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和亲.命陨
“咳咳…灵犀, 外头什么声音?”谷月霜强撑着用手肘支起半边身子想瞧瞧外面什么动静。杀声震天响, 听起来似乎又是在打仗?近些年来年年征战, 根本没什么太平可言, 所以就算外头再怎么闹哄哄, 谷月霜也并未上心。不过重病在床实在太久了, 耳朵越发的不好使, 听得模模糊糊的,便想支起身子问问身旁的侍女。
“王后,您怎么起来了?赶紧躺好了, 外头,外头没什么……”扒在门缝中往外看的宫女灵犀听见主子叫自己,连忙回过头来回道, 顺便将王后的被角掖了掖好。
“莫要瞒我, 咳咳…”自从她谷月霜十一年前被闺中密友,当年的楚国公嫡女颜竹溪设计陷害被迫和亲, 踏上这荒蛮之地之后, 就没有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
且不说气候和吃食上各种不适应, 就连这里的风俗习惯都无法接受。
当年也是金陵城中有名的侯府千金的谷月霜不仅貌若天仙, 是金陵第一美人, 且自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多少世家公子踏破门槛为了一睹芳容或能听其一曲。可来到这距离金陵城几千里外的荒蛮之地,她这一身技艺无处施展不说,还要忍受这边的日日以生肉为食, 以烈酒为水的原始般的生活。
虽然贵为王后, 可需得忍受那已五十六岁高龄的可以做自己祖父的老可汗为夫君,本就心如死灰。却不想在来年居然生下一个小王子,给自己死灰般的生活好不容易来了点生机。老可汗突然暴毙!可汗王室内乱,内乱之后便被迫嫁给了老可汗的儿子!也就是新可汗,这让她这么个受汉家教育长大的侯府千金如何能忍的这种屈辱!
本想一死了之,无奈新可汗将其幼子关押逼其就范。为了幼子能活命,不得不苟且偷生。虽之后为新可汗又生了一位公主,可心中屈辱难平,加之产后调节不当,忧思成疾。公主未满半岁谷月霜便卧病在床,连说话都费劲。新可汗年轻气盛,后宫从不缺佳丽,早就不把这个王后放在眼中了,特别是一个长期卧病的“旧王后”。这病一拖再拖,怕也药石枉然了。
“王后,您身子要紧啊!”灵犀迅速眨了眨双眼,隐去眼中的薄雾,实在不想告诉王后这外面的情况。
老可汗去世太突然,此时距离新可汗继位还不足两年,内忧外患,邻邦部落屡屡来犯。新可汗接应不暇,邻邦肆机吞并这一带的部落。厮杀了许久,怕是这宫城都快不保了。外面的宫人,散的散,逃的逃,哪还有什么人呢!王后病成这个样子,怕也是走不掉的了。新可汗已经许久不见踪迹,是死是活还是个问题!
“灵犀,你扶我起来吧!”谷月霜虽然病重许久,不问世事,但来这蛮荒之地已达数十载,早就心中有数,知道这部落怕是保不住了。所谓大势所趋,不过如此吧!她谷月霜一生爱美,即便死的时候,也要美美的死,怎能让人见到她这幅病容!
“王后,您这是要做什么!”本想让王后躺好,没想到王后自己便坐了起来。平常软绵绵的身子骨,今儿个怎么硬朗了起来?莫不是平常人所说的“回光返照”?不敢想太多的灵犀扶着王后下了床,径直走到妆奁前。
平常的谷月霜哪可能走的了路,怕是连坐起来都费劲。今儿个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支撑着走到了妆奁前。
这个妆奁当年可是她的嫁妆,本来她只是王侯之女,和亲之事用不着她担着,谁知当时的皇上膝下只有一女,尚才七岁,便有那楚国公向皇上进言说是可以从王公大臣家的女儿们中挑选,封一个公主的头衔便是。七拐八拐,不知怎的,却由她谷月霜顶这个“湘君公主”的封号前来和亲。当她醒来时,已穿着妥当,躺在和亲队伍的马车里,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灵犀,哭哭啼啼的跟着她……
晃了晃脑袋,今儿个怎么了,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时辰,净想这些成年旧事。低头笑了笑,瞧着镜奁中的自己,明明才二十六岁,却苍老的像一老妪似的。青丝中夹杂了接近一半的白发,脸色毫无血色可言,嘴巴更是干裂的不成样子了,眉眼间还生了些许细纹。
“灵犀,帮我梳妆吧~”谷月霜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
“王后……”灵犀瞧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心头不忍,悄悄试泪。小姐当年是最爱美的,整个金陵城中谁人不知?可如今,不过才二十六岁,便老成这般模样,这近大半年来,都不敢拿镜子与她瞧,现如今突然瞧见自己这幅模样,该是何种心情!
“灵犀,你还是唤我小姐吧,我爱听。”谷月霜一边捋着垂在胸前的青丝白发一边笑着说道。
“是,小姐。”灵犀嗅了嗅鼻子,迅速的眨了眨双眼,止住了泪水,便拿起了梳子,给谷月霜开始梳妆,一边梳一边还轻轻的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媚,三梳玄孙满地……”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了。
“傻丫头,哭什么?”谷月霜带着微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的被恢复,轻拍灵犀的手背问道。
“这本该是夫人在小姐成亲前夜说的话,可是……”灵犀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又簌簌的往下落。
“人生哪有什么‘本该’,如果有‘本该’,那只能说,这本该就是我的命数罢了……”想起十四岁那一年逸哥哥的弱冠之礼那一日的阳光,谷月霜嘴角又漏出了些许笑容。
“小姐,如果再重来一遍,您想怎么选?”一边帮着谷月霜继续束发,灵犀一边问道。瞧着镜中的小姐,哪还有当年的一丝一毫风采?如果当年小姐狠心一点,哪至于沦落成今日模样!真希望能回到小姐十四岁那一年,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
“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是那个谷侯府上的大小姐,还愿意是那个成天跟着逸哥哥身后跑老跑去的小丫头,只是,那一年,我定会绕开颜竹溪,不再与她交好。如若有来生,我一定只做我自己,管旁人如何看待,我且只做自己想做的!”谷月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笃定的说。
嫁过来的第二年,母亲便修书一封寄给自己,告知了全部实情。即使世子后来已经被迫娶了颜竹溪,她也是不怨他的。毕竟,谁人能有颜竹溪那般七巧玲珑心呢?自己一个好好的侯府千金都能被她迷倒塞进和亲的马车里,莫要说世子那般耿直刚毅之人了。
从妆奁前的小抽屉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小瓶子。又伸手到自己的脖子下摸了摸那块玉玦。这玉玦是十二年前,自己还是十四岁之时,去参加逸哥哥的弱冠之礼,逸哥哥送给自己的。本想着到了及笄之年之后,逸哥哥便来提亲。可未曾想,老天爷给自己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如果当时带着这块玉玦和逸哥哥走了,便也走了。
“小姐,这瓶子……”灵犀隐约觉得不对劲。
“这便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五毒酒,这么多年来,每每想一饮而尽之时,便想到我那一双可怜的儿女,可如今,他们已被长公主送走,毕竟是他们可汗家族的血脉,我相信长公主会好好善待他们的。如今,我已了无牵挂,只愿一死,让我魂归故里,去见一眼逸哥哥,我便心满意足了。”
灵犀刚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的厮杀声更激烈了,完全盖过了他们主仆之间的对话。只见谷月霜穿戴整齐的走向床边,拧开瓶盖。
灵犀刚要去阻止之时,内室的门便被外族闯进。几个蛮人见是皇室女子,便色心大起,便要往灵犀身上扑去。
谷月霜含笑将五毒酒一饮而尽,瞬间便失去了知觉。这五毒酒是谷氏绝门秘诀,取五种世间最毒的毒蛇的毒汁提炼而成。无色无味,饮下去之后毫无痛觉,却能即刻毙命!
待灵犀跑到她身边早已为时已晚。灵犀瞧见这些蛮人越逼越紧,与自己相依为命一生的小姐又已经撒手人寰,心下一狠,便从身侧掏出一把银质匕首,直刺自己的心窝。
几个蛮人见这两个女子如此烈性,只能骂骂咧咧将室内值钱之物洗劫一空,又去别的房屋继续搜寻了。
※※※
“小姐,小姐,小姐别睡了,时辰要误了!小姐!”谷月霜迷迷糊糊的就听见仿若是灵犀的声音。还心道,我不是已经饮下五毒酒了么,怎么还能听见灵犀的声音?可是身子和眼皮都沉的不得了,动也动不了,想睁也睁不开。
突然身子有些失衡,感觉被人扶了起来。还有人在拍打着自己的脸,究竟何人敢这么大胆,不管如何,自己也是可汗的王后,怎能被人拍脸呢!果真是荒蛮之地!一点礼数都没有!枉我这个王后苦心教导这么多年,这些人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正文 重生
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霜儿, 霜儿, 赶紧醒醒吧!你逸哥哥的弱冠之礼都快要开始了, 你怎么还在睡啊, 昨儿夜里灵犀又带你去哪里疯了?快醒醒!”
谷月霜没办法, 只能皱着眉用尽力气睁开了双眼。印入眼帘的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已有十一年未见, 母亲还如从前般年轻漂亮!谷月霜一把抱住母亲的腰肢,大哭起来。这个梦太真实了,好久没有梦见如此清晰的母亲了, 还能摸得着,真好,让我在这个梦里多呆一呆, 不要醒来吧!
“娘亲!呜呜呜……娘亲……”谷月霜一边抱着一边哭, 泪水打湿了这常宁公主的衣襟。
谷月霜的母亲便是当今皇上的姐姐,常宁公主。当年谷月霜的父亲谷上北是金科状元郎, 便由先皇赐婚成了驸马爷, 后又封了侯。所以在这府里, 常宁公主才是最大的主子, 连侯爷都得听她的。
常宁公主偏爱女儿, 所以这谷月霜被她的娘亲给惯的不成样子。虽说从小天资聪颖, 琴棋书画学的都不赖,但唯独这礼数学的不精。成天还喜欢出去疯玩,虽说长了一张瓷娃娃的脸, 不过跟她的里子可不是很相称。
本想好好管教管教一下女儿的, 谁知还没开口便被女儿搂抱着痛哭不止。毕竟是当娘的,瞧见女儿这般,便心下又软了。轻拍其背,哄着说道:“霜儿可是又做噩梦了?”
站在一边的灵犀也安慰道:“小姐昨儿夜里是不是又梦魇了?怎么哭成这样,夫人要心疼死了~”瞧着小姐哭成这样,自己也忍不住想哭了。
听见灵犀的声音,谷月霜立刻停止了哭泣,抬眼看去,瞧着灵犀好似十一二的娃娃似的,便又伸手去捏她的脸,突然发现能捏得动,且顺着自己伸过去的手臂看见的自己的手背也如孩童般的手似的,便一下子惊到了。坐在床边,用挂着泪珠的双眸一直盯着自己的玉手,翻来覆去的看。
灵犀本还想想着小姐今儿个怎么回事突然好端端的捏自己的脸做什么。突然发现小姐神情不如往日,便也顾不得脸疼了,连忙询问小姐怎么了。
“霜儿今儿早是怎么了,昨夜做了什么梦,把你惊吓成这幅样子?是不是灵犀又偷偷带你出去疯了?灵犀,怎么回事!”同样注意到谷月霜不对劲的还有她的娘亲,女儿平常性格就风风火火的,今儿个怎么又是哭闹又是呆傻的,跟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一声训斥吓得灵犀赶紧下跪磕头,“夫人冤枉啊,今儿是康世子的弱冠之礼,灵犀胆子再大也不敢将小姐带出去疯玩啊,昨儿夜里小姐早早便睡了,连衣裳都准备好了,说今儿要早起。”说着便指了指床尾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
“谅你也不敢!”说完又柔声摸着谷月霜的小手,说道:“乖女儿,好女儿,赶紧洗漱宽衣吧,今儿个皇帝舅舅也会去,时辰快赶不上了,莫叫旁人说了闲话去!”
谷月霜想了想,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究竟是梦还是真的,需得好好琢磨琢磨。这才擦了擦眼泪,慢慢的走下床。仔细看了看这屋里的摆设,这跟当年自己在谷侯府时的闺房一模一样啊,这床,这帘幔,这妆奁,包括脚上穿的鞋,都跟原来一模一样,连娘亲穿的这件粉翠色的开襟都跟当年她最爱的那件一模一样啊。
等等,他们刚才说逸哥哥的弱冠之礼?
赶紧摸了摸脖子,脖子下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那块玉玦逸哥哥还没有给我!也就是说逸哥哥的弱冠之礼还没结束!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才十四岁!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切并非梦境的话,我,重生了!!!
稍稍理清思路的谷月霜心头有些大喜。可又不敢十分确定,只能继续试探。母亲和灵犀还在催促着自己赶紧梳妆打扮,母亲的衣衫刚刚被自己给哭湿了,只能回去再换一件,便急匆匆的走了。
瞧着镜奁中的自己,鬓发如云,娥眉檀口,脸颊上的两朵梨涡粉嫩可人。那真是微微一笑酒窝妙,美目顾盼眼波俏啊。再低头瞧瞧自己的一双手,玉指如柔荑,肤色如凝脂,藏在绣着丁香花的淡粉色袖口里,好似一幅画卷!
头上完美的青丝云鬓和无暇的面容上两朵梨涡提醒着自己,这定然已经不可能是可汗王宫里的那个垂垂欲死的王后了。自己的确重生了,可是那灵犀呢?是跟着自己一起重生了还是怎的?不如试一试她。
正在忙着给小姐梳妆的灵犀突然发觉镜奁中的小姐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小姐?”
谷月霜笑着问道:“灵犀,苏德烈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苏德烈是上一世灵犀跟着谷月霜去和亲之后认识的武士,两人情投意合,本来谷月霜已打算将灵犀赐给他了。可谁知突然老可汗死了,皇室内乱,在那场内乱之后苏德烈战死了。灵犀拿着苏德烈生前给她的一个银质匕首,哭了好几天。
最终,灵犀也是死在这把匕首之下,只是那时候的谷月霜已经魂归西天,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德烈?谁是苏德烈?”灵犀没有停下手中的梳子,皱着眉问道,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苏德烈是谁。
“哦,没事,可能是我睡糊涂了。”谷月霜放下心来。看来只有她一人重生了,灵犀怕已经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也好,这一世,必将让灵犀活的快活,定不让她再受半分苦难了。
“霜儿,刚才娘亲怎么急匆匆走了?”进来说话的是谷月霜的兄长,谷侯府的世子,谷风远。比谷月霜年长两岁,跟镇国将军府的世子康均逸是好兄弟,今天也要去参加康均逸的弱冠之礼的。
“世子爷,您今儿怎么又进来了?这是小姐的闺房,夫人说了好多次了,男女七八不同席,如今小姐都十四了,您怎么还是说也不说一声便闯了进来!”灵犀蹙着眉头说道。这灵犀七岁便进了府,被指在谷月霜的房间,也算与这一双兄妹一同长大的,所以言语上并不注意。
“嘿~你个小灵犀,”说着便用手中的折扇轻敲灵犀的脑袋,说道,“胆子越发的肥了,居然敢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好啦,别闹了,娘亲刚刚回去换衣服了,我这梳妆也好了,也要换衣服了,你出去吧。”谷月霜起身说道。他这个亲哥哥什么都好,就是看人不准,耳根子还软,喜欢谁不好,非喜欢那颜竹溪。上一世里就是他助那颜竹溪骗过父母让自己去和亲的,才害的这谷侯府被那楚国公最终给害了。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许多事情之后,便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了。
“霜儿,你怎么也撵我!”谷风远不满的说道。
“好啦,小姐要换衣裳了,世子爷出去等吧!”说完灵犀便推着谷风远往外走,顺道把门也给关严实了。气的谷风远在外不甘心的打开折扇拼命扇风,以便自己降降火气。
换好了衣裳,瞧着镜子里的精致可人儿,谷月霜在镜奁前转了一个圈。粉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嫩黄的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身姿轻盈,一眸一笑都那么惹人心疼。虽说只有十四岁,但是姣好的面容和玲珑有致的身段已经若隐若现了,金陵第一美人的称谓,一点不假!
谷月霜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眼,一切都还在,镜奁中的自己一点都没有前世那病恹恹的样儿,真好!心情大好的谷月霜便跟灵犀出了房门。
在长廊里便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个庶妹。一个唤作谷子萝,刚满十三,一个是谷子瑶,稍小一些,才十岁。都是二房徐姨娘生的。虽说自己的父亲是驸马爷,不过在这谢家王朝,即便娶的是公主,男人三妻四妾还是很正常的,只不过这些姨娘永远不可能“扶正”罢了。
“姐姐好。”两个庶妹都很懂事有礼,看见谷月霜便欠了欠身行了礼。
那徐姨娘虽说是徐国公的庶女,但是礼数向来周全,把这两姐妹教的也很好。记得上一世自己和亲前,这两姐妹曾经帮助过自己逃走,只不过自己后来又被人抓回来。再后来她便不省人事,直到在和亲的马车上醒来时,身边只剩一个灵犀了。
“两位妹妹好,这是要去哪啊?”谷月霜高兴的上前问道。一朝重生,便什么都是好的了,明明姿色平平的两位妹妹,在谷月霜眼里,却也是好看的不得了呢。
“今儿不是康表哥弱冠之礼么,我们当然要去凑凑热闹呀~”子萝笑意盈盈的与子瑶对看了一眼回道。这徐姨娘的长姐便是那康均逸的母亲,所以这子萝子瑶都是那康均逸的表妹。谷月霜向来喜欢跟在康均逸身后,自是对这姐妹两都亲热的很。
正文 再.见
“是啊, 怕是全金陵的人都想去呢~”子瑶捂着嘴巴笑着回应道。
想想也是, 这康均逸可是当朝镇国将军的世子, 且又是独子。将来是要世袭将军之位的, 且整个金陵城的禁军都归将军府管辖, 想必今日定会很威风。如今弱冠了, 便可以成亲了, 还不知道有多少豪门贵族的女儿家想嫁与他呢。
谷月霜经历过上一世的和亲之苦,便不想再参与这些事了。上一世的自己就是太不懂得周全自己,周全别人, 才惹来颜竹溪的嫉恨。这一世的自己,怕还是斗不过那颜竹溪的,也不想再斗了。上一世的可汗王室的争斗已经让自己耗尽了心神, 如今只想安分守己做人, 过几年让娘亲找个好人家嫁了。只要不要再吃生肉,再喝烈酒, 她就很满足了。
“那咱们一块走吧~怕是娘亲在门口等我们了~”谷月霜上前拉住两个庶妹, 便一起有说有笑的往院门前走了。
一行人, 坐着马车, 浩浩荡荡的往那康氏宗庙行去了。
※※※
到了宗庙, 长辈们便都进去了, 他们这些还未成年的,便在旁边观礼。谷月霜只一眼,便瞧见了康均逸。即便经过了漫长的上一世, 谷月霜再看见康均逸时, 依旧免不了心中的小鹿乱撞。
不是谷月霜非要看他,而是他实在太过耀眼。康均逸的身形极为修长,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淡蓝色的青衫被腰间的那条深色祥云宽边锦带束着。乌黑的头发束起来辫成髻状,等着一会的加冠之礼。
康均逸淡淡的一扫,便也看到了谷月霜,对着她报之以微笑。谷月霜便这般毫无征兆的与上一世到死都还惦念着的康世子四目交汇了。如若不是阳光普照,在地上能见着自己的影子,谷月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魂魄。否则明明已经亡故的人如何还能见着生前念念不忘之人呢?
不能再肆意妄为了,谷月霜用用右手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左手心暗下决心。上一世那和亲之苦,如今仍历历在目,一步错,步步错。强按住自己内心的悸动,谷月霜只是微微笑着,算是回应了康世子。
当谢天斌,也就是当今圣上出现的时候,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均下跪行叩拜之礼,山呼万岁。
谢天斌的年岁并不大,今年也刚过而立之年,继位也不足三年。本与这些世家公子很多都是熟识的,特别是这康均逸,两人更是熟识多年,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当今太后,便是这康均逸的姑母。说起来,两人还是堂兄弟。
“平身吧,今日是为康世子弱冠之礼,朕被康将军指为加冠之人,大家无须拘礼~”言罢,皇上便被康将军请上堂上,开始准备为康均逸举行加冠之礼。
说完便让康将军开始了仪式。康将军念念有词了一番,便见康均逸跪在堂前,由皇上为他戴上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取冠、加冠来回往复三次,分别代表康均逸将来便拥有了治人、为国效力、参加祭祀的权力。完成整个过程之后,皇上又对着众人说了一番对康世子的赞美之词,顺便又诉说了对他的将来如何如何充满了憧憬。
整个过程中,谷月霜一直站在众多的世家子弟之中,为了让自己不要太出众,甚至微微屈膝,不停地挪着小步子往后退着,尽量让人群包裹着自己。而谷侯爷和常宁公主此时正在堂内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世子进行着加冠仪式,所以未曾发觉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妥。
谷月霜心道,果然这一切都跟上一世是一模一样。
上一世的自己与康世子青梅竹马,自己也像一个小跟班一样从小便跟在康世子身后,皇上又是自己的舅舅。加冠之礼之时,瞧见是皇上舅舅来了,还很高兴,早早的凑到众人首排去了。就算是世家女子,平日里也很少有能抛头露脸的机会,因此,年芳十四的已有了美人胚子的谷月霜如此显眼的站在所有世家子弟的眼前,自是引得很多人的侧目。
谷月霜的“金陵第一美人”的头衔便是由这一日来得。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头衔,才惹得后面的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一世,谷月霜说什么也不会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了。强极必折的道理,她上一世已经领略的太多太多了。
根据上一世的发展,一会礼典结束后,自己就会不知利害的跑去堂前祝贺逸哥哥了,然后逸哥哥便会带自己去后院的凉亭中抒发一顿思慕之情,再紧接着便会将祖传的玉玦送给自己,并允诺自己在过了及笄之年便来提亲。不出意外的话,颜竹溪偷偷看到了这一幕,便心生嫉恨,再然后自己被糊里糊涂的推过去和亲,再然后就是十一年的苦难人生。
不,这一世决不能在这样了!
所以在皇上舅舅还在念念有词的时候,谷月霜便想走了。赶紧逃离吧,逃离这苦难的源头!
往后刚退两步,便听一个异常熟悉的如山间的泉水般好听的声音轻轻的响起:“霜儿,你这又是要去哪里?今日可是逸哥哥的大日子呀,莫要再贪玩!”
谷月霜回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上一世恨了一辈子的“闺中密友”,害得自己客死异乡的颜竹溪正拉着自己,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颜竹溪作为上一世自己最好的朋友,无疑是谷月霜最为信任之人。所以后来谷月霜得知原来是她害的自己被绑进和亲的马车内的时候,全然都想通了。难怪那些将士能知道自己的逃跑路线;难怪无论自己作何打算,都能被旁人知晓;难怪自己苦苦等候的逸哥哥怎么也不根据事先说好的时间地点来和自己汇合。
始作俑者在此,谷月霜不知为何,突然从胃里突然升起一阵翻腾,如果不是自己能忍,怕都要将腹中秽物一股脑儿都吐在这道貌岸然看似温柔贤淑的颜竹溪身上了。
“我肚子不是很舒服,怕是要来葵水了,我去处理下。”谷月霜也不想表现的跟平日里太过异常,毕竟自己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还是与她最为交好。
“灵犀呢?她怎么不帮你?怎么当婢女的!”颜竹溪皱着眉小声的怨道。
瞧着她眉心微蹙的为自己抱不平,谷月霜实在不敢相信,如此为自己着想的好友,居然能忍心将自己逐去那荒蛮之地!但事实便是事实,容不得她不信。
谷月霜又应付了她几句,便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匆匆的离开了。
以为自己终于逃离那场“宿命”之后,却被突然冒出来的灵犀给吓了一跳。
“小姐,皇上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这又是要溜向哪里啊?”为了他家这小姐,灵犀也是操碎了心。明明是个大家闺秀,可是性格却像个男孩子似的,一不留神就会偷跑出去。还经常男扮女装出去闲逛,为此事,自己没少被夫人骂。可今日皇上还在呢,小姐不会又要溜走吧?!得亏自己留在门口守着,不然又要被小姐给溜走了!
“灵犀,我肚子疼,你帮我顶一下,我一会就回来!”谷月霜假装弯腰捂着肚子,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
“啊,不会吧,小姐……”灵犀毕竟年岁小,听见自家主子不舒服了,立马有些慌了神。谷月霜瞧见灵犀急的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的时候,找到机会便跑了。灵犀又不敢大声喊,只能在原地干着急,希冀着不要被旁人发现才好。好在今日观礼的人实在太多,没有人注意到。
※※※
终于逃离了宗庙的谷月霜长舒一口气,终于,应该改变命运了吧!再过一会,礼典结束,逸哥哥找不到自己了,便就会作罢吧?!想到这虽然心中有一丝怅然,不过跟之后的悲惨的和亲命运相比较,谷月霜觉得还是值得的。
“斗不过就跑呗,反正本小姐也懒得斗!” 自言自语的谷月霜心情大好的在街上闲逛起来。
看见卖糖葫芦的,突然肚子就叫了,早上起来便被折腾过来。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吃呢,便想上去买一串糖葫芦。可是到了跟,挑好了糖葫芦才发觉,自己身上没有银子,平常银子都放在灵犀身上,今儿个灵犀不在,便只能作罢了。可是卖糖葫芦的不依不挠,说什么也要她付钱。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又没有吃你的,怎地非要我付钱!”谷月霜眉心微蹙,不满的说。都说无奸不商,果然还是这样!
“你个丫头,看你穿的人五人六的,怎地连五文钱都拿不出。都已经将我这糖葫芦摘下,破了我这糖葫芦的卖相,怎能不付钱!”小贩不依,这丫头,穿着华服,家中定然不缺银子,怎可放过!
正文 苦肉计
“那好, 你要钱便去那谷侯府找管家要吧, 就说是我谷月霜叫的。”谷月霜被缠的没法子了, 周围围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真不该嘴馋!
“你说你是谷侯府的人你就是啊, 万一框我, 再叫那管家将我打出去, 受了伤也没钱医治,到时候也找不着你,我去哪说理去?我就一小本生意, 比不得你们大户人家,都说越是官大的越是抠唆,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小贩声嘶力竭的喝道。围起来的大多都是穷苦的平民百姓, 只听这后半句, 也不问前因后果就点头称是,均对着这个谷大小姐指指点点, 窃窃私语。
谷月霜毕竟是姑娘家, 脸都红了, 实在无法, 想着只能带他去谷侯府了, 少不得被父亲一顿骂, 怕是又要连累灵犀跟着受罚了。
刚想到这,便见一白衣男子,用折扇拨开人群, 轻轻走到谷月霜身边, 将一锭金子扔给小贩。看向谷月霜,眼里带着笑,却冷冷的对那小贩说道:“够了么?够了就快滚!”
小贩一瞧这快抵得上自己一年的收入了,便连忙喜笑颜开的点头称是,扛着插糖葫芦的靶子一溜烟的跑掉了。
“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来日小女子便叫家人将银子送到府上。”谷月霜一边欠欠身给这白衣公子行礼,一边悄悄打量着这白衣男子。
一袭白袍落至脚跟,迎风飞舞;薄唇剑眉,一双眼睛深邃勾人;乌黑的青丝在发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不管是领口的金线绣制的云形滚边还是腰间那块龙凤呈祥的玉佩,亦或是手中那把象牙骨扇,均非寻常之物。
还是离远一些的好,所谓侯门深似海,她谷月霜这一世是不想再跟权势扯上半分关系了。
“小生田云箫,刚刚入金陵寻亲来了,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白衣男子做了个揖。
“小女子谷月霜,谢谢公子刚刚替小女子解围。不知府上地址可方便告知,我让家人明日将银两归还。”谷月霜回道。刚才这白衣男子出手的银两足够普通人家大半年的开销了,这人情,她谷月霜一定要还的,她可不想欠着谁。
“原来是谷侯府上的谷家大小姐,哈哈,失敬失敬。既然是谷小姐,那小生便记住了,银两之事小姐不用忧烦,小生相信与小姐自会再见,到时再还也不迟!”爽朗的大笑几声,露出一口白牙,打开折扇,也不管谷月霜是否还有话说,便一边离去一边扇,几步开外的地方,还能听见他那笑声。
谷月霜留在原地愣了半天,仔细回想了想上一世所知道的人中,别说是“田云箫”了,就是姓“田”的都没有。想来应该不是金陵人士。或许只是家中经商的纨绔子弟,来金陵城中闲玩罢了。这么想着,便甩了甩脑袋,把这事放在脑后往侯府里走了。反正只要避开和亲,什么都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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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黄昏,只见灵犀正在府门前四处张望,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青色的对襟袄子被风吹的鼓了起来,显得越发的瘦小,脑后对髻垂于耳侧,来回走动的时候摇摇晃晃,甚是有趣。加之她又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让刚走到巷子口的谷月霜玩心四起,好想逗弄逗弄她。
谷月霜趁着灵犀在府门前来来回回的走动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藏到石狮子后头。压低声音,学着母亲的声音,说道:“灵犀!你是不是又带着霜儿瞎跑了!”
灵犀也不傻,知道小姐爱玩,这也不是小姐第一次这般逗弄自己了。便循着声音,四处寻找,没一会便将谷月霜从石狮子后面找出来了。谷月霜瞧见灵犀一点也不配合自己,撅着嘴巴假装生气。
灵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着谷月霜的手便赶紧往院里走。一边走一边还低声说道:“小姐,您都十四了,还是这般没正行!这一手玩了那么些年了,您不腻我都腻了!今日可不能再随着您的性子来了,老爷夫人发现您偷偷从冠礼上溜走,气得不行。现下,徐姨娘和二小姐三小姐正在劝着呢!”
“我又不是第一次这般,父亲母亲何必这般动怒?”上一世的谷月霜在十四之前,一直是男孩性格,家里人经常拿他无法。但是在康均逸弱冠之后,突然像是变了一人似的,温柔娴静,倒是像极了当时的好友颜竹溪。不为别的,只为康世子当时已向她允若会娶她为妻。她自是好好收敛自己,学着如何做一房主母,如何相夫教子,如何侍奉公婆。
而重活一回的谷月霜,自是不会再为康世子有所改变。她这一世虽然依旧心念着他,但已无嫁他之心。她只想随心所欲的,不受管束的,自由自在的为自己活一回。
灵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便再也不说话了。
谷月霜瞧这灵犀才十二岁的光景,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儿。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到上一世的灵犀,也是这般。明明比自己还小个两岁,却总是把自己当成孩子一般管教。这一世,定要想办法让她也活出自己的样儿,而不是成天被那些所谓的“规矩”束缚住。
听见小姐在笑,灵犀回过头来,蹙着眉,用手指了指小姐的鼻尖,学着夫人的语气,说道:“看你一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没一会儿,便到了正厅,瞧见父亲母亲正襟危坐与堂前。谷月霜信步走上前,欠了欠身,不以为意的说道:“霜儿回来了,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跪下!”瞧见长女这般不以为意,谷上北气呼呼的狠狠拍了桌子一下,严厉喝道。
这一拍,将厅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常宁公主虽说今儿个也很生气,但是毕竟是疼爱女儿的。瞧见自家夫君吹胡子瞪眼的似是真的生气了,怕闺女真要受苦。便连忙按住心口,假装被夫君吓到的样子,说道:“哎呦,能不能轻点,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这心悸的毛病最受不得惊吓的么!”
谷月霜瘪了瘪嘴,刚想跪下,听见母亲这般说辞,便知道母亲还是心疼自己的。便连忙跑到母亲身侧,帮着母亲顺气,求饶般的说道:“母亲,您没事吧?都怪霜儿不懂事,惹得父亲母亲生气了。您别怪父亲,要怪,就怪霜儿吧!”
常宁公主瞧见闺女主动示好,便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但又不能太明显,便假装还在生气的说道:“平日里,天天跟着你那逸哥哥屁股后头跑前跑后的,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连冠礼还未结束便悄悄遁走?!你逸哥哥到处找你,最后连着皇上也一起找你,差点出动禁军,怎么也不见踪影。你说你一女儿家,让我和你父亲究竟要拿你如何是好!”一副捶胸顿足之态。
“都是霜儿不懂事,是霜儿的错……母亲,你莫要气坏了身子!”谷月霜假装自责的样子,在常宁公主脚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母亲的双膝就开始嚎啕大哭。那禁军都归康将军的幕府管辖,出动禁军在别人家来说是天大的事儿,可在康将军那,简直小菜一碟。再者了,皇上舅舅今日也在,禁军说起来很吓人,实则不过就是为了保护皇城保护皇上而存在的。不过虽然这般思量,却不能在父亲母亲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要痛改前非的样儿,博得他们的同情。
两人正上演着“苦肉计”之时,灵犀也在堂前跪了下来,磕着头说道:“都是灵犀的错,灵犀没有看好小姐,请老爷夫人责罚!”一边说着一边磕着头,看着人心都碎了。
徐氏和子瑶、子萝母女三人见这幅样子,也在厅前跪了下来,重新开始向谷上北求情。刚刚求情的时候,就被谷上北给严厉的回绝了,并说如若这一次谁要求情,便和那谷月霜一起跪祠堂,吓得无人敢吱声。现下连夫人都搂着女儿开始痛哭流涕了,估计这次的事儿又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罢了。谁让霜儿是夫人最宝贝的心尖尖呢~
瞧着跪了满满当当这一屋子的人,谷上北“唉”的一声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一众人等,恨恨的说道:“你们就惯吧!非得把她惯出毛病来,将来闯下大祸,你们再追悔莫及!”
谷月霜瞧见父亲要松口了,就一边跪着一边爬到了父亲身边,又抱着父亲的腿,一边搂着一边哭着说道:“父亲莫在气坏了身子,都是霜儿的错,霜儿认罚!求父亲莫要牵连旁人!嘤嘤……”
“你当真认罚?”谷上北挑眉低头问道。
瞧见夫君真要罚霜儿了,常宁公主又一嚎啕:“哎,我可怜的霜儿呦~”一边用帕子试着泪眼,一边捂着胸口。
正文 颜竹溪
其实这样的场景, 隔三差五便在谷侯府上演, 所以灵犀并不陌生, 立马跑到夫人身边。一边帮着夫人试泪, 一边急切的问道:“夫人莫急, 别再气出病来, 您这心悸的毛病最忌讳的就是着急上火啊!赶紧让人去请太医预备着吧~”常宁公主轻拍灵犀的手背, 摇了摇头说道:“霜儿呦……我的霜儿……”
谷上北环顾这一屋子的人,哭的哭,求得求, 跪的跪。此起彼伏的哭泣求开恩的声音,叹了叹气,便站起身, 往屋外走, 一边走一边双手背后摇着头说道:“惯吧,你们就惯吧!哼!早晚要吃亏!”
毕竟自家夫人是常宁公主, 自己再是驸马爷, 多多少少还得看夫人的脸色过日子, 所以很多事情上, 谷上北能不管便不管了。特别是霜儿的事情, 她本是女儿家, 也不求她有何作为。再者今日弱冠之礼后,康将军也有意提起想与谷侯府结为亲家,虽然霜儿还小, 不过以她与康世子青梅竹马的情分来看, 还是没有什么障碍的。
本想借着今日机会,好好管教管教她,好让她别再嫁人之后再失了规矩。但转念一想,康将军的发妻也是徐氏的长姐,他们向来交好,应该也不会为难霜儿。加之一屋子人都为她求情,便就顺坡下驴,放她一马吧!
瞧见父亲走了,谷月霜立马起身走到母亲身边,亲昵的搂着母亲的脖子,说道:“霜儿谢谢母亲!”
常宁公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好端端一个女儿家,怎么这般不听话,万一在外出了什么事,你让为娘的怎么活!下次可不许这般肆意妄为了,就算出门,也要带些人在身边,断断不可冒失!”
“霜儿遵命!”
瞧见闺女现下又这般懂事机灵可人,常宁公主被她逗得喜笑颜开。放眼整个谷侯府,怕也只有谷月霜有这个本事了。就连她那嫡长子谷风远都不及妹妹这般会讨母亲欢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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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上一回教训过户部尚书之子,熊能之之后,他每每见我都要躲着走。其实我谷风远哪是那般容不得人之人呢?只不过见他上次那般折辱竹溪妹妹,我哪能看的过呢?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只一样,就是见不得竹溪妹妹受委屈!只要是让竹溪妹妹不高兴的,哪怕只是你皱一皱眉心,我都受不了。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黎民百姓,我定然不会放过!”此时的谷风远正坐在颜竹溪回府的马车内,讨好着他心目中的美人。
瞧着他一面扇着扇子一面口若悬河的表着忠心,颜竹溪在心内是极为看不上的。虽说她颜竹溪没有谷月霜那般才华横溢,也没有她那般美若天仙,更没有她的公主母亲。但是,她颜竹溪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只要她稍稍勾勾手指头,没有她得不到的。
就像这谷风远,虽然家世背景在这金陵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可无奈,常宁公主偏爱女儿,谷侯爷又常年忙于政事。对这个嫡子管教甚少,家中人无一不纵着他,最终这谷风远成长为一头脑简单,心思单纯却毫无主见之人。旁人说好,他便说好,旁人说不好,他便也跟着说不好。当然,这“旁人”如今就是那颜竹溪。
颜竹溪心思剔透,当她发觉她心心念念的逸哥哥好像不像她对他那般,她便开始留意他身边的人。毫无意外的,当她发现逸哥哥喜欢上了谷月霜时,整个人都动摇了。谷月霜是她自小便交好的闺中密友,她怎么也想不到要和自己的好友抢夺一个男人!
就在她心思动摇之际,楚国公给了女儿最大的支撑。楚国公的曾曾祖父曾经九死一生救过谢家王朝的开朝皇帝,高祖便赐给了颜家六代世袭,到了颜竹溪这,便是最后一代了。楚国公急于想从他们这一代再得到些荣宠,以便惠及子孙,让颜家万事留存。
但他们颜家早就弃武从文,再不言战。文臣想出头,太难了。唯一能再得到富贵的,那只有联姻了。皇上年轻,与皇上自是做不成亲家了。因此不管是谷风远也好,还是康均逸也好,在楚国公心目中,都是上乘的好女婿人选。
楚国公便想出这么个一石二鸟的办法,借机让女儿入了谷风远的眼。谷风远为人简单,不会思虑太多,也容易牵制。如果能通过谷风远打乱谷家与康家的联姻,那女儿自然会得渔翁之利;而如果不幸,康均逸非要娶那谷月霜为妻,那剩下的谷风远,便也是不错的人选。
因此才有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户部尚书之子熊能之欺负颜竹溪之事,也刚刚巧,被在一旁喝酒吃肉的谷风远给撞见。再然后便是成功的英雄救美,从此便当上了“护花使者”的快活日子。
“竹溪谢谢远哥哥,那一日,亏得遇见了远哥哥,不然的话,竹溪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虽然心中十分看不上,但是颜竹溪能做的了一手好戏,让谷风远听上去跟吃了蜜一般甜滋滋。
“竹溪妹妹,你放心,以后你的安危便全包在你远哥哥身上了,定然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谷风远抱着胸脯保证着说。
颜竹溪面上千恩万谢,实则心内嘲笑不止。就他谷风远那三脚猫的功夫,连逸哥哥一个小手指都不如!那一日熊能之也太能装了,居然假模假样的败在了这个草包手里,也算委屈他了。
“远哥哥,下次如若康世子和霜儿一起出去玩,我们也一起去吧?!”颜竹溪抬眼说道。不能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日了,逸哥哥已然加了冠,成亲便指日可待,如若自己再这般含含糊糊,逸哥哥怕就要被人抢走了!
“好啊!我正有此意呢!”谷风远听见竹溪妹妹要约自己出门,自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那我们就这般说好了,等康世子去找霜儿之时,你便找人来知会我一声,我们一同去,好不好?”颜竹溪闪着双眸,笑意盈盈的说着。颜竹溪最大的优势便是她那好听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让听了心里痒痒的。平日里稍微控制下,声音便如泉水般干净透亮。可是不留意的时候,绵软的声音便又露了出来。让人听了全身酥麻,欲罢不能。
此时的谷风远便像傻了一般,笑呵呵的答应着。直到颜竹溪下了车了,还没回过神来,依旧回味在那苏爽可人的声线里。擦了擦口水,谷风远又干燥的舔了舔舌,真想什么时候能一亲芳泽,醉死在那酥麻般的声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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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谷风远的马车走远了,颜竹溪这才往国公府里走。没走两步,那颜竹溪的贴身侍女碧儿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颜竹溪歪了歪头问道。
“小姐,您没瞧见刚才谷世子的哈喇子都快流到肚脐眼儿了!哈哈哈~”碧儿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说道。
被碧儿这么一说,颜竹溪想了想刚刚在马车里的样儿,也不禁用帕子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会。只一会便又止住了,轻声喝道:“不许这般没规矩,谷世子也是你能说笑的!”颜竹溪知道自己现下不能行差就错一步,即便在自家院子里,也要小心谨慎。
碧儿这厢刚应承下来,那头的楚国公便从厅里出来了,正巧和女儿碰了个正面。
“女儿见过父亲!”颜竹溪微微屈膝给父亲行了个礼。
“嗯!罢了,”楚国公颜涵映摆了摆手,示意女儿不用多礼,便又一边往女儿厢房走一边说道:“刚才可是谷世子送你回来的?”
颜竹溪跟上父亲的脚步,回道:“是的,谷世子带女儿去茶楼又小坐了一会,方才这时光景回来。”
“嗯~”颜涵映一手背后,一手捋着长须说道:“不是父亲狠心,父亲这也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女儿家不像男儿可以建功立业,女儿家最好的归宿便是嫁入好人家。虽然父亲知道你属意康世子,不过,记住,切不可往死胡同里钻。你瞧,这谷世子对你就很好啊,虽然品行上比不上康世子,但是侯府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将来如若能当上侯夫人,再提携提携你哥哥们,不会比那将军夫人差的!”颜涵映有他自己的打算,那康将军虽是镇国将军,皇权集中之所在。可自己的两个儿子毕竟不是从武的,将来能提携的也有限。可谷侯爷当年可是状元郎,书香世家,与谷侯府结为亲家,说不定两个儿子还能有个盼头。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啊!
“是,女儿知道了。”颜竹溪也不反驳,只是低眉顺眼的应承道。
颜涵映对自己的这嫡女是太了解不过,自小便是这样。表面上看上去温温顺顺柔柔弱弱的,好似十分听话懂事,实则长了一副天生的逆骨。任何事情只要下定了决心,便是十八匹马都拉不回头。不过如果真能如她所愿嫁给了康均逸,那也是上上选择,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这么一想,颜涵映便也心宽了,摆摆手便大步离开了。
正文 康均逸
瞧着父亲走远了, 颜竹溪在广袖内握着的拳头才稍稍松开了。不是她不懂的权衡之术, 只是, 自从八岁那年, 逸哥哥冒着严寒跳下冰凉的湖水中救出奄奄一息的自己之后。自己便再不允许自己有别样的路了, 这一生, 只能嫁给逸哥哥, 别的人,想都不要想!
颜竹溪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将广袖捋起, 在自己的右手腕上绑上两个沙袋,又开始练字了。碧儿在一旁一边帮着研墨,一边轻轻的叹息了下。老天爷既然给了小姐一颗八面玲珑心, 为何还要让她这般死心眼?任谁都能看得出康世子对谷小姐不一般, 可就是自家小姐非跳不出这个圈,看不破啊!
虽说那谷月霜琴棋书画样样都能拔得头筹, 可就是“书”这一点上多了些小家子气。有一次康均逸点评了谷月霜的字, 说她字力不足, 略显单薄。虽然惹得谷月霜极为不满, 最后还是康均逸又耍了一套剑才让谷月霜平息了怒火。自那之后, 颜竹溪便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练就一手好字让逸哥哥刮目相看!她谷月霜也不是事事都能强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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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半月, 又到中秋时节了。这一日,康均逸带着些贺礼前来谷侯府做客。说是好久没有看见霜儿妹妹了,想约她晚上一起前去赏花灯, 猜灯谜。侯爷自是知道这世子是何意, 便客气两句,让他自己前去找霜儿了。
谢过谷侯爷,康均逸便信步往后院走去,这谷侯府他已经来过太多次了,太熟悉不过。又摸了摸兜里的那块家传玉玦,想着今夜是月圆人团圆之时,与霜儿妹妹将话讲开,是最好不过的了。
此时的谷月霜正和子萝子瑶两姐妹在池塘边逗着池塘里的鱼儿玩。在池塘周围跑来跑去,一人手里抓着一把吃食,一会往这边丢,一会儿往那头丢。瞧着金色红色黑色的鱼群来回游荡争抢着吃食,好不欢乐!而常宁公主和徐氏正由侍女们陪着,坐在池塘不远处的凉亭里,瞧着这三个丫头,也是高兴的很。
子瑶年岁小,手脚都并未长开,个头也是最小,跑不过姐姐们,便着急得很。她也想看着鱼儿争夺她扔的吃食,便想着爬到边上的石头上,站在石头上扔。可不想,刚爬上去,太心急了,脚底一打滑,眼瞧就要落水了。在众人惊呼之时,突然一只大手将子瑶稳稳托住,抱着放到了平地上。
徐氏这会也三魂吓走了七魄,瞧见子瑶没事,便赶紧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子瑶面前,瞧瞧女儿有事没事。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其无碍之后才想起来刚刚的救命之恩。
原来是康均逸路过花园之时,听到了谷月霜的声音,想着霜儿妹妹肯定又在玩耍,便径直过来了。谁料想,一过来就看见子瑶快要落水了,便忘记了男女大防,抱了子瑶,这会子正在跟姨妈请罪呢。
“子瑶不过总角小儿,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姨妈还没谢谢你救了她呢!”徐氏摆摆手说道。
“姨妈不怪罪均逸是姨妈大度,自家表妹,有什么谢的。”说罢又向常宁公主和徐氏重新抱拳请了安。
“你这孩子,就是规矩多!小小年纪,哪来那么些讲究。你瞧我们家霜儿,还是个女儿家,都没你这般懂礼数呢!”常宁公主指了指谷月霜的鼻尖,宠溺着说道。
“霜儿妹妹天真烂漫,再说,她还没有及笄,还小……”康均逸不知为何,说到这话的时候,脸上突然起了一层薄薄的红雾。
谷月霜放下手中的鱼食,瞧着红了脸的逸哥哥,想起上一世中的逸哥哥也是这样,经常动不动就会脸红,想来也甚是好玩。常宁公主到底是过来人,一看便看出些端倪,便说要请大夫来瞧瞧子瑶,看她会不会吓的留下病根来,让徐氏、子萝子瑶母女都走了。自己也说还有事要找灵犀办,便让灵犀也跟着自己走了。
这刚刚还闹闹腾腾的池塘边,不一会儿,便只剩下康均逸和谷月霜两人了。
活了两世的谷月霜自是明白母亲为何这般,想来她也是想让自己与逸哥哥在一起的。可惜,这一世的谷月霜已无此心思了。
“霜儿妹妹,今儿街市上有灯会,晚上,咱俩去瞧瞧吧!”康均逸红着脸梗着脖子说道。虽然自己此时心跳如打鼓一般让自己快忍受不住了,不过,面儿上还是一番云淡风轻的样儿。
谷月霜想了想,上一世的自己在这月圆之夜也是同康均逸去的街市猜灯谜、放纸船,只不过后来自家哥哥谷风远带着颜竹溪也赶来了。颜竹溪在逸哥哥面前捎首弄姿,花样百出,自己那没出息的哥哥也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谷月霜看着都觉得丢人!颜竹溪又猜出好些个灯谜,且又帮着卖花灯的老板在花灯上写迷面,逸哥哥还不停的夸赞颜竹溪那一手好字。那一夜,颜竹溪真是出尽了风头,想来,谷月霜就又有些不高兴了。
瞧着霜儿妹妹一会思索一会蹙眉仿若不高兴的样儿,康均逸也有些紧张起来:“霜儿,你……不想去么?”
这时谷月霜才发现自己陷进回忆了,差点忘了站在面前的逸哥哥。瞧着逸哥哥那一脸担忧的样儿,便“噗嗤”笑出来了,说道:“霜儿想去,只不过……”谷月霜欲言又止,脑袋里又在勾画着一出出好戏。
“不过什么?”康均逸是直性子,最受不了别人讲话讲一半的,特别今夜康均逸还有特别重要的话跟谷月霜说,便显得特别紧张。
“嗯,反正到时候你便知道了!逸哥哥,你在后门口等着我吧,别告诉别人哟,我们从后门走!”谷月霜悄悄趴在康均逸耳边轻轻的说道。语气很轻,说话的时候吐出来的气体散在康均逸的耳朵边,让康均逸的耳朵又红到了脖子根。谷月霜看在眼底,心里都乐开了花。没想到逸哥哥这般脸皮薄,说罢便笑着小跑着回了自己厢房。
回到房间便从床底下抽.出一个箱子,将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让灵犀赶紧给自己重新梳妆更衣。
灵犀看了一看,无奈的对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今儿个是月圆之夜,街上女子甚多,你就不怕被谁给看上了啊?!”
听见灵犀这般说辞,谷月霜突然眼睛发亮,说道:“对哦!说不定我真能迷惑住两个世家小姐呢!”说完,便又捂嘴偷笑了起来。
灵犀也是被自家小姐的“心宽”给噎得无话可说了。,只能撇了撇嘴,帮小姐梳妆。谷月霜箱子里放的不是别的什么衣裳,而是一套上乘材质的男装。衣袍、腰带、靴袜一应俱全,连骨扇、玉佩这些可有可无的装饰都准备的妥妥帖帖。
不一会儿,灵犀便帮谷月霜都穿戴好了。灵犀刚要准备自己换衣,便听见谷月霜说道:“今儿夜里,你就在房里给我当替身吧,不用跟我出去。”
瞧着灵犀闪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似乎在问自己为什么。谷月霜无法告诉他,因为在上一世里,谷风远将自己的行踪告知了颜竹溪,才导致了他二人突然出现在街市上。这一世的自己自是能少见到颜竹溪便少见,实在不愿多看她一眼!
“好灵犀,你最好了,今夜,你便是我,你就在这房中假装写字作画。父亲陪着母亲进宫了,他们定不会来寻我,如果哥哥来了,你便说我已经宽衣准备就寝了,如此便好!”谷月霜双手扶着灵犀的双肩,恳切的说道。
虽然谷月霜平日里对灵犀很好,但灵犀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自家小姐都这般说了,自己肯定无法再说什么了。虽然心中不明白,但也只能应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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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谷月霜出现在后门口之时,康均逸只能呆立在那,不知该作何表情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透着皎白的月光,乌黑的长发被束在一个玉冠之中,脑后垂下的碎发迎风飘散,犹如翩翩起舞的细柳。秀气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还有白皙的皮肤,像天鹅般完美的脖子曲线……
康均逸偷偷的咽了咽口水,实在不敢再往下看了。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转过身,打开折扇,挡住扑通扑通跳的胸口,他害怕再不挡着,这颗心就要蹦跶出来了。他实在不知原来霜儿妹妹即便穿上男子的衣服还是这般好看,自己都看呆了。
瞧着逸哥哥这般腼腆,谷月霜有种捉弄人成功的喜悦感。没想到自己只是换一身男装便惹得逸哥哥这般面红耳赤,真是有趣的很!
谷月霜打开折扇,学着戏曲里男人的走路姿势,走到了逸哥哥面前,压低了声音,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康世子,你我是兄弟,怎么今儿个这般放不开!走,我们赏花灯去!”说罢还跳了起来,用一只手肘勾住了康均逸的脖子。
正文 月圆
没想到霜儿妹妹突然这般如此贴近自己的身体, 女儿家身上特有的幽香味肆无忌惮的往康均逸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钻。钻的自己心痒难耐, 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从谷月霜身边弹开, 用扇子拼命扇着风, 急着想给自己的脸降降温。亏得是月色朦胧, 不然被霜儿妹妹看见自己这般样儿真是无地自容!
可是扇的时候又不忍心将刚刚那一阵阵霜儿妹妹身上独有的幽香给扇没了, 便又放慢了速度。这一时快一时慢的, 真是让康均逸急的都出了汗!
“霜儿妹妹……这,男女大防不可……”背对着谷月霜,康均逸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紧张的说道。
瞧着逸哥哥那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儿, 想着不能再玩了,再玩下去怕是逸哥哥今儿个都没法好好跟自己说话了。谷月霜抿嘴偷笑了下,压低了声音, 说道“逸哥哥, 可别再喊我霜儿妹妹了,你今夜只喊我表弟便是了~”
康均逸点了点头, 又隔了好一会儿, 才转过身来。
谷月霜瞧着逸哥哥瞧自己的眼神, 有点娇羞, 又有点想看不敢看自己的神态。突然有个点子, 眼波流转了下,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坏笑。
突然谷月霜用尽了力气握成一个拳头跳了起来朝着逸哥哥的胸膛捶了一下,结果逸哥哥倒是没事,自己的手却疼得不得了, 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康均逸瞧着突出其来的一个粉拳, 也没闪躲。可是下意识的将胸膛的肌肉给称紧了,却没想到如此便伤了霜儿妹妹。
“逸哥哥,你……你当真是铜墙铁壁么!”谷月霜用劲忍住了眼里的眼泪,将受伤的手捂住,心疼不已的问道。刚刚瞧着逸哥哥那般拘谨,便想到他们男儿间打招呼之时,经常会互相捶一拳,以示友好。
自己个子小,便跳了起来用了吃奶的劲捶了过去。谁知捶过去之时,犹如砸到了一块厚实的铜墙上,丝毫不像人肉。感觉骨头都要碎裂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着霜儿妹妹眉眼紧蹙,脸微微涨红,将手捂在胸口,整个人都弯下腰去了,一看便是疼的狠了。
康均逸真是恨透了自己,可是光着急也无法,便想着去看看霜儿妹妹的手,究竟如何了。霜儿妹妹身子弱,再伤出个好歹来,真是锤死自己都不值得!想也没多想,便伸手拉住了谷月霜的手,想就着月光仔细瞧瞧。
这一拉,劲没使好,一不小心便将谷月霜整个人都拉了过来,差点撞在自己身上。康均逸这时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便连忙仔细端摹起霜儿妹妹的玉手。
康均逸毕竟是七尺男儿,从小便跟着父亲习武,军营里都是男人,府里虽说也有姨娘和妹妹们,但是平日里都是跟着父亲往军营里扎,哪里会跟姑娘靠的这般近,加之谷月霜的葱葱玉指柔嫩异常,与康均逸的男子之手甚是不同,一瞬间便又红了脸。
谷月霜没有想太多,她还在心疼自己的手,一个劲儿的往手上吹着气。这气息一丝不落的全扑向康均逸的脸上,康均逸好歹也是成年男子,面对的又是自己心仪多年的姑娘。
又是玉指纤纤又是春风拂面的,不一会儿,便觉得身.下有什么孽障要慢慢抬头了。吓得连忙松开了谷月霜的手,又往后退了几步,慢慢深呼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了心神。
此时谷月霜的手也恢复的差不离了,便也没在意逸哥哥这些小举动,便又有说有笑的一起朝那街市上的庙会出发了。一路上康均逸不时的偷瞄身旁娇小的霜儿妹妹,瞧着她活蹦乱跳的高兴劲,自己也像是吃了蜜一般。又想起刚刚的肌肤之亲,便更加笃定了非霜儿不娶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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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金陵城中月圆之时惯是有在秦淮河边举办庙会,猜灯谜、放纸船的传统,青年才俊们也会三五成群的来到此处,猜猜灯谜。有时运气好,还能碰上心意的姑娘,一同赏月对诗,好不快活。
颜竹溪猜想以谷月霜的性格,定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上街市游玩,便提前去知会了谷风远,但那谷风远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说妹妹在家作画,不曾出门。颜竹溪半信半疑决定自己出去碰碰运气,谷风远怎可放弃这同美人同游的机会,便要相陪。
颜竹溪心思剔透,又能言善辩,三言两语便将那谷风远给打发了。谷风远无法,便只能碰一鼻子灰之后悻悻的去找三五好友吃酒去了。他本就对那些猜灯谜费脑子的事情无兴趣,美人都不去了,自己便也逍遥。
打发了谷风远的颜竹溪回了房,特地换上了心爱的深紫色绣着淡色蝴蝶花纹的长裙,袖口上还带着几片金丝祥云,胸前是宽片淡素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
肩上披着纱罗裁成的用银线勾织着花样的披锦,搭在肩上,缠绕在手背间,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让人神往。连碧儿见了都赞叹不已,打趣着说道今夜要真是碰见了康世子,绝对能将他迷倒。
虽然知道这是碧儿说给自己听的好话,但也受用,笑意盈盈的便往那秦淮河边去了。
到了那河边,便找到了视线好的地方。让碧儿将纸船都放在边上,便让她先行回府了。碧儿知道小姐是有主意的人,便也没说什么,悄悄躲到远处。毕竟小姐一人在外,万一有个闪失,老爷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此时正好康均逸与谷月霜也已快到庙会。集市人多,免不得磕磕碰碰的,加之谷月霜又是好奇心重之人,想着今日是男子装扮,便不管不顾往前走去。
康均逸怕别人碰了霜妹妹,便在她身后甘愿当起了人墙,谁要走近一些些,他便将人挡住。他人高马大,却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霜儿妹妹的速度来,搅得在他们身后的人都有些不满,但他还是毫无怨言的一心只护着自己面前的人儿。
谷月霜一会看看这家,一会又看看那家,觉得什么都是有趣的很,满街上琳琅满目的花灯也是让人晃了神。康均逸从小跟随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学的都是一些行军打仗的战术,史书、兵书倒是看了不少。可是这些莺莺燕燕,小情小调的诗歌却是知道的甚少。
只瞧着霜儿妹妹一会儿猜出这个,一会儿又猜中了那个,赢得的礼物抱的满怀,他也只有做苦力的份儿,更加觉得霜儿妹妹甚是聪颖。
其实他哪里知道,今儿晚上的花灯上的迷面都是上一世谷月霜看过的,其中大约是有一半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其余一半都是当年的颜竹溪猜中的。想着就这般的将颜竹溪的功劳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到自己的头上,便开心的不行,拉着逸哥哥又去买吃的去了。
隔着三五丈远,谷月霜发现前面那个便是上次在街市上为难自己的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现下正热情四溢的向过往行人兜售着自己的糖葫芦。谷月霜一瞧到他那张无奸不商的嘴脸,便又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世的谷月霜但求一个畅快人生,管他对错与否。
本想跟逸哥哥商议下如何惩治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贩,但转念一想,这逸哥哥如此正直之人,定然会劝阻自己的。思前想后,索性,还是自己出马,这样也方能解了心头之恨!
谷月霜趁着逸哥哥一个没留神,便走到那小贩身边,二话不说,便将那插着糖葫芦的杆子上的最大的一串糖葫芦给扯了下来,紧接着又连续扯了好几串。
谷月霜今日是男子装扮,小贩自是认不得她的,刚喜笑颜开的以为来了大生意。谁知谷月霜坏笑一下,将几串糖葫芦均摔在地上,还踩上几脚,踩完转身便走,一丝也不耽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小贩都没反应过来。
谷月霜刚转身,便听见小贩就扯住了谷月霜的袖子,喊道:“你这人为何好端端的将我的糖葫芦都踩碎?!既然踩碎,定得陪我钱财!怎好的转身便走?”
康均逸一回头却发现霜儿妹妹不见了,心急如焚,却听见闹哄哄的街市上有人吵架的声音,便寻了过去,发现居然是一小贩在对霜儿妹妹动手动脚,顿时就血脉喷张,怒不可歇了。
上前一把就将那小贩扯着谷月霜手背的手给打开,力道过于猛烈,小贩又没大留神,便一不小心整个倒在地上。连带着所有的糖葫芦都很七竖八的散在地面上,每一个糖葫芦都带上了泥土。
见这光景,谷月霜嘴角偷偷笑了笑,想着总算解了心头之气。但却不能在逸哥哥面前表现出来,便假装于心不忍的对着康均逸说:“逸哥哥,算了,他们做小生意的也不容易,咱们还是走吧!”
康均逸本来还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听霜儿妹妹这般说,心下觉得也对,便从腰带中掏出一小颗碎银子给了那小贩,转身就准备带着霜儿妹妹走了。
正文 吃味
谷月霜刚和康均逸要走, 只见那小贩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般, 站起来便开始向周围人嚎啕:
“今儿个真是走的什么霉运啊, 遇到这两个天煞的, 大家来瞧瞧啊, 将我吃饭的营生都给砸毁了, 真是不给穷人一丁点儿活路啊。看你们的样儿也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为何要这般折辱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现在这金陵城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大家都来瞧瞧啊, 不仅砸了我的营生,还将我推倒在地啊,就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啊, 大家都来瞧瞧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七八口人都靠我一人过活啊, 什么仇什么怨啊, 非得要……”
小贩一边嚎啕一边不停的拨弄自己身上的衣物, 来回的走动, 最后随性就瘫坐在地上, 耍起了无赖。好似要告诉周围人这两个贵公子将自己打伤的事是事实似的。眼瞧着周围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谷月霜冷哼一声,说道:“果然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头重脚轻根底浅!”
小贩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 但是一听也知不是什么好话, 便麻溜儿的站起身来,走近他们,指着谷月霜的鼻尖说道:“不要以为你多喝了点墨汁,我便不知你是在骂我!今儿个大家都在,你就说吧,今儿这事你要如何解决!不要以为你们两个人,我便会怕了你!”
康均逸一瞧这人又想对霜儿妹妹动粗,便又将他的手打开,身子一横挡在了谷月霜的面前。这小贩好似抓到把柄似的,立马又对围着的人群嚷道:“嘿,大家瞧瞧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这便又想打人啊!来啊来啊,有种您朝这儿打……”说罢便将脑袋伸到康均逸的面前。
康均逸甚少见识这种无赖,顿时便有些慌了神。谷月霜刚打算上前继续与其理论,谁知,这时从人群后面飘来一个特别好听的声音,越听越觉得熟悉,待声音飘至面前之时,谷月霜也黑了脸。
“听说金陵城镇国将军府的康将军治军严谨,对属下严苛无比,有一回他的属下不过吃完酒赊了账,两月未还,酒家便告上了府衙。康将军知道后,便命人军法处置,责军仗六十,怕是到现在那人还未能下地行走。我想,康将军对属下都这般,对待自己的儿子,便断然不会放纵不管吧!”话说完了,颜竹溪也款款的走到了康均逸的面前,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书生惊呼道:“对,是康世子!上回皇上亲自主持的弱冠之礼,我们都去看了!刚刚便觉得眼熟,为曾经是康世子!”这一个声音刚起,另外附和的声音便也接踵而至。
“对对对,我也去看了,果真是康世子呢!”
“康将军治军严谨是出了名的心狠啊,康世子怎可能是这小贩说的那样!”
“对对对!定然是这小贩讹人!”
“…… …… ……”
瞧着周围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小贩也才发觉自己好像是惹上□□烦了。不禁两股战战,汗流浃背。他一小小的贫苦百姓,本只想多讹几两银子回家过节,谁知会惹上这么大的世家公子!
颜竹溪瞧着人群被她煽动的差不多了,便又说道:“康将军从来惩罚分明,不会冤枉好人,定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意图混肴视听之人!我相信,今日如果真是康世子欺压百姓的话,康将军必然也会严惩不贷!当然了,如果有人敢污蔑康世子的话……”
小贩听到这话之时,整个人便瘫软在地。那军中仗刑可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受得了的啊!便连忙跪在地上,对着这三人磕头求饶道:“是小的眼拙,刚刚没有看清,刚刚康世子已将银两给了小的了,小的现在就滚,望各位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吧!”
谷月霜瞧见颜竹溪那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又瞧见逸哥哥感激的看着颜竹溪的神情,便气不打一处来!蹙眉噘嘴,扭过头便不看他们两,不停的用扇子扇着风。
康均逸刚准备饶了那小贩,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一白衣公子扇着扇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说道:“都道是镇国将军府从不冤枉一个好人,却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可当真?”
康均逸从未见过此人,便双手背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点点头说道:“自然当真!”
谷月霜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是那一日帮自己解围的白衣公子,叫什么来着?一时却想不起来了。想到今日是男子装扮,便又缩回了康均逸的身后,不想让他发现自己。
“好!”白衣男子将扇子收起,对着趴跪在地上的小贩狡黠一笑,问道:“你可还认得我?”小贩抬头一瞧,便想起了那一日给自己金子的大金主,心下更是后悔!能出手那般大方,定然也不是普通人家,只怪自己太贪财,才落得如此下场!今日怕就要是自己的葬日了!想到这,那小贩便面如死灰瘫坐在地,连求饶都不求了。
瞧见大家都好奇的看向自己,田云箫便又开口道:“那一日,田某从这路过之日,发现这小贩讹上了一位姑娘,搅得那姑娘实在难堪,田某便出手救了那一位姑娘。区区一锭金子也不足挂齿,可没想到不过数日,这小贩又在此想故技重施。这种败类,不知康世子,您觉得该如何处置呢?哦,对了,后来我才发现那位姑娘原来是谷侯府家的千金。”说罢便意味深长面带笑意的看向了康均逸。
康均逸一听居然是谷侯府,瞧着身侧的霜儿依旧借着扇子挡住了半边脸,还拼命往自己身后躲,心下便知道了七七八八。便又站了站直,将身后的人挡的严严实实的。
霜儿居然曾经被这无赖纠缠,而自己却不在身边,救她与困境的居然是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想到这,心里便莫名其妙的有些吃味。
颜竹溪一瞧便知大概,低头暗笑下,便假装震惊的样儿说道:“居然欺负过霜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逸哥哥,你可千万不能放过他啊!必得严惩!”这顺水人情,颜竹溪不做白不做。
颜竹溪早就发现了康均逸身后的谷月霜,只不过一开始还未想拆穿。不过这白衣男子居然来插一杠子,想来也是想在谷月霜面前故意为之,不如……颜竹溪眼波流转了下,便假装惊讶的样子,跑到了谷月霜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四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霜儿?你怎么……”
谷月霜看见颜竹溪本身就心中烦闷,谁知又被她给指认出来,心中更是不爽。便只是点头不语,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
田云箫本也早就看出了康世子身后的秀气小生便是谷月霜,只不过不想拆穿而已。而现如今,被颜竹溪捅破了,便也只能含笑向谷月霜做了个揖。
见已被认出,谷月霜便索性将扇子取下,走出康均逸的身后,往田云箫身旁走了走,对他笑了笑,算是回了礼。毕竟是自己的恩人,她谷月霜也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便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交给田云箫,说道:“谢公子当日解围之情,这块玉佩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但你拿着他去到谷侯府,便自有人将金子交还于你,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田云箫嘴角突然上扬,觉得这谷小姐甚是有趣,虽说自己也不缺那一锭金子,但要是能再见到这谷小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刚要伸手接下,便见康均逸大步向前,将玉佩截下,交回谷月霜手中,又从腰间夹层取下一个玉扳指,塞进田云箫的手中。不客气的冷冷说道:“这块玉扳指想来也足够抵得上那一锭金子了!”
田云箫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玉扳指,即便在月色下还是那般晶莹剔透,里面还透着一丝丝的翠绿。掂量掂量,分量还不轻,又用指腹摩挲了下,成色温润,原来是块上好的和田玉扳指!田云箫心道,这何止能抵得上那一锭金子,估计一箱子金子也够了。这康世子也真是够大方了,刚才对那谷小姐如此保护,看来是别有所思啊,只怕是这会子将我当成了对手了!
不如,让我再往里加点料吧!这么一想,田云箫便仰天长笑,好一会儿止住了笑,便又挑眉坏坏的说道:“我田某也不是缺这一锭金子的人,只是觉得跟谷小姐很是投缘,想交个朋友,不知谷小姐可否赏脸?”
“你!不要得寸进尺!”康均逸见这小子居然这般恬不知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很少看见逸哥哥真的生气,谷月霜也觉得很是有趣,便忍不住低头抿嘴偷笑。康均逸此时正对着田云箫剑拔弩张,并未在意身边的霜儿妹妹。瞧见谷月霜笑了,田云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手中的玉佩拿走,又将玉扳指塞回谷月霜的手中。之后便大摇大摆的扇着扇子离开了人群,一边走一边还喊道:“谷小姐!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正文 玉玦
康均逸刚想上去追回来, 却被谷月霜和颜竹溪一边一个胳臂给拽住了。都假意问他这小贩该如何处置, 实则都是想放那田云箫赶紧离去, 不愿逸哥哥上前。只不过这二人的立意却是天差地别。
谷月霜是觉得那田云箫与寻常人不一样, 怕也不单单是简单的纨绔子弟, 居然能在逸哥哥的眼皮底下将东西置换, 切不能让逸哥哥为了自己树敌。自己这一世是可以逍遥度日, 怎么开心怎么来,可逸哥哥还是要接管将军府的,不能行差就错。
而颜竹溪是觉得那白衣男子定然是对谷月霜有些非同寻常的意思, 如若能成全了他们,那自己和逸哥哥便也圆满了。想着只要自己顺水推舟便可以将他两凑成对,不禁喜上眉梢。
康均逸有气撒不出, 见二位妹妹又都拦着自己, 自己也不好发作。便只能将那小贩带去金陵府衙,这小贩毕竟不是军营中人, 自己也不可真对他怎么样, 一切便交由那府衙处置了。那知府见是康世子, 便连忙马不停蹄的将那小贩收监了, 说一定会秉公处置。
待到三人从金陵府衙出来之时, 已经快到半夜时分。康均逸此时心中甚是烦闷, 想着藏在贴身出的玉玦不但无法送出,还横出来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田姓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突然想到, 这竹溪妹妹如何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便想也不想就开口询问了。
“竹溪妹妹, 你今儿个怎么一个人忽然出现在街市之上,身边怎么一个人都不带?”话一出口,谷月霜在一边就心中发笑,心道,这个逸哥哥真是傻蛋一个,居然看不出来那颜竹溪对他的心思,居然还问这般愚蠢的话。
颜竹溪听到逸哥哥这般问自己,便低头浅笑着说道:“今日月圆之夜,陪父亲母亲吃完饭之后,便觉得一人烦闷,想到自己年岁也不小,可依旧身无长物。想到来年及笄之后……”一边说着一边害羞的垂下了头。
“及笄之后如何?”康均逸不明所以的侧头询问。这究竟跟突然出现在街市上有何关联?这竹溪妹妹为何答非所问呢?
谷月霜在一边不禁翻了个白眼,一直知道逸哥哥不是玲珑剔透之人,可也未曾想到他是这般连话都听不明白的人啊。这颜竹溪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逸哥哥居然还这般寻根究底!不过这颜竹溪上一世那般害过自己,心肠歹毒如此,这一世定不能如她所愿让她嫁给逸哥哥就是了。
“逸哥哥,竹溪的意思是,她到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来年便及笄了,怕配不上好人家,所以心中烦闷。”谷月霜开口便说道。
这话一出,让颜竹溪真是无地自容,羞红了脸急忙跳脚说道:“霜儿,你,你胡说什么?”
“难道有错?竹溪,那你是何意?”谷月霜假装诧异的说道。
瞧着颜竹溪有些恼羞成怒,康均逸连忙将两人拉开。劝慰道:“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前面儿就到楚国公府了,竹溪,你先回去吧,我送霜儿妹妹回去了。”
颜竹溪一瞧,还真是到了。心下又难过起来,想到今日早早的穿戴整齐便在那秦淮河边等着,谁知等了一两个时辰都没见人影。后来还是碧儿来报,说是街市上有人吵起来了,怕是逸哥哥他们。自己慌不迭的去帮忙。结果到最后,都没有和逸哥哥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还是便宜了谷月霜!越想越伤心,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
康均逸瞧见,连忙上前去安慰:“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地,这怎么又伤感起来了?”
谷月霜实在不想再看这颜竹溪作戏了,便对着他二人说道:“逸哥哥,你送竹溪回去吧,我今儿个一身男装,行动方便,先走了!”说罢便转身就走。
这颜竹溪瞧见谷月霜走了,顿时觉得心下轻松了许多,抽泣声也小了许多,还偷偷用余光瞧着她。倒是康均逸瞧见霜儿妹妹往反方向走去,甚是着急。慌不迭的就上前追赶:“霜儿!霜儿!”
谷月霜虽然走得快,不过也耐不过康均逸三步并两步的追了上去。刚追上谷月霜,便听见身后的颜竹溪“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康均逸一回头,便瞧见颜竹溪那可怜兮兮求助的眼神望向自己,康均逸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吧!”谷月霜将康均逸啦助自己胳膊的手拨开,说道:“逸哥哥,你且送竹溪回去吧,我常常女扮男装出来玩的,没事,我认得路。”说罢便又要走。
康均逸思索片刻,抬头说道:“霜儿妹妹,不如我们一起送竹溪妹妹回府吧,也就这几步路了,委屈你了。我怕,我一男子,晚上送她回去,会误了她的名节,那我康均逸就真的万死不辞了!”这霜儿向来嘴硬心软,也只有这番说辞,怕她能留下吧!
谷月霜抬头瞧着一脸真挚的康均逸,心中真是觉得这逸哥哥着实可爱。他只怕误了那颜竹溪的名节,难道就不怕误了我的名节么?但这一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想罢便点头同意了。上一世的逸哥哥被迫娶了颜竹溪,日子过得实在沉迷,整个将军府都被管理的混乱不堪。最后连禁军都懒懒散散,最终终于开罪了皇上,罢免了世袭,只赏了一个宅院,潦倒度日。这一世,万万不能让他重蹈覆辙了。
颜竹溪瞧见康均逸跑去寻那谷月霜,便心生一计,假装跌倒扭脚,以望求的康均逸的怜悯。谁知等来的却是谷月霜与逸哥哥一起回来,真是算错了!即便如此,也只能捣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竹溪,怎么好端端的跌倒了呢?逸哥哥说他一个男子不方便碰你,便让我来扶你回府。逸哥哥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断不能误了你的名节!”说最后这句的时候,挑了挑眉。心道,我已如此明说,你就不要再心存幻想。
颜竹溪怎可能不知道谷月霜是何意,一肚子的气,可又不能爆发,还得祥装千恩万谢的样子。虽然被谷月霜扶着,但却走三步歪两步,动不动就往那康均逸身子上靠。惹得康均逸最后不得已只能跑向楚国公府,让里面的婢女赶紧出来,接他们的大小姐。
颜竹溪转身进那楚国公府的时候,回过头来望向康均逸的那个眼神,真是让谷月霜寒毛直竖。如此众目睽睽下就这般含情脉脉,不知道的人真以为逸哥哥是她颜竹溪的情郎呢!转眼瞧见康均逸那一脸尴尬的样儿,谷月霜只能在心内笑笑了。
※※※
两人又走了好些路段,眼看快要到到谷侯府了,康均逸越发的着急焦躁了,手心都出了好些汗,不停的用扇子扇着风,希望给自己降点温。
瞧着逸哥哥一个劲的出汗,谷月霜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帕子递给他说道:“逸哥哥,这都快子时了,你怎么还淌那么多汗啊?很热吗?”这这正是夜深雾重的时候,怎么这逸哥哥还这般火气大。
康均逸看着递过来的粉色帕子,上面特有的幽香又往自己的鼻孔里钻,连忙摇头谢过,说自己不用。他哪是不想要,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又起了不该起的反应。
瞧着逸哥哥这般客套,谷月霜便抬手用帕子帮康均逸细细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看着面前的霜儿妹妹认真的帮自己擦汗,长长弯弯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着,心中的小火苗瞬间便燃了起来。
这时候的自己好想将霜儿妹妹揉在自己的怀里,好好的跟她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对她的思慕之情。多少公子哥十四五的时候便有了陪房丫鬟,可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就是为了一心在等霜儿长大。霜儿明年便及笄了,自己也再也不会受相思之苦了。真希望霜儿能如自己对她那般,对自己也有这般心思。
“霜儿~”康均逸握住了谷月霜为自己擦汗的手,温柔的喊道。
“怎么了?逸哥哥?”谷月霜含笑问道。
康均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从胸前的内袍夹层中取出一块透亮的玉玦,缓缓说道:“霜儿,这是我……”
“逸哥哥!”谷月霜看见那块玉玦的时候,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这块玉玦她太清楚不过,那块玉玦在上一世陪了她整整十一年。多少次转转难眠,生不如死的时候都是靠着这块玉玦才能撑得下去的。看到这块玉玦就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一幕幕不堪忍受的屈辱便又钻进了脑子。
谷月霜转过身,用背对着康均逸,尽力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因为她怕被逸哥哥看到,她不知如何回答他。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已是二世为人了么?多么可笑的回答,逸哥哥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逸哥哥,今儿个我也挺累的,我想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不用送我。”说完便急速的走了,将康均逸一人呆呆的扔在那里,手中还举着那块家传玉珏。
正文 表白
待谷月霜消失在街道尽头时, 康均逸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收回留在空气中的那只拿着玉玦的手。内心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霜儿对我无意?如若无意怎会时时跟着我?如若无意怎会为我擦汗替我难过?如若无意, 怎会愿意在这中秋月圆之夜与我单独前往庙会共同赏花灯?
可是, 如果有意, 怎会连我话都未说完便急着离去?是啊, 我的话还未说完,她怎会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康均逸又低头看了看玉玦,这可是康家的祖传玉玦, 只有嫡子嫡孙才能得到的啊,为何霜儿看都不看,扭头便走?
以他的品阶, 其实只要让父亲直接去下聘即可,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她不点头。可是霜儿是什么性子, 别人不知, 他康均逸怎会不知?霜儿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 实际上最有主意, 如若真是直接下聘而不经过她的同意, 怕是她直接逃婚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摸不透霜儿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但自己也不是那容易打退堂鼓之人。心下寻思着,下次再试试吧。虽然这般思量,但康均逸依旧觉得心头闷闷的, 说不出的难受。只得将那玉玦重新放回内袍的夹层, 步履蹒跚的回了将军府。
※※※
中秋七日之后,便是那秋分时节。瞧着窗外的叶子一片片的开始发黄,谷月霜便坐在廊下一直盯着看。越看越觉得这一世实在来之不易,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哪有什么机会欣赏落叶啊。
成日被困在宫城中,就算好不容易能出了宫城,看到的不过是漫天的黄沙尘土而已。自己连喝口水都不一定能喝的上,渴了只有烈酒,饿了只有生肉。所有人都粗鲁不堪,让谷月霜想起来依旧心惊胆战。
“小姐,入秋了,小心着凉,天气干燥,喝点菊花茶吧!”灵犀突然出现,手里端着一壶菊花茶,胳臂上还担着一件薄披风。
“茶?”谷月霜连忙伸手取过来,倒了一小杯,菊花特殊的芬香便缓缓的散开了。将茶碗往自己的鼻尖底下凑了凑,热气一点点的传进鼻腔,温暖无比。谷月霜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享受了起来,有茶喝的日子,真美好啊。
灵犀将披风披到了谷月霜的身上,瞧着小姐如此沉醉的样儿,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总觉得小姐自从梦魇之后变得不大一样了,以前的小姐是最不爱喝茶的,现在每每有茶便要喝,喝便喝吧,每次捧着茶碗还如痴如醉的样儿打趣的很。
突然院里守门的小厮来报,说是康世子来了。
谷月霜突然将眼睛睁开,眉心微蹙,又抿了一口茶,便将茶碗递给灵犀。说让康世子进来吧,就在这廊前等他。灵犀欠欠身便下去了,瞧着小姐的样儿,好生奇怪。平日里不是最爱和康世子待在一起的么?怎么如今,康世子前来,便是这副神情。
灵犀走后,谷月霜的眉心蹙的更紧了。上次什么都没说,自己便走了。这几日,那将军夫人也下了好几封帖子,请自己与徐姨娘和两个妹妹去将军府做客。她均以身子不适给打发了,没想到今日他自己又来了。难道真是命数么?!
还在想着,康均逸已然走到廊下。谷月霜甜甜的喊了声“逸哥哥”便屏退了下人。
“母亲说,霜儿妹妹近日来身子不适,差我前来瞧瞧。”康均逸眼神稍稍有些闪躲,不过须臾间便又恢复了。
谷月霜低头笑了笑,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还真是逸哥哥让将军夫人下的拜帖。想来便来吧,还说是拜母亲所赐,也真是有他的。谷月霜抬头开口道:“女子就是麻烦,已无大碍,谢谢逸哥哥,也帮霜儿谢过将军夫人。”
听见这话,康均逸突然脸红了下。眼神还四处闪烁了下,身子也微微僵硬了下。
谷月霜一开始还没明白自己有何话让逸哥哥脸红,转念一想,便意识到这逸哥哥怕是以为自己来葵水了。真是羞死了,这逸哥哥真是不正经,居然想到这上面去了,自己不过胡邹几句罢了,他居然也信!
谷月霜思及此,便也害羞的不再说话了。
隔了好久,康均逸觉得过于安静,便咳了下,想缓解下气愤。开口道:“那一日,嗯,如若有什么话开罪于霜儿妹妹,逸哥哥在此向你道个歉。”说罢还十分客套的握拳向谷月霜行了个礼。
其实康均逸不明白自己何处开罪了霜儿,只是回去之后辗转反侧许久,也不明白霜儿为何要突然离去。让母亲下了拜帖,霜儿也不曾前来。百爪挠心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来了。
“没有,只是那一日天色已晚,霜儿怕回来太迟扰了旁人的休息。”谷月霜眼帘微垂,漫不经心的说道。手指却不停的搅动着帕子,一下子泄露了女儿家的小心思。
“霜儿,弹首曲子给我听听吧,好久未曾见你抚琴了。”康均逸笑着说道。一览无余她的小动作,既然霜儿不想说,自己便不勉强吧。
一听要抚琴,谷月霜突然高兴起来,立马起身,带着康均逸去了书房。谷月霜上一世最爱便是抚琴,那行云流水的琴声曾经连皇上听了都赞不绝口。引得多少世家公子愿意在谷侯府外听墙根,就是能闻得谷侯府千金的一曲。
到了书房,谷月霜轻轻将额前的碎发绾到耳后,抬头对着康均逸莞尔一笑。葱葱玉指便开始熟练的在琴上游走,时而高亢;时而低婉;时而缓缓上行;时而又急速下沉,让听曲的人心中也不免跟着一起律动起来。
康均逸手握茶碗,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俏佳人。低头抚琴的时候,耳后的碎发又不经意的掉落至额前,头上的蝴蝶钗跟主人拨弄琴弦的手指一起翩翩起舞。粉嫩的脸颊上因为抚琴耗神而微微有些泛红,美轮美奂。朱唇微翘,让人都忍不住尝尝滋味……
一曲毕,待谷月霜抬首,康均逸都还未从刚刚的画面中挣脱出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康均逸连忙祥装喝茶,躲过谷月霜不解的神情。
“逸哥哥都没有认真听霜儿抚琴!”谷月霜一瞧便知那康均逸定然走神了,不满的怨道。自己那么用心抚琴,却得不到应有的赞赏,谷月霜忍不住扭头生气。自己虽然两世为人,小姐脾气还是一点没改。
康均逸一瞧霜儿妹妹生气了,连忙起身,走到谷月霜面前。开始劝解:“霜儿琴艺了得,逸哥哥都听的愣神了,并非走神。”
见不奏效,康均逸又说了好些好话,见霜儿还是不能宽心。急的都有些出汗,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眼看都入秋了,怎的还不见凉爽,怎的还这般热!真是让人燥得很!”
瞧着逸哥哥急的满头大汗,谷月霜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康均逸一瞧霜儿妹妹笑了,连忙蹲在她身前,笑着问道:“霜儿不生气了?”
谷月霜看了眼康均逸,眼波流转了下,觉得也不好再为难他,便点点。他又不知自己上一世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知道拿出玉玦自己就像跌入回忆一般痛苦呢?再者罪魁祸首也不是他啊,害自己客死异乡的也不是他啊。思及此,谷月霜便又对着逸哥哥笑了笑。
冷不丁瞧见霜儿妹妹朝自己笑了,正巧窗外吹进一阵微风将她刚刚从耳后飘落至额前的碎发吹起,连带着披在肩上的暖黄色丝帛都飞了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美,那么好。
“霜儿,我心悦你。”康均逸半蹲着,与谷月霜一般高。脸微微仰起,面带微笑,温柔的说道。
谷月霜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一切都来得这般,不经意。
自己一直那么尽力逃避这件事情,逸哥哥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重活一世,本只祈求一切安好,别的什么都不求。逸哥哥该配与良人,而不是自己这般被荒蛮之人折辱过的人。
虽说那是上一世,但是那些屈辱的记忆一刻也未曾离开过自己。如果不是手臂上的守宫砂提醒着自己,自己此时依旧是清白之身的话。她都怀疑现在的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一场梦,等梦醒了,还是得回到那荒蛮之地去。
如果带着这样的记忆和他在一起的话,对他也不公平,怎样才能让逸哥哥绝了这样的念想呢?
还在思索着,康均逸突然抬手,将谷月霜两鬓的碎发别到耳后。轻轻柔柔的,连眼神都那般温柔,柔的快要将谷月霜那颗封闭的心给暖化了。不敢与康均逸的眼神相接触,呼吸有些急促,连手不知该往何处放,只能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裙摆。逸哥哥的手无意中碰触到谷月霜的脸颊所在地,红了一片。
瞧着慢慢涨红了脸的谷月霜,且还低头不敢看着自己,康均逸便笑的越来越开怀。霜儿妹妹也是悦我的,否则怎会红了脸?
两人正在各有所思之时,只听外面“哗啦~”一声好似盘子摔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