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啪、”一本书迎面打在脸上,刮得脸生疼生疼的,也令赵清河回了神,她抬眸看了一眼叉着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又飞快的垂下了脑袋,不语。 哪怕已经醒过来五天了,每日都生活在熟悉又陌生的谩骂中,赵清河也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回来了! 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叫付春梅,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当年下乡知青也有她,许是那段日子实在太过清苦,总之,面前的这个女人,这几十年一直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而她,也是赵清河的生母。 赵母年纪不大,却已显老态,此时她叉着腰,指着赵清河骂道:“我跟你说赵清河,你也别跟你老娘我发倔,不相亲是吧?不相亲你就别吃饭也别上学了!” 说完,见赵清河还是硬挺着,垂着个头也不说话,心里骂了句丧气,气的要死,想打人,却碍于明天就是相亲的日子不敢动手,狠狠瞪了赵清河发顶一眼,快步走到书桌前,把那些摆放整齐的书书本本拿起来撕扯,一边撕还一边骂:“我让读书,我让你上学,上个屁!就你那样的,上学也是白上!”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见赵母开始撕书,赵清河终于看清,自己这是真的回来了,又回到自己还没嫁给那个混蛋之前! “妈!”脑子也清醒了,赵清河赶忙抓住赵母的手:“你这是干什么呀,别撕,别撕我的书啊……” “撕,我把这些都撕了,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我想撕就能撕!都撕完了,我看你还魔怔不!好好的闺女不想着相亲嫁人,相夫教子,整天的看书看书看书,你能看出金来还是能看出银!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一边说一边撕的更狠了,赵清河一直上学读书的小姑娘,那里能有她妈那女工人有力气,只能含着眼泪看着书被撕了一本有一本,气的浑身发颤,这时候,赵清河已出嫁的大姐许是听见屋里的声音赶忙跑了进来,把赵母硬拉走了,这才避免了赵清河的书全部被撕了的下场。 赵清河看着这满屋狼藉,气的手直发抖,脑子里也想起了这件事的起因。 八七年,她十六岁,正是上高二的时候,也因为自己正在读高中,来提亲的人也有不少,这个年代,高中生,中专生,大学生都还不算多,谁家都想出个文化人,当然,家里没有聪明的孩子,那么娶回家一个也不错! 所以,家境普通,又有个偏心妈的赵清河,就被人盯上了! 谁都知道赵清河的母亲偏心的很,大闺女和二闺女跟捡来的一样,疼小闺女小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早已嫌弃赵清河读了一年又一年,便有人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给赵清河说亲,不想,正中赵母下怀。 之后赵母就让赵清河相亲,刚开始还好,还没说不让赵清河念书,只让她相亲家人,让她婆家供她念书去,可是赵清河不同意,一来二去,就弄成了这样。 上一世赵清河没能扭过母亲,嫁给了老朱家的独子,朱长春,是个杀猪的,身材壮硕,体重二百,还爱打人骂人,喝酒□□,赵清河自嫁给他之后别说念书,就连摸书本的时间都没有了,不得不跟着他兢兢业业的杀猪,摆摊,卖猪肉。 要说朱长春要是好好过,这辈子再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可朱长春却是个无赖,流氓!喝酒□□,她说他几句还要打人,赵清河被他打流产一次,就再也没有过孩子,终生未育。 赵清河咬牙,上辈子改变不了的事,这辈子怕是也改变不了的,那么既然要嫁,这辈子她绝对不能嫁给朱长春! 赵清河细细回忆了一下,上一世找她家来提亲的有两户人家,一家是朱家,另一家,则姓秦。 给提的是他们家的二子,因为常年在日本打工而没有适时相亲结婚的秦昭国。 秦昭国,她是知道的,他属于他们这的名人了,十七八岁□□本打工,每年都给家里寄钱,还特地从日本托运回来电冰箱给秦父秦母用,虽然说起来风光,但这一晃,秦昭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结婚,就成了他们附近的大龄男青年。 对于秦昭国的记忆,赵清河也没有多少,因为秦昭国常年在日本打工,回来的日子不多,后来更是去了深圳淘金,就更不知道了,但相比于已知的朱长春,秦昭国,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上一世,因为先安排了朱长春,赵母一见朱长春那体格腰身,当即拍板,定了朱长春是她女婿,跟她言辞凿凿的说,朱长春体格好,将来她能少吃苦,赵母却没想到,朱长春那一身的肉都是养出来的,能躺着决不坐着,能坐着决不站着的主,更用那比一般男人都壮的大体格子打的她闺女鼻青脸肿。 就算后来知道了,也是劝她忍着,娘家没人,婆家就更肆无忌惮,上一世的日子,赵清河想起来就冷的浑身发抖。 赵清河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的时候,赵大姐也拉着赵母劝:“妈,不是我做闺女的说你,你刚才那是干什么呢?又是骂,又是打,还撕二妹的书,这得多伤她的心呐!” 赵大姐皱紧了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婆家人不省心就算了,怎么娘家还一出出的啊! 赵母却不以为然,梗着脖子对赵大姐嚷:“去去去,我是你老娘还是你是我老娘?!我用得着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教我!伤心?我还伤心呢!我养她这么大,就让她相个亲都给我七扭八扭的,我打她怎么了?就是她有了孩子那天我看她不顺眼都照揍不误!” 赵大姐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吧?有心想不管,可一想到二妹那可怜样儿,还是忍不住又劝了赵母一句:“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你的闺女,你想怎么打都成,可是现在问题是,我二妹那可是读书的好料子,你就让她这么嫁人?您不想想,要是她嫁了人又上了大学,到时候可是给人家争光!” 赵母却铁了心肠,撇撇嘴:“争就争呗,爱给谁争光给谁争光去!我老赵家不用她给我们争光,我还要清江呢!我们清江将来一定比她学习好!” 嫁了人还想读书?那个婆家会做那种冤大头! 我老赵家?感情这闺女还没嫁出去呢,就不是老赵家人了?赵大姐多少有些寒心,她是出嫁的闺女,没嫁人的时候过的也是这日子,想起来一时也觉得心酸,也没心情劝了。 唉……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到时候她妈自己别后悔就行。 晚饭是赵大姐做的,这两天娘家闹得厉害,她基本都帮娘家做好了饭,等人都睡下了再走,就是不放心赵母再闹起来没人拦着,把碗筷都摆好了,正打算把饭给赵清河送屋里去,就看见赵清河自己走大屋来了,赵大姐一怔,下一刻这心又翻了个个。 心想这人都好几天没出屋了,怎么今天自己走出来了,难不成是想通了?答应相亲嫁人了?! 赵母左手拉着小闺女赵清草,右手拉着赵清江出来的时候,看见赵清河也是一怔,撇撇嘴也没说什么,能出来吃饭总是好的,看样儿今儿她这书还真撕对了! 等人都到齐了,坐上桌了,赵清河开口了:“妈,要我相亲嫁人也行,不过见人之前,你得先让我大姐帮我去打听打听这两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然后我说了算先见谁!” 赵清河都妥协了,赵母自然也不会死扛着,再跟自己闺女吵吵嚷嚷,让家里不得安宁,更何况这要求不过分:“行,明天就让你姐去帮你问问,不过赵清河丑话我可给你说在前头,你别再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都四十六七了,可不想因为这败家闺女在操心了! 赵大姐看了看赵清河,又看了看赵母,想说什么,却到底是什么也没说,这饭却是再也吃不下去了,用围裙擦擦手,对赵母说:“那妈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晚上我就不过来了,后天来给你们消息。” 没了赵大姐做饭,明天就吃不到免费的菜,赵母心里不大高兴了,又开始埋怨赵清河心眼多,还非得先打听了才见面,瞪了一眼赵清河才对赵大姐说“行吧,那你后天来买点芹菜和肉,妈给你包饺子犒劳犒劳你!” “嗤……”赵清河人清醒了,也没了那阵子的惊慌失措,这会儿听见赵母的话忍不住笑了:“您这话真有意思,哦,我大姐掏钱买肉买菜,然后回来这顿饺子也一定是她把活全包了,花着钱,伺候着你们,到头来还是您犒劳她?” 赵大姐也笑不出来了,她都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了,工厂里什么人没有?像赵母这样的比比皆是,赵大姐一眼就能看透她们打的什么注意,可外人她能打能骂,自己亲妈却不行,只能硬挺着。 赵母一听,火了,这还反了天了你,站起来就想给赵清河一耳光,这剑拔弩张的情形,一般小孩子见了不哭都不错了,偏偏他们家的这两个小魔王,还拍着手叫好:“妈,打她,打她,扇她耳刮子!” 赵大姐吓得不行,刚想去拦着,那边赵清河已经抓住了赵母的手,没像往日里那样哭哭啼啼的,反而笑着对赵母说:“您还真要打我啊?你可想好了,我这可是没两天就要相亲的脸啊……” 赵母一听果真不敢打了,但还是气不过刚刚赵清河的态度,眼珠一转,把赵清河的饭碗拿过去,嘴里还不停的咒骂:“这还没嫁人你就敢跟老娘耍了,我吃你大姐的喝你大姐的怎么了?!我生她了养她了,我吃的有理,倒是你,你没资格吃你大姐买的东西!” 其实赵母说的这是气话,姑娘嘛,嫁人了就是嫁人了,她也是从小姑娘熬成婆的,哪能不知道做人家媳妇难?她没想着真跟吸血鬼似得扒着闺女那点工资花,但现在是这样,他们家就她一个劳动力,小闺女十五,小儿子八岁,都在上学,大闺女出嫁二闺女还在上学,人穷志短,说的是男人也是女人,她心疼大闺女日子难过,可又不得不像个周扒皮似得扒着她每天买菜给他们吃。 所以这二闺女还是得赶快嫁出去才好!到时候她爱念书就让夫家供她去!她的负担也能轻些。 正文 第二章 那天晚上到底还是不欢而散了,虽然没吵起来,但赵母和赵清河的心里都不痛快,一个历经了前世今生的心酸,怨母亲偏心,一个看不上闺女花销大,不为家里考虑。 第二天一早,赵清河把厨房收拾好了,就看见刚上高一的赵清草正跟八岁的赵清江抢糖吃,那时候的糖虽然大家都买得起,但对于赵家这样的家庭来说,还是挺奢侈的,平日里也就这两个小的有的吃,但以赵母的抠门绝对不会买太多,这不,赵清草和赵清河这俩小霸王就因为这糖打起来了。 赵清草十五了,身高自然比八岁的赵清江高,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把赵清江推到地上抢到了糖,她还特得瑟的扒开糖纸,一下一下的舔着,就当着人家赵清江的面,给赵清江气的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 赵母背了个包,正要去场子上班呢,听见宝贝儿子哭感觉跑出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赵清草一见大事不好,感觉把糖都塞到了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碎了咽了下去,赵母不知道怎么回事,把小儿子扶起来见刚换上的衣服都脏了,气的不行,抬眸看了看赵清草又看了看赵清河,到底没舍得骂娇娇女赵清草,指着赵清河骂:“你是死人啊,就杵在门口不挪窝!没看见你弟弟摔倒了吗!” 赵清河不干了:“他到地上了你骂我干什么?” 谁莫名其妙被人吼都不会高兴,这大清早的就不消停! “你还有理了你!等老娘下班了回来收拾你!”赵母看着墙上的挂钟,都那个点儿了,也不敢再耽搁了,把儿子退给贴心的小闺女,哄着他们:“清草你照顾下弟弟啊,等妈回来了给你们买糖吃,不许再闹了!” 她也是知道儿子和小闺女一定是闹矛盾了的,不然好好的怎么摔了?但小闺女贴心,她舍不得骂,有气也只能冲着二闺女去。 说完赵母急匆匆的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瞪了眼赵清河:“给我看好你弟弟妹妹,他们俩要是有啥闪失,老娘回来扒了你的皮!” 她就是看不上二闺女,这些年花了她多少的钱呐?书读的一年又一年!她那些年都是给她打工了! “……嗯。”赵清河不爱搭理她,却更不爱跟赵母吵,敷衍的答应了,但她心里还是不平衡,按说到她这个年纪,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总不该在和弟弟妹妹争宠,看不惯老娘偏心,但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也有可能是上辈子自己的悲剧就是因为赵母的偏心造成的,所以她对这件事才格外的在意,总之,她在想,赵清草也只比她小一岁而已,凭什么在赵母那就像小十七八岁一样?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像赵清江那么大的年纪都得自己上学,自己做饭吃了,可赵清草呢?十五岁的年纪,偏偏爱和弟弟抢吃的,和姐姐争宠!十指不沾阳春水,活像个大家闺秀一样。 越想越烦,但要出门,赵清河也不放心,赵清草和赵清江太能作,她要是走了,不定就真能闯祸,她还是得看着。 就这样她在屋里看书,赵清草和赵清江在大屋玩,他们俩闹得厉害了,赵清河就出来说他们几句,当然,这俩小的一定不会听,一个比一个对她咋呼的厉害,她就拎起鸡毛掸子准备打人,俩人就都老实了。 等她进屋,能安静一会儿,却还能听见赵清草慷慨激昂的跟赵清江说‘当年’她赵清河是怎么虐待赵清江和赵清草的,其实赵清草背着自己跟赵清江说自己坏话,说自己小的时候带着三岁大的赵清江打他,骂他的事,赵清河是知道的。 但人的嘴长在人家自己身上,即便是说道的是她,赵清河也没办法,就这样总算熬到了晚上,赵清河把饭做好了,两个小的玩了一天,吃多少顿都不觉得饱,一个劲儿吵着要开饭。 “赵清河,我要吃饭,你给我盛饭!你要是再不给我吃饭,我就告诉妈,说你虐待我,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赵清江嚷嚷,赵清草则坐在一旁看好戏。 哼!她就是看不惯赵清河那样儿,不就是学习好点吗,瞎显摆的,左邻右舍都知道她了! “那你就告去!”赵清河无所谓,如果她没记错,相亲之后不到半年她就嫁人了,这个时候赵母是绝对不会真的找她的麻烦,就算是找麻烦她也不怕! 赵清江一直唯我独尊,这回听见自己的威胁不好使了,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就嚎,一边嚎还一边口齿不清的骂:“赵清河你不是人!你不给我饭吃,你虐待我,哇……” 我不是人?! 赵清河哪怕加上上一辈子的岁数,有五十多岁的人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气的直哆嗦,也赶巧,这会儿赵母拎着菜回来,见这闹成这样,外边不少人扒着窗户瞧热闹,屋里小儿子还坐在地上嚎,又是气又是烦,叉着腰吼道:“赵清河你个作死的!一天不挨揍你皮子痒痒是不!” 赵清河正气呢,赵母这一吼,无疑是撞到枪口上了,赵清河也开吼:“你儿子皮才痒痒了呢!大小伙子就因为自个儿姐姐说要等上班的妈回来在开饭就哭,还骂他姐不是人!有他这样的吗!” 赵母一怔,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可在她心里,一直乖巧的儿女不可能是这样的啊,赵清草一听不干了,跳出来指着赵清河:“赵清河你瞎说!明明是你故意饿着我弟。”说完又看向迟疑的赵母:“妈你别信她的,我和清江也说等您回来在开饭的,可是清江才多大啊,我们能饿着他能吗?我就跟二姐说,我说给清江那个馒头垫垫肚子吧,结果我二姐说什么都不干,她这就是故意的!” 赵清草紧紧的盯着赵清河,好不得意:“妈,你知道吗,她就是故意的!故意饿着清江,不给他饭吃呢!” 赵母觉得也是这么回事,骂道:“小骗子,还敢跟老娘撒谎了!诬赖你弟弟!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赵清河被赵清草那一通诬赖气的不行,眼见着赵母这就信了,心里不是不心寒,但早已习惯,也没觉什么伤心,只跳开,躲着赵母的手,扬言道:“撕烂我的嘴?!那你撕啊!左右你撕完了我也不用去想什么亲了,你就养我一辈子吧!” 赵母心头一跳,头脑顿时清醒起来,呐呐的不动手了,赵清河冷哼一声,去厨房拿了饭菜,进了自己的屋,她吃饭那会儿,还能听见赵清草气着嚷嚷:“妈你怎么回事啊!她说那么一句您就熊了!打脸耽误事,您不会掐她啊,就往胳膊和身上掐,到时候穿着衣服,啥事也不耽误!”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就你能!”嘴里反驳着小闺女的话,心里却活动起来。 是啊,打脸耽误事,那就往身上打呗! 屋里,赵清河无力的叹了口气,这个家,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秦家。 秦母推推秦父:“我可听说,老赵家那大闺女打听咱们老二呢。” 秦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闺女,叫秦亚芳,已经嫁人,老二秦昭国,今年二十五,大龄男青年,最小的儿子秦利民今年十七岁,再有两年就得考大学。 “奥?那这事有门,有门。”秦父坐在炕上卷着寒烟,点点头,刻板的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秦母却埂了梗脖子,不大乐意:“我可听说,哪家闺女现在还是个高中生,那她嫁给咱们家要是还想再上学咋整?咱们家已经有一个高中生了,再来,那里吃得消!”再说,她的钱,那是要给小儿子攒钱娶媳妇的,哪能给一个外姓人花? “高中生咋咧?就是高中生才配得起咱们昭国嘛!这要是把高中生娶进门,看谁还敢笑话咱们昭国是‘大龄男青年’娶不到老婆的光棍!”秦父说完,点着了旱烟,又说:“再者说,嫁进咱们秦家,那就是老秦家的人,到时候念不念书还不是咱们说的算?!家里已经有一个小叔子在读书了,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也不会巴望着要咱们两个老的供她,你瞎操个什么心?” 言下之意,供儿媳妇读书,他也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如果是二儿子供着,那就另当别论了,那是人家夫妻俩的事。 秦母却不一样,她觉得二儿子是她生的,他的就是她的,如果二儿子供媳妇上学年数,那要给她的家用一定就要缩水,到时候花的不还是她的钱?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秦母也懒得说。 能不能娶回家,还两说呢!最好就是娶不回来,这样儿子挣的钱她还能再多拿些,给小儿子攒钱娶媳妇上大学! 秦家两兄弟住一屋,秦利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尽可能的远着哥哥,就怕被沾染上什么毛病,心里却想着二哥的婚事,实际上秦利民不想要二哥结婚的,大姐那会儿结婚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劲儿的蹭家里的便宜,等大哥再一结婚,娶了个外姓人进门,指不定变得比大姐还厉害!那就没成家的他岂不是很吃亏?! 翻来覆去的,还是忍不住问他二哥:“哥,你,你真想结婚啊?结婚有什么好的,要有个人管着你,唠叨你,你看看咱妈,再看看咱姐,那都成什么样了啊,都是结婚害得!” 秦昭国没弟弟那些心思,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当是兄弟谈心,其实结婚,他是着急的,他已经二十五岁,别人像他这么大的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嗯,我想结婚了。” 秦昭国想结婚,想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秦昭国这人虽然算不上聪明,可好在心实在,他现在就想啊,要是他要相看的那个姑娘要嫁给他,他一定对她好,让她穿最漂亮的衣服,吃最好的东西! 秦利民撇撇嘴,心想老男人也思春啊,也不说话了。 他再怎么巧舌如簧,哄哄老妈行,可总不能开口不让大哥结婚吧? 只是谁会嫁给一个总出国打工,没有正经工作的人? 正文 第三章 第二天傍晚,赵大姐拎着她自己掏钱买的猪肉和芹菜到了家,赵母一边接过菜篮子一边假客套:“哎呦,我昨个儿也就说说,你还真买肉啦!你看你,一点也不会过日子!买这么多一顿那吃的完!这肉买多了啊,买的不好!这芹菜,芹菜买的好,……这芹菜不错。” 说着赶忙把菜拿去厨房,一边走一边不忘说:“你先坐,一会儿给妈说说让你打听那事咋样了!” 等赵母回来,看着大闺女二闺女在一起嘀嘀咕咕,不乐意的嚷嚷:“你们姐俩别在一块嘀嘀咕咕!快来给我说说,那俩人家咋样!” 因是媒人来说的,赵母也不知那两家人家都是个什么样的。 等人都到齐了,赵大姐说:“那事儿我打听了,以我的想法,二妹给老朱家最好,朱长春是独身子女,家里有一套六十平米的楼房,自己又有杀猪的手艺,旱涝保收!” 赵母听得直点头,又问:“那老秦家的哪个呢?” 赵大姐看了一眼赵清河,才对赵母说:“秦家的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闺女已经出嫁,媒人给说的就是老二,秦昭国,秦昭国有一个弟弟还在上学。”就这条件就比朱长春差了不少:“另外就是……” “是啊?哎呀,你倒是说啊!”赵母急的不行,推搡着大闺女:“你想急死老娘啊!” “妈!你别动我。”推开赵母,赵大姐坐到赵清河身边,离赵母远远的,才又说:“另外就是那老秦家的二儿子常年在日本打工,接触的都是外国人,外国人多脏啊,谁知道他有没有……有没有那种病!” 朱长春家庭条件,赵清河自然是知道的,秦昭国家也知道个大概,她知道秦昭国绝对没有什么怪病,但她千算万算,却忘记了,这是八七年! 八七年发生了什么?1987年:艾*滋*病恐怖症。 共同社1987年8月13日电:在饭店服务员、导游人员等涉外旅游工作人员中,艾滋病恐怖症正在扩大,卫生部门正在竭尽全力普及正确的艾*滋*病知识。 饭店服务员最讨厌的工作是打扫外国人的房间。他们说“要是染上艾滋病怎么办。”有的导游极力回避和外国人握手。 这就是一九八七年!中国人对外国人避如蛇蝎,就连在外国打工的中国人,也饱受同胞的歧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赵清河咬牙,老朱家条件样样比秦家好,赵母本就意动,这回好了,秦昭国直接成了‘艾*滋*病’患者,赵母更难同意了! 果然,赵母直接跳了起来,骂起来给秦家说媒的媒人:“天杀的直肠贼!生孩子没□□的损胚子!狗娘养的给我闺女说这样的人家,下地狱都要骑木马!” 说着就要掳袖子去打架,别看赵母身板小,那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赵大姐费劲给拦了下来劝她:“您去干啥啊?你打她一顿你是出气了,二妹咋办?万一老朱家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不看了,到时候您就哭去吧!” 赵母霎时间安静下来,也不骂了,只气哼哼的摔摔打打,最后还是忍不住指着赵清河骂:“你这个不省心的讨债鬼!要不是你老娘何苦操这份心,你大姐那时候多好啊,上门提亲的个个都是说的出的,到你这可好,一个是杀猪的,一个还是个给外国人打工的,我呸!说出去风光,谁知道有没有病!” 这时候,出租车司机、个体户、厨师……..都是最受欢迎的职业,最次,当个国营场子里的职工也行,最后才是科学家、医生、教师,赵大姐的丈夫是开出租车的,一个月赚的钱在现在而言,当真不少,那时候,给赵大姐提亲的也差不多都是这种职业的人。 八四年那会儿,赵大姐嫁给赵清河的姐夫,流行这么一段话:“修大脑的不如剃头的”、“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可见个体户是多么的受欢迎,其实八四年,出国打工的人也是嫁人的好人选,可惜,现在是八七年,艾*滋*病恐慌时期,秦昭国这个出国打过工的人,倒成了屎壳郎,人见人嫌弃。 赵母的讥讽,赵清河现在没心思搭理,赵母见此,撇撇嘴,一锤定音:“老秦家那天我给回了,咱就见老朱家,要我说,老朱家的朱长春虽然是个杀猪的,可人家也算是个体户,你嫁过去,别说供你读书,就是供十个你读书都够了!” 闺女嫁得好,到时候也能帮衬着自己点不是! 晚上赵家包饺子,赵母把赵大姐买来的肉只切了一小块,剩下的都拿到隔壁吴大妈家冰箱冻着去了,回来还跟赵清河说:“哎呦你没看见你吴大娘家的闺女多争气!嫁了人聘礼两千还外带一个电冰箱咧!赶明儿个你要是和朱长春谈妥了,也给妈买一个用用,你大姐我是不用她买了,她也没花我多少钱。” 赵清河正擀饺子皮呢,听这话气笑了都,感情她还没相亲呢,她就巴望着她往娘家倒蹬东西了?上辈子也是这样,不管她在婆家过的有多难,整天就想在她那儿抠点好东西给两个小的! “我大姐倒是想给您买啊,可她拿什么给您买啊?大姐这些年挣的那点钱全都贴补了娘家,就是有心想给您买个电冰箱,她也赞不下那钱啊!” “你放屁!”赵母火气大,一听就不干了,看了眼闷不做声的大闺女,心里也知道她有怨言,但这话没挑明她也就厚着脸皮花大闺女的钱,可这二闺女真真是糟心货,老给她找不痛快,赵母摔了饺子,指着赵清河的鼻子吼:“你说啥玩意儿?你再给老娘说一句试试!老娘是周扒皮啊,啊!你姐这些年是总往家里买菜,可那菜都吃狗肚子里去?!别跟老娘说你没吃!” 既然赵母想掰扯,赵清河自然奉陪,放下擀面杖,她说:“是啊!都吃狗肚子里去了哈!上炖肉下炖肉的喂,两个小的膘肥身壮的,两个大的,见不着半点荤腥!不花钱买菜的也就罢了,花钱的也吃不着,有点肉你恨不得都留下给那俩小的进补了!” 说着拿着筷子戳盆里的馅儿:“你看看,这哪里有肉了?!我大姐买的肉呢?!今个儿说好了吃芹菜肉的饺子,怎么变成白菜自己的了!” 赵母双眸略闪了闪,还是虎着脸,叉着腰骂:“你个讨债鬼!还没嫁人呢就开始跟老娘算账了是不是!我把肉放起来怎么了?!那肉是你大姐孝敬我的!我爱给谁吃就给谁吃,用得着你管!你啊,想吃我还不给呢!喂你还不如喂狗!” 赵清河把筷子一摔:“那您就留着喂狗吧!” 转身回屋去了,这期间,赵大姐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向以往那样劝架,赵母气的不行,有心追着去打,可看看大闺女那样儿,心里也没底。 这大闺女可是她的长期饭票,要是给得罪了,那她和儿子女儿不得吃糠咽菜啊? “那啥……娟儿啊,别听那兔崽子的!她那是看咱娘俩好,嫉妒,挑拨咱呢!” “妈,你别那么说二妹……”赵大姐其实挺累,婆婆总是怨她往家里倒蹬东西,贴钱,她都能忍了,可自己的母亲活了一辈子,也是从做人家儿媳那儿过来的,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她,体谅她呢?! “其实二妹说的没错,虽然语气不好,可她没说半句假话不是吗?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每次买的肉,能上桌的也就一小盘,您还紧着那俩小的,我这个花钱买肉的愣是吃不着几口,行,我是老大,我让着小的,我也不差那一口吃的,可是妈,您别当我是傻子,行吗?” 赵大姐解了围裙,放在椅子上,脸色很差:“我去看看二妹,这饺子你叫清草和你一起包,她也十五岁了,没道理像个大家闺秀似的,什么也不干!” 赵清河一直在屋里等着赵大姐,所以当赵大姐来的时候,她毫不惊讶。 她知道她那一番话,势必会让赵大姐有所感触,赵大姐结婚三年半马上就要四年了,却还没有一个孩子,在婆家备受刁难,老公倒是还行,可日子终究不好过,再加上赵母的贪心,很容易就会让赵大姐反感,而赵清河,要的就是这个! 她不能嫁给朱长春,八七年艾*滋*病虽然恐怖,但并不是每个去外国打工的人或者每个外国人都有,中国漫长的改革令中国人草木皆兵,但重生的赵清河却知道,八七年终将会过去,会有新的事物取代艾*滋*病的恐慌。 嫁给秦昭国未来是未知的,她可以用尽全力的去闯,去经营,而嫁给朱长春则完全不同,那她将会重复上一世的悲剧,重生将毫无意义! 所以她必须利用这次的机会! “姐!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只要赵大姐肯帮她,她能见到秦昭国,就行! “你……”赵大姐被吓坏了,清河这是哪一出? “姐!我不想嫁朱长春!要嫁,我就要嫁秦昭国,姐,你帮帮我,帮我联络秦昭国家,我以个人的名义,私下和他见面、相亲 正文 第四章 赵清河表示坚决不嫁朱长春,赵大姐就劝她:“朱长春多好啊,独生子女,又有楼,又是个体户,这样好的人家,你哪里去找?” 赵大姐和赵清河的关系一直比较好,所以劝起来也多了几分真心:“咱妈虽说事儿办的不地道,又偏心,可她选朱长春,那也是为你好,咱先不说老秦家那条件比不起老朱家,就是老秦家那儿子常年在国外打工这一条,就不行!” 谁知道有没有那个……那个艾滋病! “姐!”赵清河跟赵大姐解释:“不是每个外国人都有那种病,而且如果那秦家的儿子真有这病,就如今这形势,他们外出打工人员回来都要去检查的,他既然没被隔离,那就是没事。” 见赵大姐还要说,赵清河甩开她的手,背过身去:“反正,要嫁我就嫁秦家,你要是不帮我,咱妈逼急了我,我就去死!药我都准备好了!” “赵清河!”赵大姐吓得不行,她可没认为赵清河在骗她,在她眼里,这个二妹可没那么多心思,她真当赵清河是藏了药的:“你作死啊!药放哪儿了!给我拿出来!” 说着就要翻东西,赵清河根本就没有半粒药,自然不怕赵大姐翻东西,她梗着脖子:“姐你也别找了,我藏的东西,你肯定找不着。” 顿了顿,赵清河摸了摸眼角儿,哽咽着说:“我本来就不想相亲的,是咱妈逼我的,好,她逼我选,那我选了,可没等我说呢你们俩又都给否了,既然我的事我都做不了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妈逼我,你也逼我!” 赵大姐听见赵清河有自杀的念头,吓得手直抖,又气又怕,又见赵清河这是铁了心要看秦家的小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啥时候逼你了?好好好,我也不管你了,你不是要见老秦家的小子吗,我帮你安排,只是到时候你日子过得苦,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 赵大姐恨铁不成钢的说,她就不知道老秦家有什么好!不是独身子女,在国内没有稳定的工作,常年出国打工,这要是嫁过去,丈夫不在身边,还要孝敬公婆,伺候小叔子,这条件跟老朱家比,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偏偏她这个傻妹妹不会选! 真是读书读傻了了! * 晚上回家,赵大姐就把这事说给了自己的丈夫刘志,而后看着赵清河给她的‘信’又愁眉苦脸的骂道:“她小时候多乖啊,谁的话都不听,就听我这个姐姐的,现在倒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别的没长,脾气倒是长了,跟我说我不帮她,她就去死,我当时就不该答应她,她想死,就让她死好了!” 刘志知道自己老婆刀子嘴豆腐心,算完今天赚了多少钱,笑着劝她:“行了行了,你也别磨叨了,我还不知道你了?最是心软,既然都答应二妹了,你就当个事办!二妹怎么说也是个高中生,比咱们这些小学毕业的有见识,她啊,有主意着呐!” 赵大姐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真要她不管,那她也做不到,毕竟是娘家和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别人她能不管,赵清河却不行。 赵大姐穿着自己的花线裤上了床,叹了口气:“我得抓紧帮她把事儿办了,我妈正安排她和老朱家的独子见面呢,唉……愁死个人,个个都不省心。” “睡吧,明个儿我开车送你去秦家。” * 第二天一早刘志把赵大姐送到秦家就走了,而赵大姐在秦家巷子口那儿转了一会儿,也是干巧儿,就碰上了秦昭国出门,赵大姐赶忙把人拦下:“哎,哎,你是不是那个……老秦家的秦昭国?” 赵清河相亲看对象,赵大姐比谁都谨慎,早跟赵母拿着朱长春和秦昭国的照片看了脸熟。 秦昭国一怔,没想到大清早的就有人来找自己,他一顿,点点头:“我是秦昭国,大妹子找我有事?” 赵大姐比秦昭国还小两岁,再加上随了赵母,身材娇小,看上去年纪像是二十出头,秦昭国这句大妹子,是没错的,但赵大姐却挺尴尬。 心想,这秦昭国那里好呀!一大龄男青年,别说比我大,比朱长春还大五岁呢! 但尴尬归尴尬,正事儿还得办:“是有些事……”为难的看看左右,就怕被人瞧见,好在这会儿时间尚早,也没设么人。 秦昭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虽然不认识面前的女人,但她来找自己,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就一定是有事了,赶忙把人往院里让:“既然是有事,那咱屋里谈?进屋喝口热茶。” 赵大姐却不进去,做贼死的对秦昭国招招手,把他叫到角落里,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和一封信塞给秦昭国:“那啥,明天下午两点,你就去达明子肉串店,至于为啥,那张纸上都说清楚了,你可一定要去啊!” 说着赵大姐退后了两步,这才敢不着痕迹的喘气,人就要走了,秦昭国不明所以,赵大姐还不放心的回头叮嘱:“你可一定得去啊!” 秦昭国不明所以,看这大妹子也不像没结婚的人呐,咋约自己呢!所以老实人秦昭国也不敢答应。 他虽然现在娶不上媳妇,但也不能破坏人家家庭! 想着,秦昭国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迹,把信揣在兜里,他今天之所以出来这么早,是打算去向日本驻外使领馆申请继续去日本打工的,现如今中国人对外国人避如蛇蝎,对在国外打工的中国人同样不友好,甚至带着有色眼镜,这种情况下,秦昭国别说是相亲结婚,就是亲朋好友都躲着,还不如回日本打工赚钱。 然而和秦昭国一样想法的人很多,多数都是跟秦昭国差不多遭遇的,他们回家受到了兄弟朋友的歧视,更甚至,有的父母都不让儿子(女儿)进门,就怕祸害了其他子女,这样的情况,就造成了这些出国打工人员,又集体出国的情况。 秦昭国以为自己出去的早,结果他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了,等轮到他的时候,人家工作人员都下班了,秦昭国只好回了家,等他回家,秦家已经吃完了饭,秦母还问:“昭国回来了啊,吃饭了吗?事儿办得怎么样啊?你什么时候走,妈给你收拾衣服。” “我……”秦昭国呐呐的说:“没办,要出国的人多,拍了一天队,轮到我的时候人家都下班了。” “……哦,下班了啊,那,那你先吃饭,先吃饭吧,你用的那个碗,妈都给拿出来放在桌上了,吃完了,自己洗洗放一边就行。”说完,一溜烟儿的回了屋,好似跟二儿子同处一室是一件多恐怖的事一样。 秦昭国抿唇,垂头丧气的进了厨房,冷锅冷灶,看来他们早在他回来很久之前就吃过晚饭了,但母亲避如蛇蝎的样子,让秦昭国没了食欲,他坐在厨房,捧着水杯发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早上的事,记起兜里还装着一封信,他把信和那张照片拿了出来,早上因为莫名其妙,他并没有看那张照片,此时认真看看,原来是她? 那个本来即将要跟自己相亲又毁约的高中生? 她想要做什么? 秦昭国带着不解,撕开信奉,打开了那封改变了他以及赵清河命运的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秦昭国你好: 我是赵清河,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没错,我就是那个要和你相亲却又毁约的女高中生,我知道我们家人这样做的确很不好,先跟你说声抱歉,不过我这次写信给你想要说的并不只是抱歉。 如你所见,如你所闻,我是单亲家庭,又一个妹妹和弟弟,母亲目前急着把我嫁出去,并不打算供我读书,而要相亲的对象,除了你之外,我并没有满意的人,所以,我给你写下了这封信。 如果你也对我满意,希望你能抽出宝贵的时间,与我见面,届时,我们可以彼此了解…… 至于别人说的,外国人都有病,出国打工的也有病,这话,我不信! 请你相信我的诚意,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并真的想嫁给你,与你共度一生的。 秦昭国,我们都是新时代的人,婚姻应该自主,反对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坚决不能令愚孝而左右我们的人生! 如果你也与我一样,想了解我,想跟我谈婚论嫁,那么,明天下午两点,大明子肉串店,不见不散。 赵清河 秦昭国拿着手中的信,心不规律的跳动着,在经历了连家人都嫌弃的日子后,知道有那么一个姑娘,不顾世俗的眼睛,想要嫁给他,秦昭国的心,又活了起来,一天的疲劳,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笑着看着那隽秀的字迹,又赶紧拿起赵清河的那张照片看,照片上的女孩身材娇小,面貌清秀,他看着,心里止不住高兴的想着:这个姑娘可真大胆啊,这算是给我写的情书?是情书呢…… 晚上秦昭国想早早睡了,可又兴奋的睡不着,脑子里就剩下照片上那个清秀的小姑娘和那封信的字里行间。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开了灯,坐在秦利民的书桌前,拿着那信和照片,细细去看,越看越是美滋滋的。 秦利民被秦昭国吵得睡不着,也坐起来看秦昭国的背影,不耐烦道:“我说哥,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秦昭国吓了一跳,赶紧把信藏了起来,信和照片不能给秦利民看,但喜事可以分享:“啊……有,有个姑娘给我写信,说想要嫁给我呢!” 说完,也忍不住脸红起来,却没注意到秦利民讥讽的笑,明显不信,说他:“得了吧,现在这个时候,谁敢说嫁给你?前几天要跟你相亲那姑娘都飞了,真是想媳妇想疯了!” 说完,倒头睡了,秦昭国抿抿唇,不乐意听弟弟的话,但他让着弟弟都成了习惯了,也不好反驳,闷闷的上床睡了。 其实秦昭国不能结婚,最高兴的还是莫过于秦利民和秦母,这母子俩,各有各的心思,却一样的自私,不榨干秦昭国不罢休! 正文 第五章 第二天秦昭国也没出门,秦母还挺纳闷的问他:“昭国啊,今天咋不去那个什么什么馆咧?出国的事你得抓紧!毕竟要是去晚了,好的活儿都被别人占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出苦大力吧!” 二儿子不出门办出国的事儿,秦母不乐意了,这在家都呆了多久了啊,眼看着现在也没人敢给二儿子介绍对象了,那还不赶紧出国赚钱去? 秦昭国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她妈的语气,只说:“啊……不急,出国的事,暂时不急。” “咋能不急咧!咋能不急咧!你还真想捡别人剩下的啊!”一听二儿子说不急,秦母着急了,他们家,秦父是厂子里可有可无的工人,一个月赚不了几个钱,秦母就是个家庭妇女,更没有收入,再加上有个穷闺女,一个读书的小儿子,花销可大了去了,要是秦昭国不出国了,那秦母可抓瞎了! 她可是答应他弟弟,他儿子结婚给他儿子一个自行车随礼咧! “妈!”秦昭国无奈,只好解释:“我在国外打工这么多年,有自己的人脉,不怕的。” “哎呦,妈的傻儿子唉!人脉?这人脉是啥?人脉就是你有的时候数不尽的人上杆子巴结你,你没有的时候,人人对你冷嘲热讽!还人脉?你一出国打工的,要钱没钱,要势力没势力的,谁能真心对你好?再者说,你去打工的那是什么国家?日本国!小鬼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秦母对秦昭国的话,不以为然,自己的崽子自己了解,她这二儿子,说好听了那是老实憨厚,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不识数,傻子一个! 就这么些年往家里拿的钱,她知道他拿了多少,秦昭国自己却不知道,不然,她也不敢贪的那样明目张胆。 秦昭国却不认同,这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虽然日本的风俗彪悍,各种各样的规矩也令秦昭国恶心,但也是有好人在的,就说秦昭国刚出国那会儿,因为第一次出国,钱那得不够了,差点冻死在日本冬天的深夜里,还是一个日本老汉看着自己可怜收留了自己,不然,他能不能活到今天都难说! 可现如今的中国什么形势啊?不说仇视日本人,但也好不到那里去,所以秦昭国也懒得跟秦母解释,不支声了。 这个老实人,唯有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倔强和不认同。 而秦母,自然是更不满意二儿子了。 下午秦昭国出门之前,特地找了身在日本买的衣服穿,照着镜子看看,特精神,这才出门,等他走了,秦母还纳闷呢,跟中午回家吃饭的秦父说:“你瞧老二这是干什么呢?这装扮的,我看着比那大姑娘上轿还爱臭美!” 说完想起秦昭国早上跟自己哪一出儿,忍不住对秦父抱怨:“这会儿又是秧歌又是戏了,你是没瞧见早上呐,我不过是问了几句他咋还不出国呢,他就不耐烦我了,闷声不吭的跟我耍倔!” 秦父吃晚饭,打算来一根儿饭后一支烟,听老婆子絮絮叨叨的,就皱着眉头,一边卷烟一边说:“我说你咋那么多事儿呢你?儿子啥时候出国你老问问问的干啥啊?我是知道你偏心,可昭国也是我儿子,这家的一份子,你别老催他出国,让孩子寒了心。” 秦父虽然工作不咋滴,但也算个明白人,三言两语的就听出来秦母的意思了,不过却没按秦母的心思去说。 昭国这些年不容易,不该再苛待他了。 秦昭国走到大明子肉串店的门口,就有些怯场了,又看看自己的行头,还成,可是这脚步啊,却犹如千斤重,怎么也迈不进去。 老实人秦昭国,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没自己处过一个对象,国外也有跟他一起打工的女孩对他表示好感,但那时候他觉得那些女孩过于轻浮,直接拒绝了,一直到现在,反倒成了大龄男青年,和他一起出去的,不是娶了国外打工的中国女孩,就是娶了外国媳妇。 秦昭国正局促着呢,就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面前,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面前带着笑脸的女孩。 十七八岁的年纪,有着一双明亮的双眸,笑起来脸蛋圆圆的还能看出两颗小酒窝。 秦昭国一下子就认出了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信上说,要嫁给自己的人! 她与他想象中的一样大方可爱。 “秦昭国?你好,我是赵清河,给你写信的那个人。” 赵清河也看着面前的人,上一世因为两人要相亲的缘故,她也看过他的照片,她依稀记得,照片上那个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只可惜上一世,她带着不情愿的情绪去看他,觉得他长得不好看,最后却又被逼着嫁给了朱长春。 想到上一世,想到秦昭国能够改变她的命运,带她走向未知的生活,赵清河笑的越发温和大方:“来了怎么不进去……奥,你是嫌里面太吵?” 秦昭国不知道说啥了,他总不能告诉她,他是不好意思进去。 见他沉默,赵清河越发觉得自己约的地方不好,也是,现在才八十年代,八七年不论是相亲还是约会,可都不流行去饭店啊! 她赶忙说:“瞧我,怎么办了这样的事儿,不然,咱去小公园那边儿谈?” 秦昭国想了想说:“行。” 这时候肉串店的店主杨大明出来喊赵清河:“清河啊,你等的人来啦?进来说话啊!” 因他媳妇和赵清河是闺蜜,杨大明也格外热情。 “大明哥我俩就不进去了,麻烦你了啊。”赵清河赶忙对杨大明说,又怕杨大明那大嗓门在引来人围观,赶忙告辞:“他说他家里有事,这顿饭先不吃了,我俩先走了啊,大明哥。” 说完,拉着秦昭国就走,举止大方,杨大明还在那边大嗓门打趣:“哎呦看见对象就不要姐夫了啊,慢点,你慢点走,大明哥吃不了他!” 这时候的人,多数都是友善的,抱着善意的态度的,赵清河虽被杨大明的打趣弄了个大红脸,却也没生气,只是拉着秦昭国走得更快了,而赵清河几人没注意的事,他们身后那双盯着他们的眼睛。 等到了公园,赵清河这才放开秦昭国的手,坐在了长椅上。 而秦昭国更不好意思,第一次拉姑娘的手,那滑润的触感,令秦昭国有些不知所措,他跟个棍子似的杵在原地,也不会说什么动人的承诺和情话,一时之间,倒是有几分尴尬。 还幸亏赵清河是重生的,脸皮也厚,看了眼秦昭国:“你站着干啥啊?没人让你罚站,坐。” “啊?哎,哎!”秦昭国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还特意离赵清河坐的地方远了点,目视前方,不敢乱看。 “那……其实,你今天能来,我挺高兴的,这说明你对我也看好是不?”赵清河看着秦昭国,秦昭国这才找回点相亲的感觉,点点头。 赵清河见了,也点点头,又说:“我就说说我自己吧,我呢,是个高中生,明年就高三了,书我是一定要念的,不止是高中,大学我也要念,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一点,我要是嫁给你了,你必须供我读书,这点你同意不?” 秦昭国点点头,他也喜欢读书,只是当年家里……没有那个条件,如果她要是嫁给了他,她喜欢读书,他就一定供她,他有这个条件! 觉得自己总是点头,有点太木了,怕姑娘觉得他闷,他也说:“你放心,我也喜欢读书,更喜欢读书人!” 赵清河“%……”这算是表白吗? 赵母今天在场子里就觉得心慌,没办法只好请了假回家休息,只是回家之后叫人倒水,来的却是小闺女,赵母来气了,老二那个懒鬼还敢使唤妹妹! 就叫赵清草去把赵清河找出来,没想到赵清草说:“找什么呀,赵清河早出去了!” 说完,她眼珠儿一转,又说:“不过我已经派清江去跟着她了!哼,如果她想逃跑,那是绝对跑不了的!” 赵母一听出去了,也是一惊,就怕那死丫头跑没影了,母女俩正想着呢,赵清江就腾腾腾的跑进了屋,喘着气跟屋里俩个女人报信:“妈,姐,你们快去看看吧!赵清河……赵清河正跟一个男人约会呢!我还听杨大明说那是她男朋友,赵清河都没说不是……” “什么?!”赵母一惊,声音尖锐刺耳,怢的起身,拍着大腿,咬牙切齿的妈:“哪个不怕死的杂碎敢跟她处对象!不要脸的小□□,看我不收拾她!” 赵清草也说:“呸!她赵清河不要脸咱们老赵家还要脸呢!妈,咱赶紧去吧,晚了,说不定明年您就能抱外孙了!” 赵母一听,那还得了?!火急火燎的让小儿子带路,杀气腾腾的往小公园方向去了。 而小公园那边,赵清河和秦昭国相谈甚欢,除去最初的陌生,俩人也熟络起来,秦昭国因为多年出国打工,有些见识,赵清河则因为上一辈子的阅历,一点也不像十六岁的小姑娘,俩人像是同龄人那样聊天,半点代沟也没有,秦昭国对大方得体的赵清河越发喜欢起来。 俩人都是以结婚为前提才见的面,也都因为各自的原因着急结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结婚那点事儿上。 秦昭国还兴致勃勃的跟赵清河说起聘礼该给什么:“你妈喜欢啥稀罕物不?我可以拖国外的朋友帮忙弄一些。” 他虽然憨厚,但不傻,丈母娘可是重要人物,要娶媳妇,就得先溜须丈母娘。 见他说得高兴,赵清河也没说要还是不要,只问他:“啥稀罕物啊?” “嗯……电冰箱,洗衣机之类的呗。”要送丈母娘,哪有比这个更贵重,更稀罕的了。 “啊?那,不要不要。”赵清河直摆手:“那么贵重的东西得多少钱啊,不要那个,你有那钱,还不如留着给我读书用呢!” 给她妈?她妈也未必待敢要。 “嘿,瞧你,就算买了电冰箱啥的,也少不了你的读书钱!”这也不是他吹,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老婆本绝对是攒够了的。 还问:“你呢?你想要啥?” 赵清河张嘴,还没说话呢,就听见她老娘震天一吼:“她啥也不要!就算要也用不着你这个小鳖犊子给她!” 正文 第六章 赵母个子矮,显得人娇小,可个性却与她的个头相反,彪悍之极,这一喊,把小公园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瞧着他们这一群人。 其实当赵清河私下约他的时候,秦昭国就知道这事儿不好办,能让一个小姑娘主动给他写信求见面,那就说明她家里是不同意的,若是以往,秦昭国未必会动心,但赵清河字里行间的大方和真诚打动了他,并且时值现在,这姑娘非但不嫌他是个总出国的人,年龄又大,就跟自己谈婚论嫁,秦昭国的心里,其实美滋滋的。 但赵母这一喊,却把他喊回了现实之中。 秦昭国这个老实人,开始怀疑,没有长辈祝福的婚姻,能成吗? 赵清河一直观察着秦昭国,见他双眸闪烁,脸色晦暗,知道要坏事,咬了咬牙,拉起他的手,对赵母说:“妈!我知道你不同意我们的事,可是现在讲究婚姻自主,我是铁了心要嫁给秦昭国了,您就说您同意不同意吧!” 她这话,是说给赵母听得,也是给秦昭国一个定心丸儿,她要他知道,她是嫁定他了! 赵母被气的直哆嗦,而赵清草是巴不得这个姐姐嫁的不好,这会儿功夫了,也不忘拉着赵母埋汰赵清河:“妈你看她!真不要脸,她这样要我以后怎么做人呐!要是我同学都知道我有这么个不要脸的姐姐,那我……那我这学也不用上了!” 赵清江才八岁,不懂啥是丢人,但他一直跟着赵清草屁股后头,做她的小跟班,这时候也跟着嚷嚷:“就是就是!妈赵清河太丢人了,你赶紧把她抓回去关起来,不然让我怎么见人啊!” 赵母气得不行,几个子女,从没有那个像赵清河这样的,敢这样忤逆她的! 她都定下来了,明天就见老朱家的小子,这死丫头就敢偷跑出来跟着秦家小子幽会!她!她还有什么不敢! 越想,赵母心里就越没底,觉得这个闺女怕成早和秦家的小子有一腿了,不然,为啥放着好好的朱长春不选,选了个有病的! 想到这,赵母这心就咯噔一下子,翻了个个儿,她突然想,赵清河不会是……有了吧?! 不然她这么着急,上杆子找秦家的小子干啥? “你……你这个作死的小骚*货!”赵母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恨恨的骂道:“死不要脸的,你不要脸我们老赵家还要脸呢!你赶紧的,赶紧给我死回家去!” 她的电冰箱啊!就这么飞了!飞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亲妈这样骂,赵清河也没脸,可为了能活出个样儿来,再没脸的事儿,她也做得出! 她决不能跟着赵母回家,回了家怕是不扒一层皮都出不来,赵母看着娇小,打起人来可要命,她也有些怕了,躲在秦昭国身后,拽着他,悄声说:“秦昭国,你也表个态啊!你看我们家人都知道了……我,你要是不要我,我就没法活了。” 这时候讲究自由恋爱,小年轻牵牵手就是耍流氓的时代已经过去,但中国人的思想依旧保守,今天这一出,她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以后怕是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如果秦昭国这时候不要她,她也看清了这个人是不可托付的,也不会再硬巴着他不放,可读书就别想了,连这城里都待不下去了。 但,但只要不嫁给朱长春那个人渣,这也值了! 赵清河咬咬牙,想着。 秦昭国觉得,身为男人,有些事当做,有些事不当做,像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有他的责任,他就该付责。 所以他对赵母说:“您别气,也别骂,影响不好,气坏了身子就更不好了,我和清河也彼此喜欢,您说个日子,咱把礼过了吧。” 秦昭国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他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但他不知道,对他百般不满意,又觉得电冰箱飞了的赵母,因为他的话,更加的不满,秦昭国并不是个有眼色的人,但赵清河却知道,赵母,要发飙了。 果然,不等秦昭国再开口,赵母就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现在知道影响不好了你!狗屁的喜欢!喜欢能饭吃还是能当钱花?你要娶我闺女?我告诉你!”赵母看着脸色难看的赵清河和秦昭国,咬着牙蹦出俩字:“做梦!” “妈!你怎么这样啊!”赵清河一直知道赵母不讲理,却不知道她能这样半点也不顾忌她! 她就不信赵母一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会不清楚这一闹,除了秦昭国没人会娶她的事实! 她,她这是要逼着她去死啊! “老娘咋样!你是老娘生的,老娘说把你给谁家,那就给谁家!我养你这么大,这点主儿还做不了你了?我告诉你赵清河,想要嫁给这个小瘪三你就别想了,老娘我就是把你嫁给瘸子瞎子,也不会让你嫁给他!还过礼?我呸!你们家的东西我可不敢要,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赵清河气的发抖,手却紧紧拉着秦昭国,秦昭国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赵清河看着赵母,心灰意冷,怒不可遏:“嫌不干净是不是?!你嫌不干净,我们还不给你了呢!这是你自己说不要过礼的,到时候别怪我们做晚辈的不懂事儿!” 说完拉着秦昭国就走,人家秦昭国都已经拉下来脸表态了,到头来热脸贴了冷屁股,他们才认识几个小时,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太不容易了,再多,她都觉得强人所难,就这样吧……就这样跟他一辈子,不明不白也好,被人看不起也好,怎么着,她还就嫁定秦昭国了! 赵清河拉着秦昭国走得飞快,还能听见赵清草在他们身后哼道:“呸,崇洋媚外!” 秦昭国脚步一顿,他看着拉着自己大步往前走的姑娘,明明是这样的年纪,却因为他,被家人嫌弃,谩骂,他不该让她遭受这些,最起码,不能这样委屈。 老实人秦昭国做人自有一套规矩,他松开赵清河的手,温声和她说:“你在这等我。” 然后走到赵母赵清草几人面前,在被人围观的尴尬处境下,他认真的对赵母说:“伯母,我知道我和清河偷偷见面,您心里一定是不痛快,这件事是我办的欠妥,您要是心里有气,就骂我,怎么骂我都行,但请你别那样说清河,清河是个好姑娘,她大方,爽朗,矜持,喜欢中国文化,热爱祖国,也许她的脾气让你们对她有什么误会……” 说着他看向赵清草,郑重的说:“但是清河,绝对不是崇洋媚外,那种人!” 赵母一怔,头脑霎时间冷了下来,也觉自己在这青天白日的骂亲闺女,好说不好听,可赵清草却觉着委屈,撅着嘴看着秦昭国,不懂这人怎么就冲着她来了,不过赵清草可不是怕事的人,她冷笑:“是,她什么样儿人,我们哪有你清楚啊,姐夫!” 最后那‘姐夫’俩字,说的咬牙切齿,显然是把秦昭国也恨上了。 赵清河眼见着秦昭国对上了搓祸精赵清草,怕一会儿闹得更厉害,跑过来拉着秦昭国的手,她看看赵清草,又看看赵母,看着她们闪躲开,又不屑的视线,赵清河鼻子一酸,紧了紧手,感受着手掌心厚重结实的大手,好半晌才对秦昭国说:“咱走吧。” 赵清河和秦昭国走了,走的时候,赵母在他们身后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赵清河的背影看,也气的哭了出来。 她就是看不上她,可也是总盼着她嫁得好的,可是她怎么就不明白?怎么就不明白呢! “妈,妈你别哭啊,你为赵清河流眼泪不值得,她自己自甘下贱,咱谁也救不了她的,就让她走!秦昭国那是什么人家?家里有姐姐有弟弟的,没两天她就受不了跑回来了,您别哭……” 赵清草虽然看不上赵清河,处处和赵清河作对,攀比,但她是真的心疼赵母,舍不得看赵母哭,安慰她:“就算……就算过两天赵清河自己不回来,我陪您把她找回来还不行吗?” 赵清河和秦昭国走了一路,漫无目的,赵清河没有地方可去,身上没有一分钱,找她大姐去借?她开不了那个口,娘家有一个贪心的妈打秋风就够她大姐受得了,再加上她,她大姐在婆家还怎么过日子?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秦家。 可是这样去了秦家,不明不白的,秦家人会瞧不起她吧? 毕竟,她一个姑娘家,没结婚就住到了人家,怎么说都不好听。 “秦昭国……”赵清河双手放在上衣兜里,低着头用脚尖措地面儿的土,闷闷的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咋开口。 她想说,秦昭国你借我点钱吧,等我以后有了钱就还你,可是又觉得这事儿不对,这话也不对,总之怎么都不对。 “你……赵清,清河,你打算咋办?”秦昭国呐呐开口,他想说赵清河咱们结婚吧,可是又觉得自己有点趁人之危…… “咋办?我能咋办?你,你借我点钱吧秦昭国,我先住旅店,等你和你家人说说,把日子定下来,咱们再说以后的事。” 她这边是和家里闹僵了,可秦昭国呢?他家里人甚至还不知道。 她听秦昭国没吱声,顿时有些慌了,她抬眸看着秦昭国:“秦昭国你倒是说话啊!你不会是,不会是不想娶我了吧?” “怎么会!”秦昭国没想到赵清河会这样想,赶忙解释:“你要嫁给我,我真的很开心,我刚刚就是在想,你这样一直住着旅店也不是回事,旅店也不安全,不然你跟我回家住?” 秦昭国想得很简单,他们都是要定下来的,来他家住也没什么,大大咧咧的男人呐,永远不会懂女人的为难。 一根筋! 赵清河心里想着,拒绝了:“我,我还是先住旅店吧,你回家跟你爸妈说说,看看他们啥态度。” 赵清河迟疑着,又对秦昭国说:“你爸妈一定觉得我是个不安分的姑娘,秦昭国要是你爸妈不同意你娶我怎么办?如果他们不同意,你会不会真的不娶我?” 赵清河忐忑不安的样子,令秦昭国心头一软,他摸摸赵清河的发顶,笑道:“怎么会?你别多想,我爸妈都是很好的人,我弟弟也正在读高中,一定跟你很谈得来,赵清河,你放心,别说我爸妈不会反对,就算是会,大不了我带着你单过,你嫁定了我,我也娶定你了!” 秦昭国摸着赵清河的发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豪迈,这个幼年励志拯救祖国,却被父母兄弟忽略,青年无所为的男人,突然之间,在心里有了一股劲儿。 因为赵清河,他知道,他被人需要,也有人要依靠他了。 正文 第七章 秦昭国回家之后,说了今天发生的事,秦父乐得合不拢嘴,秦母却撇撇嘴:“就这样私定终身的姑娘,能是什么好姑娘!” 秦昭国皱眉,不赞同道:“妈!您说什么呢?现在不是六十年代,现在讲究的是自由恋爱,自主婚姻,人家外国人,有很多没结婚就住在一起了。” 秦母翻了个大白眼:“就因为这样乱,外国人才有那种脏病!” 秦昭国脸色一暗,闷头不说话了,秦父看秦母越说越过分,啪的一声把装着旱烟叶的盒子一扔:“你这个死老婆子,不会说话你就把嘴闭上!” 说完,狠狠瞪了秦母一眼,又对秦昭国说:“人家姑娘既然为了你跟家里闹翻了,那就是铁了心要嫁给你的,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啊!别让人家受了委屈。” 他卷着烟,美滋滋的说:“现在这个档口,想要嫁给你的,那就叫……那就叫啥来着?患难……患难……” “患难见真情!”秦母看不下去,皱着一张苍老而尖酸的脸。 “啊,对!就是患难见真情!你看我这脑子,就在嘴边的话,哈哈哈,患难见真情啊,昭国啊,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姑娘。” “爸,我知道了。”秦昭国翘起唇角,又想起了赵清河,也琢磨着患难见真情这几个字,笑眯眯的:“爸,妈,你们放心,清河真的是个好姑娘,她善良,大方,矜持,对我也很好,也处处为我考虑,就像今天,我让她直接住家里,她就说怕别人说道咱们家,非要住到旅店去。” 秦父一听,更是满意,跟冷着脸的秦母说:“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这姑娘!真不愧是念过书的,多通情达理啊。” 秦父和秦昭国信这种话,秦母却不信,这女人和男人的思维,它永远不一样,男人想不到的,女人往往就能想到。 秦母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就是那姑娘的借口,人家聪明姑娘拒绝人那都是一套一套的,没结婚谁住你们家啊!那可是要被人说道一辈子的,在婆婆面前都抬不起头。 但看着爷俩满意的样儿,秦母也就把那丧气话吞到了肚子里,算了算了,儿子打了这么多年工,也是该娶一个媳妇了。 秦昭国看气氛不错,又跟秦母说:“妈,你看,清河一直住在旅店,她身上又没多少钱,跟家里又因为我闹翻了,说不定得住到我们把事定下来呢,你给我点钱,我帮她多付几天钱吧。” “啥?”秦母一听就不乐意了:“哦,她跟家里闹翻了,住旅店还得我这个老婆子出钱?这是她跟你说的?!她这还没嫁进咱们老秦家呢,她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人家怎么就不能开这个口?!”秦父想,人家为了你的儿子和家里闹翻了,别说这钱你该出,就冲着人家看得起你儿子的这份心意,你就得善待人家! 后面的话秦父没说,但他一瞪眼,秦母也老实了,再多的话也不敢说了,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了句:“等着吧,明儿我去银行给她取钱去!我给她取五百块钱,够了吧?够了吧!” 五百,说出这话秦母就后悔了,可是这钱,二儿子开口了,她就得拿,谁让存折里的那些钱,都是二儿子挣的呢! 第二天秦昭国去找赵清河,没想到就看见赵清河额头青了一块,赵大姐还在,秦昭国以为昨晚上出了啥事,也顾不得还有人在,拉着赵清河看她的额头,心疼坏了:“这是咋弄的啊?一晚上不见咋就把自己弄伤了呢?” 赵清河挺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秦昭国,赵大姐却气不过,对秦昭国说:“你当她傻啊还是半身不遂!能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她这是被我妈弄得!秦昭国我可告诉你,以后你敢对我二妹不好,我这个做大姐的第一个饶不了你!” 秦昭国一听,顾不得赵大姐,看着赵清河:“你妈?”秦昭国皱眉:“昨晚上她来啦?” 赵清河点点头,她真不知道她妈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她住这儿,大半夜的来砸门,弄得旅馆的客人和老板都对她很有看法,闹了一通,砸了东西不说,还要拉着她走,她死也不走,最后把头弄伤了,她妈怕了,这才自己走了。 秦昭国抿抿唇,然后闷头帮赵清河收拾东西:“砸的东西得陪多少?一会儿我去给老板娘结账,咱不住这儿了,你跟我回家住,不住这儿了。” 住这儿太不安全也不方便,她有啥事,他也鞭长莫及。 赵清河也没拒绝,老板娘昨天也跟她说了,他们家不让她住了,谁也不知道她妈啥时候会再来砸一通,老板娘也赌不起,赵大姐见此,也是没办法,帮着收拾东西,等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她想了想跟赵清河说:“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咱妈那就是个混人,你住秦家她要是想,也敢上门闹,到时候没脸的还是你们俩,不然……我给咱爸写封信?” 赵父是乡下人,当年赵母知青下乡,因为体格娇小,父母宠溺,年轻受不得苦,没到一年就嫁给了赵清河的父亲,在乡下一直待了十年,先有了赵大姐,几年之后才有了赵清河赵清草,因为一直生姑娘被婆婆所不喜,后来知青返乡,赵清河的外公外婆使了大劲儿才把赵母弄回城。 赵母回城,因为嫁了人,只分了一个效益不怎么样的场子,也嫁不了人了,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样,很负责的跑了几年农村,把几个孩子先后接回了城里,九年前又有了赵清江,这下子总算翻身了吧,能在婆家直起了腰了,可赵清河的父亲却因为赌博被抓进去了,判刑判了五年,赵母再也受不了赵父,跟还在监狱里的赵父离了婚,几年前赵父出狱,来看过几个孩子,当时赵母吓得屋都不敢出,但赵父也没有要纠缠赵母的意思,赵母这才放心。 但赵母怕赵父,姐妹几个,却都是知道的,赵清草和赵清江对父亲没什么感情,但赵大姐和赵清河却不一样,她们的父亲虽然爱喝酒,爱赌博,爱打老婆,却是个好父亲,他从不打孩子,不骂孩子,甚至惯得很,看不得她们受一点委屈,所以,赵清河的事,找赵父是最好的办法! 赵清河也是灵机一动,又想起前世自己因为在婆家过得不好,赵父帮着她打了赵母一顿不说,还去朱家评理,被朱长春打的掉了一颗门牙的事,赵清河心里就难受。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孝敬他! 而她大姐能这样帮她,赵清河的心里就像是被倒进一杯开水一样,滚烫滚烫的,她娘家也不全是那种混不吝的人,赵清河心忍不住红了眼眶:“大姐……谢谢你。” “唉,都是一个妈的姐妹,谢什么谢。”赵大姐看着赵清河红了的眼圈儿,心里也是不得劲儿,当妈的偏心拎不清,搞得女儿难做人,她拍拍赵清河的手,安慰她:“看你,都多大的人啦,还要哭鼻子?别难受,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呐。” 秦昭国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两天她也算是看清楚了,这女人呐,嫁的人有钱没钱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人品,秦昭国是个好人,她妹妹享福的日子在后台呐。 赵清河跟秦昭国回了秦家,在那之前又在街边儿买了点水果带过去,其实这见家长带水果是老套没诚意了点,可赵清河现在花的都是人家秦昭国的钱,买再贵的东西,拿出去也只能是打手。 赵清河的心里不是不别扭,上一辈子活的窝囊,这一辈子想自己做回主,却还闹的有家归不得,更是在秦家人面前矮了一截,可她真的是没别的办法了,只要能摆脱朱长春,摆脱前世的日子,她豁出去了! 赵清河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秦家,秦父就算为人刻板,也因为种种原因,怕赵清河不自在,表现的很热情,又是招呼秦母上水果,又是招呼秦利民上茶的,倒是让赵清河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别,您别忙了。”接过秦母递过来的苹果,赵清河挺不好意思的说:“阿姨您也坐,我来的时候,也没有准备什么,还得麻烦您了……” “哎呦,瞧你说的,多见外啊,你是我们昭国的女朋友,住我们家麻烦什么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昨个儿可听人说了小公园那边儿发生的事儿,也听人家说了,说是赵清河放话了,娶她不用给她老娘彩礼什么的,不用花钱就能娶到的媳妇,秦母当然乐意! “你喜欢吃什么?跟阿姨说,阿姨等会给你做。”拉着赵清河的手,是越看越满意,哎呦这姑娘长得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个有福气的,一看就旺夫,旺她儿子!看看,看看!还没嫁进他们家呢,就向着他们家昭国了。 不要彩礼钱!哎呦,她越想越高兴,这年头不花钱就能娶到的媳妇?想都不要想!可这也的好事就被他们家那个傻大个儿给碰上了! 傻人有傻福,真是傻人有傻福了! 秦利民见秦母那亲热儿样儿,心里不是舒服了,他妈可真是偏心,二哥的对象没结婚就住家里来了,这么丢人的事,他妈不反对就罢了,还乐得跟朵花儿似的,而听见他处对象了,就一窜挺老高,八百个不行,哼!偏心! 赵母晚上还打算去旅店作闹,把赵清河给抓回来,可等她到了连门都没进就被赶出来了,并被告知赵清河已经被人接走了,赵母那个气啊! 她能想不到赵清河住哪儿吗?! 那小胚子一定是住老秦家了! 赵母气哼哼的回了家,倒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赵清草充当了孝顺闺女的角色,又是给赵母倒水,又是给她抚胸口的,赵母就越发觉得小闺女贴心,骂骂咧咧的咒骂赵清河:“那个小贱人!她才多大啊,你看她主意正的!这没结婚呢就住人家老秦家了,我呸!不听老人言,有她哭的时候!” 赵母这个人,说来很复杂的一个人,最开始她是温柔的,但十年的下乡生活早已磨灭了她所有的温柔,赵大姐和赵清河生下来的时候,她活重,不受婆婆喜爱,等赵清草生下来呢,虽然和赵清河只差了一岁,但那一年的变化很大,风气已经有了变化,她的日子轻松起来,等到了回了城又有了赵清江,这才吐气扬眉,可以说,后来的这两个孩子,被赵母视作福星。 赵清草的出生那年,她看到了回城的希望,赵清江更是直接出生在城里的。 这样有福气的两个孩子,赵母自然疼的跟眼珠儿子似的,要说她应该更喜欢儿子一些,但事实上赵母对小闺女和小儿子的喜欢是一样多的,要不,赵清草欺负赵清江,她明明都知道,咋会去骂赵清河而不是教训赵清草呢? 但再看不上赵清河那也是她的孩子,就冲赵母当年能把几个孩子都接回城,就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们的,所以赵母决定,明天请假去老秦家把闺女抢回来! 没道理她养她那么大,却做不了她的主!可是赵母没想到,她请了假,却没等到去老秦家呢,家中就来了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正文 第八章 赵父来城里之前,特意换了身儿家里最好的衣裳,可是走了一路,裤脚和鞋上都粘了老黄泥,看上去水当尿裤的,实在不怎么干净,他往赵母平常最喜爱的单人沙发上那么一坐,赵母的心都要碎了。 赵母这间小院儿,是她死去的父母给她留下的,她爸妈就她一个闺女,把生前攒下的钱啊房啊,都留给了她,刚得到钱那会儿,赵母乐得不行,顿时忘了生活的艰难,下了狠心布置了几间房,又买了一套皮沙发,结果后来又过了好一段吃糠咽菜的日子,因此,赵母对这个沙发真是又爱又恨,宝贝的不行。 赵父这么一坐,她的心都碎成七块八块了,但她怕赵父,怕到了骨子里,刚嫁给赵父的时候,没被打过,赵父对她也很好,她很是自得,后来赵父赌博输了不少钱,她就管他,跑去他赌博的人家作闹,结果那之后被赵父打得都见不了人,渐渐的,挨揍的次数越来越多,赵母在赵父的面前也开始老实了。 赵母畏畏缩缩的坐在一旁,期期艾艾的垂着头,小媳妇样儿,赵清草和赵清江因为上学,都不在家,赵父在大闺女的信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那个什么什么病的,他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赵母阻止除了自己的私心外,也是为了孩子,也就心平气和的跟她说:“孩子们呢,都长大了,该管的你管,不该管的你就该放手,小二这事啊,我说的算,她既然喜欢那小伙子,就给定下来,趁着我在,让他们把事儿办了!” 没结婚就在人家住着,好说不好听啊。 赵母不乐意也没办法,她知道,今天她要是敢说一个不字,那就得挨揍,但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抱怨,这惯孩子都惯的没边儿了! 赵清河就这么住在了秦家,能一点不方便都没有吗?自然不能! 秦母并不是个善良宽厚的人,对儿子尚且厚此薄彼,更别提赵清河还没嫁给秦昭国。 这个年代虽然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但男女交朋友还是很含蓄的,所以赵清河和秦昭国即便挺想待在一起彼此了解,却又不好意思往一起凑,好容易挨到了晚上,赵清河紧绷了一天的情绪才放松一点,秦母就闹起幺蛾子了。 秦母把东边一直放杂物的屋子给收拾了出来,让赵清河先住着,那间屋子也没漏天儿但因为放了几年的杂物很脏,灰也大,可也不是完全不能住人,秦母就是这样的人,明明不尽心,又让你跳不出毛病,赵清河看着那间屋子,心颤了颤,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小瞧了,可也没说什么。 她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这么住进人家来了,也实在没什么资格要求人家什么,可问题是,秦母送来了两床被子,话里话外的表示今天秦昭国也住这屋了,赵清河脸沉了下来。 虽说她跟秦昭国的事儿说不出不好听,她也主动,可也不带这样糟践人的,她登门的第一个晚上就把儿子往人家小姑娘屋里塞,秦母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秦昭国忙里忙外的倒蹬屋里闲置不用的东西,帮着打扫房间,回来就见赵清河脸色变了,他妈把那辈子就放在那灰呛呛的木板床上,秦昭国赶紧把被子那一边儿去,跟他妈说:“咋把被就放那了,这都脏了,妈,你再拿一套新的来吧。” 他倒是没注意被子多了的事儿,只是看着被子不算干净,显然是家里人用过的,心里有些不得劲了。 这人家姑娘第一次登门就给用旧被子?那有这样的道理。 秦母撇撇嘴,挑着眼眉看了眼秦昭国,哼哼唧唧的磨叨:“新被子?你当你娘我做一套新被子容易呐?!这被子的被里被面儿,棉花,那样不要钱?我那是有新的,可那新的被子是要等你们结婚时候用的,哪能现在就拿出来?啊,现在给你们用了,到时候你们结婚我再重新给你们做?昭国啊,你也得体谅体谅妈,妈这都多大岁数了,能给你做一套被子,那是妈的心意,你可不要以为这是我该你的。” 秦母觉得二儿子不知道心疼自己,再加上刚刚赵清河吧嗒一下子就撂了脸子,秦母现在心里是不痛快,难免要开始念:“你结婚我要给你做被子,可你弟弟将来也得结婚啊,你弟弟现在是高中生,将来那就是大学生,到以后那就是国家的顶梁柱,他娶媳妇就得比你晚,可晚是晚的,我不能为了你剥夺你弟弟改得的啊,我也得趁着这两年眼神儿好,给他的被子也做出来。” 言下之意,你们结婚,就一套新被褥,多了没有,现在用了,以后也别指望我再给你们做。 秦昭国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让他妈巴拉巴拉的说了这么老些,他一向不善言辞,呐呐的说不出个话来,可觉得礼不是这么个礼,他从没想过把弟弟那份儿也占了的,这情况实在太尴尬了,秦昭国头都冒了汗,他看看赵清河。 果然,脸都黑成锅底灰了。 秦昭国叫苦不迭,赶忙止了他妈的话:“行行行,妈,新被子我们不要了,不要了,一会儿我把我的被子给清河用。” 他的媳妇,总不能用家里人用过的旧被子。 秦母撇了撇嘴,眼见着时间不早了交代道:“你们也别瞎忙了,收拾什么啊,啥样的屋子不住人?现在的孩子就是娇贵,当年我和你爸住的屋子还没有现在的一半好不也那么过来了?我看现在这屋这样就挺好,别再往出搬了,那个米啊,面啊的昭国你别给我往出搬啊!” 秦昭国一看,这屋他搬了半天还有一袋子米,两袋子面,还有些乡下亲戚送来的谷子什么的,就这些东西就占了一半的地方,哪能主人? “妈……这,我再收拾收拾,咋的也不能让清河跟米面住一起……” 秦母不耐烦:“不让你收拾就别收拾!你把这米面拿出去放哪儿啊?啊?难不成放我和你爸那屋啊!”说完一怔,还以为二儿子真打的这个算盘,一边摆手一边走:“我和你爸那屋你是别想了,这米面一直是放这屋的,别瞎折腾了,早点睡!” 秦昭国还想说,赵清河却早不耐烦了,拽了拽他衣摆,秦昭国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咋啦?” “米面跟我住一屋倒是也没啥,可是,秦昭国,你妈那是什么意思呀?她刚才还跟我说,今晚上你弟要复习功课,不让你和他一屋打扰他,说是让我收留你一晚,可是,可是咱俩还没结婚呢,我收留你在我睡的屋一晚,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这女人告状也是门学问,你要是温温吞吞的,还有门,你要是哭哭啼啼的撒泼,那准是让人觉得你无理取闹,赵清河上辈子吃了很多的亏,也学会太多的东西。 秦昭国这人太老实,被羞的面红耳赤,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以为他妈是为他好,以为他俩已经有了那种关系,硬着头皮解释:“那啥,我妈吧,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是误会了咱俩,咳咳……你放心,只要咱俩一天不结婚,我就不会碰你一下。” 这话,别人说,赵清河不信,但是秦昭国说的,她会信那么几分,所以她就含羞带怯的一笑:“秦昭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正人君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秦昭国心里热热的,痒痒的。 “那…”秦昭国虽然二十五了,可他也是个腼腆的小伙儿,他妈办的事,让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只能把一句对不起,充分的表现在了行动上,他说:“那我帮你收拾完屋子就走。” 然后不顾秦母的意思,把米袋子面袋子都扛了出去,又把自己的被褥送过来给赵清河用,那两床被褥,留下一床给赵清河做了垫褥子,剩下一床被他拿去用了。 他一个糙汉子,别说是用家里用过的被子,就是用长虱子的被子也行,可赵清河却不能,人家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哪能用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用过的被子。 赵清河躺在秦昭国给她收拾好的房间,铺好的床上,看着墙角旮旯都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心里止不住的开心,只有这一刻,住着秦昭国,那个她未来丈夫,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亲手打扫出来的屋子时,她才能安心的笑一笑,并告诉自己,赵清河,你真的能重新开始了。 所以哪怕有秦母的事儿闹得不愉快,赵清河也很开心,抱着充满秦昭国气息的被子,渐渐沉入梦乡。 也许这一晚的赵清河会做个好梦,梦中有秦昭国,有他们未知的未来。 第二天一早,赵父带着赵母去了秦家,刚好秦家人也都在,这就算是会亲家了,俩家人坐到一起,把话说开了,最后,赵父对秦父说:“我呢,常年在外边儿,这次的事也是刚知道,家里老婆子办事不地道,秦老哥多担待!别往心里去啊。” 赵父和赵母其实离了婚,但俩人都没有再找,说是离婚,其实也有那么点藕断丝连的意思,赵母是没人敢娶,赵父呢则是不想找了。 秦父早听说赵母是个难缠的人物,比自己那惯常就爱胡搅蛮缠的老婆子还厉害几分,正愁着俩家咋会亲家呢,这赵父就上门了,这可谓是赶巧儿赶到了秦父的心坎儿里啊!所以对看上去通情达理的赵父也格外客气:“这客套是干啥!要说担待,还得是你们家多担待,是我家那混小子办事不地道,老弟和弟妹都把养了十几年的好闺女给了我们家,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咧,咋会记恨!” 赵母和秦母呢,都属于那种怕丈夫的人,俗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啊,这女人再是彪悍,动起手来,她也打不过男人,俩人年轻的时候都没少挨揍,到了这个年纪,可不敢再惹事挑刺,赵母呢,平日里赵父不在身边,要多跋扈有多跋扈,而秦母呢,一直跟着秦父过日子,就把那骨子里的尖酸刻薄掩藏了起来,躲着秦父惹事说嘴,总体而言,这一对老姐俩儿,那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混不吝,但这会儿,碍于自家老爷们都不敢说话了。 就这样,在秦父和赵父的客套下,俩家定下了日子,几天后正式过礼,而赵父家里有农活,那是不能常住城里的,他就做主,说是既然俩小年轻感情好,就赶紧把婚事办了。 其实赵父心里也有思量啊,他拿不准自己闺女是不是先和老秦家的小子睡在了一起,就怕闺女大着肚子嫁人,他在农村,是不会有人笑话他,可他不能让自己闺女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啊,就这样,秦昭国和赵清河非但把定亲的日子给定下来了,结婚的日子也给定下来了。 正文 第九章 赵父那人,虽是个农村人,但办事绝不拖泥带水,反而雷厉风行,他就是生长在农村,没有城市户口,不然混的一定是比秦父好的。 三天后俩家定的亲,赵父硬是在赵母的手里抠出钱来给赵清河办嫁妆,充脸面,但无奈赵母年轻时一向爱臭美,爱花钱,没攒下什么钱财,现在知道节俭了,可花销实在大,没攒下什么钱,赵父无奈,做主把赵母最喜欢的那套沙发给了秦家不说,还把自己从村里带了的一千块钱拿了出来,赵清河的嫁妆这才算是成了。 而秦家呢,毕竟二儿子是长子,又是家里第一次迎人进门,秦父也做主,让秦母去银行取钱,把秦昭国这些年挣的钱,取出来一半,拿出三千做聘礼,再让小两口置办一些他们喜欢的东西,剩下的钱就是办喜酒的钱。 秦母听了老大不乐意,她就跟秦父商量:“拿一半?哎呦,两个小娃娃结婚,哪要得了那么多,我看五千块就够了。” 秦昭国这些年赚了十万块,秦母攒下来的,刨去这些年家里的吃吃喝喝,也剩下八万,但如果一下子取出一半,那就只剩下四万,她弟弟家的儿子要结婚,她答应送一个自行车,可他弟弟的儿子话里话外却是想要电视机,秦母最爱脸面,这电视机就算砸锅卖铁也得给买,得充脸面,更何况他们家还有存款,但一个电视机也要几千块,那她的存款就要剩下三万几千块,小儿子今年上高中,明年高考,就要很多营养品进补,上了大学呢,每年又要不少的学费,到了结婚呢,又要钱,那要是再加上以后家里的日常开销呢?以后家里还多一张嘴! 这样算,她和秦父的养老钱也就没有了,而二儿子结婚之后,以后赚的钱那就要交给媳妇的,秦母算了这个帐,越发不想拿出那么多。 不行!结一个婚,又不是什么大事,那用得了那么多钱! 秦母算计着二儿子,处处考虑用二儿子的钱养着小儿子,给小儿子上大学娶媳妇,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二儿子结婚不是什么大事,想着二儿子结婚能省就省吧。 “你那是什么话?啥是俩个小娃娃结婚,你当昭国结婚是扮家家酒啊!昭国那都多大岁数了,你这个当妈的没数吗?况且人家女方还嫁妆还有一千块呢!啊,你就不能给你儿子长长脸呐!” 秦父却是一碗水端平,他虽然重男轻女,但要说儿子,那二儿子小儿子都是儿子,他是没有因为小儿子读书人的身份而偏心的,他不像秦母,整日想着小儿子能光宗耀祖,秦父想的更加切实际。 这年头读书人虽然备受尊敬推崇,但经济上也相对的贫穷,小儿子将来能学成什么样,秦父是不知道,但秦父知道,小儿子没有二儿子会挣钱,将来,说不定就要靠二儿子扶持,所以他这个大家长,决不能有半点偏颇! 秦父卷着老旱烟叶,卷完了吸一口,味儿正滴呦!还是老赵给这东西好,够劲儿! “哪……长脸,也不是这么个长法儿,我说老秦,你也不能光想着昭国,咱还有利民呢!利民这上高中上大学将来娶媳妇那样不要钱!再者说,你这时候拿四万块给昭国他们办酒席,到时候利民结婚咱也得拿这个数,不然到时候人家利民的媳妇也得挑理,咱家那出得起这个冤大头!” “唉我就说你这个死老婆子,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那利民和昭国他能一样吗!昭国这些年是往家里挣钱,利民那是往出花钱,咋?你还想用人昭国挣的钱给利民娶媳妇?!我告诉你啊,咱家可不兴那个!昭国娶媳妇是自己挣的钱,那利民将来也得这么办!他能挣多少就办个什么样的媳妇,别说是他将来的媳妇没资格说道这个,就是利民,他这些年用着他二哥的钱上学,等他参加了工作那是要还的!咋地,你觉得我说的没理?!” 秦父眼珠子一瞪,看着秦母,三天不打上房接瓦! 秦母呐呐,顿时不敢再说了,但心里是不服气的,她的利民哪样不比昭国拿得出手,咋就这死老头子的嘴里变得一文不值咧! 而赵清河早在赵父来了城里之后就搬回了自己家,她住秦家也就住了那么一晚上。 这种情况在现在而言还是很普遍的,去未来婆家看看人家,晚了就住一晚,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赵父的出现,无疑是解了赵清河的困境,让她不必带着亲朋好友的闲言碎语结婚嫁人。 而定亲的两天后,赵父就把户口本上赵清河的岁数改了改,这才把户口本给叫给赵清河,语重心长的说:“你爸我没本事,能帮你的就只能是这么多啦,记住了,结婚证一定要扯,不然以后有啥事儿,上哪说理去。” 赵父这个人脑子聪明,虽然明面上和秦父哥俩好,但那都是为了孩子,为了他闺女能在老秦家过得好,可赵父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额外的叮嘱赵清河:“你啊,结婚之后不要像现在这样,想一出是一出,这人活着,一口吐沫一个钉,你想要在老秦家说的算,就得拿得起放得下,懂不?” 按说这话不该赵父一个男人来教,只是赵母现在迫于赵父,同意了这门婚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别扭的,那会来教赵清河为人妻子的规矩。 赵清河抱着赵父的胳膊,头搁在赵父的肩膀上,听见赵父的叮嘱,心里头涨涨的,酸酸的,上一世她嫁给朱长春,她妈怕拖久了有变故,急急忙忙的就把她嫁了出去,等她爸收到她姐的信,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木已成舟的事儿了,她记得那会儿,他爸把她妈狠揍了一顿,而她的婚事却只能那样了。 赵清河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商量赵父:“爸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就搬来城里住呗,这样你就能总看见我了,秦昭国要是敢欺负我,你就帮我揍他。” 上一世她爸为了她的事,三天两头的乡里城里跑,每次都带着一身伤回去,愣是把还结实的身体给糟蹋完了,七十岁不到就去了,走的时候还惦记着她,说是没了他,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赵清河是真的想让赵父主城里的,乡里爷爷奶奶早已过世,赵父又没再娶,一个人住在村里的草房里,冷锅冷灶的,她想着就难受。 赵父摇头,一百个不乐意:“你说这是啥话啊?还没嫁人呢就想着受欺负啦?没志气!”数落完闺女,又叹了口气:“这城里我可住不惯,还是村里好,你还记得咱村那个老榕树不?” 赵清河想了想,还真有印象,小的时候她和姐姐要是被赵母骂,伤心了离家出走,就躲在那棵树上:“是村头的那颗不?” 赵父就笑呵呵的点头:“是哪是哪,我家小二记性就是好,我前个儿问你大姐,她都说不记得了。” 赵父说:“我现在不赌啦,干完活就和那些老人儿们坐在那棵树下唠嗑,再喝点茶水儿,可美了呢,城里?城里到哪里去找那种消遣!” 语气里,对城里是一百个不满意,赵清河见此也不再劝,她爸在村里住了一辈子,城里是一定住不惯的。 本来结婚是喜庆事,合该大家伙高兴,可谁想到赵母老实了,秦母又出了幺蛾子。 其实的起因是这样的,因为秦昭国要结婚,那必然就要有新房,新婚夫妻的新房,再差,也要阳光好,敞亮一些吧? 可问题来了,老秦家的房子是秦父的父亲留下来的,已故的秦爷爷也是个非常保守的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所以房子自然也不比赵母的几间房子敞亮,秦家的小院儿比赵母的院子还小一圈,房子更不用提。 三间房能住人,外加一个厨房和客厅,这就是秦家。 而这三间房,最好的自然是常年在家又在上学的秦利民在用,稍微差一点的,采光也不好的那间房,住的是秦父秦母,他们俩的屋子因为对面人家盖了二层小楼,就是那种违章建筑,把阳光挡得结结实实,阴天下雨那屋里就暗的跟天黑了似得。 那剩下的最后一间房,就是那天秦母给赵清河住的那间,那间采光倒也好,可是挡不住屋子小啊! 你想啊,平日里就是放米放面的杂物间,它能有多大? 放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梳妆台也就没别的地方了,连赵母陪送的沙发都放不下!而等定完亲,秦昭国和赵清河结婚证都领了,秦母却把俩人都叫家里去,背着秦父,发话了:“昭国啊,你是哥哥,那你就得让着点弟弟,你和清河呢,就先委屈些,住里边那一间房,你弟弟明年可就要高考了,那高考他就得总看书啊,你弟弟那间房阳光好,他又住习惯了,你是哥哥,你就让着他点,啊!” 说完又手拉着赵清河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清河啊,阿姨知道你,你人大方又得体贤惠的,阿姨让你住那间小房间,你一定不会记恨阿姨的,是吧?” 人家高帽都给扣下了,赵清河还能说啥?更何况,这人是她未来的婆婆,让她住小房间,就算心里不痛快,为了秦昭国,她也得忍了! 可经过这件事,赵清河算是看清楚了,这秦昭国跟她的境况也差不多,老娘偏心,老爹多不管事。 秦昭国心里咯噔一声,瞅了瞅他妈,虽没说啥,可没结婚呢,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自己媳妇,老实人秦昭国即便想不到另一层去,对媳妇的怜惜愧疚之情那也是挡不住的,对他妈的偏心,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秦母达到了目的,出了口恶气,又回了房,而赵清河则拉着秦昭国走出秦家才说他:“秦昭国你看你们家,出的这是什么事啊,这一出出的,咱俩没结婚的时候你妈也没说有这打算啊,哦,咱俩昨天刚领了证,今天你妈就让你让着你弟,你让他还少啦!” 秦昭国心里也不是滋味,可谁让他是哥哥呢,从有了秦利民开始,秦昭国就让着他,可以说对家里人那是有求必应,早已不会拒绝,面对媳妇的指责,他也只能呐呐的问一句:“那你刚才都答应啦,总不能现在再反悔吧,媳妇儿,咱就住那间小房间,那间屋子,除了小点,阳光比利民那间房的还足呢!也有利于你读书啊。” 这会儿他俩亲也定了,证也扯了,俩人都认识三四个月了,都熟得不能再熟了,赵清河也放开的来了,点着秦昭国的额头就数落他:“阳光好!你妈说一句你能帮她想出一百个为你好,我说一句,你能想出一百个话头来堵我,你还说你对我好呢,秦昭国,你就这么对我的好的啊!” 其实赵清河这也不是无理取闹,实在是秦母过分欺负人,就那间小房间,除了阳光好,真的是再无半点优点,你说人家小年轻的新婚夫妻,新房那就那么大点,放个立柜,梳妆台,双人床,多余的再也放不下,奥,她还读书呢!连个书桌都摆不下,她上哪读书去啊?在梳妆台上读书?! 秦昭国见媳妇儿是真不痛快了,也赶紧说:“媳妇儿,媳妇儿,你别生气啊,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还不成?我给你赔礼道歉,可这事……这都这样儿了,咱还能咋整?利民一直就是住哪屋的,我这个做哥哥的还能因为自己结婚给他砌出去?” 出去?! 秦昭国灵机一动,又说:“不然……咱买间敞亮的房,搬出去住?” 秦昭国之所以这样说,也并不是真的想离了父母单过,但秦利民住的那间房,别说现在不会让给他们,就是以后也是不会让的,怕结了婚都要在那里面过呢,可秦昭国想,他总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媳妇儿,让她跟着自己住在一间小房间过日子吧? 况且,将来,他们还要有孩子,孩子住哪? 赵清河眼珠儿一转,有些心动,却问:“这行吗?你妈能同意吗?” 1985按人分房还未过去,现在买房无疑是一个投资的好时机,而1998年城市房地产业大改革,中国开始实行按房不按人的房子变迁制度,也就是说,在那时候,宁波的房价将飞速疯涨起来 秦昭国这些年打工少说也攒下了七八万,现在一套五间瓦房外加小院儿的房子买下来才两万块,这个钱,秦昭国绝对出得起,而他们只要买房了,有了自己的房,面对秦母也不再被动。 面对媳妇儿的疑问,秦昭国说:“咋会反对呢?妈也说了,咱住那间小房间受了委屈,利民呢,怕是也要在那间房里结婚生子的,那咱还能一直住小房间?我跟我妈说,在附近再买一套房,我妈是不会反对的。” 正文 第十章 买房的事,秦昭国虽然做了决定,但还是没有立刻提,结婚的事近在眼前,那要买房出去单过的事,怎么着也得过了三天回门再说的。 一九八七年十月,相识不到四个月的秦昭国与赵清河举办了简单的婚礼,说是婚礼,其实就是在秦家院里摆几桌,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又借用大姐夫刘志的出租车,从赵家把赵清河接到了秦家。 酒席上,赵清河穿着大红的旗袍,秦昭国穿着笔挺的西装,俩人儿挨个桌敬酒。 秦母今天跟着赵母忙里忙外,俩人都不是善茬,厨房里较真儿,酒桌上说话也要拔头子,赵父和秦父看着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也就都当没看到。 晚上闹洞房,跟秦昭国一起出国的朋友来参加婚礼,闹得最凶,都说秦昭国行,要么不找,要么就找个女高中生!为此,没少折腾赵清河和秦昭国。 在新房里,一个秦昭国的朋友就拿着拴着红绳的苹果,让秦昭国和赵清河俩人各站一边儿咬苹果,每次等俩人快碰到苹果了,就把苹果嗖的一下子拿回去,赵清河和秦昭国就嘴碰嘴,亲上了,如此来了几回,这才罢休。 等人都散了,赵清河和秦母收拾着院里的花生瓜子皮子,杯子碗筷,秦昭国那早就因为众人灌酒,给弄醉了,秦母呢不是那种体贴人的人,赵清河能帮她收拾,她了不得呢,就恨不得能把活都丢给儿媳妇干,也享一把老婆婆的福,可碍着秦父,她也不敢。 好容易等收拾完了,秦母又有话说了:“小赵啊,你也累了,今儿就早点休息,那大伙儿随的份子钱一会儿那给妈,妈帮你们存着啊。” 这话说得多明目张胆啊,今天来的都是秦昭国的朋友,赵家的亲戚和秦家的亲戚,而办酒席的钱又都是秦昭国早年挣的,所以这份子钱,也合该人家小两口得,儿子结了婚,成了家,没道理还把钱交给大家长,不顾自己的小家吧? 可秦母并不那么想,她能想到的是,她答应给弟弟家儿子的那辆自行车如今要换成电视机,要几千块呢,如今能从二儿子那里抠出多少是多少,儿媳妇?她可没看在眼里,一个小丫头片子! “妈说的是份子钱?”赵清河一怔,她听秦昭国那意思,份子钱是他们俩的啊,所以她早就放柜子里锁好了,咋婆婆还管她要呢?但有疑问也不能这时候问:“妈你要啊?可那都是昭国放的,我也不知道他放哪了,要不等他明天酒醒了,我问问清楚放哪了,再给您拿来?” 秦母能说啥?她就是怀疑儿媳妇说的不是真话,也不能人家新婚夜,去人家房里翻东西吧!只能腆着脸笑:“不急,不急,左右也都是给你们俩存着,啥时候放我这那都错不了的。” 赵清河也笑,心里却想,她又不是傻子,自己被偏心害过一辈子,又怎么会看不出秦母也偏心?这钱要是拿出来,不定到时候给了谁花! 秦昭国因为喝醉了,这一晚上洞房花烛是不要想了,他人都软了,那地方也别指望能硬,赵清河把他从头到脚的擦个遍,也睡在了他身边,虽然俩人现在都熟悉了,可这一躺下,赵清河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背对着秦昭国,也是折腾了一天,着实有些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的时候,秦昭国还睡着呢,看来真是醉得不轻,可秦昭国这人是真的好,稳妥,喝醉了一晚上也不折腾人,再难受也就是哼哼两声,更没有时下男人呼噜震天的坏习惯,这样的秦昭国,令赵清河越发暖心满意,就连昨晚上秦母的话,在她心上的膈应也少了几分。 早上起来的时候秦家还都没起床呢,赵清河手脚麻利的把饭都做好,菜就热了办酒席剩下的菜,等秦家人起床的时候,赵清河连客厅都打扫一遍了,秦母别提多满意了,真心觉得这个媳妇娶的好,人也和颜悦色起来:“哎呀,怎么起的这样早,昨个儿也怪累的!” 赵清河也乐呵呵的跟秦母说:“我年轻,歇一宿就不累了,饭都做好了,妈你就等着,我这就往桌上拿。” 伺候老秦家一家老小,这赵清河没怨言,做人家儿媳妇自然不能像做小姑娘那时那样潇洒自在,麻利的把吃的都端上了桌,秦父也起了床,见此,赵清河想了想,也打了水去自己房,把水放在床边,洗了手巾给秦昭国擦脸,顺便叫他:“哎,昭国,起来啦,大家都等你一起吃饭呢!” 秦昭国被擦的那个舒服啊,手臂一张,抱着媳妇儿腻歪:“唉……咋都起的这么早。” 赵清河噗呲一声,乐了:“还早呀?秦昭国你睁眼睛看看,屁股都被晒糊了吧?啊!” 秦昭国这人爱装个少年老成,二十五岁活的像三四十岁的人那样古板,老城,少有这样打诨的时候,赵清河也乐的哄他,可这可叫秦昭国不好意思了,感觉起床,嘶……头那个疼呦,又想起来作为该干的事儿没干,直叹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俩人虽没有夫妻之实,但黏黏糊糊那个劲儿,比以往又亲密不少,一起出去坐在饭桌上,分别叫了声:“爸、妈。” 又由大家族秦父叫了声开饭,这才开动。 秦利民因为早就开学了,上高中也不睡懒觉,但就这样,起来的还比宿醉的秦昭国晚一些,他匆匆的洗了脸,上桌见着赵清河一怔,以往他都在上学,这时候算是第二次见赵清河,第一次是赵清河住他们家,那时候俩人也没交集,也没说过一句话,可这会儿,赵清河已经嫁进了秦家,那就是嫂子,可不能当做看不见了。 可秦利民一看,人家长得水水嫩嫩的,一看就比他大不了多少,秦利民知道,这个嫂子,比自己还小一岁呢,秦利民别扭的叫了一声:“嫂子。”就捧着饭碗吃起来,凶猛无比。 饭桌上除了秦利民狼吞虎咽的声音也没别的动静,赵清河是新婚,刚嫁进来,真不知道说啥,秦昭国呢话又不多,秦父本身也不是话多的人,而秦母则是不想说,直到秦利民吃晚饭去上学了,眼看着饭也快吃完了,赵清河才像是想起来了一样,推推秦昭国问他:“咱昨天那份子钱你放哪了啊?” 秦昭国一怔,赵清河放钱的时候也没背着他,他也看见了那钱放哪了,他只当媳妇儿是昨个儿太忙,给忘了,但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那份子钱昨个儿都数好了的,他们一时又用不到。 秦母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刚想阻止就听赵清河笑呵呵的说:“哦,妈昨晚上跟我说呢,说让我把钱给她,她帮咱存着,我这不忘了钱放哪了吗,就来问你呗。” 话落,秦父的脸就吧嗒一下子撂了下来,瞅着秦母:“你向清河要钱?” 其实秦父就不懂,自己的老婆怎么就这么冷不清呢!这些年二儿子给他们的已经不少,她为什么就不能不这么贪心?! 这些年因为二儿子的工资,他们上炖肉下炖肉,日子过得比土财主还红火,她这样奢侈,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如今儿子都结婚了,她还想伸手管七官八?! 这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秦昭国筷子也停了下来,看了眼秦母,没说话。 秦昭国人不傻,他若傻,早在国外的时候就被人给卖了,面对家人父母,他是包容的,可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面对母亲无时无刻的贪婪,秦昭国也觉得疲惫。 这一刻,秦昭国也坚定了买房的心,本来还想再等一等,可如今…… 母亲这样的从他们手里扣钱,想来也都是为利民打天下,将来也是不会想要他养老的吧? 秦母呐呐的,心里把赵清河恨的不行,强笑道:“咋,咋是要钱呢!这不是,怕他们俩年纪小乱花钱,就想帮他们攒着嘛!” 攒钱?!人家用你攒!不败祸钱就不错了! 秦父心里不痛快,撩了筷子看了眼秦母,背着手回屋去了,秦母被秦父那一眼看的抖了一下,那里还有不懂的?赶忙也撩了筷子追着秦父回屋去了。 晚了,说不准这把岁数还得挨顿揍! 晚上,赵清河瞅了眼今天格外沉默的秦昭国,推推他:“生气我跟你家人耍心眼儿啦?” 她今天这出戏,除了秦父外,谁看不明白?秦昭国更是清楚的,不痛快也情有可原。 秦昭国是生赵清河的气吗?其实不是! 他是在烦闷自己的家庭,他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但想想,绝对不会有这样算计自己儿子的母亲。 有哪个当妈的,会不顾惜儿子新婚,就想从儿媳妇手里扣钱的呢? 赵清河是跟他家里人动了心眼,可是如果他家里不过分,在他们没结婚的时候就一出出的,又或者真的重视他或者他媳妇儿,清河又何必费心思,耍心眼儿? 秦昭国的心里自有一杆称,看着憨厚,看事情却比谁都明白,他不气赵清河,只是气自己,气自己没本事,没让自己的妈刮目相看,连带着媳妇儿的日子都过得不得安宁。 他躺在床上,搂了搂赵清河:“没,咋会生你的气,以后再有这事儿,你随便耍心眼儿,家里就这环境,咱八仙过海各凭本事吧!” 赵清河一怔,而后又释然了,想来,没结婚的时候,秦母的哪一出出事儿,已经让秦昭国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