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有什么仇,冲她来! 马车里,安静的可怕。 孙瑾姿眉头轻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跪地求饶?只怕她肯放下自己的自尊,孙瑾梦也不会轻饶了她。 几十名黑衣侍卫都是出自丞相府,逃出去根本不可能,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母亲…… “呵呵,看来二姐是不打算下来了。”孙瑾梦的嘴角,噙着一丝阴狠的微笑,如同一株盛开的罂粟,手断然一挥,“放箭!” 话音刚落,几十个侍卫齐齐朝着马车射去。 刹那间,无数箭矢穿过马车。 “姿儿!”钱氏虽然痴傻,可却护女心切,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孙瑾姿。 “娘!” 鲜血沾满了孙瑾姿的手,那一瞬间,几乎大脑空白。 孙瑾姿几乎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惨死,她抱着钱氏尚还算的上温热的身体,心里,蓦然涌起冲天的恨意。 杀她可以,可是为什么,要杀了她的母亲。 有什么仇,冲她来! 孙瑾梦听见马车内,那几乎惨绝人寰的哭叫,脸上笑得越发得意。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孙瑾姿的痛苦,被这个女人压了这么些年,终于,将她踩在了脚下。 “把她从马车里拖出来。” “是!” 疾风身上中了数箭,想要阻止这些黑衣侍卫冒犯孙瑾姿,却被他们一脚踹开,黑衣侍卫几乎不用吹灰之力就将孙瑾姿拖了出来。 原本清丽姣好的面容,此刻却沾满了血污,那一双眼睛,犹如喷射着幽冥之火,狂卷九天恨意。 如果她手中有一把匕首,孙瑾姿一定会手刃眼前的杀母仇人,可恨她被黑衣侍卫反手押在地上,一点都动弹不得。 孙瑾梦一脚踩在了孙瑾姿的头上,绣着鸾凤和鸣的宫鞋,沾满灰尘,她一脚一脚,蹂躏着她的脸蛋,“二姐,不知道太子殿下看见你这个狼狈样子,还会不会有丝毫的见怜?” 太子?那个阴狠毒辣的禽兽,也配得太子的称谓? 孙瑾姿冷笑,纵然被她踩在脚下,可眸中的高傲,却并未减少半分,仿佛她依然是那京城中最为明艳的女子,是那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 孙瑾梦并不着急。 熬鹰,就是需要慢慢的,这才够味。 微微俯下身子,手轻轻的挑起她的下颚,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柄匕首,敲打着孙瑾姿的脸。 猛地,猝不及防,那刀刃在她的脸上,划开了一道八分长的伤口。 “啊!”孙瑾姿紧紧的咬住牙齿,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旁划过,纵然疼入骨髓,她也绝不会在孙瑾梦面前露怯。 “呵呵,本宫倒想看看,没有了这张脸,太子还会不会记得你。“孙瑾梦很享受这种折磨人的感觉。 孙瑾姿听到太子二字,嘴角不由地噙着一丝如同那从幽冥中传来的鬼魅之笑,讥讽而又蔑视,她强忍着痛意,”孙瑾梦,就算你毁了我的容,这一辈子,你都只能生活在我的阴影里,我可怜你,因为你的太子殿下,根本不喜欢你。“ 孙瑾梦脸色阴沉,恍若被孙瑾姿的一席话,撕去了最后一层华丽的伪装,她就像是一个可怜人,没有了太子妃的名头,什么都不是。 嫁入东宫这几天,她千方百计想要讨好如今的太子晋楚轩,虽然晋楚轩表面对她客气,可是午夜梦回,晋楚轩口口声声念着的那个人,是孙瑾姿。 同床异梦,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笑话了。 孙瑾梦想到这儿,心里的怒火顿时被挑拨了起来,她才是堂堂孙家的嫡出小姐,凭什么被这个孙瑾姿这个贱人处处抢走了风头,甚至连自己的夫君都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贱人,你去死!” 孙瑾梦似着魔了一样,手中的匕首接连在孙瑾姿的脸上划过,足足十几刀都未停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的怒火倾泻而出。 ”呵呵,孙瑾梦,我可怜你,我在九幽地狱,等着你……“ 痛,已经失去了知觉。 孙瑾姿的气息,渐渐虚弱,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脸上,依旧是那副蔑视的笑意。 ”去死!“ 匕首疯狂的在孙瑾姿的身上砍着。 没有人数清,那一共是多少刀,就连一旁杀惯了人的黑衣侍卫,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几乎亲眼目睹了一具完整的身体是如何被砍得面目全非。 血,流了满地。 孙瑾梦发泄完怒火,这才缓缓的扶着一旁侍卫的手起来。 她用苏绣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污,一脸嫌恶,看着地上那个已经被自己砍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心里的不忿才稍微平息。 ”主子,这,该如何处理?“黑衣侍卫大着胆子问道。 步摇轻晃,薄唇微启,那五凤挂珠钗衬得她的面容,光鲜亮丽,仿佛她依旧是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和刚才的杀人变态,判若两人。 “挫骨扬灰。” 孙瑾梦上了马车,冷冰冰的丢下这四个字,扬长而去。 也不知是在黑暗中过了很久,寻寻觅觅,仿佛看不到尽头。 孙瑾姿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那种被千刀划过的痛楚,仿佛折磨了她数万年。 诸天神佛,可曾听见她的祈祷,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她在痛苦中挣扎,在挣扎中绝望。 渐渐地,仿佛又听着耳边有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知觉,一点点恢复…… “嘘,小点声,二小姐昨晚头疼,一晚无眠,好不容易才睡得香甜。”木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眨眨眼示意木覃过来,“让你拿扇子给小姐扇扇风,免得小姐热着了,又偷懒!” 木覃忍不住嘟嘟嘴,一副收到了天大的委屈的表情,蹑手蹑脚从门外进来,“木澜姐姐,你可错怪我了,刚才外面的小厮们都在说,宫中三年一度的女官考试发榜了,二小姐从数百名官宦世家小姐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将要被陛下册封为六尚女官。” “真的!”木澜一脸惊喜,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那三小姐了,她怎么样?” “还能怎样?名落孙山喽,不过仗着个嫡出的身份,也想比得过我家小姐,做梦。”木覃轻声冷笑。 她自小是被孙瑾姿带在身边的贴身丫头,宠惯了的,说话行事倒是根本不顾忌什么。 孙瑾姿躺在湘妃榻上,听到木澜和木覃的熟悉的声音,脑袋里“轰”地一下,一片空白。 莫非,她竟然是穿越到了两年前? 六尚女官! 朝廷有制,世家官宦的小姐,除选秀入宫外,另可参加女官选拔,择其优者录用,享有和朝廷臣子同等品阶,而在宫中,女官的身份地位,比起一些不得宠或者是非主位的嫔妃,更要尊崇。 孙瑾姿咀嚼着这四个字,却禁不住冷笑。 那一年,她以头名被皇上钦点为女官,一时之间在京城才名远播,可却正因为被册封为女官入宫,她认识了那个一辈子都不该认识的人,晋楚轩。 重活一世,她是从九幽地狱逃出来的冤魂。 过去曾经做过的傻事,她再也不会做了。 “二小姐,醒来了。”木澜听见床上动静,连忙过去扶着孙瑾姿的身子,“刚才木覃这丫头打听的消息,女官考试您得了头名。” “我都听见了。”孙瑾姿扶着木澜的手,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有半分的高兴。 只是再次看见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个丫鬟,已经是隔世了,她不禁有几分唏嘘感慨。 “二小姐可没亲眼瞧见,三小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脸都绿了。”木覃幸灾乐祸,还一个劲儿的描绘着孙瑾梦得知放榜结果后的气愤和郁闷。 “你呀,这张嘴。”孙瑾姿靠在湘妃榻上,不禁失笑。 罢了,也由得木覃去了。 只是提到孙瑾梦的名字,她的笑容多了几分意味难明的冰冷,上一世,那匕首砍了她无数刀,那种被活活凌迟的痛苦,至今仍是她的梦魇。 孙瑾梦,我曾说过,我在九幽地狱等着你。 既然你不曾来,我会亲自送你去。 “二小姐,二小姐。”孙瑾姿正出神,忽地,翠缕哭着跑进来,几乎差点跌倒,“您快去看看大姨奶奶,她都昏睡了这么多天,怕是不好了。” “娘!”孙瑾姿心里一紧。 她突然想起来,前一世,就是她即将被册封为六尚女官之前,钱氏因为身患莫名的病症而导致昏睡不醒,之后人渐渐的变得痴傻。 听见钱氏不好,孙瑾姿脸色微变,立刻起身。 “二小姐,你慢点,慢点。”木澜紧紧的跟在孙瑾姿的身后,不忘絮絮叨叨的叮嘱,生怕自家小姐出个纰漏。 匆匆赶到钱氏居住的静心苑,远远地就听见里头一阵嬉笑。 走进一瞧,三两个负责伺候钱氏的婆子,正在赌牌吃酒,桌上摆放着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赌具。 孙瑾姿和翠缕对视一眼,心里不禁一冷。 这些人,竟然敢明目张胆欺负母亲到如此地步,简直放肆。 “二小姐,救救姨奶奶,钟夫人那边传话来,说是姨奶奶等了痨病,不准大夫瞧,这些婆子眼见姨奶奶不受宠,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只知道赌钱吃酒,都不愿伺候。”翠缕低沉着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钱氏平时在府中谨小慎微,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引得女儿和钟夫人冲突,所以一向隐忍。 “混帐东西。”孙瑾姿怒斥,眼色一使,木澜和木覃两个顺手给了这几个婆子一个耳光,“我且去看看娘,她如果有什么好歹,我会亲自剥了你们的皮。” “二小姐!”那些个婆子吃软怕硬,连忙磕头求饶。 正文 第二章 又在动手脚 平时钱氏隐忍的性子,与世无争,所以他们敢凌辱主子,可是这位二小姐,虽然庶出,可自负名声在外,世家公子,敬仰着不胜枚举,因此阖府上下,谁都忌惮几分。 “木覃,你在这儿看住他们几个。”孙瑾姿不想和这些人废话。 “是。” 孙瑾姿转身进房,房中的摆设除了那张床,都已经被人搬空了,实在是寒酸得厉害。 想来是钟夫人趁着母亲病重,特意打发让人将家具搬空。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母亲躺在床上,蜡黄的皮肤,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几乎没有半分生气。 孙瑾姿的泪水,一下子如同泉涌。 这才几天没见,母亲怎么就虚弱到了这等地步? 好歹母亲也是出身定国候府的小姐,虽然定国候府并无实权,但侯府一向视将母亲视为掌上明珠,何曾让母亲受过这等屈辱。 “娘!”孙瑾姿轻轻的贴在钱氏的耳边唤道,可是却没有半分回应。 好在昔年,她曾经跟随鬼手神医季子学过医术,孙瑾姿轻轻的握着母亲的手,替她搭脉。 脉相,诡异得很。 以她的医道,也窥不破。 母亲真的是身患莫名病症?孙瑾姿不信,她只记得前一世,嫁入六皇子府后,曾经意外得知,当年母亲生下她以后,还曾有过一次小产,钟夫人却在母亲调理的药方里面下了分量不轻的藏红花,以至于母亲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这个所谓的莫名病症,莫非是钟夫人又在动手脚? “二小姐?”木澜看见孙瑾姿有些出神,忍不住开口。 孙瑾姿这才回过神来。 又吩咐木澜去找些纸笔,自己写了一个药方,暂时用来护住钱氏的心脉,等到查明真相,才好对阵下药。 “翠缕,你去账房支点银子,待会儿去外面把药配了。”孙瑾姿将药房递给翠缕,吩咐道。 “是,二小姐。”翠缕看见钱氏总算有救了,喜极而涕,连忙小跑离开。 “哟,二姐姐看来是不把府中的规矩放在眼里了,母亲都说了,钱姨娘患有痨病,不准人靠近,你好大的胆子。”孙瑾梦站在门外挑衅,又用丝帕捂着自己的鼻子,仿佛嫌弃这静心苑的寒酸。 话音刚落,孙瑾姿缓缓而出。 只是她的眼神,和孙瑾梦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不由地让孙瑾梦倒退了几步,仿佛眼中狂卷着漫天的恨意,会将她一点点吞噬。 愣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 她是这孙府的嫡出小姐,岂能在气势上被一个庶出的贱人给比下去? “娘生病了,既然夫人不愿意让大夫救治,我自会安排。”孙瑾姿尽量按耐着内心的怒火。 要算账,不急,重活一世,她迟早要让孙瑾梦欠她的,亏她的,全数还回来。 ”哼!“孙瑾梦嘴角尽是不屑,挑剔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孙瑾姿,道,”庶出的果然就是庶出的,身上还沾了几分钱姨娘的穷酸晦气,二姐姐私自见钱姨娘,也不怕将这晦气传给了府中的人。“ ”啪!“一耳光,清晰狠厉,重重的打在了孙瑾梦的脸上。 纵然孙瑾姿告诉自己,暂且隐忍,可是她也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羞辱自己的母亲。 原本涂脂抹粉的脸蛋儿,瞬间肿了起来,五指印清晰可见,孙瑾梦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孙瑾姿一个庶出的贱人,居然敢掌掴她? “你敢打我?”孙瑾梦捂着脸上的痛楚,尽是不可置信,她堂堂孙府的嫡出小姐,却被一个庶出的贱婢给掌掴,岂有此理,“蠢奴才,你们几个没长眼睛?把这个贱婢给我绑了。” 一众丫鬟婆子,唯唯诺诺的跟在孙瑾梦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听到她发话,连忙一拥而上。 “谁敢!”孙瑾姿怒斥。 那淡淡的一瞥,却似风刀霜剑,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就站在那儿,如遗世独立,气质风华,由不得给人一种自惭形秽的卑微。 丫鬟婆子一时之间,都被孙瑾姿震住了,犹豫不敢上前。 “怎么不敢!”孙瑾梦蔑视的扫了一眼孙瑾姿,嘴角尽是不屑,“一个庶出的女子,也不过比府中的三等丫鬟强一点,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你和你娘都是下贱坯子。” “啪!”一耳光,再一次,狠狠的打在了孙瑾梦的脸上。 木澜和木覃都看呆了。 以前她们小姐虽然自负声名在外,可在府中,对钟夫人和孙瑾梦母女却是百般隐忍,可是两耳光,下手狠厉。 一旁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三妹妹是要和我论尊卑么?”孙瑾姿冷笑。 昔年,钱氏出身定国候府,乃是父亲孙富平明媒正娶的原配,侯府虽然尊贵,可惜却并无实权,加上母亲自从小产以后再也没有了生育能力,父亲便将母亲贬为妾侍,迎娶了出身丞相府的钟夫人为正妻。 这一段往事,府中人人皆知,论起嫡庶尊卑,孙瑾梦未必能高贵到哪儿去。 更何况,定国候府乃是开国元勋之后,为晋国名门望族,其尊贵,远非丞相府可比。 真正论起出身来,钟夫人还差了钱氏一截,这大概就是钟夫人一直对钱氏心存芥蒂的原因。 孙瑾梦见孙瑾姿暗示到这一段过往,脸上涨得通红,这无疑比一个耳光扇在脸上还要让她无地自容。 “你们几个废物,去把这个贱人给我拿下。”孙瑾梦怒极,今天如果不给孙瑾姿一个狠狠的教训,她闷在心里的这口恶气出不出来。 “放肆!”木覃连忙拦在孙瑾姿身前,“谁敢碰二小姐,仔细你们的皮。” “连她的丫鬟一并给我绑了。”孙瑾梦气急败坏,她堂堂嫡出小姐的威严,怎么能容得一个庶出女和一个丫鬟的践踏。 话音刚落,一个公鸭嗓子,略显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是要绑谁啊!孙大人,你府中可真够热闹的。” “公公见笑了,小孩子玩闹罢了。”孙富平连忙赔笑,又恭恭敬敬的给来人引路。 孙瑾姿略微抬头,只见一个穿着四品总管服饰的宦官,带着几个小太监,手捧一道圣旨进来。 凭着前世零散的记忆,孙瑾姿知道,来人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萧公公。 “爹!”孙瑾梦看见孙富平,连忙提着裙摆小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撒娇,“爹,二姐欺负我,这府中还有没有规矩了,嫡庶尊卑都没有了么,我正要让丫鬟婆子绑了她动家法,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 娇嗲的语气,孙瑾姿听了,都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 说她蠢,孙瑾梦蛇蝎心肠,前一世,孙瑾姿就领教过了,可如果说她不蠢,可却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富平在那位萧公公面前,恭恭敬敬,不敢得罪,谁主谁次,看来孙瑾梦是分不出来了。 “瑾梦,不得无礼。”孙富平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在萧公公面前,自己的两个女儿起冲突,这不说明他教女无方么? 平时孙瑾梦伶俐,颇得他的喜欢,可是谁知今天竟然这么不懂规矩。 “爹,连你都不替我做主了么?”孙瑾梦一脸诧异,气得浑身发抖。 她被孙瑾姿教训了两耳光,可是如今,就连一贯宠她,疼她的孙富平也不站在她这一边么? “瑾梦,这是宫中总管萧公公,还不快见礼。”孙富平黑着一张脸,有些不悦。 孙瑾梦一贯眼高于顶,听到孙富平介绍,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太监,居然是宫中的总管太监。 连后妃皇子尚且都要给这位萧公公几分薄面,更何况她? “萧公公。”孙瑾梦连忙屈身行礼。 “公公见笑了,一定是她们两姐妹玩闹。”孙富平连忙赔笑,气氛莫名的显得有些尴尬。 前倨后恭,思之可笑罢了。 “玩闹,咱家看不是吧。”萧公公玩弄着手上的扳指,虽然在笑,可是却无端给人一种疏远,“孙府的二小姐,乃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正三品尚宫女官,位阶尊贵,就连咱家都不能下令鞭打,可三小姐却要动家法,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 “尚宫女官!”木澜和木覃听到这四个字,禁不住大喜。 晋朝后宫,女官最高品阶也不过为三品,除了皇上身边伺候笔墨的正三品典御女官,就只有和她同阶的尚宫女官最为尊贵。 难怪能够劳动总管太监亲自来传旨,可见圣宠优渥。 孙瑾姿的脸上,却是平静如水。 重活了一世,该看淡的都已经看淡了,更何况,尚宫女官,看似尊贵,可是上一辈子,若不是这个女官的身份,她又何至于会认识晋楚轩呢? 萧公公忍不住暗暗点头,寻常人若是知道自己被特例册封为尚宫女官,早就喜出望外,可孙府的二小姐,却是喜怒不形于色,果然好修养,对孙瑾姿又另外高看了一层。 可他哪里知道,孙瑾姿却是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往事。 “这,这……”孙富平一下子被萧公公的话,逼的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三章 赔礼 圣旨已下,孙瑾姿的身份,就不仅仅是孙府的二小姐,乃是和朝臣享有同等品阶的尚宫女官。 “瑾梦,还不快给你二姐赔礼。”孙富平连忙呵斥。 赔礼? 孙瑾梦听到这两个字,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让她给那个贱人低头,不可能! “还不快去?藐视宫中女官等同藐视皇家,不是你我担得起的。”孙富平黑着脸,怒斥。 孙瑾梦的手狠狠的握着,那如同葱管一样的指甲,似要在手心里捏出血痕来。 她抬头,孙瑾姿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丝毫喜怒,可那眼中,分明是不动声色的得意。那个贱人扇了自己两耳光,可是她却要给那个贱人赔礼道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二姐姐,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冒犯的。”孙瑾梦屈身行礼,草草的道歉了事。 孙富平也在一旁尴尬的缓和着气氛,“瑾姿,既然你妹妹都已经道歉了,这件事,就作罢吧。” “父亲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妹妹年幼,我怎么可能会真的动怒了。”孙瑾姿微微一笑,端得是气度不凡。 只是心里,却隐隐的有些落寞。 她的这位父亲大人,眼中有的只是孙瑾梦这位嫡出女儿,何曾将她和母亲的死活放在眼里。 也罢,前一世,他将自己作为一个棋子嫁给六皇子,或许在那一刻,她就应该习惯了孙富平的冷漠。 孙瑾梦屈着身子,可那眼中,却如同疯魔一样,透着嗜血的恨意。 孙瑾姿洞若观火,岂会不知孙瑾梦的心思,她微微一笑,故作大方,连忙将孙瑾梦扶了起来,“三妹妹不用多礼,姐姐不会将这点记在心里。” 现在不是和孙瑾梦算账的时候,心高气傲如她,让她行礼道歉,这大概已经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了。 一个嚣张跋扈,另一个却是大度稳重,看在外人的眼里,自然已经有了比较。 孙瑾梦气得发抖,明明知道孙瑾姿是在装,可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嗯。”萧公公很是满意,“这才是正理。“ 又走到孙瑾姿身边,含笑将圣旨还有象征尚宫女官的官凭,交付给她,“从下个月起,尚宫大人就可以入宫了,每日您可以选择在宫中的官邸休息,也可以回府休息,皇上对尚宫大人,可是格外看重。” “多谢公公。”孙瑾姿微微一笑,福身行礼,端得是稳重大方。 萧公公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眼见孙瑾姿颇受皇宠,故意套近乎,而孙瑾姿也游刃有余。 孙瑾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像是空气一样,被人赤裸裸的忽视。 偏偏她这位孙三小姐的威严,还不敢发作,刚才已经尝到了这位萧公公的狠处,她只能站在那儿,不敢乱动一二。 “时辰也不早了,以后在宫中,咱家还希望和尚宫大人互相关照。” “不敢,公公客气了。” 孙富平见萧公公准备走,连忙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虽然平时极为宠爱孙瑾梦,可是眼下,却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 饶是孙瑾梦现在有活剥了孙瑾姿的心思,可是那圣旨还有尚宫女官的官凭,却由不得不让她忌惮一二。 孙瑾梦狠狠的跺脚,脸色阴沉,瞥了一眼身后的丫鬟婆子,“我们走。” “不送。”孙瑾姿微微而笑。 “二小姐。”木澜忧心忡忡,眉头微蹙,“三小姐在府中一向跋扈,又得老爷的宠爱,今天您还掌掴了她两个耳光,这以后……” 话还没说完,木覃有些满不在乎的撇撇嘴,“怕什么,二小姐现在是尚宫女官,三小姐虽然是嫡出,可也不过是民女,还敢越过二小姐不曾?” 孙瑾姿有些无奈的摇头。 得罪孙瑾梦,这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前一世,那被折磨了千刀才死的痛苦,孙瑾姿也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孙瑾梦。 眼下,反倒是母亲的病症,更让她悬着心。 下毒?有人暗害,这偌大的孙府,却无半点让她信任的人。 对了,怎么把小舅舅钱钧忘记了! 定国候府乃是世家大族,常年在新野一带,甚少进京,侯府一族,几乎都是靠着祖荫过日子。 可唯独这位小舅舅,却是不甘世家贵族的安稳,当年甚至冒名从军,气得外祖父派遣小厮追了三天三夜,也没能将他这位小儿子追回来。 如今,小舅舅官拜从三品武威将军,虽然不算位高权重,但却对她这个外甥女还有娘都十分关心。 犹记得那年,那个身着锦衣玉带,一身铠甲的男子,提着野熊的熊皮入孙府来,高大的身影透着几分沙场征战后的杀伐之气,奔波了千里,就只为了将意外得到的熊皮留给母亲制作冬衣御寒。 “木澜。”孙瑾姿想到这儿,心中一动,算算日子,下个月征讨南疆的大军回朝,小舅舅必然会在其中,“你派人送信给小舅舅,若是他下个月进京,让他务必要来孙府探望母亲一趟。” “小姐,您不送信给舅老爷,他也会来探望您和姨奶奶的。”木澜轻声笑道。 “还是送个信,稳妥一点。”孙瑾姿忍不住叮嘱,如今,能够为母亲做主的,定国侯府暂时指望不上了,大概小舅舅那儿,或许还是个希望。 木澜见孙瑾姿一脸正色,虽然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什么,但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是,奴婢马上下去办。” 话音刚落,翠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忧心忡忡的进来,手上还是孙瑾姿之前留给她的那张药方,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二小姐,这可怎么办,账房那边说不能支银子给姨奶奶拿药。”翠缕急的都快哭了,她是跟随钱氏陪嫁过来的,主仆感情极深。 “不给银子?”孙瑾姿娥眉微蹙,“怎么回事?” “奴婢去领银子的时候,正好碰见钟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蓉,说什么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已经发了,不可能为了姨奶奶再破了府中的规矩,可是,姨奶奶的月例,从来都是克扣了十之八九,平时贴补生活用度都不够,现在哪来零钱来抓药啊!” 翠缕说着说着,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那些人,莫非是真的要逼死姨奶奶么? 刚才在账房中,翠缕都已经给秋蓉跪下了,苦苦哀求,可是后来,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给她。 孙瑾姿冷笑,眸中的寒意,莫名的给人一种后背发凉的诡异。 她回头,四壁皆穷,母亲昔年陪嫁的积蓄,也都所剩无几,而她身上除了几两碎银子,再无其他。 上一辈子,她只会默默的忍受,依靠自己在京中士子的声名,变卖字画,换来和母亲的平凡度日。 可于权谋之道,孙瑾姿却一窍不通,以至于后来被孙家当作弃子,被孙瑾梦活活折腾死。 钱的重要,不言而喻。 好在,刚才萧公公除了送来册封的圣旨和尚宫的官凭,另有三千两银子,她是应该看看,有什么生财之道了。 “木覃,我们两个换身男装,去外面走走,给母亲配药去。”孙瑾姿沉吟了片刻,心里约莫已经有了主意。 “好的,小姐。” …… “站住!”京城南门大街上,十几个小厮拿着棍棒,追赶着一个落魄书生。 “你们几个,从那边的小街包抄过去。” 孙瑾姿刚去药店抓了几副药,和木覃漫无目的的逛着,究竟拿着这剩下的几千两银子做点什么,一时半会儿,她还拿不定主意。 忽地,一个落魄书生撞到了她的身上。 “小,小姐,唐突了,在下唐突了。”书生抬头,看见孙瑾姿是一身公子哥儿的打扮,有些诧异,明明刚才他撞到她的胸前,清晰的感觉对方是个小姐,怎么会是个男人。 书生的脑子有些木讷,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在那儿,追。”小厮看见书生就在不远处,抄着棍子就追了过来。 “对不起,这位公子,下次有机会我再向你道歉。”书生一脸惊恐,看见那些小厮追了过来,吓得脸色苍白。 正准备要逃走,孙瑾姿连忙拉住了他,眉目之间,却是止不住的惊喜。 孙瑾姿没有想到居然会遇见了他,墨桓。 她很清楚,前一世,如同异军涌起的墨氏钱庄,席卷整个晋国,甚至钱庄的分号,都已经开到了南疆和突厥等地。 短短两年的时间,墨桓就是一个奇迹的存在,从一个落寞的书生成为了晋国首屈一指的富豪,多少达官贵族先要结识这位晋国首富,或者是在墨氏钱庄入股,可都苦于没有足够的势力,能够让墨桓屈服。 因为这位晋国首富,除了掌控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在朝中的权势斗争中,也隐隐可以看到他的影子。 “你不用走。”孙瑾姿微微而笑,不动声色。 正文 第四章 不还钱,你就还命 上天既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唯一的好处,就是比谁都清楚各自的发展和结局。 如果在墨桓落寞的时候帮他一把,孙瑾姿的背后,就等于有了这位晋国首富的支持。 “这,这……”墨桓正犹豫间,那几个小厮,就将他围困住了。 “我呸,跑的还挺快,在我们店里白白住了那么些天,欠了五十两银子,就像跑?”小厮说着,一棍子朝着墨桓的脑袋就要打下来,“不还钱,你就还命。” “住手!”孙瑾姿喝止,说话间,手里已经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钱,我替他还了。” 墨桓本以为,这几棍子下来,他不死也要偿命,可没想到,孙瑾姿居然会拿一百两银票来救她。 小厮看见银子,嚣张的气焰,顿时短了半分。 接过银票,嘴里还不忘嘀咕着,“有病吧,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愿意花一百两银子替别人消灾。” 木覃站在孙瑾姿身后,有些不解。 小姐这是犯糊涂了? 好容易被册封为尚宫女官,皇上赏了三千两银子,小姐和姨奶奶就指望着这点银子过日子了,谁曾想小姐竟然为了这个书生白白的花了一百两。 “多谢公子,君子本不应受嗟来之食,这个银子,在下一定想方法早日奉还。”墨桓躬身致谢,虽然全身狼狈,可是礼数却不欠缺,“在下墨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孙瑾姿微眯着双眼,心思却是飞快的动着。 要让这位未来的晋国首富将自己视为知己,绝对不是简简单单一百两银子救他于水火之中这么简单。 有关这位墨桓公子的身世,昔日和四皇子晋楚轩在一起的时候,孙瑾姿就有所耳闻,那个时候,对于墨氏钱庄,晋楚轩也想插手,所以对墨桓的身世调查的十分清楚,只可惜后来功败垂成,以他的势力,也无法对墨氏钱庄染指一二。 “墨氏,可是前朝大儒墨非之后?”孙瑾姿故作诧异。 ”正是,只是可惜后代子孙不肖,在下参加科举三次,却依旧名落孙山,实在有辱门楣。”墨桓见孙瑾姿提及自己的前辈先祖,脸上略微露出了几分亲昵。 只是三次科举不中,又留在京师应考,这才花光了身上的积蓄,欠了那客栈老板五十两银子,想到这儿,墨桓原本有几分骄傲的性子,顿时也有些难堪。 孙瑾姿抿唇,微笑。 手中折扇轻摇,端的是风度翩翩,气质不凡。 “公子想来入魔障了,何必只放眼于庙堂之高,不看一看江湖之远了?我观公子有陶朱管仲之才,不一定要入朝为官,才能施展平身抱负。“ 墨桓本来和孙瑾姿只是客套,可听到这句,恍若眼前一亮,大有几分遇到知己知音之感。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恍若坚守了十几年的经世治国的理想,在一刹那之间,被孙瑾姿的三言两语,挑动了。 ”这儿是两千两银子,就赠与公子了。“孙瑾姿微微一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而她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推动了一下而已,”以前曾听闻江浙一带,商人之间相互交易,常常挑了十几担的铜钱,奔波几千里,若是公子能够设立钱庄,解决这等困扰,来日不可限量。“ 墨桓眼里,尽是难以置信。 手中握着那两千两银票,如同火山石一样的烫手。 可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孙瑾姿的三言两语,恍若将他从梦中点醒,活了十几年,好像都不如这一刻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 ”公子!“墨桓正想问问孙瑾姿的名字,可下一秒抬头,哪里还看得到她的人影。 大街上,人潮涌动。 墨桓手里握着那两千两银票,顿时痴了。 孙府,正门。 宝蓝色的银顶小轿,随身伺候的丫鬟婢女,一字排开,已经恭候多时了。 孙瑾梦故意选择姗姗来迟,刻意让孙瑾姿在府门前候了小半个时辰,大概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她这位孙府嫡出小姐的尊贵来。 木覃给孙瑾姿系上一顶灰色银鼠斗篷,看着自家小姐不过一身极为淡雅的衫裙,略微别着几个银簪子,比起孙府的婢女装扮得略微强点,心里忍不住嘀咕。 “钟夫人是将小姐视为三小姐的婢女了么?只安排人送来这些衣服,今天是庆王妃相邀赏花,那么多的世家公子和小姐,这不是刻意让小姐出丑么?” “木覃!”木澜连忙打断木覃,轻轻摇头,示意不可。 虽然自家小姐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尚宫女官,但毕竟人在屋檐下,少不得要看钟夫人几分脸色。 木覃大大咧咧的,这些话传到钟夫人那儿,只怕会引来不小的风波。 木覃努努嘴,并不放在心上,她的眼里,一贯都只有自家小姐,加上孙瑾姿处处维护,胆子是极大的,“小姐也是,几千两银子白白的就送给人了,这下倒好,连给自己买衣服的钱都没有了。” 孙瑾姿的嘴角,依旧噙着一丝从容的微笑。 虽然身上的衣服朴素,简单,乍一看虽不起眼,可却难以遮掩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华绝代,美人如斯,大概就是如此。 “小妮子的嘴越发厉害了,连我也埋怨上了?”孙瑾姿捂嘴轻笑,并不着恼。 一旦墨氏钱庄开办,遍布晋国,她今天两千多两银子的付出,来日的收获,不可估量,只是这其中的原委,旁人难以理解罢了。 “这都是小姐惯的,木覃这丫头,迟早会毁在她这张嘴上。”木澜在一旁忍不住插嘴,又细心的替自家小姐整理好衣服的褶皱。 孙瑾姿愣了片刻。 她依稀记得,前一世,六皇子倾尽最后一丝力气,送自己和母亲出京,而木覃为了掩人耳目,在王府假扮自己。 虽然并不知道她的结局,但是,木覃,以她的这番伶牙俐齿,到最后,孙瑾梦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她? 只是那个时候,孙瑾姿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又能庇护身边的人? 想到这儿,孙瑾姿的眼眸略微涌起一片寒意,如同秋风肃杀,冷意涟涟,既然重活一辈子,上一世发生的那一切,她绝对不容许再次发生。 “哟,二姐姐早到了!”一声轻笑,灿若银铃,将孙瑾姿从前一世的梦魇中唤了回来。 孙瑾梦穿着一袭极为繁复的浅紫色蜀锦长裙,挽着京中女子时兴的堕仙髻,那翠翘金雀步摇,八宝翡翠金钗,衬得她明艳夺目,宛如盛开的牡丹,美轮美奂。 她刻意和孙瑾姿站在一起。 耀眼夺目的衣饰,恍若孙瑾姿站在她的身边,寒酸的如同婢女。 这样的优越感,孙瑾梦很是满意。 “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孙瑾梦扶着婢女的手,嘴角始终洋溢着一抹得意的冷笑。 小雅扶着自家主子,嘴里还不忘了恭维一二,“小姐这是将二小姐彻底比下去了,待会儿不知道六皇子见到小姐,还得多么惊艳了。” “就你嘴甜。”孙瑾梦被哄的心里美滋滋的。 六皇子? 孙瑾姿听到这三个字,不禁愣了,恍若隔世。 他,可还好? 上一辈子,就是错过了六皇子晋楚裴,爱上了四皇子晋楚轩,才会成就了那段冤孽,而这一辈子,她不会再错过了。 那顶宝蓝色的银顶小轿,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远去,孙瑾姿看着自己的那顶破败的青色轿子,并不在意,依旧扶着木澜的手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 庆王妃相邀游园赏花,果然十分热闹。 府门前,几十辆轿子,马车,川流不息,十分拥挤,这京城几乎所有的世家小姐和公子,都云集于此,为的倒不是那王府中新开的洛阳牡丹,却是趁此机会,能够觅得如意郎君。 孙瑾梦一袭价值千金的蜀锦长裙,刚一下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瑾梦姐姐,今天还是你最漂亮,这身蜀锦的长裙,只怕要耗费十几个绣娘小半年的功夫才能赶制出来了。”礼部尚书家的李小姐连忙恭维道,眼里却是忍不住的羡慕。 虽然她的父亲和孙富平同样都是尚书,可是孙瑾梦却是宰相的外孙女,这样奢华的衣饰,不是她能问津的。 “呵呵,瑾梦姐姐,只怕今天你一出现,那些公子还不都看傻了眼。”御史令的孙女长孙小姐轻声笑道。 孙瑾梦宛如众星捧月。 她很满意这些人艳羡的目光,想到待会儿六皇子见到自己的时候,一脸的惊艳,她的心脏,顿时扑腾的跳动,原本骄横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默默。 “咦,瑾梦姐姐,孙家的二小姐呢?”李小姐环视四周,迫不及待的张望,“这一次,皇上亲自下旨,册封孙二小姐为正三品尚宫女官,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荣宠,我还指望着今天的赏花宴,能亲眼目睹孙家二小姐的风采了。” “是啊!”周围的那些女子,都忍不住点点头。 对于孙瑾姿,她们都只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传言孙家二小姐,才名卓著,在士林中享有极高的声望,而且这一次,更是从无数世家小姐中脱颖而出,成为破格册封的正三品女官,早已经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孙瑾梦脸上闪过些微不悦。 正文 第五章 指指点点 她怎么能容许孙瑾姿那个贱人,在关键的时候,抢了自己的风头。 嘴角略微勾起一丝弧度,带着几分讥讽的冷笑,孙瑾梦特意走到那顶破败的青色小轿那儿,搀着孙瑾姿的手,“这便是我的二姐姐孙瑾姿了,想来各位小姐都没有见过。” “什么?”那些世家小姐看见孙瑾姿,一脸诧异,随即脸上尽是鄙夷。 如果不是孙瑾梦介绍,她们还真的会以为孙瑾姿和那群丫鬟一样。 青灰色的斗篷,头上不过别着几个银簪子,简直寒酸的可以。 这样的人,和传闻中那个才名卓著,被特旨册封为正三品女官的孙二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我还以为孙府的二小姐,是个多么出众的女子,居然能够让皇上破例册封,原来也不过如此。”长孙小姐不屑的道,甚至都懒得用正眼去看孙瑾姿一眼。 “也是,孙府二小姐不过是庶出而已,怎么比得上瑾梦姐姐,乃是孙府嫡出的千金,自然打扮的寒酸了点。”周围一些世家小姐指指点点,每个人的眼光,尽是鄙夷。 “你!”木覃听着这些话,实在是忍不住下去了。 偏偏她想要为自己的小姐出头,可却被孙瑾姿拦了下来。 “小姐!”木覃有些怒其不争,她家小姐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被三小姐硬生生的压了一头。 孙瑾姿只是微笑,她就站在那儿,不动声色。 仿佛那些来自世家小姐的鄙夷,和她没有半分的关系,她的嘴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优雅从容。 争强好胜,却不是在这个时候。 更何况,重活一世,她的心性早就少去了几分急躁,多了几分沉稳。 孙瑾梦笑得很是得意。 此刻,孙瑾姿就像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能够将这个贱人压在脚下的感觉,无比畅快。 忽地,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庆王府的琼林苑。 六皇子! 孙瑾梦不禁心动,目送着那个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她很想追过去,可惜,那毕竟是男子才能进入的琼林苑,若是她冒冒失失的过去,恐怕会被人指责为失礼。 想到这儿,孙瑾梦心思一动,她故作亲昵的走到孙瑾姿身边,挽着她的手,“二姐姐,赏花宴已经开始了,你先过去吧,我还有其他事,待会儿再过去寻你。” 说着,孙瑾梦故意指了指琼林苑的方向,微微而笑,“那儿就是女眷赏花的春熙院。” 待会儿,她以寻找孙瑾姿为借口,假意去琼林苑,既可以把失礼的指责全部都转移到孙瑾姿的身上,又可以制造和六皇子的意外相遇。 这点算计,孙瑾姿何尝不知。 孙瑾梦刚才直直的盯着六皇子的背影,丝毫都没有错开,根本就没能逃过孙瑾姿的眼睛。 孙瑾姿不露痕迹的笑了。 正好,将计就计,她也应该去见一见晋楚裴了,上一辈子的错过,成了两人的遗憾,而这一辈子,她不会再错过了。 “好,我先过去!“孙瑾姿扶着木覃的手,转身走开。 孙瑾梦看着孙瑾姿的背影,眼中的算计,一闪而过。 孙瑾姿步入琼林苑,几乎所有世家公子的眼光,全部都看了过来。 他们冷眼瞧着,一身极其素雅的衣服,打扮得甚至还不如王府的掌事丫鬟,但谁也不可否认,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华绝对,高贵得如同神妃仙子,哪怕是那些世家小姐,也都难以比拟一二。 这人究竟是谁? 若是褪去了这一身青灰色的衣饰,只换以普通的衣裙,只怕此人的美貌,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更何况,在这么多世家公子是注视下,她却不疾不徐,优雅从容,这等气度,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姿儿!”晋楚傲挡住了孙瑾姿的视线,脸上倒是意外的惊喜,“你怎么来这儿了?听说父皇下旨册封你为尚宫女官,我还没能来得及和你道喜了。” 说着,晋楚傲假装不经意的去握着孙瑾姿的手,可却被孙瑾姿不露痕迹的闪躲开,晋楚傲的脸上,不禁闪过几分尴尬。 “大皇子见笑了,不过一个正三品的女官而已,怎敢劳动大皇子。”孙瑾姿很是客套,故意拉开和他的距离。 她依稀记得,上一辈子,晋楚傲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可是后来,却莫名迎娶了自己的大姐,只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段时间,她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后来,她又认识了晋楚轩,接二连三,自己的感情被人玩弄于鼓掌,所以,孙瑾姿根本不想和晋楚傲有半分的深交。 晋楚傲似根本不在意,微微一笑,“姿儿,你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今天是赏花宴,待会儿我让庆王府的嬷嬷带你去换件衣裳。” “不用了。”孙瑾姿婉言谢绝。 正要抬头去找晋楚裴的身影,却不想脚步轻移,竟将身边一个匆匆经过的人,绊了一跤。 “哎呦。”孙瑾梦捂着腿上的痛处,眉头深深皱着。 她算好时间,本想进来找六皇子,却不想才走到这琼林苑外,就被孙瑾姿绊了一跤。 脸上的妆容,都已经乱了,发丝错乱。 甚至那价值千金的蜀锦长裙,也被生生的扯开一道口子。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狼狈,甚至还让这世家公子都看了笑话,孙瑾梦不由地怒火顿起。 “贱人!”孙瑾梦一耳光,猝不及防,就要狠狠的落在孙瑾姿的脸上,可是却被她轻巧的闪躲开。 她心疼的看着那蜀锦长裙上撕裂的口子,原本还算是标致的五官,如今却显得有几分扭曲,“贱人,你敢故意绊倒我?你是想制造意外,来吸引别人对你的注意么?” 周围渐渐聚过来的世家公子,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孙瑾梦好歹是孙府的三小姐,而且还是丞相的外孙女,可说话行事,却和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简直让他们都大开眼界。 孙瑾姿心里忍不住冷笑。 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孙瑾梦刚才闹了这一出,恐怕传出去,她这位孙府三小姐的名声也就毁的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她不妨推波助澜一下。 “三妹妹,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我不知道你会从我身后出来,这件蜀锦长裙,我赔你就是了。”孙瑾姿娥眉微蹙,故意装出一副诚恳道歉的样子。 孙瑾梦冷哼一声,眼神十分不屑,“赔?你拿什么赔?一个庶出的贱人,这价值千金的蜀锦,你赔的起?给我跪下道歉,说不定,我可以原谅你。” “够了!” 阴沉的声音,略含着几分肃杀。 只见一个男子,身着玄黑色暗龙纹长袍,幽暗深邃的眸子,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疏远,仅仅是那不经意的一瞥,却足以摄人心魄,令人胆寒。 这熟悉的声音,恍若隔世。 孙瑾姿惊喜的抬头,那熟悉的轮廓,还依稀停留在前世的零散记忆里,虽然晋楚裴的眼光没有注意到她,可是他看向孙瑾梦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厌恶。 “六皇子殿下!”孙瑾梦看见晋楚裴,一脸惊喜。 蓦地,她却发现,晋楚裴的眼神有几分不对。 环视四周,周围的世家公子无不瞠目结舌,都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自己。孙瑾梦这才意识到,刚才她一时激动,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孙瑾姿破口大骂,她苦心经营的淑女形象,就在一刻,毁于一旦。 孙瑾姿,你这个贱人! 孙瑾梦意识到了这一点,气得脸上通红,如果刚才不是她踩着自己的裙子,绊了自己一脚,她何至于会破口大骂? “这儿是庆王府,不是你孙府,口出不逊,成何体统!”晋楚裴冷冷的瞥了孙瑾梦一眼,如同风雨欲来,气氛压抑的紧。 “我,我……”孙瑾梦羞得脸上大红。 正文 第六章 再见他 她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可却发现,周围那些世家公子看着自己的眼光,无不都是十分鄙夷。 “哼!”孙瑾梦气得跺脚,转身就走。 晋楚裴只是转身和周围的人,漫无目的的聊着,根本就没有发现孙瑾姿的存在。 她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眼角已经微微湿润。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直到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男子,才是她最想要的。 只是眼下,却不是和他说话的时候。 隔了一世,能够再次见到他,孙瑾姿就已经满足了。 …… 琼林苑发生的一切,很快传到了那些世家小姐的耳朵里。 几乎所有人都忘了曾经对孙瑾姿的讥讽,反而对孙瑾梦指指点点,原本一场游园赏花,孙瑾梦还想借此吸引六皇子的注意,谁曾想,她在晋楚裴面前如此失态。 想到这儿,孙瑾梦狠狠的捏紧手中的罗帕,神色扭曲。 一下轿子,匆匆往钟夫人的房里,赶了过去。 “二小姐!”翠缕在孙府的大门外候了半天,总算将孙瑾姿盼回来了,“二小姐,不好了,钟夫人和三小姐带着一干丫鬟,去姨奶奶房中刁难,姨奶奶现在都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什么!”孙瑾姿大惊,手不由地捏紧了。 母亲身体才略微恢复了点,钟夫人难道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母亲的性命? 可是,在嫡庶尊卑十分分明的孙府,母亲妾侍的身份,如何能与钟夫人抗衡? 她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孙瑾梦刚才在庆王府受了委屈,丢了面子,回来以后必然是和钟夫人哭哭啼啼,所以钟夫人才去找母亲撒气。 想到这儿,孙瑾姿的眼里,莫名的涌起一丝恨意,只可惜,如今她身在孙府,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 ”娘!“孙瑾姿匆匆赶到的时候,钱氏已经在地上跪得快要晕过去了。 苍白的脸色,完全看不到一丝的生气,钱氏的身体本来就弱,怎么经得住长跪?孙瑾姿连忙替钱氏把脉,好在前段时间她开得药起了一点效果,护住了心脉,不至于因为刚才的长跪出问题。 ”哟,二姐姐还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了,进来也不知道对我娘行礼问安,真是没有教养的贱婢。“孙瑾梦讥讽的笑道,眼神更是无比的鄙夷。 只要想到刚才在庆王府,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才丢尽了颜面,她杀了孙瑾姿的心思都有了。 ”娘,我扶你起来。“孙瑾姿正要搀着钱氏,一旁端着茶盏,不动声色的钟夫人却发话了。 微微上挑的眼眸,犀利尖锐。 出身丞相府,又掌管孙府这么多年,身上的威严,绝非孙瑾梦可以比拟。 ”放肆!“钟夫人怒喝,眼眸从孙瑾姿的身上淡淡的扫过,端着当家主母的威严,“我知道你是皇上新册封的尚宫女官,不能轻易惩罚,可是你娘却不过是我孙府的妾侍,我罚她,你没有权力干涉。” 孙瑾姿冷笑。昔年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见利忘义,这正室夫人的位置,何至于会轮到钟夫人。 更何况,钱氏出身定国侯府,自小也是百般呵护,何曾受过如此的委屈? 她尽量按耐着心里的怒火,怒视着坐在正位的青衣美妇,”敢问夫人,为什么要罚我娘?我娘在府中深居简出,从未触犯过府中的家规,还请夫人明示。” “我是孙府的正室夫人,惩罚一个妾侍,不需要理由。”钟夫人甚至都不用正眼去看孙瑾姿一眼。 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大概。 不就是仗着一个三品女官的身份,居然敢让她的女儿难堪?如今又在庆王府让孙瑾梦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很好,她倒要让孙瑾姿明白,谁才是这孙府的主人。 “你!”孙瑾姿怒火顿起。 她看着钱氏惨白的脸色,心里如同刀绞。 钟夫人这是摆明了仗着正室夫人的身份,为难母亲,她的背后,是丞相府,权倾朝野,就连父亲孙富平,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 更何况,父亲好像从来没有为了母亲,去和钟夫人争执一二。 不!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继续跪下去,否则以她的身子,绝对受不了。 她渐渐的放下手,高傲的头颅,不得不低下。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奈,哪怕你是骄傲的孔雀,也不得不为了生存,去俯下你高贵的身姿。 “夫人,我愿意替母亲受罚,还请夫人开恩。” 一字一顿,却好像将她的自尊,一点点撕开。 可为了母亲,孙瑾姿也顾不得了。 孙瑾梦讥讽的冷笑,至少现在,她很享受将孙瑾姿践踏在脚下的快感。 钟夫人不疾不徐的品着手中的香茗,凤眼微睁,当家主母的气势端的十足,“既是求我开恩,二小姐的语气可不像是求人的样子,更何况,我可从来没见到有人站着求人的。” “小姐!”木覃扶着孙瑾姿,眼里尽是愤慨。 钱氏出身侯府,身份并不比钟夫人低微,更何况,她家小姐如今是正三品的尚宫女官,备受尊崇,岂能在钟夫人面前屈膝下跪。 孙瑾姿的手紧紧的捏着,葱管似的指甲,几乎快要在掌心划出血痕。 她看着孙瑾梦脸上得意的笑,还有钟夫人的步步紧逼,前一世的弑母之仇,这一世的羞辱折磨之狠,她会让她们血债血偿。 可那绝不是眼下。 算算日子,小舅舅收到自己的传信之后,应该会提前赶来京城,只有到了那时,母亲才算有重见天日之时。 如今,唯有忍! 膝盖微屈,重重的跪倒在青石地上,孙瑾姿无法再看到母亲被钟夫人折磨。 “求夫人开恩,饶了母亲,我愿替母亲受罚。” 孙瑾梦看见孙瑾姿俯伏在自己的身下,脸上的得意更甚,一个庶出的贱婢,凭什么处处抢了她的风头,是该让她明白一下自己的身份。 钟夫人的嘴角这才弯起一丝满意的微笑,略微沉吟了片刻,“既是如此,这几天,二小姐就在府中的祠堂闭门思过,罚抄《心经》一百遍。” 又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身边侍候的嬷嬷,“云嬷嬷,你带二小姐过去。” “老奴遵命。” “小姐!”木覃十分担心。 孙府的祠堂,常年没有修葺,十分古旧,甚至府中有些婢女还传言,半夜都能听到祠堂里面有人的哭声。 小姐的身体本来就十分单薄,如何能承受得住? “放心!”孙瑾姿拍了拍木覃的手,微微一笑,“照顾好母亲。” “是!”木覃含着眼泪,应了下来。 不过是抄写《心经》一百遍,孙瑾姿并不放在心上,可是被云嬷嬷带到孙府的祠堂以后,才发现这儿十分阴森。 刺骨的冷风,从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冷得让人发抖,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一盏油灯,隐约透出几分光亮来。 云嬷嬷拿着荆条,上下打量了几眼孙瑾姿,她跟随钟夫人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刚才钟夫人的授意。 “啪!”荆条抽在身上,顿时一道青紫的鞭痕,落在了她的肌肤上,“跪下!” 孙瑾姿暗暗的咬紧牙齿,面北而跪。 地上凹凸不平的青石地,磕得膝盖生疼。 她知道,钟夫人一定是授意云嬷嬷暗中教训自己,她跪的身子稍微斜歪了一点,荆条就狠狠的抽了过来。 该死的老婆子! 只等小舅舅将母亲接走,没有了后顾之忧,这笔账,她会一点点的找钟夫人算回来。 孙府,正门。 “大皇子!”孙靖帛带着几个小厮,匆匆迎了出来,长揖见礼,“府中都已经备下了,早知道大皇子今日来赏月吟诗,特意请了舞乐轩的乐姬和歌姬作陪。” 孙靖帛陪笑寒暄道,又见晋楚傲身边另外站着一个男子,脸色微变,连忙郑重地行礼参拜,“六皇子,您怎么也来了?小臣一时眼拙,还请六皇子恕罪。” 他是孙府的嫡长子,又是大皇子昔日的陪读侍臣,算是见惯了这些皇子王孙,不过,在晋国的诸位皇子中,数六皇子,他最看不透。 昔日曾以三千铁骑,破突厥十万大军,骑兵所到之处,只见死尸,绝无俘虏,就连胡人的老弱妇孺,也绝不放过。 而在朝中,更以冷面著称,行事狠厉。 所以,孙靖帛对大皇子仅仅是以常礼拜见,可对六皇子,却不敢怠慢,大礼参拜,没有丝毫马虎。 “呵呵,六弟向来是不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吟诗作对,可听说那篇《漕运赋》乃是出自孙二小姐之手,所以今天特意拜访。”晋楚傲轻摇折扇,大步走了进去,“姿儿呢?我都来了,她还不出来相见?” 孙靖帛不禁有些皱眉。 那篇《漕运赋》据说是女官殿试之时,孙瑾姿所做,颇得皇上赞赏,说是大有先贤遗风,又传抄给百官阅看。 正文 第七章 把人放了 可孙靖帛一向自恃自己嫡长子的身份,从来都没有将孙瑾姿这个庶出的妹妹放在眼里,如今又看见大皇子和六皇子都为了孙瑾姿而来,心里顿时有几分不快。 “二妹应该在自己的闺房,小臣这就派人叫她来。”说着,孙靖帛连忙吩咐身边的小厮,不敢马虎。 “六弟,我们先请。”晋楚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孙府,倒是轻车熟路,来了很多次。 晋楚裴的脸色依旧冰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还没走进孙府的内院,远远地,就听到了极好的丝竹之声,舞乐轩的歌姬,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乐中高手,一首《春江花月夜》,信手拈来。 “这舞乐轩的乐姬比起宫内的那些,倒多了几分生趣,六弟,你说了?”晋楚傲听得如此如醉,小酒喝着,十分享受。 晋楚裴的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意,只是哼了一声,根本没用正眼去看这几个歌姬。 孙靖帛连忙凑趣,瞥了一眼那些歌姬,“大皇子,待会儿要不要传几个来伺候?” “呵呵,你看着安排吧!”晋楚傲略带深意的笑了笑。 还没来得及吩咐,一个小厮匆匆过来回禀,“大公子,二小姐恐怕来不了。” “什么叫来不了,大皇子和六皇子都在这儿,莫非她还敢让两位殿下候着么?”孙靖帛有些薄怒。 小厮脸色有些为难,看到孙靖帛动怒,只好小声回禀,“大公子,夫人发话,让二小姐在祠堂罚抄经书,这个时候,多半还在祠堂跪着了。” 晋楚傲听见两人的嘀咕,眉头微皱,“祠堂?姿儿在祠堂跪着?前面带路,孤去瞧瞧!” 孙靖帛恨不能一脚过去踹死这个小厮,家丑不外扬,当着两位皇子的面,这不是让他们二人看孙府的笑话么? 来不及多想,孙靖帛只好紧跟着晋楚傲和晋楚裴,急匆匆的赶往祠堂。 …… 也不知道是跪了多久。 膝盖的生疼,还有身上几道青紫的鞭痕,不由地让孙瑾姿皱紧了眉头,云嬷嬷拿着荆条,就在一旁看着,稍微有丝毫的松懈,鞭子就抽了上来。 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可以听到几个男子的声音,祠堂的大门落锁,一大堆人走了进来。 “大公子!”云嬷嬷连忙过去见礼。 “去把人放了。”孙靖帛看着晋楚傲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对,连忙吩咐道。 云嬷嬷依旧有些不明白,大公子一向不插手府中的内务,怎么今天为了孙瑾姿,违抗钟夫人的命令,“大公子,二小姐在这儿罚跪,是夫人的命令。” “啪!”一耳光,重重的打在了云嬷嬷的脸上,孙靖帛下手丝毫不留情面,既然孙瑾姿是大皇子看中的人,如此百般为难,只怕会让大皇子感到难堪。 “狗奴才,我的话都不听了?夫人那边,我会去亲自回话,给我滚!” 云嬷嬷没想到孙靖帛竟然会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是钟夫人的陪嫁,在孙府,比起一些所谓的主子,还要得脸,可这一耳光落下,几乎是将她的脸面,撕成了两半。 “是,是!”云嬷嬷不敢顶嘴,连忙和周围的几个嬷嬷退了出去。 晋楚傲也不和他们废话,连忙走过去,将孙瑾姿扶着,“姿儿,你没事吧!” 孙瑾姿没有接他的手,而是自己艰难的扶着地,站了起来。 身上,早已经是大汗淋漓,甚至膝盖,已经跪得红肿了起来。 即便这种钻心的疼痛,让她身子有些颤抖,可是孙瑾姿依旧咬着牙,绝不让这些人看见自己的懦弱。 “我没事!”孙瑾姿一脸狼呗,可依旧如同那骄傲的孔雀,高贵的容不得任何人侵犯一二。 晋楚傲是什么人,前一世,她早就领教过了。 巧言令色,能够轻易的许给她承诺,又能轻易的毁了对她的承诺,孙瑾姿不想如同前一世那样,被人看笑话,她和晋楚傲保持着疏远。 “额,没事就好。”晋楚傲伸到半空中的手,莫名的落空,脸上不禁有些许尴尬。 孙瑾姿轻咬着牙,步履艰难。 蓦地回头。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好站在祠堂门口。 晋楚裴?是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恍若冥冥之中,早已有所牵连,孙瑾姿眼里一动,脸上却是苦笑。 没想到私下相见,她居然会如此狼狈。 “二小姐。”晋楚裴一贯冰冷的脸上,蓦地浮起一丝柔和。 这难道就是写出《漕运赋》的女子?开国元勋定国候的外孙女? 眼中的坚韧和倔强,分明和那些只会故作姿态的世家女子不同,仅仅是第一眼,晋楚裴不由地心中一动。 看着孙瑾姿身上的衣服,略显寒酸,他突然想起日间在庆王府见到的她,也是如此。 这等女子,为何偏偏还要受到钟夫人这等恶妇的欺凌? “六皇子有礼”孙瑾姿不由地苦笑。 但愿这一世相见,就别在如同前一世那样,匆匆错过。 只是,她一贯骄傲的性子,从未示弱人前,又如何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轻易的展示出自己的脆弱。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地,眼前一黑,孙瑾姿重重的倒了下去。 “二小姐!” 孙瑾姿已经睁不开眼了。 鞭子虽然打得不重,但在祠堂冰冷的地上跪了几个时辰,却似已经伤到了身子。 朦朦胧胧,她恍若觉得一个人抱着自己,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晋楚裴,是你吗? 你以前是那么稳重深沉的性子,从来不将自己的喜好展露人前,为何偏偏为了我,在人前如此失态? 她已经无法劝阻一二了,因为身子的困倦,让她根本开不了口。 她听到了木澜和木覃的哭泣,听到了晋楚傲不耐烦的呵斥还有孙靖帛的致歉,可是晋楚裴,你还在吗? “三小姐,你看!”丫鬟容儿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飞快闪过的身影。 孙瑾梦本来心情极好,时不时的拿着鱼食,逗弄着湖中的几百尾小金鱼,听见丫鬟的声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六殿下?”孙瑾梦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看见晋楚裴抱着孙瑾姿那个贱人。 顿时,孙瑾梦的脸涨得通红,手中盛着鱼食的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贱人,贱人!” 晋楚裴,那是她的,不是孙瑾姿这个贱人可以染指一二的。 那个贱人都已经被罚到祠堂抄写经书了,居然还这么不消停。 “容儿,我们走!”孙瑾梦迫不及待的赶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个狐狸精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私自鞭挞女官,贵府好大的规矩。”晋楚傲看见晋楚裴抱着孙瑾姿冲了出去,一直阴沉着脸。 他本想以自己皇长子的身份训斥晋楚裴一二,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借口。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孙瑾姿晕倒,晋楚裴却无动于衷么? 晋楚傲只能暂时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将自己心里的恼怒,全部倾泻在孙靖帛的身上。 “殿下恕罪。”孙靖帛有些惭愧。 这件事,毕竟钟夫人做的过分了,正三品尚宫女官,就连宫中的主位嫔妃都不能鞭挞一二,何况钟夫人? 若是传了出去,孙府少不得会多一个藐视朝廷女官的罪名。 “殿下,小臣已经去派人请了大夫,一定会给二妹一个交代。” “嗯!”晋楚傲脸色这才略微和缓了一点。 又冷眼瞥了一眼晋楚裴,自己那个对女色一贯极为疏远的六弟,居然眼睛会目不转睛的盯着湘妃榻上的孙瑾姿。 那眼中的担心,丝毫都不曾遮掩一二。 晋楚傲不由地有几分怒火,手紧紧的握着。 “六弟,这儿毕竟是女子的闺房,我们留在这儿多有不便,既然孙府都去请了大夫,我们就先告辞吧。”晋楚傲语气有些不耐烦,可偏偏自己的这位六弟,战功赫赫,比自己更得父皇宠爱,他只能将心里的不满按捺下来。 可惜! 一个如此有才情的女子,却偏偏落了一个庶出的身份,备受正室的欺凌,晋楚裴看见湘妃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孙瑾姿,心里无端的涌起一丝同情。 而且,他无法忘记孙瑾姿昏迷之前看着他的眼睛。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二人就熟悉了一样,晋楚裴自认为对女人没有多大的兴趣,可偏偏在见到孙瑾姿的第一面,他就已经改观了。 略微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 正文 第八章 已经来不及 “好,我们先走。” “恭送二位殿下!”孙靖帛连忙拱手。 “孙瑾姿,你在装什么,别以为你装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能博得六皇子的同情。”孙瑾梦带着丫鬟,猛地冲了进来。 大呼小叫的样子,连女子平时应有的端庄都没有。 她只要想到刚才那个抱着孙瑾姿匆匆走过去的背影,心里的怒火在一瞬间被挑拨起来。 她要揭开孙瑾姿那个贱人的真面目。 才刚冲进来,正好和晋楚裴和晋楚傲撞了满怀。 孙瑾梦一脸扭曲,却不想刚好和晋楚裴四目相对,顿时,脸上写满了尴尬,她想故作委屈,柔弱,却已经来不及了。 “六,六皇子。”孙瑾梦说话有些结结巴巴,手里紧紧的拽着那方罗帕,羞得满脸通红。 晋楚裴根本不用正眼去看她,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 他负着手,和晋楚傲走了出来,脸上的阴沉,让人捉摸不透。 从孙瑾梦刚才的大呼小叫,他几乎都可以想见平时孙瑾姿是受了何等的委屈?他心里莫名的觉得心疼,对孙瑾梦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六皇子,额,刚才我只是想告诉您,孙瑾姿肯定是在装,这种伎俩,这个贱人惯会使用了,就和她娘一样。”孙瑾梦想替自己解释,她想保持自己在晋楚裴心目中的印象,可是越解释,晋楚裴的脸色黑的吓人。 ”三妹!“孙靖帛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蠢死! 他这个妹妹,看来平时娇惯坏了,六皇子是何等人,平时在朝中,那些自恃自己有些功绩的老臣都不敢再他面前放肆一二,偏偏自己这个妹妹居然还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孙府的规矩,孤倒是开眼了。“晋楚裴转过身,嘴角不由地勾起几分讥讽的弧度,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却足以让人有种后背发凉的恐惧,”称呼自己的二姐为贱人,又对自己的庶母如此不敬,三小姐不要脸,钟老丞相恐怕还要点脸面。“ 晋楚裴一向毒舌,不给人留半分情面。 孙瑾梦听到他将自己形容为市井泼妇,顿时眼泪就从自己想眼角滑落了下来。 贱人,都是孙瑾姿这个贱人,为了她,六皇子已经是第二次为难自己了。 ”明明就是孙瑾姿,她故意装的病歪歪的样子来勾引你……“孙瑾梦气得全身发抖,想替自己辩解一二,可是话还没说完,孙靖帛立刻喝止了她。 ”住口!“孙靖帛真恨不能捂着孙瑾梦的嘴,他知道孙瑾梦暗恋六皇子许久了,平时,孙瑾梦并不是一个口无遮掩的人,大概她应该是看见晋楚裴对孙瑾姿多有怜惜,所以才会如此的不顾一切,“六殿下恕罪,舍妹一定是糊涂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六弟,孙三小姐年纪还小,口无遮拦,莫非你还要和她计较一二?“晋楚傲连忙缓和着这尴尬的气氛。 担心孙瑾姿是一回儿事,可是孙瑾梦毕竟是钟老丞相最疼爱的外孙女,晋楚傲可以不看在孙府的面子上,却不得不给钟老丞相几分薄面。 晋楚裴什么都没有说,负手离开。 甚至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孙瑾梦。 …… 晕晕沉沉的睡了一夜,方才醒来。 昨晚闹了那一出,钟夫人也不敢背负一个虐待宫中女官的罪名,只能依照孙靖帛的意思,从外面请了一个大夫,开了一些药。 “小姐!”木覃听到床上的响动,连忙惊喜的转头。 又小心翼翼的拿了两个枕头出来给她垫上,脸上说不出的心疼,“小姐总算醒了,姨奶奶打发翠缕来问了几次,都着急死了。” “待会儿你打发人告诉母亲,说我已经大好了。”孙瑾姿连忙吩咐道,钱氏现在还是病躯,她怎么能让她为了自己整夜的担心。 “奴婢待会儿就去。”木覃连忙道。 “嗯!”孙瑾姿略微点了点头,又掀开自己的衣服。 原本莹润如玉的肌肤,青紫一片,身上的那些鞭痕,虽然已经没有了血迹,却依旧生疼。 她已经不去在意这些。 依稀记得,昨天昏迷之前,她明明见到了晋楚裴,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可有什么事?”孙瑾姿连忙问道。 “奴婢正和木澜姐姐说了。”木覃眉飞色舞的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描述一遍,什么六皇子亲自抱着她回来,三小姐争风吃醋,却被六皇子训斥了一顿,气得今天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木覃一贯都看不惯钟夫人和孙瑾梦耀武扬威的样子,难得有一个人替孙瑾姿出头,教训这个两个人,木覃心里舒服极了。 孙瑾姿的脸上却并无半分的喜悦。 晋楚裴抱着她,一路从祠堂到自己的闺房,原本,她是应该高兴的,隔了一世,再次相逢,怎么都会有一种难言的感慨。 可是,因为她,晋楚裴如此失态,这,真的好么? 只怕,经过了昨晚,孙瑾梦会恨不能掐死自己,而且,大皇子一向对自己虎视眈眈,晋楚裴平白无故又会惹了晋楚傲的嫉妒。 罢了,和钟夫人还有孙瑾梦的宣战,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孙瑾姿略微沉吟了片刻,也懒得多想一二了。 “小姐!“木澜端着早餐进来,看见孙瑾姿醒了,连忙小步走了过去,”奴婢刚刚从厨房那边端来的小米粥,您喝喝。” “嗯!”孙瑾姿接过碗,虚弱的笑了。 懒懒的躺了这些天,孙瑾姿总算恢复了些许。 只是原本身子就不大好的钱氏,又担心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越发病的严重,听翠缕那几个小丫头说,前天晚上甚至还咳了一宿的血。 脉相虚浮,飘若无力,这不是好征兆。 孙瑾姿替昏睡中的钱氏把脉以后,眉头一直紧皱着。 话也没多说,带着木澜和木覃两个丫头,换了男装,径直赶往京城北郊的玄隐寺。 …… “你们几个,搭好粥棚,另外回王府再叫人搜集艾草,丹参,防风等草药,立刻运来。”疾风指挥着一些兵丁,忙得不可开交。 不远处的凉亭里,晋楚裴负手而立,脸色阴沉。 京城郊外突发时疫,太医束手无策,忙了小半个月也没能找到对症的方子,加上京兆尹救治不当,灾民越来越多。 一些王公贵族,哪里会顾及平民百姓的死活,晋楚裴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一些侍卫,勉强救治。 “主子,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只是这时疫来得凶险,就连太医也束手无措,只怕艾草,防风这些草药也缓解不了疫情。”疾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 他很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四皇子晋楚轩一向标榜自己忧国忧民,满口的仁义道德,可是时疫来时,却在府中夜夜笙歌,推得远远的。 而自己主子却冒着感染时疫的风险,在这儿救治灾民,何苦? 疾风很想劝一下晋楚裴,可惜,自己主子认定了的事情,甚少有人能够让他回转心意。 而且,即便他跟随晋楚裴多年,可是自己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他也仿佛从来没有摸透过。 “季子神医了?他不就隐居在这玄隐寺么?难道这么多灾民,他见死不救?”晋楚裴的眼眸,不禁闪过一抹冷意,幽幽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玄隐寺的寺门,脸色略显忧虑。 “回主子,属下已经奉命去玄隐寺拜访过了,可惜,季子神医根本不闻不问。” 晋楚裴黑着脸,如风雨欲来。 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恍若让人坠入寒冬腊月的冰窖。 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就连跟随他身边多年的疾风,见自己主子动怒,也连忙低下了头。 “行医者却不顾忌病者的生死,既然如此,孤也不必尊奉他这位晋国第一神医,派人去将季子神医绑了来。” 疾风连忙拱手,“是!” “慢着!” 清脆的女声,隐约透着些微的脆弱和疲惫。 孙瑾姿原本是来玄隐寺找自己的恩师季子神医,请他前去为钱氏把脉,却没想到在这儿会见到这么多感染时疫的灾民。 更没想到,会又一次见到他,晋楚裴! 扶着木覃的手,她身子本来才大好,又骑马赶了这么远的山路,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分欣慰。 重活一世,晋楚裴依旧还是那个他,就连这性子,也丝毫没变过。 宁可冒着感染时疫的风险在这儿救治灾民,仅仅这一点,就比满口仁义的晋楚轩,强上了百倍。 “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晋楚裴看见孙瑾姿出现在这儿,不禁有些奇怪。 见她脸色有些不对,解下自己身上的孔雀翎斗篷,递给木覃,让她给孙瑾姿系上。 “母亲病的厉害,所以我特来求见恩师,请他去给母亲把脉。”孙瑾姿虚弱的笑笑,斗篷系在身上,却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那尚留的余温,她很庆幸,这一辈子,她能够这么早就遇见了他。 正文 第九章 一对璧人 晋楚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位出身定国侯府的千金,沦为侧室,受尽钟夫人的欺凌,他也有所耳闻。 可惜了! 那日在孙府,他见识过孙瑾姿受了那等委屈却无人做主,一个能写出《漕运赋》,胸有陶朱管仲之才的女子,却无端的受到钟夫人这等恶妇的欺凌,每每想到这儿,晋楚裴不胜唏嘘。 就连看着孙瑾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的柔和和怜惜。 偏偏这女子却根本没有丝毫的楚楚可怜之状,反而如同要咬紧青山的苍竹,弥厉坚韧。 晋楚裴对她的几分怜惜,不禁变成了几分敬意。 蓦地,晋楚裴猛地反应过来,这才回味起孙瑾姿的话来,微眯双眼,眉头微展,“恩师?三小姐的恩师是?” “季子神医!”孙瑾姿言简意赅。 刚才晋楚裴和疾风的对话,她都已经听见了大概,玄隐寺外这么多感染时疫的灾民,师父不会见死不救。 除非,这时疫极为复杂,师父短时间内没有找到救治的药方。 而且以师父那古怪的性子,恐怕在找到药方之前,所有人都不会见,所以才会将晋楚裴拒之门外。 想到这儿,孙瑾姿不由地轻笑,有些无奈的摇头,“六殿下,我知道你想让我帮什么,随我来吧!” 晋楚裴深深的看了孙瑾姿一眼,冰冷孤傲的双眸,宛若黑夜的鹰隼,明明是那不怒自威的性子,却在看着孙瑾姿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的暖意。 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晋楚裴并不多言,“有劳了。” 木覃扶着孙瑾姿,暗中戳了戳她的手,眼里不禁闪过几分玩笑,又刻意压低声音,“小姐,奴婢瞧着这六殿下看你的眼神都有点不同了。” “小丫头,胡说什么!”孙瑾姿不由地白了她一眼。 真真是自己宠坏了木覃这个丫头,居然学会暗地里拿自己打趣。 “我可没胡说,小姐和六殿下,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好了!”孙瑾姿不由地板着一张脸,“刚才你不还是怕六殿下怕的要死,怎么,现在不怕了?” 孙瑾姿到达玄隐寺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凉亭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时候,木覃这小丫头死活拉着自己,不让她过去,说什么传言中的晋楚裴心狠手辣,无论是领军在外,还是在朝堂之中,除了他的亲信,大多数人都选择敬而远之,就连一般的寒暄和客套都不敢。 木覃娇俏的眼神里,略微闪过一些尴尬,“奴婢才不怕了,六殿下其实对小姐您,挺和颜悦色的,那天晚上,他还亲自抱着你从祠堂回来,那眼神中的担心,奴婢不会看错。” 孙瑾姿不由地出神。 难道,就连木覃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么? 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她不想再错过,晋楚裴对自己另眼相看,这让孙瑾姿的心里不由地浮起一丝暖意。 “季神医,这下可不是老衲不帮你挡驾,六皇子亲自到寺里拜访,您总归要见见。”玄苦大师领着晋楚裴和孙瑾姿一行,走到寺后的别院。 没办法,季子神医这位老友的性子,实在是古怪的紧,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虽然他是玄隐寺的主持,也少不得敬让三分。 “不见,没看我正忙着?天王老子来了,也让他候着!”季神医对着一个感染时疫的患者施针,又时不时的查询医书,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玄苦大师只能无奈的苦笑。 这大概已经是季子神医谢绝见人的第五天了,就连他,也没办法劝阻一二。 “师父,天王老子你可以不见,可是我来了,难道你也不见?”孙瑾姿有些无奈的笑笑,直接推门而入。 多少年了,师父就是这个怪脾气,一个医痴,一个脾气大得可怕的老头。 不过,他却对孙瑾姿一向另眼相看,格外疼爱,所以才放着那几万个想拜在他门下学医的人不闻不问,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逼的孙瑾姿做他的徒弟,方才心满意足。 手中的银针正要落下。 季神医听到孙瑾姿的声音,连忙欣喜的回头,拉着她直奔过来,“姿儿,这时疫有点棘手,我尝试了几个方子,可是依旧不见好转,不如你来看看?” 孙瑾姿打量了那个患者几眼。 果然,面色发黑,和玄隐寺外面的那些灾民,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师父一直亲自看着,估计早已经命悬一线。 解救时疫的真正药方,孙瑾姿是知道的 前一世,虽然她只是略微听说过京城的北郊发生了时疫,但是很快就被季子神医出手给压下去了。 朝廷为此,特意宣召季神医入宫受封,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却莫名其妙的玩消失,躲得不知去处。 临了,为了向她这位徒弟炫耀一下自己的医术,特意将他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时疫配方送了过来。 上面的大概内容,孙瑾姿都还记得。 眼下,已经不是该犹豫说不说的时候,玄隐寺外那么多的生命,孙瑾姿不可能见死不救。 只是,用师父的发明来启示师父,孙瑾姿难免有些汗颜。 “师父,只怕你这药方里,还应该加几味柴胡,蒲公英或者黄连这些清热解毒的药,再辅佐以固本培元之物,时疫虽然凶险,在解毒之余,少不得还要考虑一下这些灾民的身体底子。”孙瑾姿只能勉强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给季子神医一些暗示。 院子里,静的可怕。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季子神医的思绪,就连人前威严如晋楚裴,也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是了,这治疗时疫的方子,正是少了几味清热解毒和固本培元之物。”季神医眼前突然一亮,在孙瑾姿有意无意的提示之下,蓦地找到了突破口,他欣喜若狂的抓着孙瑾姿的手,“小徒弟,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啊,这方子困扰了我几天,总算解开了。” 孙瑾姿不禁十分汗颜。 这本来就是季子神医上一世想出来的方子,她不过是用他的创造提醒了季神医,让这个治疗时疫的房子尽早的问世罢了。 “这么说,时疫可以缓解了?”晋楚裴微挑双眉,饶是一向淡定沉稳的性子,也不禁泛起一抹喜悦。 饥荒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传播广泛的疫情,那将是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非命。 不过,能找到解救时疫的方子,这就是万幸。 季神医估计这才发现院子里还多了两个人,晋楚裴和侍卫疾风,不用多猜就知道,这必然是刚才玄苦大师口中的六皇子。 他素来懒散惯了,甚至对朝中这些所谓的皇亲贵族,一向都不怎么待见,所以明知晋楚裴的身份,却懒得起身行礼。 “老夫这破院子,可没想到六皇子居然会大驾光临,还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啊!”季神医阴阳怪掉的语气,听得人很不舒服。 若是换了其他皇子,恐怕早就拂袖而去,甚至是问罪季神医的失礼。 可偏偏晋楚裴依旧面色如常,那深邃的眸子,给人一种只可仰视的尊贵,他一怒,如厚重的屠刀劈开带血的道路,他一悦,如苍生备受恩泽。 毕竟是从战场杀伐回来的人,晋楚裴身上的戾气,远非其他皇子可比。 可他却拱了拱手,施了一个揖礼,“玄隐寺外感染时疫的人,不计其数,既然季神医已经知道了治疗时疫的方子,还请救治那些灾民。” 季神医愣了片刻。 他只道晋楚裴和那些皇室贵族一样,眼高于顶,容不得半点的不敬,却没想到自己言语相激之下,晋楚裴依旧不动声色。 仅仅这份心性,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季神医的脸色略微和缓了一点,可语气,依旧是桀骜不驯,“这件事,不需要你吩咐,身为医者,自然会救死扶伤。” 孙瑾姿在一旁无奈的轻笑。 没办法,季神医这不向权贵低腰的性子,没人能耐得他何! …… 从玄隐寺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晋楚裴忙着和疾风处置疫情,而孙瑾姿和季神医又商量了一会儿钱氏的病情,要了几颗秘制的参荣丸,这才匆匆赶回孙府。”二小姐!“翠缕早在她的房间候着了,”舅老爷来了,如今正在正厅和老爷说话,听说这一次舅老爷以三万轻骑破解北漠十万大军,皇上下旨晋封舅老爷为从一品建州将军。“ 翠缕喜笑颜开,总算云开月明了。 钱氏虽然出身高贵,但无奈定国候府只徒有一个尊荣,并无权势,如今舅老爷得胜回朝,炙手可热,想来以后再孙府,钱氏或许能少受点委屈。”小舅舅!“孙瑾姿十分惊喜。 那个曾经背着她在肩膀上,会亲自猎了一窝小白兔来哄的她开心的小舅舅,至今记忆清晰。”老爷今日在正厅设宴,二小姐既然回来了,赶快过去吧。“翠缕笑着催到。 孙瑾姿”嗯“了一声,才要换了一身衣服,却发现晋楚裴的那件孔雀翎的斗篷还系在自己身上,眉头微皱,当下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想着找个时间还给他便是。 又略微装扮了一下,匆匆赶往正厅。”倒是有些年头没有见到了,那年姐夫我迎娶你姐姐的时候,只记得将军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没想到一转眼就已经成为从一品的建州将军,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孙富平恭维道,如今钱钧这位建州将军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谁不想奉承一二。 正文 第十章 看透 钟夫人坐在正厅相陪,脸色极其难堪。 定国侯府,加上一位从一品的建州将军,只怕钱氏那个贱人背后的势力,很快就要越过自己。 那个时候,她这位正室夫人的地位,可就堪忧了。 想到这儿,钟夫人恨不能现在就掐死钱氏,免留后患。”嗯!“钱钧冷冷的瞥了孙富平一眼,甚至都懒得用正眼去瞧一二,”孙大人客气了,这姐夫二字,我定国侯府高攀不上,我姐姐如今只是孙府的妾侍,我又如何能称呼孙大人为姐夫呢?“ 孙富平本来是奉承去的。 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地微变,好像狠狠的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如果说昔日的定国侯府他还敢忽视,可是眼前这位手握数十万兵马的钱大将军,孙富平根本不敢得罪一二。”将军哪里的话,必然这么多年未见,对我有些误会罢了。“孙富平尴尬的笑了笑,正厅里的气氛,冷的可怕。 孙瑾姿才走到正厅门外,就听见两人的谈话。 她嘴角不禁勾起几分讥讽的笑意,她这位生身父亲,她算是看透了。 母亲如今沉珂未起,卧病在床,孙富平未去探视一眼,反而还希望借助母亲的关系,攀扯上小舅舅,还真不愧在超体内钻营了这些年。 等等! 建州将军。 孙瑾姿听到这个封号,脸色不由地微变,她清楚的记得,前一世,小舅舅就是受封建州将军后不久,又被皇上下旨出征北漠,却意外的被手下的叛将出卖,兵败被杀。 孙瑾姿的手不禁紧紧的捏住,意识到这一点,她眼里迅速的闪过几分狠厉。 不,她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看来她得找个机会旁敲侧击,让小舅舅有所提防才是。”姿儿!“孙富平远远的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孙瑾姿,心里不禁略微松了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钱钧聊下去,可偏偏对方如今是从一品的建州将军,位高权重,孙富平又不敢怠慢一二。 蓦然看到孙瑾姿,连忙发现了些许契机。”还愣着干什么,你小舅舅得胜还朝,第一时间就来府中瞧你和你的母亲,还不赶快过来拜见!“ 孙瑾姿眼眶微微湿润。 重活一世,再次见到自己的小舅舅,自然是千般感慨。 这个世界,除了母亲,除了晋楚裴,大概仅剩的对自己好的人,就只有小舅舅了。”姿儿!“钱钧连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他是战场上骄傲的战神,是谈笑纵横的将军,杀伐决断,却唯独对自己的姐姐还有这个外甥女,格外怜惜。 又见孙瑾姿脸色略微苍白,心知在孙府必然受了委屈,钱钧拍了拍孙瑾姿的手,略表安慰,眼里却不由地浮起一丝不满来。”小舅舅。“孙瑾姿福身行礼,又对孙富平微微欠身,”见过父亲。“”好了,都是一家人,坐,坐!“孙富平连忙吩咐丫鬟和小厮上菜,一副很是热络的样子。 钱钧却始终置若罔闻,根本对孙富平爱答不理。 他只问着孙瑾姿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钱氏的身体怎么样?又听说孙瑾姿如今已经是皇上册封的正三品尚宫女官,不由地大喜。”这次回京,我在京郊买了一座宅子,姐姐身子不好,不适合劳顿,索性就去宅子那儿住着,你也一起过去照顾你娘,免得在孙府屈居侧室和庶出的地位,受人欺凌。“ 话音刚落,孙富平的脸色顿时变了,“这,这……” 如果他任由钱氏搬了出去,这以后他的脸面往哪儿搁,连自己的妾侍都无法驾驭,只怕以后会成为朝臣同僚之间的笑话。 “将军,你姐姐现在是我的妾侍,是否搬出去,恐怕不是你能做主的。”孙富平虽然表面恭敬,但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阴狠的一面,展露无遗。 他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孙瑾姿,心里约莫猜到,多半私下里,自己的这个好女儿一定是说了什么。 堂堂孙府,如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妾侍被接走,女儿也搬走,他脸面往何处放。 孙瑾姿只是冷笑。 孙富平这样一副自私自利的嘴脸,前一世,她就已经看透了。 如今母亲身体都差成那个样子,明显就是有人暗中下毒动手,可孙富平还是只想着自己的面子。 钱钧冷冷的瞥了一眼孙富平,手微微一挥,立刻,十几个贴身亲卫从门外走了进来。”如果今天,本将军非要将姐姐接走了?孙大人莫不是还要让你府上的家丁和我的亲卫动手?“钱钧自称本将军,刻意的提醒孙富平他的身份。 更何况,他贴身带着的亲卫,都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身手矫健,孙府的那些侍卫,如何会是他们的对手? 更何况,钱钧如今手握重兵,又岂是孙富平这个文官尚书能够比的一二?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剑拔弩张之气渐盛。 钱钧目光如电般看向孙富平,他在军中早就听闻这位姐夫宠信大夫人,任由钟氏母女打压欺辱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方才看到一脸病容的钱氏,心中怒火不由盛了几分。 孙富平也并非善类,他知道今日如果让钱钧将钱氏母女从孙府带走,日后自己成为朝中众人的笑话,颜面扫地,恐怕再要抬起头来不容易。 “将军,你也看到了你姐姐在我府中安然无恙,前些日子生了重病,我派人请了大夫前来诊治,大病尚未痊愈,怎能离开孙府呢?” 孙瑾姿目露寒光,脸上却是丝毫不动神色。 一个男人作为丈夫到了孙富平这般厚颜无耻的地步,她心中的鄙夷不由多了几分。 钱钧转眼看向自己的外甥女,只见她朝着自己微微颔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孙富平他现在是不看在眼里的,可是就算自己现在圣宠正隆,迟早还是要离京戍边的。孙富平的岳父钟老丞相在朝中德高望重,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给孙富平几分薄面。 孙瑾姿上前拉着钱钧的手撒娇道:“小舅舅,你难得来一次,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你看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孙富平见缝插针的功夫天下无双,他看得出这正是解除尴尬的绝妙时机。 “将军此次征战归来,立下赫赫战功,我先敬将军一杯。”他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向钱钧敬酒,又说道:“还请将军在外放心建功立业,孙某自当竭尽全力照顾姿儿母女。” 钱钧只顾低头吃菜,并没有理会孙富平给自己敬酒。 孙瑾姿微微笑道:“小舅舅,外甥女祝你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她一来是想化解孙富平的尴尬,看到他快成猪肝色的脸,孙瑾姿不觉好笑。二来她也不想钱钧和孙富平之间太过难堪,自己这位父亲大人的手段和心胸她比谁都清楚,难保日后不会公报私仇,给钱钧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钱钧这才举起酒杯,孙富平一脸讪笑喝下手里的酒,口里犹如咽下一口苦涩的中药。 “姿儿,你可愿意随你母亲前去郊外的庄园居住?舅舅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们到了那里谁也没法欺负你们?” 他说这句话时侧脸看了孙富平一眼,孙富平装作若无其事看向别处。 这真是一只恬不知耻,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孙瑾姿本来想随着母亲前往郊外的庄园去住,这样可以免于钱氏遭受钟氏母女的折磨,自己也不用留在这里看谁的眼色行事。 如今凭着自己尚宫女官的身份,就算离开了孙富平这棵大树,想必也没有人敢轻易开罪自己。 孙富平开口说道:“姿儿,为父一向疼爱与你,你怎么能这样离开为父呢?” 能够在朝中如鱼得水这么多年,孙富平一来凭着自己的机警多变,二来就是凭着这一张堪比城墙厚的脸。 钱钧冷笑道:“你果真是个好父亲,姿儿身为孙府二小姐,如今又是当朝三品的尚宫女官,你看她穿的是什么?” 孙瑾姿一身淡绿的衣衫,如若不是她天生丽质,身上有一股超然世外的气质,完全就是孙府之中一个粗贱下人的打扮。 孙富平面露尴尬之色,孙瑾姿现在身为朝廷的女官,这身打扮确实太过简陋。 孙瑾姿看到孙富平如此尴尬,连忙打圆场。 “小舅舅,我平日就喜欢穿的朴素简单些。” 孙富平久居官场,有个台阶连忙往下走。 他起身说道:“都是我的不是,平日里忙于公务,疏忽了姿儿的生活起居。” 他朝着一旁的下人说道:“立即去账房给二小姐支出五百两纹银,用作添置衣服首饰。” 这如果是在上一世,孙瑾姿肯定感动的涕泗横流,她终于得到父亲的温暖了。可是现在她比谁都清楚父亲的计较,这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而已。 “女儿拜谢父亲大人。”孙瑾姿朝着孙富平轻轻一拜。 孙富平眼里露出慈父般的疼爱,仿佛这一切不是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