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1】北市欧家（1）

　　这一天按农历来看是除夕，中国人惯用来辞旧迎新的日子。北市近郊一处大宅院前早早就停了几辆车，一水儿的黑色，却是低调的奢华。
　　宅院前挂着个铜牌，老式铁匠铺子的风格，旧旧的烙了两个字——“欧宅”。这样的作风，一看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背景。
　　只是在一众乌黑发亮的车群中，停在角落的那辆墨绿色的捷豹显得格外惹眼。欧家嫡系大少爷欧煜将车钥匙交给邵姓老管家，挑眉问了句：“表小姐回来了？”
　　管家接过钥匙，一并接下他手中几个礼盒，一面笑道：“小小姐昨天夜里回来的，现在应该还在睡着。”可不，现在才早上七点，大少爷来得可真早。
　　欧煜却不以为然，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一年没个踪影还玩儿失联，你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罢，迈步就往楼上走。管家只是笑笑，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转身赶紧去吩咐家里的厨师、雇佣开始准备今儿的正餐。
　　欧家大少爷默不作声地上楼，拧开房门。屋中那张红木的古风大床上安静躺着个人。环望四周，这间屋子什么时候被她改成这种风格了？这床是红木的？他还第一次知道红木床能做成这样，帷幔能围的这么好看。
　　悄声在床边坐下，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明明睡着的人却猛然坐起身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廖泉泉！你想谋杀表哥啊？”欧煜吓了一跳，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枪，压着声音道。
　　没睡醒的人睁了睁眼睛看清是他，“哦”了一声随他夺走了枪，倒头接着睡，却被人强行拉了起来：“你给我起来！”
　　“欧煜！你是大哥也不能强行霸占弟妹们的睡觉时间！”女子头埋在枕头里，说什么也不愿起来。
　　“你交待清楚！这一年跑哪儿野去了！还玩儿失踪！你长大了胆子也壮了是吧？还敢拿枪指着我！谁教你把枪带入关的？！”他简直是不能理解，这丫头的条件反射就是这样？从哪儿学来的？
　　被拉着坐起来，索性一个熊抱抱住自己这正在暴躁的表哥：“大哥一年没见我，不先跟我说好久不见欢迎回家，难道是要先冲着我暴跳如雷吗？”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干脆抱着自己这大哥又睡着了。
　　“乖，欢迎回家。”揉了揉她一头柔顺的长发，欧煜发现这家伙又睡了。一年没见，自家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妹妹好像瘦了好多。他想问她这一年都去哪儿了，干嘛去了。可看着她如今这副乖顺的样子，又实在不好问出口。
　　瞧着时间已经划过了八点，最终还是叫醒了她：“起吧，都几点了。回头等你二哥来了，看你还能睡这么踏实。”
　　“哦。”一听他说二哥，廖泉泉立刻就醒了。倒也不是因为她有多怕自己那二表哥，只是跟大哥相比，自己那从政的二哥不知刻板了多少，经常透着股呆板的官府腔调。从床上爬起来，倒也不避讳有这么个大男人在场，直接脱了衣服就往衣帽间去。
　　欧煜觉得自己跟长了针眼似的都不敢看：“嘿！我还在这儿呢好么！你怎么也不知道避讳一下？”
　　“避什么？”脱了睡衣的人光着身子在衣帽间里翻来翻去，“又不是外人，从小到大恨不得一起洗澡睡觉的。你现在跟这儿假正经什么？”
　　隔着门缝，欧煜避无可避地看到她隐约可见的胴体，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径直推门而入：“你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显然没料到他还会进来，廖泉泉颇感意外地回头看他，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哦”了声，直言不讳：“如你所见。”
　　“如我所见？”欧煜觉得自己快气炸了：“你是要告诉我，你失踪一年出去野，回来的时候就是带了一身伤？你以为自己是哪家阿猫阿狗吗？出去玩多久主人都不会担心。廖泉泉，你拿家里人当什么？”
　　少女脸色一沉：“大哥，我只能告诉你我就是出去玩了一年，不小心把自己弄伤了。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换个衣服，不要让所有人都为我一个担心？”
　　欧煜沉默了半天，只丢下句“穿厚实点儿不要让大家担心你”，摔门离开了。
　　今天对欧家而言是个大日子，欧家家主欧阳从政数十载，到了这样的日子都是会有许多关系需要走动的。等到欧煜一脸阴郁地从楼上下来时，正好看见坐在沙发上悠哉喝着咖啡的堂弟。
　　“我看见那辆车了，咱家小祖宗回来了？”欧烁看着自家大哥这一张臭脸，心中莫名暗爽。能让自己大哥脸这么臭的，似乎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了。只可惜自己这表妹似乎一直都躲着自己，其实他还是挺喜欢自己这小表妹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注定是要让那丫头避之不及的。
　　欧煜跑到厨房里给自己找了片儿面包，就着牛奶吃了，一面道：“这丫头片子气死我了，失踪一年没个音讯，玩儿够了知道回来了。问什么都不说，还当不当自己是这家里人。”他就想不明白了，怎么老爷子对家里人人严格，就到她那儿那么偏心，想干什么干什么，跑出去一年都不带管的。都说欧家家主重女轻男，看来这是真的啊。可惜啊，他欧家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泉泉大了，又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做事还能没个轻重不成？就不许人家小姑娘有自己的小心思算盘啊。犯得着天天跟你这个当大哥的汇报。”欧烁不以为然。自家这个妹妹，从小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按说身为欧家欧阳老爷子的外孙女，至少该跟他们兄弟俩似的做事靠谱些吧？结果她好像是遗传了老爷子喜欢刺激的那条基因线。什么惊险玩儿什么。“你忘了，那年她十五岁，非闹着要去玩儿蹦极。拉着咱们俩跑到韩国去玩儿蹦极，咱俩什么样她什么样？”哦，时间太久远画面太惨烈。但他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这大哥，自家这妹妹，跟别人不一样。
　　欧煜头疼，刚想再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小鞋跟轻叩地板的声音。紧接着，话题主人公出现了：“还是二哥对我好，不像大哥，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八卦，什么都想问个明白。”说着，还不忘冲他吐舌头。
　　“你大哥那是关心你。”被表妹主动示好，欧烁确实不太习惯。于是果然换来表妹一个白眼：“承认你就是心疼我不想看我被大哥虐会死吗？闷骚。”
　　被说闷骚的人哭笑不得。那怎么着？让他明着骚吗？
　　“不过话说出来你准备好了吗？欧家未来新星？”欧煜又补了一刀。
　　“什么玩意儿？”廖泉泉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好故事。
　　“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大早上跟这儿诈尸呢？”没等欧煜跟她解释清楚，一楼主卧的门开了，欧家家主一脸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这外孙女，“进来。”
　　朝两位哥哥吐了吐舌头，倒也没见她有别的紧张之色。欧煜又觉得，自己似乎是白替她担心了。
　　“你放心。这个家里，最能哄老爷子开心的也就只有她了。要是哪一天连她也搞不定老爷子了，那可就没办法了。”悠哉的二少爷继续说着不嫌腰疼的话，趁着长辈都不在，赶紧放松一下。




第一卷 【001】北市欧家（2）

　　“你一会儿去接二叔？”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
　　欧烁却打着哈欠摇了摇头：“我昨天晚上开会到凌晨四点，眯了一觉直接过来的，一会儿有司机去接他们过来，我怕我开车再出了事儿。”
　　“这段日子总是要忙一点的，等过去了就好了。”从政哪里有清闲的？更何况他姓欧，就注定了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才能证明自己不是乘了长辈们的荫凉。
　　老爷子书房中，画风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女子站在木制书桌前，看了眼老爷子没啥内容的脸，复又低下头去：“外公。”
　　欧阳倒也没太纠结她跑出去一年不跟家里联系的事情，从烧水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悠悠然开了口：“今天有很多重要的人来家里，你要不要参与？”
　　她当然是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是她那个对官僚做派了如指掌的二哥需要去纠结的，关她什么事？她在欧家，再得宠也是个闲人，就像她妈妈一样。
　　对于她这种反应，欧阳倒也没有太意外。她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要不然怎么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留了个字条就跑了。幸好欧家在世界各地也不缺眼线，保证她个安全还是富富有余的。“回头邵灿回来，让他跟着你。”
　　“真的吗？”少女这才抬起头来，一脸的期待。
　　欧阳没好气儿地白了她一眼：“少装。他在英国留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儿缠了他半年。”
　　“外公英明神武，当然什么都知道。”她喜盈盈地拍着马屁。自然又是换来老爷子一个白眼：“小灿的银行卡信用卡都是欧家给开的，他拿着全年奖学金，生活从来节俭，怎么突然就花钱大手大脚的了？当然是你这个小妖精跑过去了。”还真是小妖精，改了名字买机票出门，本来是真的找不到她的，没想到在英国出了马脚。可想而知邵灿被她缠的多紧。
　　他们口中的邵灿，是欧家管家邵瑞的独身儿子。邵瑞自幼跟着老爷子，连名字都是跟着欧家几代人的字辈排行来的。
　　廖泉泉吐了吐舌头，知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自家外公。却又听他问：“这过完年，你有什么安排？”
　　廖泉泉摇了摇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有什么安排。她自由散漫惯了，从来没有什么计划去计划自己一整年要去做什么。欧阳显然也是早料到了这一点，倒也没再追问，叹了口气道：“回头有时间去见你父亲，进集团工作吧。”
　　“我不去。”这一下触到了她的霉头，想都没想就开口反对。
　　“是你的你不赶紧握在自己手里，难道要看着你那些叔伯表兄妹全把你那份夺了去吗？别的事都好商量，只有这件不行。”老爷子一拍桌子，这件事情于他而言板上定钉了，没有余地。
　　“外公？！”廖泉泉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外公。怎么可以这样？！
　　“我知道，你父亲第一次破产你就被养在欧家，我也确实是真心疼你。可是泉泉，你终究是廖家的人，你再不喜欢那群寄生虫一样的叔伯兄弟，也终究是要跟他们打交道的。趁着外公手里还有些权力，方便帮你争一争，若是以后，就不知道谁能帮你这个忙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偏袒外孙女，却没几个人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被她父亲坑的。最后坑得不行了，自己那女儿梨花带雨地把她托付给欧家，只身一人陪着泉泉爹去平息一切东山再起。这个孩子，也是可怜。
　　老人说得有几分道理，她也不好再反驳，只得点头应下。外公有句话说的没错，是她的，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她的。确实，她也没指望会有什么馅饼从天上直接掉到自己手里。
　　“泉泉……”老人想了想，又开口叫她“快到三十年了。”三十年，对于欧家而言一个很神奇的时间点，往往一个三十年过去，无论是对家族个人还是对整个欧家，都是个影响命运的转折。这一点，欧阳清楚，廖泉泉自然也知道。
　　歪头想了想：“可是，那是哥哥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说欧家掌棋人一定是男人？”欧阳反而笑了。他可从来没规定。百年家族，若是想打破国内“富不过三代”的定律，就一定要连着什么重男轻女的传统原则也一定改了。这一点，欧阳从来分的清楚。
　　欧氏掌棋人。这是个从很早很早之前就流传在国内各界的古老传说。相传，欧家有一套代代相传数百年的棋，掌棋者为家族之主，掌家族事，把控整个家族命脉。可世代家族掌棋人是谁，却无人知晓，更不要说知道欧家那套棋到底到底长什么模样。
　　廖泉泉悠哉哉地从书房出来，正好抓住两个欲偷听结果未遂的人。
　　“一个堂堂集团总裁，另一个中央机要秘书，两个人爱好竟然是偷听？哥哥们，你们够了，小心我去外公那儿告状哦。”她无语，自己这两个哥哥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泉泉……”欧烁眼中不无担忧，“你跟姑姑姑父，真的还好吗？”听说，她出去溜达的这一年，连姑姑姑父都没有联系。她是自幼长在欧家不假，跟老爷子亲也是真的。不过，这跟自己亲爹妈也太疏远了吧？
　　她看了眼手机，一面低头道：“哥，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管。”欧家再大，有外公主持公道什么事儿都是平平安安的。她从小受到母亲的教育是，即使是姓廖，廖家的事儿，能躲多远躲多远。门不当户不对。她经常觉得，不受长辈控制和限制，不在乎家族门楣的婚姻就是个悲剧，自己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要管什么？难道大小姐除了欧老，别人还管不了了？”沉稳的声音在房中响起，紧接着是行李箱轱辘落地的声音。等廖泉泉抬头去看时，不禁笑了：“灿哥。”
　　“你也是真能赶日子。这会儿回来，岂不是要回来当苦力。”欧煜也乐了。这小子真能赶时候啊。
　　英国惯来比国内要冷些，邵灿这身英伦风即使是回了国也不会有多冷。被家里几个祖宗打招呼，男子也笑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了，想着今儿过年家里忙得很，所以就收拾了东西回来了。”
　　“哼，想我你直说，圈圈绕绕，闷骚。”有人不干了，三步并两步直接跳到他身上揉他脑袋。可怜人家好端端的绅士造型瞬间变了画风。
　　欧氏兄弟俩倒觉得见怪不怪。邵灿跟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虽然是管家之子，在这个家里却没人拿他当下人看，老爷子更是把他从小供到大。
　　“回了国有什么打算？开年来我公司上班？职位随你挑哦。”欧煜悠悠然抛出了橄榄枝。
　　邵灿一脸无奈地容廖泉泉搞乱他的发型，把她抱到沙发上，还没等自己开口，已经被廖泉泉抢白：“不行。灿哥是我的。我要是去廖氏抢家产身边得有个帮手，大哥你不许跟我抢。”
　　“是你自己不讲理好不好！你看阿灿说话了吗你就开口抢人。到底谁跟谁抢？”欧煜无奈。这丫头，太不讲理了。
　　“灿哥……”还赖在他身上的人可怜巴巴开了口，“你自己说。我已经很可怜了，天天被两个哥哥欺负，还要想着怎么跟我那个重男轻女的爹打了擂台把属于我的那份抢回来……”
　　“好好好。”邵灿真的是哭笑不得，没见过把蛮不讲理说的这么有道理的人，“我答应你。”
　　就猜是这样。廖泉泉觉得一点儿都不意外。外公既然说让灿哥跟着自己，那这话就一定要她自己开口，要不然，就成了家主蛮不讲理干涉家人工作自由了。
　　欧煜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抢不过这丫头，也就没在意。说来也是，自己的集团公司虽说由自己和父亲把控掌握，可还有一个庞大的董事会，很多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人说了算的。真是不如泉泉，如果她这次争夺家产成功，整个廖氏是她一人的，不涉及公司上市股东分权之类的问题，想安插个人在公司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只有廖泉泉和邵灿两人知道。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是有别的目的的。
　　从中午到晚上，都是欧家人头攒动的时候。除了欧烁，其他小辈都解散自由活动了。那样的场合，不适合他们，他们也不喜欢不稀罕。
　　“还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二楼的小客厅中，欧煜端了杯咖啡，看着窝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德语原版书的表妹。
　　“不小心围观了一场群殴。就这样。”书翻过一页，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至于事实应该是怎样，她才不会多嘴去说。
　　还没等欧煜把大长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就看见邵灿迈着同样的大长腿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小姐。”邵灿角色进入的速度还挺快，以至于欧煜都觉得，他是不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只是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没了下文，廖泉泉答应了声，合上书下了沙发光着脚进了自己的房间。欧煜忍不住好奇了：“要出去？”
　　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显然是没打算再多说什么。既然如此，欧煜便也不问，只瞧着不多时，丫头换了身看上去正式了很多的衣服，看来是要出门的架势。“楼下都是客人，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
　　“哦，是这样哦。”闻言有理，她又进了房间，这回顺便把邵灿也一并拉了进来。
　　“嘿！想干嘛！我还在这儿呢！想上床出去开房去啊。”欧煜惊了。这俩在国外的时候到底是有多熟，都可以一起进一间屋子了？
　　“你要不要一起来？”廖泉泉没好气地问他。
　　“才不要。”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欧煜以最快的速度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跟着他们往屋子里走，不过下一秒，他就惊到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从二楼跳下去毫发无损的？
　　“大哥，记得回头跟老爷子打招呼哦。”女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朝欧煜比了个鬼脸。走的时候真的是头也没回。
　　欧煜见怪不怪，她这好歹算是打了招呼的吧？总比以前什么都不说直接跑了强。嗯，他很欣慰。




第一卷 【002】远戚廖氏（1）

　　对于为何会在欧家的院子里见到这位本应在楼上悠哉看书的大小姐，管家邵瑞一点儿都不意外。抬头看了眼二楼闲闲站在阳台的欧家大少爷，他就知道了。这位大小姐，还有自家儿子，肯定是从阳台跳下来的。
　　“瑞伯。”廖泉泉笑着跟管家打招呼，歪头看了眼身后往主屋里走的人群，终究还是开口问道：“舅舅舅妈们都来了吗？”
　　“恩。”邵瑞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只是，你爸妈刚打来电话，说他们去美国出差，赶不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她眼神淡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在这样一个本应阖家欢聚的日子，连日日公务繁忙的两个舅舅都回来了，自己的父母却在美国出差？开玩笑，这种话她怎么可能会信？不要忘记，她可刚从美国回来不超过24小时。
　　却依旧平平淡淡地跟老管家笑道：“瑞伯把灿哥借我几个小时，出去办些事情。”
　　“好。”管家当然是笑着放行，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自家儿子：“早些回来，照顾好小姐。”
　　墨绿色的捷豹S-TYPE无论到哪里都是惹眼的。廖泉泉喜欢这样的英式老款车型，却不喜欢捷豹一贯惹眼的颜色。这辆墨绿色，应该算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吧。
　　身为跟班的邵灿，此时倒是轻闲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在放在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上轻快地敲打着，这般的熟稔，倒是一点儿都不像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人。
　　“小姐，你的表弟……”打开一封刚收到的邮件，他有些犹豫地开口。
　　“记得在英国的时候你你怎么答应我的么？”车子无比风骚地行驶在城中心车流最繁忙的主干道上行驶，开车的人冷言说着，一点儿都没有刚才那副乖巧样儿。“有什么事情，直话直说，我们要面对的，可不是含情脉脉的血缘情深。”
　　“你的表弟又在管姑爷要钱，还有……他今年已经有很多次给姑爷和瑶姑打电话，说希望他们能去探望。”合上电脑，邵灿也觉得头疼。廖家那边的事情，说大都不是大事，小事却是又多又杂，不管是谁都会头疼的很。
　　她冷笑两声：“是军营里待得太孤独希望有人探望？还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北市有身份不低的亲戚？”提到那个表弟，廖泉泉就觉得简直是个家族耻辱。父亲找关系托人改年龄把他送去参军，就是为了让不喜欢读书成绩又差的他出来之后能有个出路，就算是在家族公司中上班也有个说头。结果呢？她这个姑姑家的的表弟，到现在为止干过最有脑子的事情，也就只有不停地管家里要钱了吧？
　　“去回他，想往上升军衔就自己努力往上爬，不要指望着靠这种方式。现在就想这样了，以后还要干什么？鸠占鹊巢么？还是打算永远靠着廖家过活？他忘了是不是，他也不姓廖。”恩，她的表弟，是她姑姑的儿子，十五岁就被父亲托关系改了年龄参军去了。这些年，如今过了两年，似乎就没消停过。
　　正说着，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这个刺耳的铃声，是专门为她的父亲设置的。
　　“爸？”示意邵灿将电话接通放到扩音模式，她这才开了口。
　　电话那边的中年男人隔着跨国电话都能听出喜悦：“你小婶婶生了，是个儿子，回头，你以公司的名义送份里过去，或者去买对儿好的翡翠镯子送给你婶婶，再从库里找个好的平安锁，要纯金的，没有就去打一个。”
　　“婶婶生了四个孩子，到第四个生了儿子才送这么多……让我那几个堂妹怎么想？”她声音软绵绵地，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思反问道。坐在一旁的邵灿却看得清楚，她脸上，哪里有什么喜悦、撒娇之色。
　　“没关系的啊。”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还在自说自话，廖泉泉却直言不讳：“我也刚回国，公司财务那边我不是特别清楚，今天外公还有些事情让我去做，主宅这边挺忙的，爸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我先挂了。”说罢，一面示意邵灿挂断了电话，一面打方向盘调转了车子行驶的方向。
　　“你要不要停下来，换我开？”瞧着她面色不善，邵灿觉得自己这副驾驶座坐的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而且……这条路，不是回家的路吗？
　　豪华的车子在北市限速最严厉的道路上开出了飞机起飞前的速度，谁也没想过开车的会是女人。他们本来是要在这众人都团聚休假的除夕去廖氏集团晃一圈儿熟悉地形的，如今看来……邵灿发现，显然是没这个必要了。
　　“怎么回来了？”见着一脸阴郁的妹妹把车钥匙丢给了管家，在家里的兄弟俩很诧异。这一脸不善，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们家的宝贝公主成了这个样子。
　　廖泉泉也没说话，冰着张脸就要往楼上走，却被欧烁叫住了：“老爷子一会儿可能要找你，你确定要用这张脸去见他吗？”
　　她停下脚步，虽然很不喜欢自己这二哥这么说话，但是，他说的明明就是实话。停顿了片刻，她还是扭身往楼上的房间走，根本是不想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我想静静，你不要跟我讲这些。”
　　邵灿瞧了眼这两位少爷，低着头苦着脸也跟着上了楼。
　　出了什么事，没有人清楚，两位大少爷也没来得及多问，就瞧见欧家的表少爷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明显的是要来蹭饭的节奏。“什么情况啊？我家泉泉就给了我个背影？”
　　“大小姐现在不知为何生气上火呢，没功夫理你，你要是不怕被砸锅，就自己去看看。”扫了眼楼上，方才在老爷子跟前装模作样半天的欧烁一边转了转自己的脖子一面说道。瞧着方才邵灿上去那架势，显然是知道什么的，只希望他们这位少管家不要被怒气冲冲的大小姐砸锅。
　　听到这话，凌陆焱缩了缩脖子。这种事情，有邵灿一个似乎也就够了：“我可没精力去招惹，刚从一台手术上下来。你说这年头的人，年三十儿的不是应该晚上喝酒放炮呢么？怎么日程改中午了？二踢脚往井盖里扔这种烂手段竟然还没过时？”
　　兄弟二人觉得好笑，欧煜直接不客气道：“那如果真是晚上干这种事儿，你岂不是连个年夜饭也出不了了？”
　　“哦，对哦。”这话说得有理，凌陆焱表示他竟无言以对。
　　“所以……不去陪你爷爷奶奶真的没问题吗？毕竟你姓凌欸，又不姓欧。”欧煜疑惑了，这兄弟这么跑过来真的没关系么？传说中的凌家三代单传，就这么天天往欧家跑？那他到底算是谁家的孩子。
　　书房中又送走一拨，邵瑞瞧着这站在外面的三位大少爷，一愣：“在这儿站着干什么？老爷子一会儿就出来了……”
　　“哦。”三位少年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一声，齐刷刷地蹿到了楼上去。这种时候，大过年的，实在是不想被老爷子拉进去训话。咦？奇怪，为什么廖泉泉就那么喜欢跟老爷子聊天呢？
　　二楼的小客厅中都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那就说明问题严重了。欧家的房间装修，隔音效果从来是最好的。相传当年老爷子修这组别墅的时候，就是为了减少几代人之间不方便的因素给小辈更多的空间，所以才会这么做。
　　凌陆焱看了眼一脸惊恐状的兄弟俩，最终还是没忍住，推开了廖泉泉的房门。
　　房间里一片正常，除了廖泉泉哭的山崩地裂，坐在一边的邵灿不停地给递纸巾，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
　　悄声走近，示意邵灿可以出去了。凌陆焱觉得头疼，为什么自己这妹妹每次哭的时候都被他赶上了？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邵灿如遇大赦般退了出去，他随便往床上一坐：“又怎么了？谁敢招惹我们欧家的大小姐？”
　　“表哥姓的是凌，又不姓欧……”果然，即使哭了个昏天黑地，她也总有精神跟他拌嘴，不愧是跟他凌陆焱隔了三代血亲的表妹，骨子里还是一个秉性啊。
　　拧开瓶水递给她，根本没有要安慰的意思：“说说吧，怎么回事？大过节的，别给老爷子添晦气，小心回头二姨姥又该担心你了。”
　　凌陆焱和欧家，真的是永远纠缠不清的血缘关系。这若是要数，还要从他的奶奶和廖泉泉的外婆算起。老一代人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是怎么砍也砍不断的。到了凌陆焱这里，即使继承的是从奶奶到亲爹的衣钵，可终究，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也好，他的父亲也罢，都是廖泉泉的外婆一手带大的。他与泉泉，就像父亲跟泉泉妈一样，相隔十年的兄妹，兄妹、朋友、知己，哦，对了，还有就是可以随时用来坑的对象。坑起来真的是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第一卷 【002】远戚廖氏（2）

　　玩笑归玩笑，真到了有大事的时候，还是得帮忙解决的。
　　“……我们难道不一样么？”没头没脑地说出来这么一句，凌陆焱一怔。什么鬼？
　　“明明都不是欧家人，却把欧家看得比自己的本家还重。”
　　“那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好歹还是凌家三代单传。”
　　他这样一句话，直接戳到廖泉泉痛处，这会儿哭的比方才还要惨烈：“是啊……你好歹还是三代单传。我作为我爹的亲闺女，却还不如他刚出生的侄子亲。”
　　“呦，你小叔的精子终于生出儿子了？”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理。在这欧家，谁不知道廖家那点儿事儿？廖泉泉是其父廖苍独女，可他的父亲还有个叫廖杰的亲弟弟，娶了个没什么文化的老婆，整天干的事儿就是给他生孩子。这前三胎都是女儿，没想到到了第四胎，竟然能生出个儿子来。也是奇了。
　　凌陆焱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种人生出儿子的几率是多少，却不敢开口再多说。他倒是不怕打，可他怕小丫头一边打他一边哭，回头他还成了那个欺负妹妹的恶人了。
　　“以你父亲那重男轻女的样儿……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要是说他这个妹妹只会觉得委屈躲在家里哭，那他可是头一个不信的。六岁那年，这姑娘就干过在学校受了委屈，一面看上去老老实实地受着，一面装可怜让班主任看见最后直接被他二姨姥爷知道的事儿了。她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
　　听他问到这个，廖泉泉眼睛顿时一亮。哭当然不能解决问题，她觉得委屈躲在哥哥们身边哭一哭又不能哭一辈子。如凌陆焱所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想，她该干什么了。
　　“我爸喜欢儿子，我知道，我小叔也知道。他在廖氏是有股份的，依他对我爸的拿捏，当然清楚，他生得儿子越多，廖氏就会有越多是在他手里的……”漂亮的眸子一眯，刚才说哭地可怜的那一个是谁？她廖泉泉不认识。“那是我妈在他第一次生意失败后卖了嫁妆支援给他打下来的公司，凭什么叫他廖家的人拿去？就算是改主子换姓，换的也是我廖泉泉的廖，绝不是他廖杰的廖。”廖泉泉的廖，里面带着欧家的根基，凌家的宠爱。廖杰的廖里面是什么？狼子野心罢了。
　　“聪明的妹妹。”揉了揉她凌乱的脑袋，刚想再开口说句什么，就听到她手机铃声响起，下一秒，就看见她从床上蹿了起来：“走吧，陪我出去一趟？”
　　“好……”他无奈，扶了下眼睛：“你要去哪儿？我开车。”
　　“廖氏。”此时，她眼睛里泛着光芒，显然，不是方才泪水在灯下的反光。
　　北市廖氏，算得上是这两年来突然崛起的家族公司之一了。在寸土寸金的三环以里盖这样一座玻璃反光的办公楼，看上去真够土豪的，这种暴发户一样的审美，也就廖家的人能干出来了吧？幸好，他亲爱的妹妹审美没这么差。
　　凌陆焱是第一次来廖氏。在此之前倒是听说过不少，如今看自己家表妹的脸色，很明显，她脸上的表情不是骄傲，而是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
　　“哥……”不忍直视，直接进了公司大楼，“你相信我，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廖氏跟这种俗不可耐的风格说再见。”从小到大，她就没想过要跟廖家扯上什么关联。可是没办法，她姓廖不姓欧。血缘这种东西，她根本无力改变。
　　过节时的集团大楼空空荡荡的，凌陆焱一路跟着她走，却没想到她是直奔财务室。心中不觉奇怪，她为什么会对这个公司大楼这么熟悉？她不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来集团大楼吗？
　　同样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自己这在国外多年的妹妹，为什么会对国内公司的情况了如指掌？这太不寻常了。
　　不过，她究竟是要干什么，凌陆焱表示自己真的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来做个跟班的，至于她要做什么……这不在他身为兄长的干涉范围内。更何况，廖泉泉有两个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的堂哥，那两位大哥都不管她天天在做什么，他管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做什么。
　　他不问，廖泉泉自也不说什么。兀自忙了会儿便心情颇好地从财务室出来了，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拿。
　　开车一路往回走，瞧着廖泉泉脸上神采奕奕的光芒，凌陆焱觉得真的挺神奇的。他从小看着这个表妹长大，一贯知道怎么哄长辈开心。可是，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本事是什么时候练成的？特技都能成精了吧。
　　“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坐在副驾玩儿手机的人头也不抬，直言不讳。
　　“没有。”凌陆焱摇了摇头，还是专心开车吧。
　　“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吧。”抬头看了眼路，她悠悠然开了口。
　　凌陆焱看了眼前面的岔路口：“你确定？今天可是除夕诶，我带着你出门，回头我回去的时候没把你带回去，你打算让你外公扒了我的皮？”
　　“不会。灿哥在那儿等我呢。”她一面摇了摇头，还顺便给他指了指。街口，却是有一辆不怎么扎眼的黑色宝马M3。摇了摇头。竟然会有人买黑色的M3？还真是欧家人的风格。
　　愉快抛弃了自己的小绿捷豹和满肚子疑惑的表哥，她难得的保持着一张笑脸。邵灿瞧了眼他：“真的没问题吗？就不怕表少爷回去之后不好交差？”
　　“有什么关系。”她耸了耸肩，“他是欧家的表少爷，今天这种日子，老爷子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拿他发火。而且，只要我们在午饭之前回家就可以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启动开车，邵灿开口问道。
　　她依旧是低着头玩儿着手机，却是把一张照片递给他看：“你看，廖氏的财政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你说，我需要用多久，才能吃下这家公司？”
　　身为公司创始人的女儿，心里想的却是吞下这家公司。邵灿在脑子里把这件事想了想，依旧是觉得可悲。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把一个女孩儿弄成这个样子？想想都觉得可悲。
　　“按照我们过去一年的行事手段来说，应该用不了多久。可是……如果没有一个空壳公司做掩护的话，以个人的名义吞下公司，是不是太容易招人耳目了？”拐弯往家的欧家别墅的方向开，邵灿眉头一皱问道。他们这几年来干的差事，如果说想强行吞并廖氏……资本还是有的，只是……速度那么快，难免不让人起疑。
　　她想了想，好像也是有道理的，不禁点了点头，却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她昨天夜里回的国，到现在为止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可现在，显然不是给她睡觉倒时差的时候。一年没回来，很多事情她都需要从最原始部分开始了解，包括那些分分钟都能变的翻天覆地的家族关系。人啊，像他们这些人，靠的就是这些关系生存。
　　“表少爷没说吗？”邵灿歪头想了想，结果发现，凌陆焱似乎不是像他这样什么细碎的事情都要记的性格，“趁着过年，你得去拜访凌家，代表老夫人去看看你姨姥。”
　　这件事情廖泉泉记得的，而且每年都不会忘也不能忘。只是……眉头一皱，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儿：“凌家那些事儿……表哥知道吗？”
　　开着车的男人摇了摇头：“表少爷知不知道，我不知道。而且，你是清楚的，你那个表哥，看上去比任何人都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可要真的是不务正业又怎么可能能成眼科技的新星子承父业？”
　　“一笔烂账。”她只叹了四个字，再不知该说什么。
　　邵灿却看出了架势，忙提醒她：“你最好还是不要掺和到他们家的事情里面去，毕竟，我觉得凌伯伯是有分寸的。而且……你接下来还要参与到欧家掌棋继承人的事情中，根本没时间管那些事情的。”
　　欧家掌棋人……
　　廖泉泉在心中默默掂量了下这五个字的重量。她就是为这五个字被外公从国外叫回来的，没想到，最后是真的要落到她的身上了。




第一卷 【003】欧氏掌棋（1）

　　江湖皆有传言。北市的百年欧家有这样一副老棋，数百年前经江湖工匠之手雕琢而成。棋在，欧氏在，棋失，欧氏亡。每隔三十年，家族会选出一名家族成员保管这套祖传老棋，尊其为掌棋人。掌棋人掌棋期限三十年，三十年之期一过，另换旁人。在这三十年间，掌棋人藏祖传老棋，掌家族命脉。家族成员大小事宜都需听掌棋人意见后执行。
　　廖泉泉的外公，就是现任掌棋人，在三十年前从上一代掌棋人手中接过老棋，开始真正掌握欧氏命脉。只不过，在此之前，欧阳就已经是北市乃至全国都名震一时的财政司首席顾问了。廖泉泉倒是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绕开了两个舅舅、两个欧氏嫡系的哥哥，姓欧的母亲，老爷子这次说什么也要让自己去做这个掌棋人？要知道，这欧氏的掌棋人，说起来也就只有欧家内部人员知晓而已，对于外界，欧氏的掌棋人同欧家那套老棋一样，带着许多神秘的色彩。
　　想起这些七零八落的琐事，廖泉泉就觉得烦心。说起来都是些外人看上去相当重要的事情，在她看来真的是不值一提。恩，她没那么高尚的道德观，欧氏掌棋人这种感觉上似乎是要拯救世界关心国家安危的事情，本来就不适合她。为什么不把这种事情交给二哥呢？她觉得似乎二哥更适合啊。
　　“泉泉……”正在开车的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做好准备，去承担些她可能不愿去承担的事情。恩……是不愿承担，而不是没能力承担。廖泉泉有几斤几两，或许欧阳老先生不知道，廖苍不知道，可是他陪了廖泉泉那么多年，眼见着她从无名小卒发展到一个相当可怕的规模，做着相当可怕的交易勾当。有的时候他都在想，她这个样子，老爷子到底知不知道？
　　“说起准备……”她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来，“欧洲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你应该是处理稳妥了才回来的吧。”
　　“已经走相关渠道解决了，款项也到账了，就等着你最后定夺呢。”
　　“没什么可定夺的了。”眼见着欧宅的别墅楼越来越近了，她赶紧把事情交待了，“把钱给兄弟们分了，剩下的照规矩打到我卡上。最近我缺钱。”恩，确实缺钱，很缺钱。她现在哪儿像是一个正八经的官三代富二代？简直就像是个刚赌博惨输急需钱补漏洞的败家子。
　　话正说着，车已经挺稳了。再一看，她那辆绿色的捷豹已在那里停着了。哦，看来自己那个小表哥已经回来了。
　　刚下车站稳，就听见老爷子在喊自己：“泉泉。”
　　回头去看，平日里绝不会出门送客的老爷子竟然站在敞开的屋门口。
　　“外公？”有些疑惑地快步上前去，不巧，正好看见那群老爷子本来要送走的客人。礼貌性地跟一群老头子点头算是问候了，就听到欧阳不无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外孙女，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留学读书，昨天刚回国。”
　　她附和着一一点头礼貌问好，其实并不知道这都是谁跟谁，而且，显然她也真的是不想知道。附和了一阵子才被老爷子放了进屋，就看见有三个大男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哦，她知道了，叫她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这回好了吧，一回来就被抓了。拉着各种攀谈吧。
　　抬头看了眼时间，咦，该吃午饭了是么？门外一阵送走宾客的喧闹声之后就是自家人的车到达的声音。舅舅舅妈们到了。
　　欧阳有两男一女，女儿自然就是廖泉泉的母亲欧瑶，而那两个儿子，就是廖泉泉那俩从商从政都风生水起的舅舅——欧珽和欧珩。恩，也是她那俩哥哥各自的爹。
　　也不知道为什么，廖泉泉一直觉得这俩舅舅对自己挺好的，可是为啥，这俩哥都对自己的亲爹这么避闪不及？
　　哦对了，是她忘了，欧烁和二舅欧珩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任职，但毕竟都是从政的，只不过是分了不同的部门从事同样的职位而已。秘书，一个是首席秘书另一个是第一助理秘书。这个若是放在寻常集团企业里听上去不免带着些暧昧色彩的职业，其实放在政府机构是很正经的。而且……秘书这个行当，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啊。
　　果不其然，一顿好好的家宴最终成了老爷子对几个大男人的盘问。她刚回国，国内很多事情还需要在这种场合才能了解清楚。所以，她只负责吃吃喝喝外加听故事就好。
　　对于她这样的状态，欧阳表示很满意。对嘛，他选中的掌棋人，就该是这样处变不惊的。额……其实廖泉泉只是想听个热闹，并没有很在意老爷子一直惦念的掌棋人问题。
　　这样的一顿饭吃下来，对谁都是累的。只不过，习以为常的长辈们现在转了战场改了方式去老爷子的书房喝茶聊天儿去了，他们这群小辈，互相对视一眼，果然谁都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
　　“走吧？去哪儿玩儿？”只不过没想到，这话竟是从大哥欧煜口中说出来的。
　　去哪儿啊……廖泉泉想了想，似乎并没有想要出门的欲望：“我在国外一年，好容易回家，你们又想去哪儿野啊？今儿可是除夕哦，不在家待着似乎不太好吧？”
　　“虽然说是这样……”欧烁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瞬间心情不是很愉悦了：“果然，除夕想出门是一件会遭报应的事情。你们几个……谁陪我走一趟？”
　　“去哪儿？”连素日里老实的邵灿都跟着参与了这个问题。
　　“小红楼。”三字一出，基本上所有人的兴趣点都没了。谁愿意这个时候跑回去加班啊？那一定是想不开了。
　　倒是一直懒洋洋摇晃着杯红酒的人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来，抬手管他要车钥匙：“去哪儿？我陪你去啊。”
　　“你确定？会很无聊哦。”欧烁倒是有些惊讶，小丫头今儿兴致不错啊，肯陪他去无聊的地方了？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是要找个理由出家门躲开这些长辈而已：“要不然分头行动，找地儿集合咱们再玩儿？”




第一卷 【003】欧式掌棋（2）

　　提议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实施。欧煜瞧着今儿兴致特别好的妹妹，也不想打搅了她的雅兴，附和道：“那么请问廖大小姐，我们去哪儿？”现在这群人里，就她最小，欧家有规矩，年纪小的人就是用来被宠着的。
　　“去夜色吧。今儿除夕酒吧里的人都放假了，可以用来当私人空间来嗨。”恩，邵灿这个提议，廖泉泉很喜欢。想当年，他们俩小的有钱没地儿花，合起伙来想了想，凑了凑前开了间小酒吧。不过再后来，还确实是帮邵灿赚了不少零花钱。额……其中一部分理所应当地用来给廖泉泉这个股东吃吃喝喝了。
　　大家伙商议完毕，廖泉泉载着欧烁去小红楼，其他人分批往酒吧去。老爷子倒也没说什么，任由他们这几个小的出去折腾。
　　且不说几个大男人是要把空荡荡的夜色酒吧折腾成什么样子，反正这边儿开成往市中央去的兄妹俩纷纷表示不太好。与欧煜不同，欧烁从小就不是个会主动开口活跃气氛的人，不过，他这个缺点倒是在工作之后成了有点。当官走仕途的人，都喜欢不多言不多语，却能默默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的手下。
　　不过今儿，欧烁倒是打破常规了：“欧家掌棋人的事情，你听说了吧……”家宴时陪着长辈们喝了些酒，现在是廖泉泉开车，不过，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恩。我就是因为这事儿回来的。”正在开车的人直言不讳。欧氏掌棋人，对于欧家的人而言，并没有人会愿意接这个差事，包括她也是这样。“二哥有什么提议吗？”
　　“我跟大哥，身份太招人耳目，爷爷看中你是有道理的。你确实比我们合适。”欧煜从商，他从政，而且欧煜手中管辖的琰立集团在北市中也是有些年头的。如今欧煜虽还只是个集团下属子公司的总裁，可谁不知道，以后整个集团都是他的。至于自己……子承父业而已，没什么可说的。整个欧家，最自由自在最不必担心这些外界流言的，也只有这个不姓欧却一直在欧家长大的妹妹了。“我觉得，你能做好的……但是，你自己怎么想？”
　　“烁哥……”她一面打灯并线一面开口，“你知道的，我这个人，闲散惯了。当年外公说让我出国读书，于是我就去了。拿了文凭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可用武之地，干脆又在国外闲晃了一年。我不像大哥，有那么多想要辅助家族支撑家族财务链的头脑，也没你这么高尚想继承外公衣钵报效国家的道德观念。你也看到的，表面上欧家只有咱们三代人，到了咱们这里只有咱们三个，但暗地里呢？外公也好外婆也罢，两方的家族姻亲血缘中有多少盯着咱们的？我啊……只想老老实实地做个不惹事儿的富二代官三代。所以，坦白讲，外公让我回来的时候，我很意外。”
　　“凡犯我国土者……”他没有去接廖泉泉的话，而是不前不后地说了这么一句。
　　廖泉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了下去：“虽远必诛。”
　　“你看。”欧烁笑了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那么高尚的道德情操。可这句家训还是烙在了你骨子里不是么。要不然，哪儿来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和这么硬的底气。”
　　凡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这句话，从廖泉泉被父母完全扔在欧家起就一直被教育着。慢慢的，真的就成了骨子里的信仰。就像她在国外的时候，闲的没事儿干没事儿干，还天天跟黑帮打着交道。谁敢把毒品黑军火偷渡到中国来，她就敢去要了谁的性命。原来，不是她青春期玩儿刺激，而是家族传统啊。
　　“哥……”她想了想，终还是开了口。有件事情，她觉得若是自己一人承受一定会憋坏的：“我要去跟我父亲争夺属于我的家产。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她现在需要的，是所有欧家人的支持。不遗余力的支持。
　　欧烁愣怔了片刻。
　　他知道姑姑和姑父之间似乎是有什么问题的，也清楚廖家那边几乎是个永远折腾不完的无底洞。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从小看到大被宠大的妹妹却需要和她的亲生父亲争夺属于自己的家产？天啊，廖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庭啊。
　　“只要你需要我的帮助，我随时随地，不遗余力。”记忆里，廖泉泉的童年几乎都是他们这些做哥哥们的支撑起来的。她上小学的时候，他跟欧煜读高中，每天要在学校晚自习的时候先把她接出来，再一起带到学校上晚自习，晚上才能一起回家。后来，她上初中的时候他们俩都上班了，似乎终于是不用再担忧她的上下学问题，却需要在每次考试之前轮流给这丫头做复习。不过幸好，廖泉泉不缺哥哥，即使他们俩再忙，还有凌陆焱顶班，实在不行还有邵灿呢。
　　只是……父母在她的生活中所占的成分实在是太少了。等到她上高中的时候……
　　不对。欧烁回过神儿来。这丫头根本没上过多久高中。她所有的高中知识都是在小学的时候学的。那个时候，他跟欧煜一个学文一个学理。她在一个人身边看完书陪着做完功课就去找另一个人。若不是老爷子觉得她这样简直不像是个正常的小孩子，才勉强同意她小学跳了几级去念初中，又插科打诨上高中过了些日子。欧烁一点儿都不怀疑，她会是那个传说中13岁就拿下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个。
　　这么想来……
　　看向身边这个在认真开车的少女。她如今也才不过19岁而已啊。别人家姑娘19岁的年纪，还是在想着怎么谈一场初恋，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的年纪吧？她却已经拿着毕业证回国了。她的青春呢？连欧烁都不知道。似乎是在抱着书本准备着各种考试度过的。而且，她现在一举一动简直就像个24、5岁步入社会的女子。张嘴闭嘴，考虑的都是直接涉及到金钱的利益。
　　这样的一个妹妹。欧烁并没有觉得她有多么的物质多么的不堪，反而是心疼了。得是怎样一个不被重视的家族才会让她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简直不敢想，在欧家被宠成公主的人，在自己亲生父亲的家族中经历的都是些什么。
　　“小妹那边似乎是遇到麻烦了，你有时间去查一下廖氏。”趁着廖泉泉不注意，他手指飞快地给欧煜发了条信息。他身处红墙之内，很多事情力不能及，希望欧煜能察觉到些什么。
　　她也没看见他那些小动作，黑色的奥迪顺利驶入了红墙之中。欧烁想了想，终究无奈地让她先走：“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呢，你先去玩儿，回头我打电话你再来接我。”
　　“哦”地答应了声，她倒是挺开心的。小红楼这种地方，她从小就没有好感。就像她从不觉得说她是官三代是在夸她一样。每次都会想起外公那套“我要是想当官，至少是可以做到副总理级”的言论。不过，外公一辈子没想当官，却一辈子都在政治圈里转。终究也没躲得过去。这也是命吧。
　　开着欧烁的车往酒吧去跟那几个人碰头。她深吸了口气。从今天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年，都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干嘛干嘛了。而从她的19岁到49岁，她或许都要担着欧氏的担子咬牙坚持下去。




第一卷 【004】凌家私事（1）

　　等过了初五，廖泉泉才悠哉哉地准备着去凌家拜访姨姥姥、姨姥爷的东西。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的小表哥从初六开始就要上班了，她就可以自己去凌家一探究竟了。
　　“泉泉啊……”欧老夫人不无担心地看着自己这忙前忙后置办东西的外孙女，“凌家的那些事儿，你不要跟小焱说漏了嘴，要不然他不好办。”
　　“恩。”对于外婆的话，廖泉泉完全认同，“所以外婆你看，我特意选择这么一天，出其不意，也没打招呼，反正他们老两口一定是都在家的。”她就是想看看，也替外婆看看，这一家子在平日里都是什么样儿的。
　　欧老夫人还是不放心地叹了口气，虽说自己与那位老姐姐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明明是在同一个城市，却就是不相往来。可是要是说不记挂，又是不可能的。
　　廖泉泉摆着一张笑脸，给了外婆一个大大的拥抱：“姥姥放心，要是姨姥真的受了什么欺负，我一定做了这个主让欺负她的人都还回来。”说着，带着邵灿拎着东西就走了。
　　曾经，凌家老爷子跟自己的外公一样都是一个部门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这俩结成连襟之后关系反倒疏远了许多。再加上后来……确实是有很多别的事情。
　　“你是故意的吧……”开着车的人白了眼今儿心情格外好的人。心情好的不正常。“特意找了这么一天，表少爷上班凌川舅舅在外地，有什么企图？”
　　“不是一直让你派人盯着呢么？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对，她就是要去抓奸的。不对，是戳破家庭丑闻的。她要把她在国外时听到的事情亲自验证一下。
　　北市凌家。除了出了三代眼科医生之外，还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傲人之处——凌家的第二代、第三代人一直是被欧家的人呵护着。否则，就像现在那么多轰轰烈烈的医疗事故，早就能把这一家子医生给打趴下。
　　欢欢喜喜地拎了盒子往屋里走，她不出意料地看见了本来就想看到的一幕。
　　“爷爷，只是谁啊。”倒也自来熟，开口一声“爷爷”后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一脸惊讶地看着整蹲在地上给老爷子洗脚的人。
　　为什么明明是姨姥爷却要叫爷爷？这件事情真的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反正快二十年都过了，在凌家，她也一直拥有一个正牌孙女的地位。看到如今这蹲在地上的人不是凌家的佣人也不是自己见过的哪个远房亲戚，她就“奇了怪了”，这是谁啊？
　　“您好，是欧小姐吧？我是爷爷的孙子啊。”那人一听到有人，慌忙站起身来，把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来跟她握手。
　　“爷爷？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孙子？”她依旧是一脸无辜的小白兔模样，也没去伸手握那人的手。“欧家没有孙女，我姓廖。”看不上这种人，从头到尾透着一股子穷酸样儿，明明出身不高还死活想要往上巴结。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这人是来干嘛来的。
　　凌老爷子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这是我前妻那边儿的人，叫凌鸿，也算是你的哥哥。”这件事情说起来实在也是不好听，连一把年纪的人都觉得尴尬。
　　“爷爷，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跟我有血缘关系的才是我哥哥，这算是哪门子哥哥？从哪儿跑出来冒认关系寻找家的三温暖的？”话是这么说，却依旧是转身从礼品盒中拿出一盒茶叶来：“爷爷，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听说您喜欢喝普洱，这可得好好收着哦。奶奶呢？”
　　老爷子还没从尴尬里回过神儿来，指了指里屋。自从几年前姨姥一次意外脑溢血救回条性命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天天只能是由保姆伺候着。
　　“奶奶。”一面说着，廖泉泉一面进了里屋，打了个眼色示意保姆出去，一面道：“我妈现在不在国内，只有我来看您了，您有什么话就跟我说，我一定带到。”
　　老人却只是双眼无神抬手指了指外面。廖泉泉心里明白，贴在老人耳边说：“奶奶，您可得长命百岁，要不然，表哥岂不是要受罪了。”
　　说完才肯放心地离开，将保姆拉到角落，先掏钱包给了红包才开口：“怎么回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家门了？这家跟那人有什么关系？舅舅和表哥知道吗？”
　　保姆铃姨在凌家做活多年，逢年过节又能从这些亲戚们手中拿到不少好处，当然是知无不言。把廖泉泉这个小辈拉到一边儿去才说：“说是那边儿的什么亲戚被判了死刑，趁着过节这会儿没执行所以来看看。我猜着，是来求爷爷看是不是还有转机，结果被你撞上了。他今儿才来，说什么初六要给老爷子洗脚是家族习俗。你舅舅和你表哥不是上班就是加班的，谁能知道啊。”
　　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廖泉泉心里也明白，依着自己表舅和表哥的性格，对于这种事情真的是能不在乎就不多在乎的。现在姨姥在，即使是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但只要没断气儿，凌家这帮子人就不敢做什么。可如果有一天……那且不是要等着别人蹬鼻子上脸了？这样的事情，就当她多管闲事了，但还是要管的。在北市，能随叫随到最亲近的哥哥，其实是她这个小表哥啊。
　　邵灿开车载着她往回家的路上走。在凌家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帮忙，倒是把屋里发生的事情听得清楚。这小妮子，想起一出是一出，还真敢闹腾啊。“那天在酒吧的时候……你二哥给大哥发信息来着。”
　　“是吗？”咦？哥们儿那天加班还能有时间发信息？“什么内容？”
　　“让大哥查查廖家到底是怎么了。”
　　“大哥怎么说？”
　　“大哥给我们看了一眼，然后说，二哥又多管闲事了。”邵灿叹了口气。其实二哥是想帮忙的吧？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哥看样子并不打算管。
　　她低头翻着一本财经杂志，上面一篇文章上面是她高清的照片，配着一行标题“十九岁天才少女，拒做富二代，坚持活自己”。看，多精美的包装，连她自己都快相信了呢。拒做富二代？她是根本当不成富二代好么？她富二代的光环，是留给她那个堂弟的。
　　邵灿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杂志。拍的很好看，是她回国之后第一次参与这种杂志的采访。这么好的照片，却再也不是以前的廖泉泉了。她最美的时候，一张照片都不曾留下。19岁的人生，却是一大片接着又一大片的空白。有的时候翻翻相册，真的是连一张十三四岁的照片都没有。
　　“泉泉……你多管闲事插手凌家的事情，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家的事情都自身难保呢。”不要怪他多管闲事，她回国来的目的应该是很明确的，争夺家产、坐稳掌棋人的位置。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管。
　　她合上了那本杂志：“从小到大，我是跟你们这群当哥哥的人一起长大的。你们以后一个个的都平平安安的，然后能把我给罩着，不是也挺好的吗？”
　　“泉泉？”
　　“灿哥……”她把杂志拍在腿上，呜咽着哭出了声儿：“我也想去做个跟别人一样天天买买奢侈品开着豪车撒野，动不动就可以打着飞的出国玩儿的富二代！可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那样的人生不是我的，就算我再怎么奢求都没用。”她的人生，就是在十岁那年尝尽所有的世态炎凉，亲眼见着父亲的生意一蹶不振又被朋友坑，差点儿连家里一套房子都保不住。还是母亲赌上了那么多的积蓄才有了如今的廖氏。可是父母之间，从把她送进欧宅那一刻起，她就清楚，她的父母，婚姻只是一张纸，一张扯上了无数经济利益的纸，一张可以把所有厚重的家庭人脉扯在一起的纸，再没别的了。
　　别人都说，中国的传统是“富不过三代”，她用三年尝尽了别人三代人的跌宕起伏，也目睹了欧氏的百年传承。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她的舍友是个比她大好几岁的中国姑娘，家里很有钱，娇滴滴的大家闺秀，经常可以打着跨国电话向父亲撒娇，情人节的时候可以跟男朋友一起出去一整夜一整夜的不回来，国内的各种节日都可以向父亲讨要额外的零花。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在抱着一本又一本书做参考，画着那些跟自己的专业一点儿都没关系的画稿，听着别人秀着恩爱，默默给表哥发条信息说一下想念。
　　她没有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那个时候的父亲在忙着这追债还债，也没有男朋友，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种不会有任何以后可言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是要干什么用的。也没那么多钱去煲电话粥跟任何人撒娇。她从小就不会撒娇。家族中所有人都是很自立的，从来没哪个人告诉自己，女孩儿应该学会撒娇才会有人疼。外公虽然疼她，每个月也只给她很少的生活费，让她学会在国外自生自灭。那个时候的无助，应该不会有人几个人知道吧。邵灿当时在英国，表哥工作刚稳定不久。在她还没来得及享受青春年少之前，就已经做了个本不应该她去执行的决定——配合邵灿。
　　从此，别的女孩儿在这个年纪该有的美好，离她越来越远了。既然已经走远了，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好了。让身边每个人活的好，比让她自己活得好更重要。对于自己，她已经放弃了。




第一卷 【004】凌家私事（2）

　　他们这些人，哪里来的享受富二代人生的美好和闲散，全是做给别人看的。
　　邵灿深有领悟。就比如他吧，在国外的时候，别人都觉得他一定是仗着家里的财富才能在英国这种学费生活费都比别处贵的地方上着最好的大学。他们哪里会知道，那些钱，都是欧家赞助的，目的，是为了培养出一个可以安心放在自家下一任接班人身边的可靠之人。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当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接受了老爷子一项特殊的任务，甚至不惜搭进性命。还好，泉泉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凌家老爷子前老婆生的孩子的那一伙子，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难保老爷子不会一时心软然后就留了他们的份儿。”如果真的是留了其实也无所谓，就怕有人鸠占鹊巢，把欧家那份也一起都留给别人也就不好了。
　　“咳咳……”邵灿轻咳了两声，要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这么坏，“过完年，想去干嘛？”他选择转移话题。反正她回国来又不能直接进廖氏，那整天除了干正事儿，总得花点儿时间给自己找个完美的伪装身份吧？悠闲的富二代？甜美的富家女？还是天天出没名流汇聚场合的社交名媛？
　　“就不能再陪我聊五毛钱别人家的八卦吗？”她斜眼看了眼邵灿，扫兴，难得有时间可以聊聊别的，“凌家的事，你是不是该想办法帮我出面解决一下下？”
　　“好。”邵灿笑笑，“你想怎么办？”你想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其实，一时半会儿没什么需要办的。廖泉泉摇了摇头：“医院那边一定要有人帮忙看着，不能出事。虽然是眼科基本没什么医患关系需要处理，可是也得小心不是……还有，就是一定要保证姨姥的寿命。别让人把她给害了。”只有老一辈的活着，他们这些做小辈的才能真的活的安稳。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得出的最重要的结论。
　　“灿哥。”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这一身儿叫的差点儿把正手握方向盘的男人吓一大跳。
　　“有事儿说事儿，别一惊一乍的。”早该有点儿警觉意识的，然而……他好像还是低估了这丫头。就像当年，她去英国找他的时候，不也是毫无征兆吗。
　　“带着我开车溜达一圈儿吧。”她有好久没开车溜达过这个城市了。
　　“好啊。你想去哪儿溜达？你想去哪儿咱就开到哪儿去。”反正也没事情做，他们俩，就是俩典型的无业游民。
　　初六理论上是休假的正日子，休假的人都还没回来，马路上清静得很，很少能看到几辆车。廖泉泉最喜欢过年时的北市，难得能有的清静，也只有这个时候，这里不是首都，而是她小时候记忆里的北市。
　　邵灿依她，开着车在街上到处乱开。小的时候她就喜欢坐着车看街景，越是车流不息的地方越让她觉得开心。绿色的捷豹驶过一处处她熟悉的地点，与几年前她记忆里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驶过市内最大的购物中心，她突然叫了停车：“灿哥……我想去买东西。”说得可怜巴巴的，好像是求着他一样。
　　邵灿哭笑不得，能不能好好地当个富家大小姐？怎么能是这个样子的。拐弯进了地下车库，刷卡机上“滴”的一声开始计时。停车场管理员简直是一张看上帝的脸笑盈盈地把卡递过来。开玩笑，开着这么辆捷豹的人，会在乎这全北市最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小时几十块钱的停车费？
　　她挽着他的胳膊，小鞋跟在购物中心光亮的地板上敲打出清脆的声响。过节时期，购物中心这种地方当然是不会关门休假的，他们这些奢侈品店的老板都指着在这个时候挣那些平日里忙碌得很的老板们的钱呢。
　　小的时候，母亲也带廖泉泉来过这里。只不过那个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好，即使有钱也只算是个小富。那个时候往东方购物中心来的时候，她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看着什么都好看，什么都想要，却从不敢开口。因为她清楚，即使是开了口，母亲也绝不会花钱给她买一件动辄几千的裙子。
　　至于现在的廖泉泉……不用再靠父母掏钱包，也不用依靠任何家庭的支撑。
　　放弃了大好休假机会在这里加班的店员眼见着一对儿俊男靓女进了店中，自己眼睛也跟着一亮。不枉上天让她加班，看来是能有提成了。
　　廖泉泉其实并不喜欢逛街。因为以前她身材不好长得也不够漂亮，面对那些从来设计给瘦子穿的衣服只会有厚重的挫败感。喜欢大牌，也仅限于对那些大牌商标的喜欢。根本买不起，也根本没那个可以买的身材。
　　邵灿只负责坐在那里看她试和等着交钱。空旷的专卖店里只有他们这一对儿顾客，店员也站的远远的只负责给递衣服。廖泉泉一边试衣服一边叹气：“对不起啊，又要麻烦你刷卡掏钱了。”
　　“我的钱你随便花，这件事情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邵灿摆了摆手。夜色是她合资开的，所有的收入都挂在他名下。她想花钱，真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依旧是习惯性地看了眼价签儿，心中一抖。四位数，她依旧不习惯这样的消费。面露难色地回头看了眼邵灿。
　　翘着二郎腿的男人瞧见她脸色，终于从沙发上把屁股挪了起来，站在她身后瞧了眼那价签儿：“买。才几个钱，你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这个意识？”
　　“啊？”她一脸迷茫地瞧着高高立在身后特有安全感的男人：“什么？”
　　给她把压在衣领底下的头发拿出来理顺，邵灿把她方才试的那几件衣服都递给店员：“都包起来。”一面忍不住低声埋怨她：“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小康家庭里出来的人吗？杜曦……”
　　廖泉泉一个愣怔，目光投向一旁的那双鞋。很漂亮的系带凉鞋，不适合这个季节，至少是不适合这个季节站在这里的廖泉泉。
　　“包起来。”叹了口气，连试都不用试，只需要是标准鞋码就可以了。
　　“黑色系带凉鞋？”邵灿愣怔。倒不是心疼有多少钱，而是……不合季节，不合身份。
　　“恩，提前备下而已。”万一哪天要用呢。她这没烧钱又因为花钱而心疼得肝儿颤，绝对是为了前期囤货，多备几身战袍，以防万一。“转战吧。”
　　“哦。”他买单结账。这女人啊，多大年纪都一样，爱逛街是天性，廖泉泉的这个天性，看来是被他给开发出来了。
　　不过好在，她转战不是为了给自己买买买，而是看了不少面料柔软款式传统的唐装。
　　“买这些做什么？”奇了怪了，她需要送什么人吗？
　　“我在表哥身上闻到了女人的味道，我估计他可能离结婚不远了。给家里几个老人看看款式挑挑衣服，万一哪天用得着呢。”是不是该庆幸，他们这一辈人中终于还能有个正常谈恋爱结婚的。
　　“其实你穿旗袍也挺好看的。”邵灿手中拎着条改良过的旗袍礼服，浅蓝色的，长长及地，确实挺好看的。
　　“穿去哪儿？”她歪头瞧了瞧那条裙子。恩，是挺好看，估计价格也不便宜吧？就这么条裙子，她能穿去哪儿？穿去哪儿都不合适啊？
　　邵灿才懒得管那么多，在她身上比划了一圈儿觉得合适，直接就让人包起来买单了。她从国外回来，留在国内合适身份穿的衣服本来就少。他不介意借这个机会给她采购一些。
　　“我想做个工作室。”等邵灿结账的时候，她悠悠然开口这样一句话。做个工作室，是她从上大学开始就有的愿望。只可惜，似乎是没时间实践。
　　邵灿倒是很有兴趣听她说说这个可能不是很切合实际的畅想。白日做梦，想想总是不会浪费掉设呢的：“说下去啊。”他想知道，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公主，到底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着怎样的计划。
　　她看着他拎了大大小小的袋子，一只手挂在他胳膊上，懒洋洋地走着：“我想开一家小工作室，也不多招人，就几个人做帮手，然后……没事儿可以画画设计图做做珠宝首饰。”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的梦想啊。在国外那么久，虽说一直在忙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但她也是有自己的时间可以学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的。
　　“满足了自己，又方便了亲人吗？听上去不错。”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一个不错的想法，“还有吗？别的什么？”廖泉泉这个人他太了解，梦想多，野心也大，加上各种各样奇特的兴趣爱好，他觉得，她想做的事应该不止这一两件。
　　“灿哥……”她想了想，又开了口，“其实我还想去给那些演员当当小助理什么的。”
　　邵灿皱了下眉头：“好端端的怎么想干那么辛苦的活儿？”
　　“因为好玩儿啊。”她的人生过得其实也不算枯燥乏味，只是相比曾经的那种刺激，她需要那种温饱思淫欲的放松和自在。
　　她的好玩儿，或许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华丽生死线上活下来的公主，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她从小到大幸福极了，而实际上，她的人生，是无数的空白和遗憾拼凑在一起的。
　　“趁着还有时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陪你。”他们这种人，人生活的太孤独了，越往前走，陪在身边的人越少。所以，至少，他们的身边，还有彼此。




第一卷 【005】夜色酒吧（1）

　　坐落在北市城中心的酒吧有一个听上去似乎很普通的名字——夜色。每日晚八点开门，到凌晨六点关门。可就这么一家听上去普通得很的酒吧，却处处都透着神秘的味道——有能力开在离红墙大院不到一公里处的酒吧，平日里经常被各色人物包场。
　　相传，夜色酒吧的老板是个很有后台背景的人。可酒吧中客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见过老板长什么样，就连酒吧的店长是何方神圣，也没几个人知道。
　　“夜色开了几家分店，好容易你回国，要不要有时间去看看？顺便就当旅游了。”黑暗的角落中，老板和大股东悠哉哉地喝着酒聊着天儿，外人看来，基本上感觉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纤细的手指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瞧着酒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又缓慢的流了下去：“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一定要让我亲自跑一趟？”她懒。不过她才不愿意去承认。
　　“在欧洲的时候我们说过的那几个地方，都有开分店哦。”邵灿也不在意，知道她一贯的秉性作风。“不想去看看，顺便收收账什么的？”对自己手下到底有什么产业没兴趣，对钱总还是有兴趣的吧？她好像还不至于连对钱的兴趣都没了。
　　廖泉泉虽是个富二代，但那也只是表面名义上的。正常富人家的富二代都可以只需要吃吃喝喝，等着一个月五位数的生活费外加年底各种股份的分红就可以。而她，是真的有属于自己的产业。至于产业有多少？这事儿她不知道，得问邵灿。
　　在国外多年，他们早就定下约定。她负责花钱投资，邵灿负责经营。这么多年下来，她最终也懒得去算自己名下到底有什么，只等着每年利滚利重新滚回银行卡里去就好了。这次被他这般诚挚邀请，还真是有点儿意外。“你家老板不喜欢出门溜达，就喜欢在家里窝着，有问题吗？”
　　“没问题。”邵灿笑笑，理论上是没什么问的。谁规定大老板需要天天出门视察产业呢？只是这次实在是事出有因：“泉泉……”他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局势？里面看着歌舞升平太平盛世，外面都快成围城了。别忘了你回来是干什么的……”
　　话还没说完，原本慵懒闭上的美目如猫般睁开，还睁得老大：“云南，台湾，珠江三角洲地区，还有东北那边儿。你不要告诉我，你手伸的能有那么长，把这些地方全给我覆盖了。要是那样……我给你加工资。”
　　“云南直通缅甸老挝，台湾可以延伸到美国日本，西藏那边儿实在是无能为力，就算是手能伸过去咱也犯不着跟那边儿的势力冲突。掌握了几个重要的地方就可以了。”男人翘着二郎腿，笑的神叨叨的。“老爷子平日里不许咱们私自出境，这可是个不错的机会哦。不想去台湾那边儿走走？”
　　“我去台湾就为了一个酒吧？你觉得这个理由老爷子会接受吗？”别说会不会接受，不一巴掌把她从书房轮出去就不错了。还出境？能勉强同意她出京就算好的了。
　　似乎就等着她说这话，邵灿将一直在手中把玩的平板电脑递到她眼前：“瞧瞧这个。”
　　她定睛瞧了两眼。无非是境外那些结伙打架强生意的黑色势力而已：“没什么稀奇的啊？我们在欧洲的时候，碰上的这种还少吗？”国内有法律明令禁止，即使是黑色势力也只不过是几群没读过几天书凑成一伙儿到处打架耍流氓的地痞，欧洲那边可就高级多了，有组织有纪律分层级，连生意都是有明确目标偶的。她和邵灿在欧洲的时候，主要负责的就是监视这些黑色组织会不会把不正当交易蔓延到中国境内。如今都在国境线边儿上了，还能出什么事？她可不认为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了。
　　“勾连老美的毒品交易，你要不要去看看？”
　　哦，这个似乎是该去看看的。“什么时候走？”
　　“一个礼拜后。”
　　“去。”说重点嘛。你看，这说了重点多好办事儿。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楼下的舞池里依旧热闹得很，只不过，她该走了。“走吧。”
　　“这么早？”邵灿有些诧异。这才几点？连十二点都不到好不好？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十二点以后的夜色，只接待正常顾客。”她悠悠然说着，下楼往外走。正常的情况下，十二点以后的夜色，是属于酒客的，绝不是像他们这种人。
　　黑色的衣裙几乎融在了夜幕之中。邵灿打开副驾门坐进去，由得她坐在驾驶座上发动车子。“现在有一批人可能盯上我们了……南边港口有人在查我们的东西。”
　　“让他们查去。”她毫不在意，不就是些根本进不了港口自己吃不进嘴的东西么，还怕人查实怎么样？“被人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枉费咱们在国外提着脑袋，回了国还不让人安生。”她最讨厌这种行为了，一边儿用着她一边儿还要怀疑她，三天两头打电话找麻烦，就差告诉老爷子她有辱家门了吧？
　　“既然这样，我看，还不如直接让老爷子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说实在执行任务不就好了？”车速越提越快，邵灿早就习以为常，连说话的语调都没变。
　　“你见过这种任务？东西不交公，钱直接进了自己腰包？”她冷笑。没错，这么多年来，她也好，夜色也罢，挣得就是这种黑不黑白不白的钱，这种钱，只能直接花出去，进不了欧家的门。
　　邵灿知道她心里憋着火没地儿撒，心中嘀咕不知又有谁要被她的怒火牵。不过，不管是谁，看来都不会有好果子了。这种时候做出带她出门的决定真的是对的，要不然，遭殃的就只有自己家里人了。




第一卷 【005】夜色酒吧（2）

　　邵灿的夜色酒吧遍布全国各个角落，每一家的风格都不尽相同。台市的这家夜色酒吧与北市不同，北市走的是红黑色的隆重风格，而台市的夜色，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充斥着整个酒吧的紫色和白色。
　　对于颜色的搭配和选择，邵灿从来都比她敏感。只是这种明晃晃的色彩搭配……似乎也不像是一家酒吧该有的颜色啊。
　　摇了摇头，长发在脑后甩了甩：“都带搭的是些什么颜色？这么……富丽堂皇？”还是应该说花田锦簇？太高调了。
　　“不喜欢这里？”他们到台市已经一周了，正主到今儿才正式巡游。上下打量着她这身儿衣服，紫色小礼服，跟这家酒吧真的是挺配的啊。
　　她又摇了摇头，瞧着放在矮几上的那杯色彩缤纷的鸡尾酒：“你这家酒吧开得倒是比国内那家好啊，生意也好DJ也好，都比窝在北市那个天天要装出个孙子样儿的地方好的多。”在这一点上，她很满意。天知道她有多不喜欢北市的那家夜色，总有种就算是在自己地盘上也要时时被别人监视着的感觉。不对，不是感觉，是事实。
　　“说真的啊……”犹豫了片刻，邵灿开了口，和着酒吧中已柔缓下来的音乐，声音低沉得很好听：“泉泉……你有没有想过，过正常的生活？”
　　“正常？”她反问，“你觉得什么样是正常的？”
　　他们这些人，从出生开始就被命运赶着走，哪里会知道自己口中说的正常应该是个什么概念。
　　廖泉泉沉默了片刻，接着道：“别人的十九岁是在享受大学生活，我的十九岁是已经拿了毕业证回国。过了四月我就二十岁了。这二十年里，我开始是没有爹妈爱，接着是没有男朋友。别人享受人生的时候我在玩儿命。这样的人生，你打算让我怎么正常？”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童年也没有青春。在国外的时候她因此而被嘲笑，可最终，她也只能认了。这些别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于她而言都是奢念。
　　其实，她有一样别人没有的。邵灿心里这么想着。三个能把她宠到天上去的哥哥，和他这个她从小到大的跟班。似乎除了她的父母，所有人对她都好，几乎把最好的能给她的都给她。可是，他们同时也明白，谁也没那个能力去填补她那么多年的情感空白。
　　“就不想找个男朋友什么的？”这件事情，如今也算是正式提上了欧家的日常之中。欧家那两位嫡系大少爷从商从政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不见人影儿，凌陆焱倒是老实巴交地谈了恋爱，可是老爷子也管不着人家啊。所以……如今备受关注的，真的就是这欧家外孙女的情感归宿问题了。人一老了，都八卦。
　　“……我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风流债。”不想，也懒得去惹，“底细越干净越好，情感牵绊越少越好。这不是你以前教育我的吗？”奇了怪了，怎么现在开始担心她的私人问题了？她明明觉得现在不是担心私人问题的时候啊。毕竟她还小啊？等二十岁以后再思考这件事情也是妥妥的啊。
　　“好。”由得她去。看着有酒保小哥拎了个箱子过来，邵灿停止了话题，瞧着酒保把箱子放在桌上安静退下之后，才打开箱子瞧着里面的东西：“这只是这一批的其中一小部分，你真的确定……”只有在台市，这种够枪毙他们十次的东西才能拿到明面上来。
　　她从一个小小的自封袋中倒出些白色的粉末放在手中，一脸的厌恶：“从哪儿来的？”
　　“鹬蚌相争，我们做了回渔翁而已。”只这小小的一个手提箱，确实数额可观，却不知要有多少人的性命要丢在这上面。
　　“老规矩处理。”懒洋洋地一扬手，那一袋小小的白色粉末又重新落回了手提箱中。“给那群腐朽老头儿，赚不到钱落不到好处还有可能被骂是引起局势动荡。那我还不如就赚了这笔黑钱。”
　　邵灿笑笑，重新将手提箱合上后起身拎着往楼下走。这夜色酒吧，表面看上去干干净净亮堂堂的，内里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或者说，除了北市的那家夜色酒吧，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夜色酒吧再没有第二家是干净的。他和廖泉泉，两个北市最干净的百年家族出来的人，干的，却是最不干净的买卖勾当。
　　她倒也不是非要干这些勾当，可问题是……她缺钱啊。比任何富二代有钱人都要缺钱，而且，钱对她而言，是永远没个上限的，不管有多少都不够。如何短时间内获得更多不被人干涉的资本？只有这一条路。
　　酒吧舞池中依旧热闹非凡，她却没什么兴趣，窝在二楼的角落等着邵灿把东西交出去后回来，才重新开了口：“我瞧着这一次成色不错，你打算往哪边儿卖？”
　　“当然还是老规矩。只要进不了国界线，往哪儿都行。”只要不进国界线，就没人干涉这些事情。对于做这种事情，邵灿早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顺手得很。
　　“走吧。送你回去。”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过十二点，邵灿站起身来将一只手伸过来，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十二点以后的夜色，无论是在哪儿都是一样的规矩。
　　黑色的长筒靴下是十厘米的大高跟，在玻璃的梯子上敲打出清脆的声响。深紫色的小礼服，夜店女王风。有的时候，她也挺喜欢酒吧这种地方的，在这种地方，没人会在意你是谁，他们只看你的外表美不美妆容靓不靓裙子好不好看。至于别的？Whocare？在这种酒醉金迷的地方，只要喝酒开心就可以了，谁管你身后到底有谁。
　　瞧着底下热闹的人群，廖泉泉心中一动，甩开邵灿的手，也跟着冲进了舞池中央。寂寞太久，忙碌太久，压抑太久，她需要这种放松。邵灿只是笑笑，由得她去。反正整个夜色都是她的地盘，他的人到处都是，还能出什么事情。
　　“妖精。”放她去玩的男人自己寻了个坐处坐下，他还是忍不住感慨。廖泉泉哪儿都好，办事靠谱做事有条理，平时也是装的人模狗样的。当然，都是在熟人面前。等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疯起来真的是跟妖精没什么两样。
　　不过转念想想，这样也好，要不然，她不疯就得成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