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是否还会记得她?   黎音气喘吁吁过来的时候, 曲莘烟已经下了课, 正在收拾东西。
  
  “准备好了吗?”
  
  “好了。”曲莘烟点头, 拉上舞蹈教室的窗帘, 到角落去将一身的芭蕾舞服换下。
  
  “那现在回家拿好东西去机场, 我买了今天晚上的机票, ”黎音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半带着往门口走,“赶紧的,我和他们约好了在Y市集合, 到时候一起登山,有个伴。”
  
  黎音说的他们是她在网上认识的一堆驴友,本着都是去雪山的目的, 干脆就一起了。
  
  曲莘烟哦了声, 对这事倒是早就知晓,她锁好教室的门, 坐了黎音的车回到家。
  
  因为早就知道要去雾里雪山, 东西倒是提早就收拾好了, 这会儿只要仔细检查检查还需要放入什么便好。
  
  将最后一件衣服放入, 拉上拉链, 曲莘烟呼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 坐在沙发上看刚才黎音给她的地图。
  
  雾里雪山的地形并不复杂,高度也不高,因着风景很不错, 加上稍微有一点挑战难度, 一直都是登山爱好者最喜欢去的地方,然而曲莘烟并不太喜欢登山,她会答应黎音去这里,完全是因为一件事。
  
  黎音并不知道,她三年前就已经去过这里。
  
  那时的她糊里糊涂就一个人去了雪山……结果,迷路了不说,还害的当时出现的一个男人受了伤。
  
  那个男人……可以算是半途出现的驴友,他救了她,两人结伴同行,但没等再走多少,他的同伴已经来带他离开。
  
  虽然只有短暂的几日相处,曲莘烟却对那个男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三年一直心心念念无法忘却,她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却生了想要再见他一面的想法。
  
  也许这次和他们去雾里雪山,能再次遇见呢?
  
  长长舒了口气,曲莘烟往后一靠,将手中地图瘫在了腿上。
  
  希望她的愿望能实现,保佑!
  
  ******
  
  到达Y市的时候是半夜,简单和驴友们见了一面,曲莘烟便和黎音在订好的酒店歇了下来,累了一天,曲莘烟身心疲惫,很快就睡着。
  
  这一觉好梦到了早晨,按着约定的时候出门,正好大伙儿都差不多到齐。
  
  “都到齐了吧?”黎音数了数,笑眯眯地指指外头,“那,出发!”
  
  从酒店到山脚下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大家一起包了车,没睡醒的就趁着这时补觉。曲莘烟也还是困顿,可是视线早已被外头的茫茫雪景给吸引,从蒙了一层白雾的车窗往外看,还能看见绵延起伏的山峦,上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因无人涉足而显得十分干净。
  
  她想,她是喜欢这里的。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雪山山脚,根据当地司机的说法,从这个位置上去的登山爱好者是最多的。
  
  众人谢过司机后,整理好行装下了车。
  
  一出车门,曲莘烟立刻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气,比在酒店那会儿要冷个十倍不止,她抖了抖身子。
  
  因雪山地势较高,难免会有一些高原反应,曲莘烟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一时不太适应,沉默的像个木头,光听着黎音和她的驴友们聊得开心。
  
  只是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完全不知道前方是一个坑,于是很倒霉地陷了进去。
  
  “啊!”她吓了一跳猛然回神,抬眸之时才发现黎音和驴友都走在十分前面,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窘境,曲莘烟咬了咬唇,试着抬腿。
  
  怎知这雪陷得极深,一时之间竟纹丝不动,她抬眼看见大伙儿越走越远,急的额头都开始冒汗,被困住的腿依旧丝毫不动。
  
  这样挣扎了几分钟,曲莘烟开始无奈,视线之内大伙儿已经没了人影,而被埋的腿裤子已经浸了全湿,黏黏地贴着很不舒服,她皱了眉,心急之下蹲下去拔。
  
  便在这时,一个穿着亮色登山服的人从旁出现,并肩蹲在她身边帮着她。
  
  “脚卡住了还是怎么了?”她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愣神后回答。
  
  “陷进去了。”
  
  来帮忙的女生哦了声,试着拔了下毫无反应,怕伤了她只好抬头询问,怎知这一抬眼就撞入了一双清澈眸中,岳宜怔了几秒。
  
  是她……
  
  恍然回神,岳宜很快掩饰住眸底的神情,她抿了抿唇装作不认识,低头微笑:“你这腿陷得有点深,要□□可能得用点力,要是疼了叫一声。”
  
  曲莘烟并未回话。
  
  她垂着眸,视线落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虽然女人的头发变长了,但脸还是一样没变。
  
  她认得她。
  
  三年前出现在那个男人身边,将他带走的他的同伴。
  
  “小姐?”久久不见回应,岳宜奇怪地复问。
  
  “啊?”曲莘烟这才回神,见女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热心及陌生,想要问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反而忘了全光,她愣愣地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
  
  岳宜往后退了些,打算直接用点力将腿拔出。
  
  然而——
  
  “不要动,”淡淡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随即一道高大身影在身侧蹲下,岳宜侧头看见男人那生的极好的眉眼此刻微微皱着,摇了摇头表示对自己动作的不赞同,“她的腿已经冻住,这样拔会有危险。”
  
  岳宜怔住。
  
  “我来!”他抬手示意岳宜让个位置,凑近观察了会儿后,直接用手在她腿的周围扒雪,雪块是冻着的,因此他动作很慢。
  
  在这过程中,被冻住腿的她一动也没敢动,僵着身子以为自己是幻听,当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好几眼,才终于确定。
  
  她真的遇见了他。
  
  那个三年前雪山上一起走过的男人。
  
  只是……曲莘烟吸了吸鼻子,看见他低着眸面无表情,动作却在加快,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该问些什么……是先道谢,还是说好久不见,还是问他还记不记得她。
  
  好像都是很傻的问题。
  
  在她发呆的空当,腿居然轻松被他解救出来,她视线触及他乌黑瞳仁,到了嘴边的话只溢出两字。
  
  “谢谢!”
  
  他却不再回话。
  
  这时,走了老远的黎音终于发现了她的失踪,已经折返回来,惊魂未定地抱着她。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没事。”曲莘烟任黎音抱了会儿才推开她,自己则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稳住身体,她侧目看向还站在一旁的岳宜和他,这才发现周围有不少人,看来他们也是一个团队一起过来登山。
  
  她想了想。
  
  “刚才,谢谢,”再次道谢,她扯唇笑了笑,“你们也是来登山的吧,我们也是,要不一起吧!”
  
  这建议倒是没遭到任何人的反对,连他都淡淡点了头,曲莘烟暗自压住内心喜悦,忍着浸湿的右腿的冰冷,跟着继续往上走。
  
  越往上面,越能感觉到温度的下降及呼吸的不畅,虽然穿了很厚的衣服,但天生怕冷的曲莘烟依然冻得牙齿打架。她走的位置离男人不远,偶尔侧眸偷看,还能清晰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和绯薄的嘴唇。
  
  只是无论再怎么看,她看见的始终是冷淡,以及陌生,她想他应该早就将她忘记。
  
  失落难过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咬了唇难掩表情落寞,心不在焉地和黎音说话,没注意到前方不对,等两人反应过来,黎音已经尖叫一声往下摔。
  
  曲莘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去抓她,怎知将她拉了回来,自己却因惯性摔了下去。
  
  下方正好是个坡,她一路滚下去,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背上的背包早在过程中散开,她挣扎着从雪地上爬起来,将能看见的东西收回包中,毫不意外东西少了不少。
  
  然而她此刻没空在意这个,如何上去才是问题!
  
  坡是不高,但滑,她看见上方黎音焦急的表情,试着往上走了几步,皆是没几下就啪一下摔倒。
  
  苦着脸,曲莘烟也是无奈了。
  
  上方黎音在想着办法,连脱衣服绑成绳索都想了出来,但还没等她实施,就看见本该站在一旁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下去,腰间绑了一条绳子。
  
  尽管是雪地,在他脚下却如履平地,黎音看见他稳着步伐往下走,不知为何竟放了下心来。
  
  “别动,”行至大半,应息迟看见下方的傻女人还在试图往上爬,眉头不经意间一皱,他轻声叫道,“过来。”
  
  曲莘烟一愣,听话地走过去。
  
  他很快下了来,将腰间的绳索绑到了她腰上,而后一手拉着绳子,一手虚扶在她背后。
  
  “走吧!”
  
  曲莘烟下意识走去,因他在背后护着,竟一下都没有摔去,当到了最上方一个阶梯般的坎,她看见他先上了去,而后把手递给了她。
  
  “上来。”
  
  那冷淡的声音似魔音罩耳,在她耳内挥散不去,曲莘烟迟疑了一秒方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指腹及掌心有微微的薄茧,磨砺着她的手指很舒服,她一步跨了上去,岳宜立刻走过来给她解开腰上绳索。
  
  没去听岳宜在她耳边的话语,曲莘烟一双眼睛定在了男人的脸上,两人的手刚刚放开,她看着他转头离开,耳根之处竟微微发红。
  
  像是害羞了一般。
  
  曲莘烟忽然就想笑,她垂了眼睛,怎么也掩饰不住嘴角的弯度。
  
  他还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啊,当初她给他包扎,就看见了他脸红,如今牵了手,依然如此。
  
  真的……很好玩啊。
  
  ******
  
  夜晚露营。
  
  因为之前的摔倒,曲莘烟丢了不少东西,最倒霉的是那些大多是吃的,她坐在帐篷里翻了翻空空的背包,叹了口气。
  
  刚才吃了个面包,现下饿了却不敢再吃,她这两天的都在这里了,即便别人也有,她也不好意思去要。
  
  只能饿着了。
  
  想着睡着了就没有感觉,曲莘烟索性躺着闭眼,外头呼呼的风吹着,她翻了好几次身,依然清醒的很。
  
  看了看手表,表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这个时间应该是最好梦的时候,她却在忍受着饥饿。
  
  再次叹气,她扁扁嘴索性钻出帐篷,坐在干净雪地上戳雪,思绪复杂。
  
  眼下这点吃的是肯定不够,她不想下山,但却走不下去。
  
  该怎么办?
  
  “吃吧!”
  
  晃神间,竟有淡淡语调在耳边响起,如同惊雷一般,曲莘烟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他站在身后,手中正拿着一瓶水和一些吃的。
  
  “快吃吧!”见她不语,应息迟低了低身,将东西放在了她的腿上。早在下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丢了东西,特意在帐篷里等着,终于听见她出来的声音。
  
  “你……”她咬唇,眸光澄澈,半晌她缓缓扬起笑容,“谢谢!”
  
  他却没有说话,看她一眼后转身便想离去。
  
  然而曲莘烟却不想这样放他离开。
  
  她猛地站了起身。
  
  趁着众人睡着,白雾苍茫的夜色中,她轻声叫住了他。
  
  看他站住了脚,她的心一点点提起,往前走了几步到他身后,缄默几秒后鼓起勇气。
  
  “你……还记得我吗?” 正文 我叫,应息迟   话说出口的时候, 曲莘烟是有一点小后悔的。
  
  她并不确定眼前的男人是否记得她, 更甚的是, 她无法确定他是否会回答她这个鲁莽的问题。
  
  但话既然已经出口, 自然也没了收回的道理, 她小心地屏住呼吸, 忍住一池的心痒难耐, 耐心地等待着。
  
  已经是凌晨,纵然几人在雪山上找了块相对较好的位置宿营,也无法抵挡入夜后喷薄的凉气, 此冷如附骨之疽,生生地往骨头缝里钻,让曲莘烟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这一刻她是庆幸他背对着自己的, 最起码, 看不到她脸上的寒冷姿态。
  
  风愈来愈大,然而想要的回答还没听见, 曲莘烟抬眼瞧了瞧, 忍不住用脚尖踢着脚下雪花, 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这下好了, 人家不但不记得, 连回答都不想回答, 平白让自己像傻瓜一样站着。
  
  曲莘烟耷拉着头,第一次悔恨自己这样的勇气。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应该离开之时,一道嗯声从身前男人的唇边溢出, 虽轻不可闻, 却猛然让她睁大了眼睛。
  
  “你……”
  
  应息迟已经回过了身,自然看见了她冻得发白的嘴唇,眉毛再次一皱,他想上前给她披件衣服,却发现自己匆忙之下穿的比她还少,更是没有衣服可以脱下给她穿。
  
  于是只能叫她赶快回去。
  
  但话还未出口,衣袖已被拉住,应息迟低了头,眸光触及到软软的笑脸。
  
  “我还以为你……”曲莘烟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他的衣袖,几秒后又松开,她低头看了脚尖几眼,怕他觉得自己无聊又赶紧没话找话,“你腿上的伤好了吗?”
  
  话落,曲莘烟怔了怔,懊悔地攥紧了手指。她个白痴,都过去了三年,当时也没多深的伤口还能不好吗?
  
  “嗯!”难得又听见嗯声,曲莘烟怔了怔,听见他继续淡道:“赶紧回去吃,外面冷。”
  
  她一愣,黑眸水亮,正欲点头,却听见温柔之声从旁传来。
  
  “这么晚了,怎么在外面?”是岳宜,她并未睡得很深,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他还记得曲莘烟,“怎么穿的这么少?怕不会生病?”
  
  岳宜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块厚毯子,想给他披上之时,已被他拒绝。
  
  “回去吧!”
  
  说完他率先离开,岳宜愣了愣后朝曲莘烟笑笑,也跟着离开。
  
  苍茫的夜色中独留下了曲莘烟一人,她握紧了手中的水和吃的,缓步回到了帐篷内,赶紧用厚被子裹住了冻得冰凉的身体。
  
  咬着他给的压缩饼干,平常不怎么喜欢的味道也变得美味起来,她弯了弯眼睛,靠在枕头上。
  
  他还记得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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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继续爬山,因为昨日的两次摔倒,曲莘烟清晨起床时明显感觉到了腰酸背痛,以及轻微的不舒服,但这些都被压在了欣喜之后。
  
  很快整理好自己,吃了些昨晚特意留下来的吃的,曲莘烟收好帐篷,等着一些手脚慢的驴友。
  
  黎音拉好背包拉链的时候,就看见曲莘烟站在雪地里发呆,皮绳扎着的长发被风吹得扬起,她抿了抿唇,忽的朝她走过去。
  
  “莘烟啊,”黎音勾住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已经整装待发的他们的方向,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事实上黎音从昨天就开始奇怪,从曲莘烟的表演上来看,像是熟悉的人一般,而且她自问了解曲莘烟,她从来不会莫名其妙接近一个人,还是一个眉目疏离的男人。
  
  必定是认识的!
  
  果然——
  
  “算是吧!”曲莘烟怔了几秒后点了头,收回视线,“之前见过。”
  
  “我就说!”黎音笑眯眯,“你们怎么会认识,他们的装备看起来比我们专业很多。”
  
  曲莘烟摇头,显然不愿再多说,黎音无奈地耸耸肩,就算再好奇也没继续问下去。
  
  几分钟后,几个驴友总算是准备好了,大家伙默契地继续走去,因为昨日一天的劳累,不少体力较弱的女孩子腿脚酸软难以自己走动,于是几个姑娘干脆并肩走在一起,累了还可以相扶。
  
  这其中便包括曲莘烟。
  
  往上又爬了不少,跨过诸多看似危险的坑,一行人离坡顶更近了一步。随着海拔的不断增高,曲莘烟体内压抑了太久的高原反应终于爆发。
  
  呼吸越来越迟缓,甚至需要很用力地呼吸才能汲取到一些氧气,她渐渐地落后,越来越力不从心。
  
  真是该死的讨厌!
  
  用力吸了口气,曲莘烟抬眸看去,只见他的队伍个个都走的轻松,连黎音和驴友都没有出现她这样的情况,曲莘烟无奈地抚了把额头冷汗,挫败感由心而生。
  
  尽管喘的不行,但她并没有停下,努力地迈着步子朝他们靠近,只是愈来愈难受,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所幸这时候大家也停下原地休息。
  
  一行人已经走了不少路程,距离坡顶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黎音喝了口水,转头看见曲莘烟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帮她顺气。
  
  “你没事吧?”见她喘的厉害,一向镇定的黎音也吓得不轻,“怎么喘成这样?”
  
  曲莘烟没空说话,休息让她的呼吸稍微调整回来些,她捂着唇低低咳嗽了声,眨了眨眼才答话。
  
  “没事。”
  
  “你能行吗?”黎音却不放心,细眉皱成一团。
  
  曲莘烟却没再接话。
  
  休息了不少时间,看大伙儿都已经陆陆续续起身,有继续往下走的意思,曲莘烟撑着手也站起来,头却忽的一阵眩晕。
  
  她连忙后退几步稳住身体,用力眨眼去看清眼前雾蒙蒙的一切。
  
  该死的高原反应啊!
  
  这时大伙儿都已经准备好,有不少人已经要往下走,然而冷淡的声音又在此时传来,顿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再休息半小时。”
  
  一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莫名其妙地重新坐下。
  
  “怎么了?”岳宜也有些奇怪,侧首看见应息迟正在包里翻东西,“你在找什么?”
  
  应息迟却没有回答,翻了会儿才从包中拿出一瓶药,朝一个方向走去。
  
  到她面前的时候,应息迟看见她的症状已经越来越严重,因为呼吸困难而变得水雾朦胧的双眼此刻正看着自己,让他忍不住软下了声音,他打开瓶子,倒了几粒药。
  
  “赶紧吃下去。”
  
  曲莘烟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好几秒才有反应,也没管他给她的是什么东西,直接就往嘴里塞去。
  
  奇怪的是,过了没多久,呼吸竟渐渐顺畅起来,难受的感觉也慢慢消失。
  
  “知道自己有高原反应吗?”他又问道。
  
  曲莘烟抿了抿唇,望着他的眼睛摇摇头。她以前从来没去过这样海拔高的地方,三年前唯一一次雪山之行也没到多高就下了来,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严重的高原反应。
  
  “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他淡声,“起码要去做个高原反应测试再来这样的地方。”
  
  曲莘烟连连点头,通体的舒畅让她心情非常好,大大的眼睛笑的弯起。
  
  应息迟走了回去。
  
  望着他的背影,曲莘烟无视黎音在耳边叨叨的叫唤,嘴角上扬。
  
  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走回来,岳宜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不时看向明显阳光明媚的曲莘烟,眉毛微微皱起。
  
  ******
  
  继续往下走。
  
  让曲莘烟奇怪的是,岳宜竟主动过来,扶着她一起走,毕竟关系一般,她也没好意思推开,只能跟着走去。
  
  “我叫岳宜,你叫什么?”
  
  “曲莘烟。”
  
  岳宜颔首:“那个是你闺蜜吧,你们怎么想到来雾里雪山呢?看你的体质并不太适合做这样的运动。”
  
  被她问的尴尬,曲莘烟默了几秒:“就是想来。”她才不会告诉她,她是为了想要重新遇见那个男人而来。
  
  “哦!”岳宜也不深问,继续道,“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队伍吧,我是这个团队的队医,他们都是一群职业极限运动员,这次闲着有空,就刚好过来爬山。”
  
  曲莘烟点头。
  
  “你看他们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他们拿过不少国内和国际的大奖,包括刚才给你药的那个,数他的最多,不过他们各自的领域不太一样,有些是直排轮,有些是滑板或者极限单车。”
  
  “是吗……”曲莘烟再次点头,视线不可控制地落在了他身上。职业极限运动员,她并不了解的一个职业,能在这样的领域拿到那么多殊荣,想来他也是很厉害的。
  
  那光荣感同身受,她渐渐听不清岳宜的话,一心只落在他身上。
  
  这样优秀,才是他。
  
  ******
  
  最后一段路程终于被攻克,当站在山顶,看着他将一顶红色的旗帜插/在雪地上时,她的心情也跟着美好起来。
  
  视线内他们已经开始合影,他被围在最中间,大伙儿的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她看了会儿,默默回了头。
  
  登山之行算是到底为止,下去会有一条捷径,比上山的路稍稍危险些,但胜在快,因为大家都在,所以干脆就决定走这条。
  
  可是下山之后呢?
  
  心思忽然恍惚起来,曲莘烟坐在地上抱住双膝,她垂了垂眼睫,难掩表情落寞。
  
  一旦下了山,又是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会再认识谁,还有第二个三年重逢吗?
  
  不会有的。
  
  思及此,她重新抬了眼睛,那头已经合影完,这会儿正散开休息,准备下山,而他一个人坐在较远的位置,身旁无人。
  
  她忽然就想要走过去。
  
  那该死的勇气又一次而来,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那不想再等三年的想法在脑中回旋不散,她一步步朝他走去,在他身侧坐下。
  
  抬头对上他投过来的温淡视线,她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几秒,终是大胆地问了出口。
  
  “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
  
  男人垂手坐着,身姿挺拔一动不动,闻言后,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在她以为他又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开口。
  
  “我叫,应息迟。” 正文 无法控制本能的反应   他说话的时候, 语气极淡, 和以往说的每一句毫无差别, 可是曲莘烟却偏偏在这几个字中听到了笑意。
  
  然而视线在触及他面上不温不淡的表情之后, 她终究知道是自己听差了耳, 可是心中依旧激动无比。
  
  因为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小小地搓了搓手, 她笑弯了眼睛。
  
  “你好, 我叫曲莘烟。”
  
  话落就听闻面前男人嗯了声,曲莘烟也不知他是记住了,还是怎么样, 她垂了垂眼睫,正想着没话找话来化解现在过分安静的尴尬,他就再次开口。
  
  “现在还难受吗?”乌黑的眼珠安静地瞅着, 应息迟见她似乎没明白的表情, 又补了句,“我是说高原反应。”
  
  “已经没事了。”
  
  她眯了眯眼睛, 心底开心着他的关心, 话也不自觉开始变多, 趁着这难得的时刻, 曲莘烟愣是没话找了许多话来聊天, 两人倒是相聊甚欢。
  
  她发现他其实根本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漠, 或许……她拧眉想了想,很快又舒展开。
  
  大概是因为不认识吧,换做是自己也对不认识的人热情不起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 曲莘烟似乎听见黎音在那头叫自己的名字, 她没再多逗留,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雪起身。
  
  “我先过去。”
  
  她笑了笑,在他的目光下转身朝黎音跑去。
  
  身边忽的一下安静下来,应息迟望着前方大好风景,心中却在怀念方才时刻。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眼见她已经回到了黎音身边,他也就不再多看,回了眸后静静低头。
  
  小燕子。
  
  应息迟突然觉得,他是这么定义曲莘烟的。
  
  就像小燕子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闹得不行,偏偏他很喜欢。
  
  ******
  
  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应息迟身边便坐了岳宜,她瞟了瞟他没什么变化的脸色,轻咳一声后说话。
  
  “倒是没想到这次能这么顺利地登顶,”她看着他的侧颜,“正好圆了你三年前没上去的梦,大家一起来,又热闹又有意义,是吧?”
  
  应息迟低低应了声。
  
  岳宜也不在意他态度的冷淡,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继续自言自语:“来之前看了不少雾里雪山的照片,全都是别人拍的,果然美景还是要自己来看才比较有意思。”
  
  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别的,岳宜这才状似无意地提起曲莘烟,她绞着自己的手指,微笑:“你怎么突然对那个驴友那么好,又是给吃的又是给药片,要不是知道你们没见过,我还以为你们之前认识呢……”
  
  岳宜自然是知道两人之前见过,故意这般说也不过是含蓄告诉他曲莘烟不过是个过路人而已,她喜欢应息迟,自然不希望任何有可能会引起他注意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
  
  然而她没想到他会反驳。
  
  “见过!”温淡的嗓音打断了岳宜还在继续的话,应息迟转过头,对上了她那双睁大的双眼,“我和她见过。”
  
  岳宜喉口一哽,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你应该也见过才对,”他轻声道,“三年前在这里,是她……”
  
  “啊,我想起来了!”岳宜忽的道,意识到自己太过大声,尴尬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霍地起了身,“我去那边一下,好像有人在叫我……”
  
  再一次安静。
  
  离说好的休息时间没剩多久,应息迟将背包放在背后,放松身体靠在上头,他低眉看了眼澄净的雪花,忽的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曲莘烟……”
  
  ******
  
  休息的已经差不多,众人收拾好行囊,开始下山。
  
  如同之前约定好的,大家伙儿走的是和上山完全不一样的另一条道,因为绝大部分人都赶时间,想要在天黑之前下了山,因此默认走了这条稍稍危险,却快的路。
  
  因为多了很多又高又陡的坡,众人不敢再像上山时那样懈怠,一脚一脚走的极是认真,便是因为这样,脚程慢了不少,过了一个多小时也才走了没多远。
  
  下了一个短小的滑坡,曲莘烟听见前方领路的人说了句后面会平坦一些,暗自松了口气,她抖了抖鞋子上沾染的雪花,跟在队伍后头走去。
  
  一边跟路一边走神,曲莘烟也没发现自己渐渐变慢,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身边骤然多了个男人,不知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走了多久。
  
  “你都没有声音的吗?”曲莘烟吓了一跳,看了看和前面人拉下的距离,稍稍加快了步子。
  
  应息迟顿了几秒才回答:“是你太走神。”他发现她落后了之后就慢下脚步挪到了她身边,可惜她跟游魂似的毫无反应,跟了好半天才回神注意到自己。
  
  “哦!”曲莘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去问他怎么会过来,自然地和他聊起天。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就到了他的职业上去。
  
  听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曲莘烟才第一次对职业极限运动员这个职业有了浅淡的了解,当他再介绍了一下除了比赛项目之外的一些极限运动,曲莘烟的心被悄悄勾起。
  
  她开始喜欢这项运动了。
  
  “你的俱乐部,在S市?”
  
  听他说了些专业词汇,曲莘烟云里雾里,只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她抬眸看见他点了头,内心彭拜不已,抿了抿唇后故作淡定地回话,实则嘴角的小弯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我也住在S市。”
  
  应息迟怔了怔。
  
  曲莘烟道,黑眸亮晶晶:“那,以后我可以去看你的比赛吗?”她想去看看他比赛时候的样子,看着他站在领奖台上骄傲的模样。
  
  应息迟当然点头:“好。”
  
  一边聊天一边下山,时间竟变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行至三分之二处,不少人已经走得很累,于是干脆停下来休息会儿,顺便中途吃个饭。
  
  在包里翻了半天,只找到剩下的一块压缩饼干,曲莘烟叹了口气,拿了出来。
  
  看来只能在下山后再回去好好吃一顿了。
  
  刚拆了包装,曲莘烟打算放到嘴边,忽然眼前有一包吃的放到了自己面前,她一怔,抬了头。
  
  “吃吧!”是他。
  
  这会儿岳宜就在他身侧不远,见应息迟动作,话也不说了立刻跑过来,将自己的吃的给了曲莘烟,同时将他的推回去。
  
  “吃我的吧!”
  
  “……”曲莘烟怔愣,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伸手去接,身体猛地被往后拉,她一看是黎音,笑眯眯地给她带出了十米远。
  
  “黎音,怎么了?”
  
  “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黎音瞪了她一眼,八卦地问道,“你和他之间不太对劲啊。”
  
  曲莘烟一僵:“哪里?”
  
  “全部!我看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啊,一路下山一路聊天爽不爽?快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曲莘烟不太想说,黎音便一直闹个不停,浑身解数都使上了,曲莘烟被闹得不行,拉了黎音袖子声音极轻。
  
  “我……喜欢他。”
  
  从三年前分开开始,她就心心念念地想了他三年,以前她以为那是什么毛病,在重新遇见他之后,她明白了那是喜欢。
  
  是不敢说出口的暗恋。
  
  “你……”黎音吃了一惊,眼神在两人之间瞟了瞟,沉默了会儿,“你为什么喜欢他?”亏她一直以为曲莘烟眼高于顶,没想到这丫头心中早就有人。
  
  “没为什么。”曲莘烟摇头。
  
  黎音不再多问,的确是怎么也没想到曲莘烟口中的两人三年前见过,会让她开始漫长三年的暗恋。
  
  “你喜欢的话,我会支持你的。”黎音笑了笑,道:“你有没有问过他是不是单身,刚才你们聊了这么久。”
  
  “没有,我想再等等,他也在S市的。”
  
  黎音哦了声,随即笑眯眯:“祝你成功啊,我会当你坚强的后盾的!”
  
  曲莘烟笑出声,心中一片柔软。
  
  ******
  
  继续下山,现下应息迟和自己的队伍一起,没再走在曲莘烟身边,几个队友正聊着没多久之后的一场比赛,就在S市。
  
  默默听着,岳宜在几人停顿时插/话:“你们都很厉害的啊,继续加油,最好我这个队医能闲一点,别有用上我的时候。”
  
  众人听闻后笑了笑。
  
  时间在聊天中滴答走过,慢慢众人接近了山脚,心情更是亢奋了起来,那些和黎音一起过来的驴友更是高兴地蹦蹦跳跳,大声喊叫,丝毫不顾及这里是雪山。
  
  看到好友皱起的眉,黎音也不好意思让驴友们继续放肆,于是咳了咳:“慢点走,别叫这么大声,还没出雪山呢,小心引来雪崩。”
  
  雾里雪山几年前就雪崩过一次,就是因为驴友的肆无忌惮,听闻当时死了不少人,黎音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几个驴友一听也乖乖地收了声,哦了下没再蹦跳。
  
  众人继续往下走。
  
  已经愈来愈靠近山脚,曲莘烟望着可以看见的村庄发了会儿呆。
  
  马上就要走了,而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所在地,其他什么都不清楚,这样以后还要怎么联系?
  
  她不想再来一个三年,可是转头看见他身侧有岳宜在,也不能过去问号码之类。
  
  甚是纠结。
  
  在她沉思的时候,众人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压抑而来,那声响愈来愈大,瞬间让应息迟变了脸色。
  
  “小心雪崩!”
  
  漫天的白雪朝众人扑过来,曲莘烟回神耳边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动作比意识更快地回身,在他护住她之前已将他压在身下。
  
  “咔擦!”她仿佛听见了自己脚腕错位的声音。 正文 要暂时停止舞蹈也甘愿   这一场雪崩来的快而猛烈, 吓坏了不少从未见过的驴友, 当然, 这并不包括应息迟。
  
  当他拨开压在身边的雪, 将覆在他身上的曲莘烟抱起来时, 看见她闭着眼疼的说不出话, 当下他也不管刚从雪堆中出来的众人, 横抱了她就立刻往山下走。
  
  直到看着她进了手术室,一颗心还高高吊着落不下来。
  
  在应息迟等待的空当,黎音和岳宜也赶了过来, 黎音看见手术室亮着的红灯,硬生生捂住嘴唇吓哭。
  
  眼泪成串地掉,黎音是看见了曲莘烟脸上痛苦的表情的, 她知道她伤到了脚, 而且很可能会严重。
  
  想想也不敢相信,不过是来爬一次雪山, 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曲莘烟是个芭蕾舞老师, 若是脚受了伤, 这让她以后怎么跳舞。
  
  这样一想, 眼前更是一片水雾朦胧, 黎音哭的肩膀一耸一耸, 嘴边慢慢溢出难受的话语。
  
  “要怎么办?如果她以后不能再跳舞,她会不会恨死我……”
  
  她根本不敢想象,要是医生出来, 要是说脚受了伤从此不能使力, 要是……
  
  “不要乱想,”岳宜实在是看不下去,偷瞟了应息迟一眼后,走过去圈住了黎音的肩膀,“医生都还没有说什么,你自己倒是先把自己吓死了。”
  
  黎音沉默。
  
  “不会有事的,你冷静下来,相信我。”
  
  “可是……”黎音抽抽鼻子。
  
  “没有可是,”岳宜皱了皱眉,想着要怎么安慰这个自己吓哭自己的傻姑娘,“你先冷静,不要胡思乱想,我……”
  
  “她不会有事。”一道淡淡声音突兀地插/入,直让说话中的岳宜愣了好几秒,倒是黎音点点头真的安静下来,但眼泪鼻涕还是没能停下。
  
  手术室外的走廊一片安静,除了偶尔远处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及低声谈话,没有人出声。
  
  岳宜依旧站在原地,她抿了抿唇看着异常冷静的应息迟,看着他面上依旧冷漠的表情,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凑近低语。
  
  “她伤的严重吗?要是真的……”如果真的像黎音想的那样,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他侧头,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岳宜,在缄默了几秒后,他又低道,“就算有这个如果,我也会负责。”
  
  他说完后便转回了头,不再看岳宜,而这一席话已经让岳宜轻微变了脸色。
  
  负责?岳宜攥紧了些手指,沉默。
  
  ******
  
  手术室很快就打开,果然如应息迟所说,曲莘烟的脚并没有骨折之类,只不过扭伤严重,待休息一段时间,等完全好起来,还是可以继续跳舞。
  
  话落,在场几人便放下了心。
  
  到了她休息的病房,应息迟进去的时候她正靠在床头发呆,他无声进入轻轻地拉了张椅子在一旁坐下。
  
  “疼不疼?”
  
  带着关怀的话语让曲莘烟回了神,她转眸瞧见病房里突然多了三个人,其中应息迟就坐在床边,她摇了摇头,微笑。
  
  “不疼,其他人呢?他们都没有事吧?”
  
  应息迟嗯声。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当,黎音赶紧走了过来在床侧坐下,紧紧拉了曲莘烟的手不肯松开。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黎音哭的通红的眼睛瞪着她,“幸好医生说没有大事,不然我会自责死,你明白吗?”
  
  曲莘烟闻言笑了笑,拍了拍黎音手背,没接话。
  
  就在不久之前,大雪压境之时,当她清晰感觉到脚腕受伤的时候,说实话她内心是慌的,她害怕脚腕严重受伤,程度到以后这只脚都不能太过使力,那她也算是半毁了。
  
  所幸没什么大碍。
  
  这期间黎音又拉着曲莘烟说了不少话,直到外头有护士进了来,表示这里只能有一个陪护,黎音眨了眨眼,正要说自己留下,已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我留下,”应息迟主动答道,视线缓缓落在呆愣的黎音和微惊的岳宜面上,他继续道,“你们先回去吧!”
  
  黎音张大眼:“可是……”
  
  “我会照顾她,”应息迟再次淡道,“爬山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黎音怔默一秒,想起雪山上曲莘烟和自己说过的话,忽的福至心灵明白。
  
  “好,那我先走了。”黎音起身,偷偷给曲莘烟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率先出了病房。
  
  然而岳宜还没走。
  
  “要不我留下吧,”岳宜抬眸对上他眼睛,顾着勇气说,“毕竟都是女生,好照顾……”
  
  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的理由,岳宜尽可能想说服应息迟让自己留下,她没有去看床上曲莘烟的表情,只顾自地说着。
  
  没错,她是不想他留下,不想让他来照顾这个女人。
  
  然而她说了半天,依旧没有改变他的决定,在出病房之前,她哀怨地咬了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这下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曲莘烟躺在床上手臂遮在被中,纤细的手指因为独处而紧张地蜷缩起来,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这样单独处着的两个人,怎么都让她无法平静。
  
  沉默半天想说点什么打破安静,抬眼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曲莘烟喉口一哽,脑子里想好的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反倒是他先开口:“医生说你的伤可能需要在医院里养一个星期。”
  
  曲莘烟怔了怔才哦声,一想不对立刻又接话:“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呆这么久。”
  
  她其实是无所谓在这里再呆几天的,可是在雪山上时就听见他的队友在讨论过些天比赛的事,她猜到他要回S市去做赛前准备,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要一个人呆在这儿的感觉太过孤单,而且没有他,她更是不想。
  
  “想回去?”他安静问。
  
  曲莘烟点点头:“其实我觉得我没什么事,你们是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和黎音也是,要不……一起走吧?”
  
  话到后面声音愈来愈轻,那近乎邀请的感觉让她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等等。
  
  “但医生说你要在医院。”他说。
  
  “我真的没事,”曲莘烟急了,掀开被子就想表示一下自己真的没什么事,不过被他按了回去,“我可以回去,而且,我也不想在这里……”
  
  说了半天就是想一起走,偏偏从他面色中又看不出是答应还是怎样,曲莘烟大眼眨着,期待。
  
  “知道了,”默了半晌,他终于点了头,幽深眼睛看着她的笑脸,“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出去买。”
  
  曲莘烟笑:“都可以。”
  
  之后应息迟便出了去,他在附近找了一家粥铺,不料生意太好需要排队,握着手中叫号的纸,他的思绪回到了方才,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耳根处竟渐渐红了起来。
  
  ******
  
  瞅着打了石膏的腿,曲莘烟幽幽地叹了口气。
  
  得知要暂时停止跳舞的时候,心里无可避免是难受的,可是一旦想起若是这伤落在了他的脚上,耽误了他的比赛或者其他,曲莘烟瞬间又觉得那还是她吧!
  
  她知道回S市的飞机票买的是明天,也知道自己不应该乱动,但是她就是不想留在这里,就想回去,回到两个人都在的S市。
  
  ******
  
  买的青菜粥很清淡,却出乎意料的好吃,曲莘烟握着勺子小口吃着,不时看看在一旁静默吃饭的他,顿时感到生活如此美好。
  
  一碗青菜粥并不多,曲莘烟擦了嘴靠在床头,见他也好了,憋了一会儿的话轻声问出。
  
  “过些天,你们是不是有比赛?”
  
  他刚走回来坐下,闻言嗯了声。
  
  曲莘烟眼睛亮起:“我能不能去看你们比赛?”想到能现场看见他比赛时的模样,曲莘烟就希望时间快快过去,赶紧到那一天。
  
  听言应息迟点了头:“等你脚好些再说,现在多休息。”离比赛时间还有不少时日,足够她好好养伤。
  
  “好!”她乖乖地应声,眼睛弯的像一方月亮。
  
  来日方长,她不急。
  
  ******
  
  从雪山回来后,应息迟除了在俱乐部训练,又多了个陪护的工作,因为两人是独处的,他又每天准时过去看她,没少被队友调侃,但他一概不予理睬回复。
  
  这天他买了饭往医院而去,回到S市后他就帮她重新找了家医院,让她安分养伤。
  
  通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曲莘烟已经可以下床稍稍活动一下,当应息迟进来的时候,她正单脚跳着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他吓了一跳被门槛绊倒,应息迟瞳孔骤缩,立刻便过去搂住了她的腰,扶她站稳。
  
  “没事?”微微喘着气,他低头看着靠在他胸口的人。
  
  “啊?没,没事。”曲莘烟吓了跳,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她红了脸手指下意识拉紧自己衣摆,正无话可说时黎音进了来。
  
  “站在门口做什么?”一脸奇怪,黎音扶了她往回走。
  
  曲莘烟没答,视线内他放了东西在床头柜后轻声出门。
  
  腰上触感还在,仿佛他的手还停留着,曲莘烟脸微红胡乱走神,黎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清。
  
  门口。
  
  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应息迟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望着掌心上的纹路发呆。
  
  便是这样一双手,刚才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软软的身子轻轻按在了怀里。
  
  从方才开始就未散去的耳根红晕渐渐扩散到了脸颊,而他面上表情依旧淡淡,他又看了会儿才放下手,绯薄唇角一点一点勾起。 正文 一旦重逢就不想再分开   “今天感觉怎么样?”
  
  黎音放下手中的包和水果袋, 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好。
  
  “挺好。”
  
  闻言黎音笑眯眯, 她手伸进水果袋想给曲莘烟削个苹果, 余光看见方才应息迟放下的袋子, 又缩回了手。
  
  “你还没吃饭啊?”
  
  曲莘烟点头, 视线转过落在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袋子上, 她知道那是他带来的饭。
  
  黎音哦了声, 忽的凑近些贼兮兮地问:“我说你们俩也单独相处这么多天了,这本来都是我的事全被他给揽去了,到现在为止有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啊?比如拉个手, 亲……”
  
  黎音还没说完,曲莘烟已经急迫地打断,面色尴尬:“没有……哪有这么快?”
  
  说完她倒是想起了刚才那个意外的拥抱, 耳根不禁更红了些。
  
  “好吧, 没有,”黎音撇撇嘴, 笑眯眯地让自己无视面前女人的脸红, 大眼一转又换了个话题, “话说你在医院里呆着就不打算告诉叔叔阿姨了是吗?反正日日有小情郎陪着, 还要……”
  
  “黎音!”曲莘烟瞪她一眼, “这种事没必要告诉他们, 况且,不说他们也会知道。”
  
  “说的也是。”虽然曲莘烟的父母早就离异,但都还是关心她的, 这事想要瞒住确实不容易。
  
  杂七杂八又聊了几句, 黎音还要去上班,就先离开。她走了之后,没几秒他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打开保温壶。
  
  里头放着煮的软糯的米饭,还有几样清淡的菜,应息迟将骨头汤给她倒进了饭中,挑了不少嫩骨头放在上头。
  
  “吃吧!”
  
  “谢谢!”她接过来,拿着筷子小口地吃着,偶尔牙齿咬到软骨头发出极轻的声音。
  
  一碗饭在静默中很快入肚,曲莘烟侧身抽了一旁的餐巾纸,将饭盒内侧和调羹简单地擦拭干净,而后递到他手中。
  
  他动作麻利地将饭盒放好,连着保温壶一起放入袋中。
  
  一直以来的无言延续到现在,曲莘烟手缩在被子下,搭在腿上有些紧张地蜷缩着,她不时瞟瞟正在削水果的他,忽的低声开口:
  
  “应息迟……”叫了这个几天都还是觉得生疏的名字,她抿抿干涩唇瓣,“你每天都过来给我送饭,我……有没有耽误你的训练?”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她最是知道,有几次看他过来时脸上手上都是汗,可见路上赶得有多急。
  
  话音刚落应息迟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她踟蹰了半天竟问出这么个问题,当下也微勾了嘴角好脾气地回应。
  
  “如果耽误了,你打算补偿我吗?”
  
  曲莘烟愣住。
  
  见她瞪大圆眼,应息迟高兴地挑了挑眉,他换了个坐姿,长指搭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没有耽误,正好结束训练过来。”
  
  她瞪大的眼睛敛了敛:“真的吗?”
  
  他点头。
  
  高提着的心稳稳地落下,曲莘烟接着问:“应息迟,我听岳宜说,你们每个人大多训练的项目都不一样,你呢?你是哪个?”
  
  上次岳宜就说了几个,都是她平生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连在电视上都没怎么见过,一直听说这种极限运动需要很多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怕吃苦。
  
  所有的好成绩没有训练哪能轻易得到?
  
  “之前学的很杂,每项都算是有涉及,”他答,眼眸乌黑,“但是练的最多的是单车。”
  
  曲莘烟哦声。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只见应息迟起身要去卫生间里扔垃圾,曲莘烟看着他背影,蓦地话从唇边溢出。
  
  “应息迟……”
  
  他闻声顿住脚步,一手拿着垃圾,半侧身回头看她。
  
  见他望向自己,曲莘烟本想说的话反而卡住,大脑一片空白一句也想不起来,她尴尬地咬了咬下唇,藏在内心更深处的话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
  
  “应息迟,我觉得这样叫很生疏,以后……叫你息迟好不好?”
  
  ******
  
  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样的话,曲莘烟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才认识多久,突然这样心急真的好吗?
  
  然而意料之外,她一个人纠结了半晌,却听见了他静静的应声。
  
  “好。”
  
  听言她一愣,刚抬眸,正好看见他身影消失在转角,随即卫生间传来开门声。
  
  就这么答应了?
  
  曲莘烟还有些不敢相信,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猛感一痛之后低低吸气。
  
  真的答应了!
  
  一想到自己今后不需要再连名带姓地叫他,一想到那两个字,曲莘烟就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了一步。
  
  好开心!她捂住面颊偷笑,真的好开心!
  
  反观另一人。
  
  进了卫生间后便背靠着门发呆,应息迟微微仰着头,似乎能从隔音并不好的门板后听见她的笑声。
  
  愉悦地勾了勾唇角,应息迟单手插/入口袋,另一手将垃圾扔入桶中,他侧身调整了个姿势,并不急着出去。
  
  想着她刚才大胆的问话,回味着他单单两字的名字从她口中叫出,应息迟本就美好的心情更是上了一个台阶。
  
  他非常喜欢这样的转变!
  
  一想到今后能听见她更是亲近地叫他,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都漾出了明显的笑意。
  
  那么现在……她已经改了,他是不是应该跟着变化?
  
  “曲莘烟……莘烟……”
  
  他淡笑,敛了敛后转身出门。
  
  ******
  
  午饭后她开始睡午觉,正好应息迟要回到俱乐部,给她掖好被子关了门便离开。他走后没多久,便有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病房,两人发现床上的人正在睡觉,默契地皆不出声,各自坐在床的两侧静静等待。
  
  于是曲莘烟醒来后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的母亲正望着窗外发呆,而她的父亲正手捏着一份报纸在看。
  
  她轻轻咳了咳。
  
  “醒了?”曲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凑近握住了曲莘烟的手,“感觉怎么样?这么大的事居然一声不响,你心里还有没有妈妈?”
  
  一旁曲爸爸也跟着点头。
  
  曲莘烟干涩地笑了笑,轻声解释:“其实没什么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曲妈妈却不认同,瞟了眼她打着石膏的腿:“这叫没事?你在医院呆了几天了,是不是已经可以出院了?要不妈妈现在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住吧,有什么情况妈妈也好照应。”
  
  曲莘烟一怔,下意识就要拒绝:“没事,回家做什么,妈你那么忙,我还是一个人。”
  
  曲爸爸趁着这时候插嘴:“要不去爸爸那里,爸爸来照顾。”
  
  这话立刻遭到曲妈妈的反对:“你一个大男人哪知道什么照顾?还是跟妈妈回家,不管怎么样家里总比医院舒服……”
  
  曲妈妈生了一张利嘴,不停地说着,偏偏曲莘烟已经走神,思绪飘得老远。
  
  她不能现在就跟着妈妈回家,她没有应息迟任何联系方式,若是就这样凭空消失,对他而言并不礼貌,况且……如果就这样走掉,她今后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今天走。
  
  “妈妈,明天跟你回家吧!”曲莘烟笑了笑,随口扯了个谎言让曲妈妈明天再来接她,曲妈妈倒是不疑有他,和曲爸爸一起又呆了许久,才离开。
  
  望着两人和谐的背影,曲莘烟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明看起来还是有感情的,为什么就是不肯复婚呢?
  
  乱七八糟的事情压了一堆,想着想着又有些困,曲莘烟闭了眼,坠入梦乡。
  
  ******
  
  曲莘烟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
  
  还未睁眼就闻见饭菜香味,她循着香味坐起身,刚睁开黑眸就看见他坐在床侧。
  
  “醒了?”
  
  曲莘烟怔愣几秒,反应极慢地点头,她视线下滑落在他手中的保温壶上,声音微哑。
  
  “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打开保温壶,布菜,“吃饭吧!”
  
  这下她没回答,接过饭盒和调羹之后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忽的想起下午一事,她停住告诉了他。
  
  “所以明天我就跟妈妈回家住了。”
  
  应息迟听着,心中瞬间一空,他点点头没说话。
  
  病房里忽然变得安静,在吃完后医生进来例行检查依旧如此,但当医生笑眯眯地调侃曲莘烟有个又好又贴心的男朋友时,两人便有了反应。
  
  红晕顺着耳根爬向脸颊,两人都没能例外,奇怪的是在医生出去之后,依旧没人开口解释。
  
  这样静默微妙的气氛延续到曲莘烟掀开被子,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感觉,索性借口进卫生间躲一躲。
  
  小心翼翼地进入反关上门,应息迟站在床侧发呆。她要离开的消息大于医生的调侃,明明少了一天跑两趟医院的差事,他却觉得难受不已。
  
  担心以后不能再见面。
  
  担心明明同在一座城市却再也碰不到。
  
  静静往前走了几步,应息迟呼吸微沉,他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她的手机,无声拿起。
  
  没有设密码,他很容易便进入了通讯录,将自己的号码保存,俱乐部地址写下之后,他用她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望着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应息迟点入新建联系人,在名字那一栏停顿一秒,而后毫不迟疑地打下莘烟两字。
  
  做好这一切,将手机塞回口袋,应息迟勾起嘴角。 正文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其实他也想和她有一丝联系   翌日早晨。
  
  曲妈妈过来接的时候, 应息迟已经提早来帮她办好了出院手续。被扶着坐在了临时用用的轮椅上, 曲莘烟总算离开了医院。
  
  停车场, 单脚跳着坐上了副驾, 曲莘烟回头看见曲妈妈将轮椅收好, 绕过车尾坐进了驾驶座。
  
  “家里餐桌上有鸡汤, ”曲妈妈一边倒车一边说, “一会儿到家了我给你热一下,喝掉。”
  
  曲莘烟哦道。
  
  “等会儿妈妈还要去上班,你一个人在家安分点, 知道自己脚伤了就不要出门了知道吗?妈妈书房里有电脑,要是无聊的话自己去拿来玩。”
  
  “知道了。”她就说跟着回家她还是一个人。
  
  “有什么想吃的吗?妈妈下班后去给你买。”曲妈妈问。
  
  拧眉想了想:“随便吧,要不骨头汤?我想吃嫩骨头。”
  
  曲妈妈应声。
  
  车子行驶在大马路上, 母女俩闲聊了几句后就不再说话, 曲莘烟背靠着座椅,无聊看看曲妈妈认真开车的模样, 才慢悠悠拿出手机。
  
  随便一些软件里转了圈, 曲莘烟发现没人找她, 于是手指点到了相册, 随着屏幕上一张张照片的跳出, 她点开了第一张。
  
  因为是偷拍, 所以拍的不是很清楚,但很显然,那是一张拥有好看侧脸的男人。
  
  他正低着头, 手上动作不甚清晰, 从照片上曲莘烟还可以看见他舒展的眉头及微抿的唇角。
  
  那是她趁应息迟不注意时偷偷拍下的照片。
  
  念起这个名字,曲莘烟不免开始有些失落。尽管早上又见过他一次,可是那短暂的几分钟根本不够她看,况且……
  
  她还是挫败地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就算知道在同一座城市又如何?就算认识又如何?如果前提是见不到面,一切都成为了空谈。
  
  似乎听见女儿发出了低低的叹息声,曲妈妈奇怪地侧脸问道:“你怎么了?”
  
  曲莘烟闻声一愣,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随口扯谎:“没事,我在想什么时候到家,我想念家里的床了。”
  
  曲妈妈嗤笑一声,继续认真看前方:“你也知道想念,昨天说要接你回家你还不肯……”
  
  紧接着又是一大堆的碎碎念,曲莘烟直接无视,手指捏着已然黑屏的手机发呆。
  
  总会有办法的,应该是吧?
  
  ******
  
  天气晴朗,应息迟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在俱乐部授课。
  
  像他们俱乐部,只有他一个人平时没事的时候会教一下别的对极限运动有着热忱的学员,当然是会稍微收取一些费用,用来做俱乐部日常的开销。
  
  比如现在,他正教了几个学员一个新的动作,在给他们几人都纠正了一下动作之后,他走到一旁长椅上休息。
  
  仰头喝水,半瓶一会儿就消失,应息迟拧好瓶盖望着远处仍在奋力练习的学员,思绪微微有些打飘。
  
  不知道他昨晚留下的号码和地址,她有没有发现?
  
  这样想着,应息迟起身去一旁柜中拿出了手机,看见上头没有一通未接来电,他便知晓她还没看到。
  
  不过他并不着急。
  
  很快,很快她就会发现了。
  
  轻勾唇角,应息迟放好东西,关了柜门准备回去,偏偏在这时,岳宜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
  
  “早上好。”岳宜刚来,和队友及学员打了个招呼,她探首找了找应息迟的位置,在看见之后走了过去。
  
  “怎么样?今天教他们的新动作哪几个学的比较快?”
  
  岳宜站在他身侧,目光不离跟着坐回了长椅上,她笑了笑。
  
  “都不错。”
  
  “那挺好的,”岳宜点头,“说不定以后可以留一个在我们队里,指不定就是下一个冠军。”
  
  他没作声。
  
  岳宜倒也不惊讶,习惯了他总是沉默,兀自说着一些有趣的事,在说完之后,她忽的叹了口气,转换话题。
  
  “昨天我爸妈又打电话回来了。”
  
  应息迟偏头望过来。
  
  要说岳宜最头疼的事,就是接到父母的电话,因为每一次,他们都会毫不例外地提起那件事。
  
  “又让我去医院里工作,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说了几遍了,我都拒绝过多少次了,还一直不放弃!”岳宜无奈,转眸对上他的视线,“我早就说过了,我想要留着队里当队医,我不想去医院里工作,他们怎么就一直不死心?”
  
  这件事应息迟也是知道的,想当年岳宜硬是要加入他们队里当队医时,其实他并不赞成,只是她已经铁定了心,不管别人怎么劝慰都没有用。
  
  “再说像我这样随心的人,也不适合在医院里工作啊,那么严肃紧张的气氛,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说到此岳宜又叹了口气,她歪了头,忽的轻声问道:“息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淡道:“嗯!”
  
  “你……”岳宜深吸一口气,终是鼓足勇气问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初违背叔叔意愿坚持走这条路,你后悔过吗?”
  
  说起来,应息迟的过去倒是和岳宜有部分相似,两人都违背了家庭的意愿,坚持着做自己喜欢的事,唯一不同的是,岳宜的父母还在坚持劝解她回来,而他的父亲已经不管他。
  
  “没有,”缄默半晌,他眼睛望着前方安静回答,“从来没有后悔过。”
  
  即使当年因为自己而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使违背了父亲的意愿关系闹僵,他依然坚持着在走这条常人不知心酸的路,坚持着自己的喜欢。
  
  话落,岳宜的脸上渐渐扬起了明媚的笑意,她伸了伸手指想和他握手,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所以我也是,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们会为自己的坚持奋斗到底,以后爸妈定会承认我们现在的坚持是正确的!”
  
  应息迟继续回去授课。
  
  长椅上,岳宜独自一人坐着,如水般温柔的双眸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们,唇角的微笑经久不散。
  
  ******
  
  到家之后没多久曲妈妈果然就离开,曲莘烟一开始还安安分分躺在床上发呆,后来就呆不住爬了起来。
  
  总觉得发呆是在浪费时间,她得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先是单脚跳着去了曲妈妈的书房,拿了电脑过来开机,之后她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在冰箱里发现有切好的苹果之后立刻拿出来一并带走。
  
  靠在床头,她随便点了一个影片,一边看一边吃水果,只是不料这影片极是无聊,不过看了三分之一,她已经不小心睡着不下五次。
  
  索性关了播放,随意浏览了一些网页后,曲莘烟无聊地扁扁嘴,将电脑和空盘子放在一旁。
  
  以前上班忙碌的时候总希望休息时间能多一点,现在真的有很多时间让她在家里休息后,反而觉得时间一分一秒走的太慢,极度无聊。
  
  仰面躺了会儿,曲莘烟翻了个身,还是拿出手机来看照片,静静盯着那张模糊侧脸直到屏幕黑屏,她才点亮,想将后台程序关一些掉。
  
  只是一开启后台,曲莘烟便发现有两个自己没打开过的,她好奇点进去,眼眸瞬间睁大。
  
  通讯录里竟明晃晃地躺着应息迟的联系方式,而另一个后台软件备忘录中则写明了他所在俱乐部的详细地址。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快要将她砸晕,曲莘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绯薄唇角扬起后就再未落下。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在她的手机里留下了联系方式,偏偏又一声不响。
  
  是在等着她自己发现吗?
  
  唇边溢出了快乐的笑声,曲莘烟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个圈,而后她点入编辑联系人,将“应息迟”改为了“息迟”。
  
  看着那一串陌生的号码,她读了一遍遍,很快就能倒背如流,想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偶尔露出的淡淡微笑,曲莘烟期待。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其实他也想和她有一丝联系呢?
  
  愈想愈是心痒难耐,曲莘烟竟开始坐不住,她查了俱乐部的高德地图,穿好外套拿着曲妈妈给她准备的拐杖出门。
  
  她想见他,立刻,马上!
  
  ******
  
  俱乐部的位置离曲家并没有太远,为了尽快到达,曲莘烟很明智地抛弃了公交坐了出租车。前方有一点堵,距离她离家已过了大半小时,她内心的心潮澎拜依然未能停下。
  
  还是迫切地想要见到他,哪怕只说一句话都开心。
  
  这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快到俱乐部的时候,由于实在太堵,曲莘烟便让司机师傅把她放在了离俱乐部不太远的地方。
  
  撑着拐杖,根据师傅指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她走的并不快,甚至有时候还会疼的停下来休息会儿,可是就是那么一步步接近的距离,让她紧张地开始咬住了下唇。
  
  马上就要到了,再转个弯就能看见了!
  
  当俱乐部的大门出现在视线内,她喘着气扬起嘴角。
  
  一步一步,渐渐靠近。
  
  就是这里!
  
  一只脚尚未跨入,曲莘烟先视线着急地在内转了一圈,在看见长椅上并肩而坐的两人,在看见一旁女人拿着餐巾纸要给男人擦汗后,她的笑容僵住。 正文 只要能站在他身边,哪怕腿疼也开心   授课结束之后, 应息迟便和岳宜一道出去了趟, 虽说外头有徐徐微风, 温度也不是很高, 但各处跑还是让两人的面孔上溢出不少汗珠。
  
  回到俱乐部, 刚坐下来不及说话, 岳宜从旁抽了几张餐巾纸给自己擦去汗水, 余光里应息迟正仰着脖子喝水,微湿的发丝上有些亮晶晶,她犹豫了一下, 重新抽了几张凑近。
  
  “我帮你擦一下汗。”
  
  手才伸出去,尚未碰到他时手腕就被轻轻握住,岳宜愣眼。
  
  “不用, ”应息迟松开手, 从她手中拿过了纸巾,“谢谢。”
  
  岳宜忽然有些尴尬。
  
  她确实是起了一些私心的, 可是没有想到会被他拒绝的这么彻底。
  
  用力抿了抿唇, 岳宜想说些什么, 却听见队友传来“这是谁啊?”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熟悉身影站在门口, 不防间身旁之人霍地起身出去。
  
  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岳宜眼神忽明忽暗,意味不明。
  
  ******
  
  “怎么过来了?”
  
  看见她的时候,应息迟心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站在她身侧扶她进来, 轻声问道。
  
  “啊……”曲莘烟回神,“就刚好没事……”干涩地解释了几句,也不知声音那么轻他有没有听见,曲莘烟低着头。
  
  “先坐一下,”他没有应声,慢慢扶着她到了办公室,让她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喝什么?”
  
  “温开水就好,谢谢。”
  
  门口传来轻轻的咔哒声,不用回头曲莘烟也知道他出去了,僵硬的身体缓缓后靠,她闭了闭眼,紧绷着的心情渐渐松懈了些。
  
  并没有碰到,她亲眼看见。
  
  瞬间内心便开心了些,但又很快被其他情绪占领,她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她这样突然出现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还有,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怎么注意的岳宜,今日倒是让她记了起来。
  
  “会不会……”异样的想法让她情绪低落,曲莘烟很想问一下岳宜是不是应息迟的女朋友,这样她就不用再继续下去,就不用以为还能来日方长。
  
  但是。
  
  她问不出口,并且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岳宜并不是。
  
  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了脑海,曲莘烟拧紧眉头眸色微暗。
  
  ******
  
  出了门后,应息迟便往茶水间去。
  
  说实话他是没有想到她会过来的,他以为她会打电话,会发短信,唯独没有料到她会直接过来。
  
  不过这样很好。
  
  嘴角勾了勾,应息迟拿了个干净的纸杯,在饮水机前兑好温水,在直起身想离开之时,他忽的看见队友放在桌上食盒里的零食。
  
  大多是些小零嘴,一包包放的倒是满满当当,平常大多用来填饥用。
  
  他顿住了脚步。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似乎听黎音说过她很喜欢吃这些小零食?
  
  于是餐盒里零食少了些。
  
  ******
  
  应息迟进来的时候,曲莘烟还在发呆,他轻声将纸杯和零食放下,探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吓了一跳,视线对焦后出现的脸让她放下戒备,她低头看见摊在茶几上的零食,眼睛一亮。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零食了,之前因为脚伤,这种东西太不健康医生不让她吃,现下好不容易出来了,家里又没有。
  
  随手挑了一包扇贝,她笑眯眯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应息迟答:“之前黎音说的,先喝点水。”
  
  曲莘烟点点头,端了水乖乖地喝了几口,才去咬扇贝。
  
  “你现在忙吗?”她看他刚才似乎在休息,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他温声道。
  
  闻言曲莘烟笑眯眯,随口扯了些趣事说说,比如近期有意思的事,比如网络上看见的冷笑话,在说的口干舌燥后,她喝了口水,想起了手机里的事。
  
  “我……”她踟蹰了几秒,“看到手机里的号码和地址了。”
  
  应息迟眸光微怔,低声嗯道。
  
  “是你留的对不对?”看他反应,她不禁胆大地多说了些,“我刚好翻后台……”
  
  她胡乱地说着话,慢慢惊奇发现他偏过了头,就像三年前和之前坡上牵手时那样,从耳垂处开始蔓延的红色一直到脸颊。
  
  他害羞了吗?
  
  这样的认知让曲莘烟停住了嘴,心跳扑通扑通极快,她抿唇低下了头,难以言喻的高兴在心底生根发芽。
  
  ******
  
  之后应息迟带着曲莘烟参观了一下俱乐部。
  
  出去的时候队友们都在练习,除了有几个好奇的打量,其他一概无视了两人,而本坐在长椅上的岳宜此刻却不见了人影,这让曲莘烟莫名松了口气。
  
  正好也……不太想看见她。
  
  走完了能看的所有地方,时间还早,但曲莘烟知道自己应该回去,她仰首笑了笑。
  
  “那,我走了,下次再见。”
  
  “嗯,”他点了头,却没有如她所料回去,而是,“我送你回家。”
  
  她睁大眼。
  
  “走吧!”扶着她往外走,“家住在哪里?”
  
  曲莘烟回神,正想摆手说不用,偏偏此时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她只好停下接起。
  
  “你在哪儿呢?”是黎音。
  
  “我在外面,怎么了?”
  
  黎音这会儿正在路边,吵闹的声音让她不得不说的很大声:“我现在在人民东路的中药堂旁边啊,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吧,我们去看看中医,中西结合好得快。”
  
  曲莘烟迟疑道:“我的位置离你有点远,要不我发短信给你?”
  
  黎音哦声:“你快点儿啊,这个老中医很有名的,一会儿还得排队。”
  
  “知道了。”
  
  曲莘烟想着那就不用麻烦应息迟送她回家了,抬了头就想跟他说,谁知他轻声开口:
  
  “让她在原地等,我送你过去。”
  
  曲莘烟怔住,好半晌才点头。
  
  和黎音说了之后,黎音立刻八卦地猜到了些什么,为了防止她嘴中吐出什么不好句子让应息迟误会,曲莘烟赶紧挂断了电话:“一会儿见。”
  
  手机屏幕渐渐黑暗。
  
  她还低着头,双手手指颇紧张地绞在一起,沉默几秒后想说话,已被他抢先。
  
  “走吧!”
  
  怔神时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她听见一句在原地等我去取车后,就乖乖地不动。
  
  他要送她!
  
  将这四个字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曲莘烟才开心地弯起嘴角,这更近一步的感觉让她欣喜的有些找不着北,太过快的进展有丝丝不真实。
  
  但她真的很开心!
  
  ******
  
  在开车和骑单车中果断地选择了单车,不说开车路上可能会堵,更多的是一些不明情绪,在告诉他,应该这样做。
  
  推着车到俱乐部门口,视线内她正低着头,乖巧的样子赏心悦目,应息迟靠近她些,横跨坐在车垫上。
  
  “上来。”
  
  他所骑的单车前方有一条横杠,正好可以用来坐人。
  
  曲莘烟回神的时候就看见一辆单车停在自己面前,而应息迟正在上面淡淡看着自己,她一怔垂眸看见前方那条横杠,忽的脸红了起来。
  
  要坐在那里吗?
  
  “上来。”
  
  又听闻他说了一遍,曲莘烟撑着拐杖走的极慢,在靠近单车时,她被他扶了一下,顺利坐了上去。
  
  “坐好。”
  
  低眉看她已然坐稳,应息迟伸手让她将拐杖拿高一些,而后踏板一踩,车子往前驶去。
  
  行驶在喧嚣的大马路上,曲莘烟坐在横杠上一动也不敢动,两侧就是他的手臂,似乎还能闻见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但现在她没时间在意这个,除了手中拐杖,她什么地方也没有抓,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
  
  忽的一个转弯,她身子往后一仰差些摔下,幸得他伸手扶了一下,她慌张地眨眼稳定好情绪,想抬头道声谢,却正好和他对视。
  
  “坐得稳吗?”她听见他问道,“坐不稳抓着我。”
  
  她愣了好几秒才听懂他的意思,视线缓缓垂落在他扬起的衣摆上,他的意思,是让她抓着吗?
  
  来回思考了好几遍,眼看着又将是一个转弯,她不再多想果断地抓住衣摆,微动身体靠近了他一些。
  
  那种安全感几乎是油然而生,她根本不再害怕会掉下去,随着耳边的呼呼风声,她垂首愉悦弯唇,揪着他衣摆的手指渐渐收紧。
  
  ******
  
  应息迟和曲莘烟离开后,岳宜才从一旁出来,她站在角落里看着两人骑单车离去,眉目间难掩失落。
  
  “岳宜,她是谁啊?”有好奇的队友过来问,他一直都觉得岳宜和应息迟是一对,“老大在你面前和别的女人一起,你不吃醋吗?”
  
  岳宜闻声皱了皱眉,心情烦躁不想多说,她转身:“不要乱说。”她和应息迟之间的事,没人懂。
  
  好奇队友哦了声,撇撇嘴回去。
  
  ******
  
  安全抵达,曲莘烟下了车道谢。
  
  本打算直接离开,应息迟忽的想起某事:“以后要是过来玩,提前和我说一声,有时候会不在俱乐部。”
  
  曲莘烟哦声。
  
  抬眸看见黎音站在一旁一脸憋着,应息迟好心情地弯了嘴角,他踩下踏板。
  
  “下次见。”
  
  目送他离开直到身影消失,曲莘烟才看见黎音八卦地凑上来,毫不留情的调侃让她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好转移话题。
  
  “不是要去看中医吗?”
  
  黎音见她都不回答,无趣地瞪她一眼,才扶她往前走。
  
  “等会儿。”
  
  走着发现鞋带散了,黎音扶曲莘烟站稳,兀自蹲下要去绑鞋带,怎知这时突然有东西从斜上方朝自己而来,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砸上了她的脚踝。
  
  瞬间疼的龇牙咧嘴。 正文 其实他的内心也藏着坏心思   那是一块滑板, 似是失控了一般, 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黎音的脚踝。
  
  “疼死我了!”
  
  这辈子还没这么倒霉过, 黎音一下子蹲在地上起不来, 曲莘烟一见立刻上前去扶。
  
  “没事吧?”
  
  黎音哪有空回答她, 兀自拉了裤脚看看, 还好, 除了乌青一块,没有伤到别处。
  
  “站的起来吗?”她一双手放在黎音右臂上,倾身轻问。
  
  “嗯!”黎音借力站起, 扭扭脚踝望着一旁滑板一脸郁闷,“这谁的啊这么不小心。”
  
  正这样说着,大老远就跑来一个男人, 穿着宽松的衣服和裤子, 颇像曲莘烟在俱乐部里看到应息迟的队友穿的那样。
  
  “实在不好意思,”来者轻喘着气, 漆黑眼睫微微下垂, “刚才我的队友失误了, 有没有伤到你?”
  
  黎音疼的本想骂人, 但见这男人极为礼貌火气也就消下去不少, 没好气答道:“没事, 是我运气。”
  
  男人摸摸鼻子也不介意:“要不现在去医院看一下?”
  
  黎音摇头,她还要做别的事,哪有空去医院, 再说现在也不怎么疼了。
  
  男人默了默, 转首对着曲莘烟问:“你好,请问你有笔和纸吗?”
  
  曲莘烟怔了怔,想想包中好像有笔和小型便利贴,于是扯了张给他。
  
  “谢谢!”男人微笑,摊在手心刷刷地落笔,将纸给了黎音,“这是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如果你回去发现有什么问题,可以立刻联系我。”
  
  黎音迟疑接过。
  
  在两人说话的空当,曲莘烟无聊地看着四周,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搭建的舞台,而现在正播放着音乐,有人在上头表演。
  
  那些人穿的和这男人身上的衣服一样。
  
  看着那些人灵活地玩着滑板,各种花式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叫好声,曲莘烟忽的想起了四个字,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个……就是极限运动吗?”
  
  话落,她看见男人表情一愣,乌黑眼睛随即转向她。
  
  “你也玩这个?”眼睛亮起。
  
  曲莘烟摇头。
  
  看她无辜表情席深心沉了沉,指着不远处的舞台说道:“那是极限运动中的滑板,他们表演的这些都是简单动作,真正难的这种场地太小无法施展。”
  
  所以真的也是个玩极限运动的!
  
  和应息迟一样。
  
  “哦!”半晌憋出一个字,气氛莫名就冷了场,席深瞟了两人一眼,正想说该回到场地,就被撞到脚踝的女人口中的话震得顿在原地。
  
  “极限运动?”黎音好奇地睁大眼,“是不是和应息迟一样?上次你好像说他是玩极限运动的。”
  
  曲莘烟颔首。
  
  黎音哦了声,也没太过在意,她摆摆手前来扶住曲莘烟,见席深还在发呆,便先行离开。
  
  身影愈来愈远。
  
  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席深回转了身体往舞台走去,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捏起。几年没提起的名字让他眼神一寸寸冷下,连带着面色也阴沉无比。
  
  应息迟……
  
  ******
  
  想要看老中医的人果然很多,两人排了好长时间的队,等全部看好抓完药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手中拎着几包苦兮兮的中药,曲莘烟忽然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也和这些中药一样难看。
  
  这里附近不好打车,两人索性慢慢走,一路注意着有没有出租车。半天讨论了些没营养的话题,曲莘烟默了几秒,忽然想起号码那事。
  
  “之前出院的时候我和妈妈回家,之前一直没开口要联系方式,后来你知道怎么样了吗?”
  
  黎音好奇,推推她手臂示意她快说。
  
  “后来我在家里的时候,看见通讯里有他的号码,还有备忘录里他俱乐部的地址,我还以为看错了,而且我敢肯定不是我写的,你说是不是他给我留下的?”
  
  闻言黎音先笑,后翻了个白眼:“曲莘烟你脑子没病吧?病房里除了你和他还有别人?不是你当然是他留给你的!”
  
  曲莘烟欣喜:“可是我去问的时候他没有承认……”
  
  “你是不是白/痴?你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这么问,况且人家一声不吭明摆着是偷偷干的,你居然直接问,能指望他承认?”
  
  曲莘烟缄默。
  
  黎音无语地瞪了她好几眼,说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道:“我说,他该不是喜欢你吧?是不是对你有意,要不然偷偷留号码做什么?一般人摊上这种事不是应该想着以后最好别见面才好吗?”
  
  “为什么……”她傻问。
  
  黎音又无语:“怕被敲/诈咯,虽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但防人之人不可无啊!喏,比如刚才那个主动给我留号码和名字的,不是心太好就是太有钱,他也不怕我是坏人,狠狠敲诈他一笔。”
  
  曲莘烟噗嗤一笑:“你又不会。”
  
  黎音理所当然:“我当然不会,所以说应息迟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你的,所以留下号码和地址希望以后能再联系和见面,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
  
  “你不信就算,哪天有空帮你试探一下,立刻见真章!”
  
  ******
  
  那头偷跑出去还是被曲妈妈发现了,于是曲莘烟可怜兮兮地被关了一个多星期,但因为在家休养的好,她的脚腕好的很快,现下不需要拐杖也能走路,并且还能稍微用点力。
  
  现下曲妈妈又去上班,她一个人无聊地躺在床上看电视,明明电视上在放着搞笑片,她却一点都看不进去。
  
  想要找他出去玩,好久没见了。
  
  翻开手机,曲莘烟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半天,编辑了好几次短信又一字字删除,她沮丧地叹气,想着到底该怎么说时,手机铃声响起。
  
  ******
  
  在S市的比赛已经结束,因为曲莘烟脚的原因,应息迟并没有告诉她。而今天距离比赛已过去好些天,想着这么多日子都没有见到她,应息迟难得在授课的时候分了神,差些做错动作。
  
  手机已经被他翻过无数遍,从一开始的每隔几个小时,到现在的每隔几分钟,然而短信箱和来电记录里却完全没出现他想看见的名字。
  
  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应息迟本以为自己还能再等几天,但在现下终是沉不住气,他措了好久的词,良久才确认发送。
  
  “腿好些了吗?”
  
  半晌没有收到回复,屏幕都已经暗下,应息迟深深吸了口气。
  
  偏偏这时叮咚一声,他抓过手机。
  
  “嗯,谢谢。”
  
  黑眸内渐渐漾满淡淡温柔,应息迟回复。
  
  ******
  
  盯着屏幕死看,曲莘烟万分期待着他的回复,但尚未听见短信铃声,倒是先等来了曲妈妈的电话。
  
  “妈妈今天忙,不能陪你去医院了。”
  
  曲莘烟一怔:“那妈妈你先忙。”
  
  曲妈妈道:“要不明天再去?妈妈明天有时间。”
  
  摇摇头:“没事,我可以自己去。”这个医生是提前预约好的,不去多不好,而且浪费好不容易叫到的号码。
  
  曲妈妈不放心,曲莘烟硬是说了一大堆才让同意,听了不少叮嘱后,她挂断电话。
  
  所以她现在得一个人去医院了?
  
  叮咚,短信过来。
  
  “好好休息。”
  
  微微一笑,似乎能感觉到平淡话语中的关切,曲莘烟极快地打了字,却在要按下发送键前一字字删掉,她突然想要问另一件事。
  
  踟蹰了几秒,手指搭在键盘上按的极慢,她看到屏幕上一个个跳出来的字,心跳极快。
  
  “我妈妈有事,你能陪我去医院吗?”
  
  不经思考地发送,曲莘烟忽然像鸵鸟般将手机反着盖不敢看,这次的短信回的很快,她内心挣扎了片刻,才掀开一角按亮屏幕。
  
  “好。”
  
  ******
  
  应息迟很快出门,依旧是开车和骑单车的选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单车。因为穿了一些小道,很快他就到了说好的地点,视线内她已经在楼下等他,穿着天蓝色的衣服低着头模样美好。
  
  “上车。”
  
  他回神骑过去,在她面前单脚停下,看她一瘸一拐走过来,扶着车头慢慢坐好。
  
  “坐稳了吗?”他低头,温热的呼吸盘旋在她耳边。
  
  距离太近导致什么也没听清,曲莘烟忙不迭点头,缩了脑袋没再看他。
  
  “那走吧!”踏板一踩换了个方向,朝外头驶去。
  
  今日天气不错,暖融融的阳光照遍全城,即使行驶在阴影里也有温暖的感觉。他带着她稳速骑车,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突然,转弯时前方窜出一辆乱闯红灯的汽车,应息迟瞳孔一缩,反应极快地急刹,那汽车在他眼前飞速驶过,而坐在横杠上的女人因为急刹撞入他怀中。
  
  “没事?”他垂眸问。
  
  曲莘烟慌了慌,摇头。
  
  “坐好。”这才注意到她什么都没有抓,应息迟内心波动,微怔后右手伸出来扶住她腰,稳着骑了不少路才渐渐放开。
  
  “如果怕的话,可以拉着我。”
  
  徐徐风中,她清楚听见他这样说道。
  
  手中的确是空的,方才的急刹不仅让她撞到他,还差点摔下车去,她抬眸看了看他坚毅的下巴线条,咬唇半晌,手才缓缓抬起。
  
  一点点抓住了他的衣服两侧,手指随着轻微晃动而碰到他腰,她低着头,这样美好的感觉一点一点显露,让她心情愉悦地甚至想要唱歌。
  
  “好!” 正文 再完美的人也会有缺点   到的时候时间还早, 下午还没有开始上班, 曲莘烟和应息迟索性就坐在外面等待, 一个在玩手机游戏, 另一个在回复消息。
  
  一局顺利过关, 曲莘烟舒了口气, 抬眸看看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不由无聊地向后一靠。
  
  趁着空闲,余光偷偷看他。
  
  他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搭在屏幕上, 飞舞着打字,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何时明目张胆地转头看,直到被他发现。
  
  一瞬的尴尬, 曲莘烟讪笑了下, 结结巴巴乱说话:“这个……你打字好快……”说完她简直想打死自己,这说的都是什么鬼!
  
  可惜她低了头没看见他乌黑瞳仁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随即听见他一本正经回复:“嗯, 你玩游戏很厉害。”
  
  咦?曲莘烟抬头。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所以他刚才是看见了她在游戏中和一只大蜘蛛奋战, 在死了三轮之后才勇猛过关的样子?
  
  好像画风有点不对= =
  
  “这个……”她眨眨眼试图找寻一个新的话题来破解现在的尴尬, “你下午有事吗?我这样叫你出来, 有没有耽误你?”
  
  “没事,不会。”短小精简。
  
  瞬间又沉默了是怎么回事?曲莘烟额上默默流下一滴汗,她垂眸攥了攥手指, 想开口却发现另一头有护士过来。
  
  开始了。
  
  连忙看了下自己预约的号码, 还算比较前面,曲莘烟松了口气,好在不会让他等太久。
  
  偏头去看时他又在玩手机,感觉十分忙碌的样子,曲莘烟也识相地没去打扰,想着再玩会儿游戏解解闷,就有一个电话进入。
  
  “喂。”
  
  是舞蹈房的另一个老师,说是有个孩子因为一点小事和另一个孩子打架,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无人接听,而她自己半天没搞定,这才求救。
  
  “孩子现在怎么样?”曲莘烟皱眉。
  
  “现在还好,两个人都生着气呢!”李老师也是无奈,她也刚来舞蹈房没多久,还不太会处理这样应急的事件,“你要是忙的话先忙,我这边一边带学生,一边会看着她们的,放心。”
  
  曲莘烟想了想:“那你再看着她们一会儿,我等会儿就过来。”
  
  “好。”
  
  电话挂断,她握着手机的手指收了收,细眉拧着。
  
  “发生什么事了?”
  
  思考间,听见他微低声线在耳边响起,曲莘烟侧眸:“舞蹈房里有孩子打架要回去处理,一会儿我要过去一趟。”
  
  他顺着接话:“舞蹈房离这里远吗?”
  
  “不远。”
  
  “那一会儿我送你过去,”他淡淡道,“告诉我具体的位置。”
  
  她一怔,下意识报了地址。
  
  “那现在先看医生,”不由分说,他起身指了指头顶的大屏幕,那上头已经出现了她的名字,“一会儿我们过去。”
  
  曲莘烟慢慢往前走,心思复杂一片。
  
  本不好意思想拒绝的心再听见“我们”二字之后定住开不了口,她咬了咬下唇,微微一笑。
  
  ******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恢复情况非常不错,虽然现在还不能太过使力,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慢慢恢复。
  
  医院这边结束后,两人立刻就赶往舞蹈房,依旧是单车,依旧是坐在横杠上他的怀中,相比第一次的尴尬已经自然很多,她抓着他两侧衣服,稍稍保持一些距离。
  
  很快便到,上去之后曲莘烟便看见李老师正在教课,而吵架的两个学生依旧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赌气。
  
  她走过去。
  
  听李老师仔细地解释了一遍原因,曲莘烟决定先从那个脾气比较倔的孩子下手,她走到她旁边坐下,细声温语。
  
  孩子确实是气着了,但好在认错态度还是不错,只赌气地不看另一个孩子。
  
  “那你在这边等一下老师,老师等会儿再过来好不好?”
  
  她起身过去。
  
  同样是轻柔的劝导,这个开朗的女孩倒是很快就消气并承认了错误,由着曲莘烟牵手到倔孩子的面前。
  
  “你们两个握手言和好不好?打架是最不好的,所以以后在这里也不准打架,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老师沟通,好不好?”
  
  倔孩子撇了撇嘴,曲莘烟又劝了会儿才释怀笑开,两个小朋友很快和好,回到队伍中继续练舞。
  
  解决完,曲莘烟扶着一旁栏杆起身,果然蹲着太久脚腕就疼的受不了,她原地站了会儿平复好呼吸,才慢慢朝李老师走去。
  
  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
  
  跟着她进了舞蹈房,便看见她一直在忙碌,应息迟放眼望了偌大的房间,索性自己参观起来。
  
  由于是私人的舞蹈教室,四面墙只有三面是镜子,空下来的那面便用来挂相框。
  
  此刻他便站在那些相框下,相框有大有小,不同的相框里放着不同的照片,比如学生的合影,比如拍摄的店面,比如学生获得的奖项,还有一个就是她。
  
  穿着洁白的芭蕾舞服,一只脚垫着,而另一只腿往侧边抬高,微闭着眼,整个身体呈现出优美的曲线。
  
  下方有标注,那是一场芭蕾舞个人比赛,她是第一名。
  
  静静地看了片刻,应息迟回头去看她,此刻她已经解决了孩子的问题,正和李老师边说着些什么事请,边顾着孩子,并没有分心看他这边。
  
  于是回身。
  
  于是拿出手机。
  
  对着相框对焦,应息迟无声无息地将她的照片拍入手机中。
  
  ******
  
  等事情全部处理完的时候,外头居然已经黑了,曲莘烟目光触及到正在小凳子上乖乖坐着等她的应息迟,忽的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她抱歉,竟然没注意到他一直在,“其实你可以先走的,我可以自己回家。”
  
  “不用,”说话间他已然起身,正好他今天没事,“都好了吗?”
  
  她点头。
  
  “那走吧!”
  
  她嗯了声,和李老师挥手之后慢慢跟在他身侧,待站在单车边,她突地想起一事:“那个,我今天不回妈妈家,我的脚已经没事了,我准备回自己家住。”
  
  他微怔。
  
  “所以……你要不要……”睁大眼看着他,曲莘烟磕磕巴巴。
  
  “不用,地址是什么?”他直接打断。
  
  她一愣,自动播报她住的地方。
  
  “嗯!”他点头,示意她上车,“夜间天凉,走吧!”
  
  起初曲莘烟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在行驶中直面而来的呼呼冷风,再看看自己身上轻薄的外套,她忽然福至心灵。
  
  原来是在关心她啊!
  
  ******
  
  等到了又是好久之后,曲莘烟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七点,抬眸看看他,犹豫半晌。
  
  “谢谢你今天陪我,”她说,“现在不早了,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闻言应息迟微怔,点头。
  
  从电梯里出来,应息迟跟着她身后,没有错过她眉间路走多了疼痛的下意识反应,于是在进门之后他轻声道:“你去休息,我来做吧!”
  
  “啊?”
  
  他已经往厨房去。
  
  半晌曲莘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慢慢走过去却看见他正愣着,面对流理台不知从何下手。
  
  曲莘烟忽然想笑,想说要不还是她来吧,又想起自己其实也不会。
  
  不知道煮水饺方便面这种算不算= =
  
  不过说到做饭,她倒是想起家里现在只有鸡蛋,平时也不怎么做饭,几乎用不着买食材。
  
  “息迟,”她不好意思地笑,“刚才没想起来,家里没食材了,只有鸡蛋。”
  
  他怔住。
  
  她走过去。
  
  “那个……”她手中捏着冰箱门,讪笑着抓了抓头发:“蛋炒饭可以吗?”
  
  虽然她一直独居,可是论起做饭水平来说,她勉强能算个入门?鸡蛋饭算是她最拿手的了。
  
  打散鸡蛋,倒油,将冷饭戳散,她有条不紊地做着。
  
  烧开的油渐渐开始往外溅,厨房里并没有围裙,因此曲莘烟只能站远一些,小心地将鸡蛋放进去。
  
  一接触到油,立刻噼里啪啦地开始响,不少还溅了出来,她下意识想后退一步,不料手臂已被人握住拉着后退。
  
  一步撞到背后之人怀中,曲莘烟回头。
  
  “没烫到?”他低头,扫了她一眼。
  
  她连连摇头。
  
  “家里怎么没有围裙?”
  
  她脸红,憋出几个字:“没有买。”
  
  他若有所思。
  
  在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鸡蛋迅速地变焦,那味道散发出来,让曲莘烟立刻回神。
  
  “啊,我的蛋炒饭!”她扑过去抢救,好在只有一点蛋焦了,她赶紧把那些挑了出来。
  
  端碗上桌,两人无声吃着,曲莘烟心里每一秒都在后悔,刚才怎么没想起家里没食材,还让他吃她这个根本不做饭的人做的蛋炒饭。
  
  早知道去外面吃了!
  
  “别动。”
  
  眼前出现修长手指,曲莘烟呆愣,视线内他的手指伸到了她的脸颊边,揩下了不小心粘上去的米粒。
  
  脸瞬间爆红,曲莘烟觉得自己没法呆在他面前,立刻推开椅子借口去卫生间。
  
  餐桌上只剩下他一人。
  
  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应息迟勾起嘴角,好笑之余将指上饭粒扔掉,而后盯着看。
  
  似乎还能回想起碰到她时那软软的触感,像是棉花糖一样,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咬一口。
  
  静静垂下手。
  
  然而心中一个事实本隐隐地藏着,现在不仅难掩还愈来愈清晰。 正文 即使不被支持他也不会放弃   授课结束之后, 应息迟独自一人坐着喝水, 他垂眸看了眼时间。
  
  “老大, ”这时一个队友过来在他身侧坐下, 笑眯眯地东张西望, “上次来过那个呢?怎么没再看见过?”
  
  “谁?”
  
  队友翻白眼:“你别装不知道, 就上次过来的那个女生啊, 拿着拐杖的那个,话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最近认识的?”
  
  这个队友平常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很喜欢八卦,其实俱乐部里其他人也是想知道的, 正巧他就带着所有人的好奇过来问。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快说啊,别藏着掖着……”
  
  “你练完了吗?”应息迟突地开口, 直接打断队友, “之前不是还说学了一个新动作, 很熟练了吗?”
  
  队友噎住。
  
  拍拍他的肩:“快去练习。”
  
  最终队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练习场地, 让一众好奇的人全失望, 他什么都没有问到。
  
  又坐了会儿, 应息迟看看时间差不多,才起身准备出门。去更衣室里换了衣服,他打算先去附近保健品店买点东西。
  
  刚走进便有热情的店员过来询问, 他摇了头示意自己看, 挑选了几款之前经常买,效果还算不错的补品,付钱后往外走。
  
  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回家,他今日便是回家去看看。
  
  正想上车。
  
  “息迟,”他闻声抬眸,看见一席连衣裙的岳宜朝他走来,“你要回家是吗?”
  
  他默了一秒,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现在也没事,好久没看见叔叔阿姨了。”
  
  岳宜十分自觉地走向副驾驶,坐好之后便探身将应息迟手中的补品接过来,放在腿上。
  
  “走吧!”
  
  ******
  
  刚到门口,就听见草丛里传来嘻笑声,岳宜眼见应息迟脸色一变,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一头扎进草丛中。
  
  “息迟……”她吓了一跳,着急往前走了几步。
  
  那嘻笑声那样明显,口中还在不停说着“快来抓我呀,快来呀,我就不信你抓得到我”等话,应息迟循着方向找过去,看见一个穿着碎花衣服的女人躲在墙壁和草丛中间,此刻看见他还边笑边慌乱地想要逃跑。
  
  “妈,”他出声,几步过去握住了女人的手腕,柔声细语,“我们到外面去好不好?”
  
  女人显然不太肯,扭着身体就想摆脱应息迟的桎梏:“我才不要,你放开,我再躲起来,你再来抓我。”
  
  但应息迟自然不会松手,他一手握住女人手臂,一手拦着前方的草防止碰到女人,带着她慢慢往外走。
  
  “我们到外面去,回家以后想玩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女人立刻眼睛放光:“那你要陪我玩搭积木,天南他好没意思,每次搭他都没我高。”
  
  女人口中叫着的天南正是应息迟的父亲应天南,此刻正匆匆地从楼道出来,担忧地看着草丛间。
  
  “好,想玩什么都可以,”应息迟耐心哄着,“来,把脚抬一下,我们跨过去。”
  
  女人乖乖听话。
  
  两人总算绕出了又高又密的草丛,应息迟刚牵着女人出来,应天南便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走了女人,为她仔细地拍掉身上沾染的碎草屑,边轻声责备:“我不是说等我一下吗?怎么跑的这么快,还跑到里面去,是要我担心吗?”
  
  女人嘻嘻笑着,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一般,转身抓住一旁应息迟。
  
  “快回家,你答应要陪我玩的!”
  
  唇角掠过微笑,应息迟余光看见父亲面色的不悦,尽量让自己无视,跟着女人往里走去。
  
  “走吧,我们回家玩堆积木。”
  
  女人开心叫道:“走咯,玩堆积木咯!”
  
  门前瞬息只剩下应父和岳宜两人,岳宜手中还拎着不少补品,见状没有太过惊讶,缓缓上前道:“叔叔,我们进去吧!”
  
  应天南闻声转头,见是岳宜后低低嗯了声,率先走去。
  
  到家时正巧看见女人从自己屋中拿出了积木玩具,双腿一叉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瞳孔一收赶忙走过去将她扶起。
  
  “我不是说过不能坐在地上?”板起脸凶,“地上凉,铺了地毯也不可以直接坐。”
  
  闻言女人扁嘴,水润的大眼可怜兮兮:“我知道了。”
  
  应天南嗯道,声线柔了些:“乖。”
  
  女人就像小孩子一般,很快就将不开心的事忘在脑后,一手抓了应息迟在身边,仰首笑眯眯:“我们来比赛,看看谁搭的高。”
  
  应息迟被她一拉蹲在地上,回神抱着积木玩具放到茶几上:“我们坐在沙发上玩好不好?”
  
  女人连连点头,乖乖跑过来在他身侧坐下。
  
  搭积木比赛正式开始,应息迟往上堆着,眼角余光满是应天南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给过的好脸色,他紧抿薄唇。
  
  反观岳宜进来之后就将补品都放在了餐桌上,视线里全然是应息迟和母亲互动的画面,她看着那个幼稚如孩童,却天真快乐的应母,心中不由一酸。
  
  假如没有当年那事,应父也不至于这般讨厌应息迟的职业。
  
  无声叹息,岳宜想着不能傻站着什么都不做,正环顾四周,耳内就传来应父微冷声音。
  
  “回家来做什么!”应父冷哼,脸色沉着很不好看。
  
  听言岳宜微怔,她难受应父总是这样说话,张了张嘴就想帮应息迟说话,偏偏转头看见他不让说的眼神,只能憋回肚子里。
  
  “爸,”应息迟温柔让应母先玩,起身与应父对视,“上一次拿回来的保健品是不是已经吃完了,这次我买了新的,您……”
  
  “别叫这个称呼,”哪知应父撇头,“我担不起。”
  
  “爸……”
  
  “不用叫,等你退出了什么极限运动,再叫也不迟。”
  
  因为选择极限运动这种高危险职业,应息迟和父亲之间一直有隔阂,这种隔阂从应母的意外之后变得更深更难解开。应父早年便一直要求他退出,见他无动于衷近年来便变本加厉,若不退出便不用再叫父亲。
  
  但应息迟怎会退缩?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不会因为一时的阻拦而放弃。
  
  “爸,”他心平气和道,“这些保健品要记得按时吃,还是和之前买的一样,另外……”
  
  他顿了顿,视线对上应父冷淡双眸,坚定:“我是不会退出的。”
  
  他相信总有一天父亲会理解自己,会支持当初自己选择的路。
  
  ******
  
  毫不意外,这次回家又是不欢而散。
  
  并没有留在家里吃饭,应息迟和母亲说了会儿话后就离开,连带着岳宜也尴尬出门。无声地下楼,他走了几步,缓缓站定。
  
  “息迟,”岳宜跟在他身后,见他心情不好,绞尽脑汁想着一堆安慰的话,“没关系的,叔叔只是还没能接受,等他接受了,就不会这么排斥了。”
  
  应息迟沉默。
  
  前几年刚开始冷战的时候,应息迟没少在自己比赛时邀请父亲和母亲过来观看,母亲是支持他的,但父亲从未在观众席里出现过。
  
  那时的他以为,一次次邀请,总有一次父亲会同意来看,会发现他在极限运动上的成就,会改为支持他。
  
  何况,当年还有母亲在劝导父亲。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相反等到的是母亲的意外,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母亲变成了现在这幅小孩子的模样。
  
  并不用说,他和父亲之间的隔阂愈来愈深。
  
  “其实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岳宜见他半天不说话,也急了,“都这么多年了,父子可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呢,哪个父亲会忍心几年都不理孩子,虽然叔叔是冷漠了些,但他哪天想通了,肯定会支持你的选择的。”
  
  他回身,依旧默着。
  
  岳宜再接再厉,微笑:“所以真的没关系,你和我都要坚持下去,现在不支持有什么关系,我们做出成绩来,他们会看见的,总有一天,我们会等到他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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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岳宜有事先走,徒留应息迟一人慢慢往外走去,他无声地走路,所有的沉思在看见一个路边摊上卖着的东西后打破。
  
  只见摊主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用声音指挥着一旁地上放着的一个小型玩具。
  
  “我让你坐下,趴下,起来,转个圈,再坐下,再起来,跳个舞……”
  
  有趣的是,小小的玩具真的像摊主所说的一般,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下又转圈一下又跳舞,惹了不少路人观看。
  
  应息迟顿住了脚步。
  
  那个玩具还在摆动。
  
  声音也在继续。
  
  他慢慢靠近,蹲下身捏住了一个包装完好的小盒子,里面正装着这种声控玩具,是一个穿着芭蕾舞服的小女孩模样。
  
  应息迟忽然就想要将它买下,他将那玩具拆开后放在手心,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应该送给曲莘烟。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小伙子要不要看看?”摊主见机说,“这种玩具很好玩的,用声音控制就好,要不要买去送女朋友?包你女朋友喜欢!”
  
  应息迟没听太清楚,将玩具放回盒子中后也没问多少钱就准备拿钱包买下。
  
  只是凉凉声音忽的从身后传来,那熟悉程度让他背脊一僵。
  
  “你什么时候居然喜欢上这种女人喜欢的东西?”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席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