江夏好像被一团团软棉花给包起来似的。
  异常愤怒的江夏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了，大声喊着，“龙田鬼儿子，呀买碟！呀买碟！……谢国强，你这个汉奸，你这条走狗！你就是狗！吃人家剩饭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