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出征 序 抗战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严肃而又沉重的话题。不管日常中你持什么样的态度,但是内心里面谁都无法无视这段惨痛的历史。对于我这个从小就看着《铁道游击队》、《地雷战》、《地道战》等抗战题材的电影,听着《狼牙山五壮士》、《王二小放牛》等爱国教育长大的七零后来说,穿上军装扛起枪去保卫祖国,是我们这一代男孩子的梦想。尽管随着时间的蹉跎,年龄的增长,这个曾经的梦想早已被生活的压力、家庭的建设、工作的繁忙消磨的只能隐藏在心灵的一角,可谁又能说,谁又敢说,已经老去的七零后们内心依旧怀着一颗流淌着热血的战心无时无刻不在跃跃欲试呢。以我小人的判断,难道军事题材类的小说、电影、电视剧不正是我们这一代人为主流群体的吗。
这部作品的写作,源于刚参加工作时阅读的一本此类题材小说,具体的名字我忘了。但从内容里我平生第一次接触到“远征军”这个新鲜的名词,了解到抗战历史上还有这样一幕不为人所周知的隐情。本来是知道也就算了,权当充实了自己的历史知识,聊以茶余饭后多了份炫耀的资本。无奈当下此类题材影视作品的胡拉乱扯,乃至埋着头为了收视率而埋汰着自己,侮辱了那些埋骨青山黄土的默默无名之英灵。老实说,内心里实在有一股愤慨和惋惜。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写这些剧本和作品的人你们难道不是六零后、七零后吗?你们难道不是从站在红旗下,戴着红领巾这样的爱国主义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吗?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这段历史,对待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先烈的吗?一个民族必须学会娱乐、幽默、消遣,但更不能无视和扭曲自己民族和国家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和血泪。我们整天吆喝日本人怎么样怎么样,可我们对待自己历史的态度还能指望人家怎么样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特别怀念毛爷爷的那个时代。尽管我出生的太晚。起码,那个时代的“认真”、“严谨”是我们这个时代已经被遗弃的。而这四个字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欠缺的,各行各业。从电视上我看过的最后一部抗战类连续剧是《我的兄弟叫顺溜》,从这之后就很少再看此类作品了。无他,只因为拍的根本没有军事常识,超出了我个人对军事及抗战历史的了解。更万幸的是,此后从新闻上,网站上没少看到观众们对这些作品的吐槽。也由此产生了想写一部作品的想法。也为此做了不少的准备。
书到用时方恨少。真正开始写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对那段历史所了解的可怜,尽管为此没少恶补。尤其是对当时的背景、军事常识以及枪械火炮的应用,我都极为认真的多方搜集资料进行核对、甄别,通过自己的判断再进行采纳,力图尽量真实,努力还原,也顺带让书友们通过阅读本书,增加点这方面的常识。因此,本书的更新较为缓慢,希望书友们多多理解。对于网络上那些宅男腐女类作品的更新速度,本人是深为倾倒的。毕竟不用通过脑子乱诌一气还是很可以做到一日三至五更的。毕竟,靠码字讨生活跟我这种有稳定经济收入的差距我还是理解的。也希望书友们能够理解学生蜗牛般的更新速度。
再次坐在电脑前,面对着闪烁的屏幕和黝黑的键盘,回到《回家》这部作品时,真的感到自己很幼稚以及对这段历史的匮乏。不知道该如何下笔,该如何写下去。无他,只担心以自己这点水平会玷污了那些不屈的英灵,担心自己的这点能耐会让喜欢这类题材的书友们吐槽不已。面子问题倒是不打紧,不过一介草民而已,挨点骂算不得伤筋动骨,无非憋屈几天罢了。只是很希望费了不少心血的作品能够完成自己为抗战做点实事的愿望能够实现。
刻意的扔下写了不到一半的小说,去逃避去阅读去查找资料,只为把内容写得更充实更符合实际,让作品中一个个曾经活跃在历史现实里的战士更加真实、更加丰满。也在努力想让看过本书的书友们能够满意。不过静下来的时候扪心自问,就自己这二把刀的水平真能让自己满意,让书友们满意吗?我很惶恐。
这次续写得益于《创世中文网>一位31开头的书友的催更和吐槽;得益于查找资料时阅读了北.京一位九零后中学生关于远征军旅游和立碑的日记。看到‘锋利的柴刀’等作者的作品,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距离那段历史最远的九零后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如何纪念和面对那段历史的记忆的,身为一个自诩是“愤青”,号称更加爱国和热血的七零后,我又都做了些什么呢。只有把它写下去,写完,才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才无愧于一个中国人对那段血海深仇的刻骨铭心。
关于出征缅甸那段历史的相关书籍和材料实在太少了。网上的许多同类题材作品里面能真正称得上精品的寥寥无几,虽然可以通过想象却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因此一些情节没少照搬柴刀兄弟的《远征军之溃兵兄弟》,希望大家能够见谅,更希望柴刀兄弟能够大人大量,不跟我这个头脑发热的家伙计较。最后特别郑重声明下,网上有不少的网站未经本人同意,已经擅自采用本作品公开发表,希望你们就此打住,否则,为了维护本人的权益,将采取法律手段。为此,本书从第一卷已经开始有所调整和充实,并发表于安之网,欢迎书友们从新阅读。
谨以此书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那些十来岁至几十岁的埋骨于异国他乡的远征军官兵,纪念那些为国家和民族的独立与自由而献身的人们。愿战死的英灵能够安息,愿尚存的功勋能够含笑。
春天里的红花
二零一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午 第一卷出征 第一卷、出征第一章、祸起 最后一抹朝霞从天际恋恋不舍得散去,空气中堆积的浓浓雾气渐渐淡了下来。群山、小溪、密林也慢慢地清晰起来,山间的羊肠小路以及蜿蜒的官道上,一个又一个赶圩的山民或成群结队满载着货物的马帮,不时地从厚薄不均的雾气中闪现或消失。人们急急匆匆的汇拢而来,朝着此行的终点——玉龙镇。
 “圩”就是集会。每逢农历初一、十五,坐落在玉龙雪山脚下不远的玉龙镇,就会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嚣所笼罩。每当这个时候,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背着背篓的山民,长袍马褂带着礼帽的商贩以及长长的马队穿行其间。
原本地处西南边陲的玉龙镇本是个规模不大的集镇。自从抗日战争爆发以来,随着国民政府迁都,以及大量军政单位、学校、企业和背井离乡逃难人口的涌入,各行各业相继充实开张,这个大后方的小镇才渐渐的繁荣起来,依着原址扩建了三倍还多。
随着日头一点一点的爬上来,此时的玉龙镇也渐渐进入一天最热闹的时间。本就不甚宽敞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站满了、走动着的人流,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都是留着各式发型的脑袋,以及穿来插去摇晃着的身影。
除了让你眼花两乱的身影和摆满各式货品的店铺摊贩,报纸的叫卖声、茶坊的叫座声、小贩们的唤卖声和主顾的讨价还价声,还有姑娘们的揽客声,南腔北调,绵软浑厚,阴阳顿挫,吵得人根本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跟自己说些什么。
巷口角落里,身穿黄色军服,头戴美式熨斗帽,背着王八盒子或七尺半长枪的军警,无精打采的不断来回巡逻,例行着公事。对发生在眼前的违法乱纪漠不关心,仿佛只是一件摆设似的。
 “老李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随着一声吆喝,十来个拉着马,背着家伙的不速之客来到“隆盛货栈”的门前,打断了正点头哈腰迎送顾客的货栈老板李茂才。
 “倒霉,大晌午的怎么碰上这么几位要命的主”一边在心里暗暗地腹诽着,李掌柜一边挤出一副喜出望外的笑脸迎了上去:“呦,我就说才起床就听见院子里喜鹊叫唤,原来是您几位大驾光临啊,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赶紧里面请!”说着,门外几个小阿黑上前接过了几位来客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到后面去喂牲口。
 “少罗嗦,没看我们二东家和大小姐也来了吗?还不赶紧把你新进的稀罕玩意儿拿出来,请他们过过眼?”打招呼的汉子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刺刺地拍着李茂才的肩膀上吩咐。
 “那是,那是,二东家和大小姐大驾光临,小栈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咱们屋里慢慢聊,顺便请二东家给把把关,看我新进的龙井地道不地道。来,这边请!”李掌柜忙不迭地将两个富家子弟打扮的人,连同十来个随从的让进货栈后面的静室。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杨二当家和金大小姐来了,不知两位想看点什么样的货色,我也好向您两位介绍介绍,”李茂才一边哈腰将来人让进座椅,一边陪着笑打量两人的表情,希望看出点什么。
 “李掌柜,不必烦劳了,没什么事,我就是陪着金花妹子来散散心。听说镇上开了个新式的澡堂,我这妹子没见过世面,就嚷嚷着要来开开眼。”二当家的一边抱拳回礼一边道:“别听有福瞎嚷嚷。女孩子嘛,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丁零当啷的小零碎,李掌柜想必也是明白的紧,待会拿些精致的让他瞧瞧,合适的我们现银交易,绝不会让掌柜的吃亏就是。”
 “这个好办,要洗澡还不简单,在下院中专门辟有一间浴室,是小的仿造镇上的新式澡堂修建,才刚刚建成,我这就让贱内伺候金小姐沐浴。富贵,你去后面告诉老板娘一声,让她赶紧烧水。完了去把咱们刚到的洋花布,景德坊的胭脂水粉还有东洋绢花,景泰蓝的全套首饰拿来给二东家和大小姐掌掌眼。”李掌柜忙不迭的连声吩咐。
不大会功夫,一位白净干练的百老徐娘来到房中,带着金打小姐去后面洗澡了。叫有福的汉子冲院里努了努嘴,几个随从会意的出去放哨了。
见屋里没了旁人,李掌柜这才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我说杨二当家,现如今兵荒马乱的您怎么大白天的就跑到玉龙镇了,您自己来就不说了,还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也领了来,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还叫我活不活了。”
  二当家的看了李掌柜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翘起二郎腿端起碗来慢慢品起茶来。
  有福一听把眼一瞪:“我说老李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这玉龙镇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比你清楚,什么刀山火海我们弟兄没见过,有啥不敢来的。我怎么觉着,你这钱是越挣越多,胆子越来越小了呢。”
  李掌柜一听口气不对,赶紧连声解释:“您是真不知道还是怎么的,军队天天在抓壮丁,听说还打算征剿咱们玉龙镇周围的山寨呐,我不是为您几位的安全着想吗?您几位那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我怎么敢跟您比啊。可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李叔,看您说的,这玉龙镇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们怎么就不能来。放心,既然敢来,肯定早就上下打点好了,绝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您就把您那颗提得老高的心稳稳放在肚子里吧。我们也就是陪着金花妹子出来散散心,不会有事的。”放下茶碗的二当家不咸不淡的宽慰着李茂才。
  听了这话,一直揪心不已的李掌柜这才踏踏实实的坐在了椅子上,小心地伺候起眼前的几位大爷来。
几个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间,富贵带着几个伙计捧着李掌柜指名点姓要的几样货物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放下后,又给在座的一干人等续上水。转身刚打算出去,忽见公子哥模样的二当家示意,连忙走上前去。随着两人低声咬了阵耳朵,就看富贵连连点头称是,接过二当家塞来的赏钱,面脸笑容的吩咐伙计们端起刚送进来的货物出门朝后院去了。?
见大伙奇怪的看着自己,杨二当家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斯条慢理的解释道:“女人的东西自然是让她们自己挑才好,看中了直接换上不是更好?”寥寥几句说的在场的人都暗自点头不已。
  说话的功夫,屋外隐隐传来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我怎么听着像是飞机的声音,”杨二当家不由脸色一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拔腿就朝外走。剩下的随从也跟着来到院中朝远处的天空四周寻找。
  “二当家的,我怎么感觉像是轰炸机的声音”有福拉了拉二当家的衣摆悄声说:“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回带着大小姐出来,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好,你带人赶紧备马,金花一出来咱们就走。”杨二当家当机立断吩咐道。
有福一听二话不说,太守知了几个人就急急忙忙朝马厩方向去了。
看着几人离开,杨二当家转身抱拳道:“李掌柜,请恕杨某无礼了。改天再到您柜上赔罪,告辞!”说完,扔下莫名其妙的李茂才,领着其他手下急急忙忙走出了院子。
  “我不走,我还没见过飞机啥样子呢!”此时沐浴完毕的金花,面红齿白,一身簇新的火红衣裤合身的衬托出曼妙的身材。面对有福的人的劝说,正不依不饶的撅着小嘴死活不肯离开。
  “胡闹!”杨二当家不由真的有些火了,大喝了一声,抱起金花就扔在了马背上,随即翻身也骑了上来:“你知道什么,要真是鬼子的轰炸机,咱们几天可能就交代到这了,你还有心情看飞机?有福,走!”说完,两腿一夹马肚,头一个向镇外跑去。其他人一见难缠的姑奶奶终于老实了,这才纷纷抹了一把满头的大汗,相互苦笑着看了一眼,各自跳上坐骑跟了上去。
就这么一耽搁,飞机已经到了小镇的上空开始盘旋。此时街上的百姓很多仅仅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猛然见到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家伙真的轰鸣着在头顶,顿时心慌意乱炸了营纷纷向镇外跑去,只有个别胆子大的山民在朝空中盘旋的飞机挥手。
  杨二当家一行已经走在向通往镇外的路上,无奈今天是赶圩的日子,十里八乡的山民实在太多,马屁根本就跑不起来,只能随着人流一点一点向镇外移动,急的直冒火却又无能为力。
“二当家的,真是鬼子的飞机!你看,上面画着鬼子的膏药呢。”队伍里小广西眼尖,连忙指给二当家的看。
“不好,是鬼子的轰炸机,得想办法赶紧出去。有福,叫乡亲们赶紧跑,鬼子这是要扔炸弹了!”二当家的一听也急了,连忙提醒有福和其他人。
  叫有福的大汉也顾不得什么了,抬手掏出腰间的盒子炮,“当当”对天就是两枪,一边大声吆喝起来:“大伙赶紧跑啊,这是鬼子的轰炸机,大家伙赶紧逃命啊!!!”
人流立刻就炸了群,纷纷向镇外跑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鬼子的飞机已经做好了侦查和投弹准备,一推机头,发出凄厉的尖啸声俯冲下来,对着手无寸铁的滚滚人流以及不设防的玉龙镇开始投弹扫射。转瞬间,刚刚还熙熙攘攘的热闹小镇此刻已经笼罩在不断的爆炸和房屋的倒塌中,人们的哭喊中以及无声无息越聚越多的血泊中痛苦着呻吟着。。
  火还在“毕波”燃烧着,街道已经不复昔时的热闹光景,到处是砖头瓦砾,到处是倒塌的房舍,到处是血,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遇难者的遗体,玉龙镇没了,消失了,短短一顿饭功夫,整个玉龙镇就彻底消失了。
  杨冬青木然得坐在瓦砾中,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眼前的似曾相识一切,茫然、痛苦、无奈、仇恨,这种种眼前的一切刺激着他的神经,仿佛一转眼他又回到了1937年12月13日的南京,那个让他,让南京人,让中国人恨入骨髓的南京,一样的屠杀,只是换了时间,换了地点。
  “二当家的,都没了,金花小姐和来的几个弟兄都没了!”有福哀叹着,和小广西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满是硝烟,浑身上下一个血人,衣服已经烂的裹不住身子。
  有福咬着牙,两眼冒着火,紧紧攥着手中的步枪紧紧的盯着他。小广西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喊着其他几个兄弟的名字。
  咬了咬牙,杨东青终于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丝清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走,先把弟兄们找出来,就地埋了吧。金花小姐的身子一定要找到,带回去,我要跟大当家的请罪。。” 第一卷出征 第二章、拜山 玉龙雪山属于横断山脉的沙鲁里山南段的名山,属于念青唐古拉山系。连绵不绝的群山峰顶终年笼罩在蔼蔼白雪和缭绕雾气之中。而一些海拔较低的丘陵山坡上开辟出的梯田里,却已开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远远望去,层层梯田盘绕在山间,田间的小径被杂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簇拥着,映衬着山峰的银装,强烈的对比不由人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弯弯曲曲的盘山道上,传来一阵阵銮铃和吱吱呀呀牛车行进的声响。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在两名上尉和一名中校军官的带领下,押送着一辆满满登登载满礼物的牛车,缓缓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去拜访什么人。
 “我说张连长,还有多远那。大清早的咱们就上路了,这会儿眼看就晌午了。怎么还没到那!快了吧。”一名清瘦的上尉摘下头上的军帽扇着风,一手解开领子上的风纪扣,从口袋里掏出方手帕边擦额头的汗边扭头问道。
“没多远了,再转过下面这个弯就能看到飞龙峰了,等下山就算是到飞龙寨的地头了。”张连长上前两步接过发问上尉手中的望远镜,送到中校手上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飞龙峰:“这位长官,请恕在下多嘴,跟您打听个事儿。”
中校军官自顾自的观察着地形,一面在心中计算着距离,估摸着所需的时间,一面头也不回地说道:“讲。”
姓张的连长丝毫也不介意中校军官的慢待,继续打探着自己感兴趣的消息:“恕在下孤陋寡闻。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官兵抓强盗的道理,可没听说过还有咱们这样上杆子拜山的事儿。就说您足智多谋打算兵不血刃解决了这帮为患多年的土匪,可也没必要非得拿自己的脑袋往别人刀刃儿底下送吧。我就不明白了,这出力不讨好咱们暂且不说,还很有可能把自己个儿送进火坑的事儿,您干嘛非得亲自要来呢?”
中校军官收起手中的望远镜,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所答非所问:“听口音是北平人吧。怎么成了云南保安团的上尉连长。”
张连长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答道:“长官耳神还挺准的。卑职的确是北平人。长城抗战那会儿投的军,后来部队打散了跟着败兵一路退到的云南。我这人脾气直,见不得那些龌龊的勾当,又没什么背景,就给派到这儿当了个保安团的连长。”
中校若有所思的“喔”了一声,没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过话题接着问道:“那要是依着你,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好呢?”
张连长见长官适时变过了话题,心中很是感激,连忙挺起胸脯表现道:“要叫我说,您写封信,我领着弟兄们把礼物和信给您送到不就完了吗,何苦亲自但这风险。”
  中校军官闻言转过脸上下打量了张连长一气儿,脸色慢慢严肃了起来,用手一指周围的士兵正色道:“怎么,弟兄们跑得,我就跑不得?我柴拯国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还是说我这人金枝玉叶,命就比弟兄们金贵?”
  听了柴中校的话,偷空歇脚的士兵们不由心里对这个长官就有了好感,大伙慢慢聚了过来。一名胆子大的下士忍不住感慨道:“有长官这话,咱们兄弟就知足了。不瞒长官说,现如今这帮当官的,就知道喝兵血、吃空饷,就知道拿兄弟们的命往上爬。只要自己吃饱喝足了有钱花,有女人,哪还管弟兄们的死活呀。像长官这样把俺们这些大头兵当回事的可真不多见呢。”
  柴中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拍拍这个士兵的肩膀冲着大家抱拳道:“我柴拯国二十一岁投笔从戎,就立志报效国家。可惜军校毕业这么多年一直在师部当参谋,没上过战场,不比各位真刀真枪地跟鬼子干过,实在汗颜不已。今天有幸能和诸位兄弟并肩打鬼子,是柴某人三生有幸。今后大伙一个锅里捞饭吃,一个炕上睡大头觉,有不到的地方还请各位兄弟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长官能拿弟兄们当自己人那是弟兄们的福气”张连长一听连忙抱拳还礼:“听长官的意思,以后我们保安团就归您节制啦?”
  “是啊,按照上峰命令,你们保安团从今天起划归国民革命军第六军暂编五十五师,和其他一些部队一道组建为新成立的预备团,这位就是上面派下来的柴拯国柴团长。鄙人姓吕,叫吕品晶,是柴团长的副官。”凉快了些的上尉一边带上军帽一边向其他人介绍道,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烟一一散给众人。
  见自己的新上司如此平易近人,点着了烟卷的士兵们或站或蹲自在了很多。一个上等兵深吸了一口喷了个烟圈,忍不住问道:“我说长官,看您也是个直脾气人,就别怪小的斗胆了,您说您读了那么多年书,又在师部干了这么些年,为啥那么多部队不去非要跑到这新建的预备团来。远了不说,您看看咱们这都是啥叫花子窝。军服都是捡别人换下来不说,还补丁打补丁破得没法穿了。枪都没有几条有膛线的,好多连栓都拉不开,跟烧火棍没啥两样。也就是在老百姓面前穷横一下还行,真要是打仗,唉......”说着有些心酸的不住摇头。
旁边一个面色的花白胡子的老兵接上诉苦道:“兄弟们都半年多没开饷了,伙食跟喂猪没啥两样,好些时候喂猪猪都不吃啊。就咱们现在这样子,也就平时欺负个平民老百姓还成,别说打小鬼子,就是那些山大王咱们也打不过呀。”
“是啊。”
“就是。”周围的士兵深有同感,点头应和着。
 “胡老幺,你瞎咋呼啥呢,给老子闭上你那张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张连长赶忙上前踢了那老兵一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长官跟你客气一下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是吧。”骂完转过脸跟柴团长和吕副官点头哈腰的陪着笑:“长官别理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他就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整天骂了这个骂那个,牢骚个没完没了,您别往心里去。不知道您带弟兄们到飞龙峰是去干什么,咱们可是堂堂保安团,虽说战斗力差了点,可是也犯不上去孝敬那些土匪山大王吧。瞧您这一车满满登登的,您能跟兄弟透个底不,咱们这是要干嘛去呀。”
  柴中校哈哈一笑锤了张连长一拳头:“好小子,跟我叉话头是吧,当我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样。”完了冲着在场的士兵们朗声说道:“弟兄们,眼下咱们预备团刚刚组建,条件是艰难了点,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日子过得寒酸,装备也老旧的掉牙,大家伙心里有怨气。可我柴拯国知道,大家伙都是抗战杀敌的好汉,都是战场上敢跟小鬼子玩命的英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别人不当大伙是回事,那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是他们瞎了那双狗眼。以前弟兄们受苦我没办法。打今起,我柴拯国就可着本事让大家吃好喝好,可着本事把大伙手中的柴禾棍换成好枪好炮,养好了身体,练好了本事再领着大伙杀鬼子。让那些看不起咱们的瞎眼狗看看,谁才是抗战的王牌主力!谁才是杀鬼子的怂包软蛋!”
“好!”在场的士兵们齐声轰了一声好。柴团长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刚才张连长问了,为啥咱们要来这飞龙峰拜见这些土匪山大王,”柴中校踱了几步指着远处的飞龙峰:“不瞒大伙说,这飞龙峰上有能人,有打鬼子的英雄好汉。我就是带着弟兄们来请这些能人下山来了。”人群中顿时发出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弟兄们可能会在心里嘀咕,一帮子土匪草寇能有什么能耐,值得咱们这么大老远的兴师动众去请,那是你们不晓得。实不相瞒,这飞龙峰上的二当家杨冬青和他手下那帮过命的兄弟,当年也是咱们堂堂的国民革命军,那跟你们大家一样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里面不少参加过张成抗战、淞沪抗战、南京保卫战,武汉保卫战的英雄。只是叫军队里那些害群之马给排挤的待不下去,心灰意冷,这才迫不得已落了草。我柴某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想真刀真枪的跟鬼子大干一场。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光靠咱们不行,还得多点能人才可以。所以这才辛苦各位跟我跑这一趟,专程请他们下山跟兄弟们一道的。眼下,重庆军委会正在组建远征军要出国打仗,我柴拯国就是要把咱们预备团打造成一把平倭宝刀,杀光这些小鬼子,让老百姓踏踏实实过几天安稳日子,不知道大家伙愿不愿意跟着我柴某人一起干!”
  “愿意”听到这话,士兵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举枪高呼。
张连长一步窜到柴团长面前敬了个礼,把军帽还给柴团长:“报告团座,只要是打鬼子,我张振清这一百来斤就交给你了,弟兄们也绝不含糊!”
  “好!有你和弟兄们这句话,我柴拯国就放心了。走,咱们上飞龙峰!”一行人精神抖擞地朝着飞龙峰进发。 第一卷出征 第三章、上山 虽然只是初次打交道,柴拯国、吕品晶与张振清带领的保安团士兵们,也仅仅只是驻足时短暂的交谈过那么几句,可双方的率直和真诚,特别是那一腔共赴国难的热血,使得大家很快就融合在了一起。大伙保持着分寸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中很快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飞龙寨。
初春的飞龙峰,静谧中隐隐透露着肃杀,多情中暗含着寡淡。远远望去给人一种萧瑟和哀伤的感觉。柴拯国一行赶着牛车来到山脚的时候,正是飞龙寨全寨举哀的时节。
也许是因为因为大办丧事的缘故,整个寨子戒备森严,距离山寨五里左右的山脚就已经可以看到如临大敌的巡山喽啰。从山下望去,整个山寨两侧皆是陡峭险峻的山崖,正中唯一一条上山的道路两旁布满碉楼暗堡。每座碉楼的底部都堆码这整齐的沙袋,与暗堡的射界巧妙联系在一起,从布局上看,显然经过精心的设计和伪装,所形成的交叉火力足以挡住进攻者的冲锋。山道上每隔百米就设有拒马等障碍物,旁边的岗哨严密的监视着路上行人的一举一动。
好容易穿过十来道岗哨来到寨前,只见两座锥子般高耸的山峰之间,一座用巨石和米浆砌成的高大山墙映入眼帘。山门两侧构筑着两座同样材料的碉堡,上面各架有一门土炮,射击口两挺黑洞洞的重机枪的枪口阴森森的露在外面。
此刻也许是接到巡山岗哨通报的原因,山门前站岗执勤的小喽啰们个个穿青戴皂,怀抱刀枪严阵以待。山门上白纱索索,正中悬挂着一个白布做成巨大的白色花球,随着阵阵的山风,应着呜咽的翠柏,似乎向来人述说着什么悲伤。
见柴拯国一行来到跟前,几个轮值的小喽啰端着枪毫不客气地拦在了军人们面前:“干什么的!”
  张振清急忙上前抱拳施礼解释道:“各位兄弟,我们是国民革命军暂编55师预备团的,这位是我们团长柴拯国。久闻咱们飞龙寨主豪爽仗义,弟兄们侠肝义胆,特来拜山的。”说罢一指身后载满礼物的大车:“你们看,我们是诚心诚意前来,绝无恶意,麻烦几位兄弟给通禀一下。”说着掏出香烟递了过去。
一个尖嘴猴腮挎着盒子炮的貌似管事的廋高个看了看大车,又围着官兵们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半天,这才冷冷一笑开了口:“呦,我金老三活了半辈子人了,啥稀奇事儿都没少见,今儿个还碰上新鲜事儿了。自古常言道:官兵抓土匪,可还真没听说官兵上杆子给咱们送礼的。实话告诉你,咱们可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看你们拜山是假,扫听我们山寨的虚实是真。落在我手上算是你们这辈子活到头了,来呀,给我下了他们的枪绑起来,待会儿砍下他们的脑袋好给咱们大小姐祭灵!”
“是!”一众山匪应了一声就要上前动武。
  “我看你们哪个敢动,老子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张连长一把拽出枪套里的盒子炮,就势打开了保险,举枪护在了柴拯国身前,周围的士兵也纷纷从胳膊上卸下武器,拉开枪栓瞄向山匪。
  “呦呵,跑到我们飞龙寨撒野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金老三连眼皮都没眨,举起手大声吆喝起来:“告诉你们,把招子放亮一点。就凭你们这几十个人也想跑到我们飞龙寨撒野?只要老子手往下一放,哼哼......”说完,带着四下里的土匪哈哈大笑起来。
  柴拯国等人这才注意到,此刻山门前的岗楼上,两门土炮已经恶狠狠的对准了这里,下面的掩体里两挺重机枪也在准备射击,身后的山路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持枪核弹的山匪,黑洞洞的枪口就等待一声令下喷射出夺命的火焰。
  怎么办!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把路让开,让我瞅瞅这是来了哪路不开眼的豪杰,敢在这个时候跑到咱们寨前撒野。”正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分开人群边说边走了进来。
  “有福?!”张振清一见来人顿时惊喜望外,急忙收枪还套,一把揪住来人紧紧不放。
“振清?怎么是你小子,你他娘的没死啊!快把家伙都收起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啦,快,把家伙都收起来!”大汉一边喊着一边吩咐手下的喽啰们收起了武器。
“呸呸呸,闭上你那张乌鸦嘴。明告诉你,就是你死了,兄弟我也不会死,老子还没活够呢!”看到昔日的老战友,张振清嘴里骂着,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吕品晶拉住张振清疑惑的问。
  “嗨,这这要说起来话可就长了。要说起来,我跟有福还真不是外人,那是一起患过难的生死弟兄。”张振清一边打发着感慨,一边拉过那大汉向周围的人介绍起来:“这是马有福,我们俩原来一个部队的,原来是我的老班长,武汉会战的时候我是三排的排长,他是二排的排长,不是他,我早就扔在武汉喂野狗了。后来我从医院出来听说部队被打散了,番号也撤消了,就跟着伤兵一道退到云南保安团当了个连长,想不到今天在这碰上了。有福,这是柴团长,我现在的顶头上司。”
“长官好!”马有福听了张振清的介绍不由自主了敬了个军礼。敬完礼才发觉自己早已不是军人了,不觉有些尴尬。连忙拉着张振清到一边责怪道:“你小子不好好当你的连长,跑这干啥来了,还带着这么些人。”张振清连忙一五一十得简单讲明了来龙去脉。
听了张振清的话,马有福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你老弟又不是头一天当兵,天下乌鸦一般黑呐。当年老子不过替手下的弟兄们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那些当官的抓了起来,硬说老子是共.产党,要拉去枪毙。要不是杨连长维护,恐怕咱们兄弟就再也见不到了。”
“杨连长?哪个杨连长,咱们部队的?”张振清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现在飞龙寨的二当家。当年武汉会战,我把你送进医院,跟着打散的部队退到常德,后来又退到宜昌,先后换了好几个部队。最后到了39军72旅,在杨连长手下继续当我的排长。就因为我这个大老粗看不惯上面喝兵血、吃空饷,拿咱们当兵的不当人,跟旅部的军需官挣拧了几句,他们就把我抓了起来要枪毙。杨连长替我求情受了牵连,也被抓了起来。多亏湖北佬几个舍命相救,劫了牢房才把我们俩放了出来。后来我们几个生死弟兄一合计,干脆拖枪带着队伍跑了。可到哪还不是都一样,最后在这飞龙峰上落了草。杨连长人仗义,很得兄弟们的心,大当家的赏识他,就让他做了第二把交椅。走走走,既然是你振清兄弟带来的人,咱们也算是兄弟了,走,进寨子里说话。”马有福边说边把柴团长一行让进了山门。
金老三一见两边都认识,再者来人的消息早通报进去了,马有福从里面出来肯定也是里面的决定,便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挥了挥手,示意罗喽们收起武器,继续巡山的职责。
“多谢有福兄弟了,柴某有一事不明尚请见教。适才见寨门上裹着素,好汉们个个都戴着孝,不知道寨中是什么重要的人过世了吗?”柴拯国边走边问。
 “唉,怎么说好呢,这话可有些长了。”马有福一边将众人往寨子里让一边继续介绍:“自打我们在这飞龙寨落了草,那是一心一意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老寨主欣赏我们连长的为人,力排众议硬是提拔他坐了这飞龙寨的第二把交椅。金老大早年丧偶,膝下唯一一个闺女叫金花,人漂亮,心也好,全寨上下都疼爱的跟掌上明珠一般。说起来也是缘分,那么多青年俊杰前来提亲,偏巧人家姑娘就看上了我们杨连长。两个人情投意合卿卿我我,成双成对的,全寨上下那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啊。眼瞅着成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可就是前几天,杨连长要下山到玉龙镇探探外面的消息,捎带给山上进点给养。金花姑娘呢,死活要跟着去,大伙拿她没辙就带上了,没成想就遇上了小鬼子的轰炸......”说到这马有福不由得哽咽了下,眼睛也红了。看得出,这个金花姑娘的确很有人缘,很得人们的喜欢。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柴拯国不由无奈得看了一眼张振清,冲着马有福用商量的口气请求道:“看来我们来的的确不是时候啊。这样吧,有福兄弟,你看,我们这来也来了,就这样空着两手回去传出去也让人笑话。烦劳你还是通禀一下,我们也好吊唁一下金花姑娘,别的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你看怎么样。”
“按理说呢,寨子里如今正逢大丧,是不该你们放进去的。可振清跟我那是生死弟兄,怎么着我也得给他个面子才是。这样吧,我老马就自作主张给你们讨个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山门的事兄弟可以做主,至于说到时候当家的肯不肯见我就无能为力了。你们在这稍候片刻,喝口水歇歇脚,等我回信,你看可好?”马有福有些为难的望了一眼张振清,狠了狠心,冲着柴拯国说道。
 “那就有劳马兄弟了。到时候还望在寨主面前替兄弟多多美言几句,柴某不胜感谢。”柴拯国连忙抱拳致谢。
 “好说,几位稍等,我去去就来。”说完把一行人领到一处打尖休息的所在,安排人给搬凳子倒水,安顿好了这才急急匆匆向主寨而去。 第一卷出征 第四章、进寨 趁着马有福进主寨通报的空,吕品晶放下手中的茶碗,走到柴拯国面前低声耳语道:“团座,既然人家在办丧事,咱们来时候买的东西肯定就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是不是......”
一语提醒梦中人,柴拯国赶紧吩咐张振清带人把车上的礼物仔细检查了一遍,将所有与丧葬气氛不符的物品一一挑拣出来单另捆扎在一起,包裹严实以防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末了,又亲自核对了一遍,低头沉吟片刻,又让官兵们将所携带的枪把,刀柄等武器上装饰的红布取下,并从礼物中的素色布匹上裁下几条扎在手臂上充作挽纱,找了几块白色布头拧巴拧巴折成白花架在了车上礼物顶端。可忙完这些又总觉得少了什么,只好叫过吕、张两人询问。可惜这帮大老爷们平时除了练武打仗啥的根本就没办过这种事,当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柴拯国苦笑了一下明白还得自己来,于是慢慢踱着方步四下打量着思索起来。
当视线落在装载着礼品的大车车顶的白花时,柴拯国猛然一下恍然大悟,赶声叫人赶紧用碎布头折了好些小的白花别在胸前,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把身上的军服整理了一下,摘下帽子梳理了下头发,认真的端正戴好,这才悠闲地掏出口袋里的香烟给忙活了半天的士兵们一人发了一支,嘱咐大家等会该注意什么,一定要保持镇定云云。
刚忙完所有准备工作正跟士兵们东拉西扯,就看马有福“噔噔噔”大步从里面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大喊:“大当家的有令,来客报门而入。”
等来到柴拯国等人跟前,马有福抱拳道:“柴团长,幸不辱命。我们老寨主因为痛失爱女,本来不打算接待各位。多亏杨二当家的替各位说了不少好话,老寨主这才改了主意,着我有请几位军官忠义堂讲话。柴团长、振清还有这位兄弟,咱们里面请。其他弟兄不必紧张,在这休息休息喝喝水吸袋烟,我马有福以脑袋担保柴团长的安全,请大家放心,我们去去就来。”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柴拯国也转过脸去,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大当家的肯赏我柴某人的面子屈尊一见,柴某就多谢有福兄弟和二当家的厚意了。你们大伙先歇歇脚,振清、品晶,咱们走!有福兄弟,烦劳头前带路。”
  “柴团长、振清,这位兄弟,这边请!”马有福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几个人抱拳客气道。
来到二重山门的门前,柴拯国停下脚步,抱拳朗声长啸:“国民革命军第六军暂编55师预备团团长柴拯国,携手下拜见玉龙山飞龙寨各位好汉!”声音雄壮有力,响彻山谷。直引得涛声阵阵,群鸟惊遁。
  穿过山门往前走了一里来路,迎面两处绝壁映入眼帘,原本可以并行三辆马车的道路,从这里陡然变得狭窄起来。只见山壁左右两侧各修了两座巨大的条石修筑的碉堡,碉堡外还各修了两处由沙袋和树干搭建的机枪掩体,架着两挺轻机枪。掩体前十米左右铺设了拒马、木桩等障碍物,路中间还停放着路障。沿着绝壁望上看去,隐隐约约仿佛山壁中间已经被从里面打通了,隐蔽着两处暗堡,两门土炮黑洞洞的炮口伸出射击孔俯览着门前的山道。再往上看,峰顶上影影绰绰碉楼岗哨林立,好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凶险之地。
“柴团长,这是咱们飞龙寨的第二道山门‘鬼见愁’,有气势吧。”马有福见几人有些吃惊,不禁面有得色的炫耀道:“怎么样,几位都是行家,给指点指点?”
“不错不错,果然是一处险要的关卡。依着山势鬼斧神工一般。如此就算过了外面的寨门,也必然会在这里止步。而且在绝壁内开凿出两处暗堡,峰顶之上建有岗楼,杜绝了攀岩偷袭的可能,心思果然巧妙缜密。没想到这小小一座飞龙寨竟然是一座藏龙卧虎的所在,实在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啊。”还没等柴拯国开口,吕品晶已然抢着谈不绝口了。
“哈哈哈哈,这算不了什么,能进得了各位栋梁之才的肯定,也没算老子们白忙活一回。让各位见笑了。里面请!”马有福充满自豪地一笑,将几个人让进山门继续介绍:“再往前一里来路,过了‘迷魂谷’就到咱们飞龙寨的主寨了。两位当家的和寨子里管事儿兄弟都在堂上恭候几位的大驾呢。请!”
再次报过名号,柴团长等人跟着马有福左拐右转来到了‘迷魂谷’。十来个小喽啰怀抱刀枪插手而立,拦住了几人的去路。一个小头目朝身后挥挥手,登时上来几个手拿白布的匪兵就打算蒙住柴拯国等人的双眼。
吕品晶见状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满道:“马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怕我们心怀不轨不成。”马有福只是拿眼看了看他们没有作声。
张振清倒是很坦然,任由一个喽罗将自己的双眼蒙住,气定神闲地说道:“怕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到了人家的地头,自然就得守人家的规矩。有老马在,你怕什么。”
柴拯国冲吕品晶轻轻点点了头,面带微笑,任由自己的双眼被缠了个严严实实。
见两个人都没什么异议,吕品晶无奈,只得随了两人。
缠蒙停当,有人专门来检查了一番之后,马有福这才带着歉意地说道:“几位,对不住了。山寨的规矩如此,还望见谅。”说完,两人一个两人一个,扶住军官们这才进了迷魂谷。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距离,柴拯国他们随着马有福等人绕来转去了半天,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过了好半天才停下了脚步,等卸下蒙眼的白布一看,原来早已出了迷魂谷,已经来到了忠义堂前。
此刻忠义堂的大门两边,分立着几十个体型不一的大小山匪,个个穿青挂皂精神抖擞,人人眼露寒光横眉立目。
正打量间,只听一个小头目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见此情景,柴拯国不慌不忙朗声应道:“国民革命军第六军暂编55师预备团团长柴拯国,率部下两名前来拜见玉龙山飞龙寨各位好汉!”声音不卑不亢,威武有力。
随着柴拯国报门声,只见大堂上一位身穿白色孝服,面目悲切,身材消瘦的年轻人缓步走了出来,来到几人面前深施一礼:“大当家有令,杨冬青带来客堂上叙话。三位咱们里边堂上讲话,请。”说罢摆出请的手势,将几人让到了忠义堂的客座上。
“上茶!”值更的喽啰高声喊道。
  “有。”当下就有几个小喽啰端着托盘,将几个粗碗和一个茶壶端了上来。
  “三位先请用茶。”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嘶哑:“本来我山寨之中事有不便,理该谢绝。不过念着有福兄弟与你们张连长有过命的交情,这才节哀请诸位进山一叙。不知几位长官到我飞龙寨所为何事,还请见教一二。”
  柴拯国轻轻推开茶碗站了起来:“茶先不忙用。听说贵寨近日遭了不幸,大小姐和几位弟兄遭了鬼子的毒手,可否容在下先凭吊一下,表达我们的哀思?”说罢来到大堂中央,冲着正中的老寨主以及四周林立的头目们一抱拳:“大伙同为华夏儿女,令爱遭此不幸实在让人痛惜不已。还望大当家的和各位弟兄成全。”
  太师椅上,一位满头华发,眼眶红肿,两颊深陷的壮硕老者半依半靠在座椅中,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就多谢这位长官的好意,老汉家中遭此不幸,心乱如麻,就请恕老朽招待不周了。冬青,替我招呼好两位长官。有什么事,你尽管拿主意。”说完朝着柴拯国几人点了点头表示歉意,费力的撑起身子,艰难地走进后堂去了。
  “大当家还请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柴拯国赶忙抱拳称谢。
送走了老寨主,杨冬青冲着堂内其他头目挥了挥手,嘱咐大家下去各司其职,以防不测。只听轰然一声,头头们齐声唱了个喏,这才四散离开,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几位,咱们这边请,金花小姐和死难弟兄的灵堂还在后面。”杨冬青一边给三人领路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潸然的泪水。
  灵堂简单而庄重。灵堂的顶梁和四柱都以整匹的白布缠裹,中间以白绫挽成绣球的样子。堂前一张条案上供着一前五后六道灵牌,两只儿臂粗细的白蜡上跳跃着火苗。正中一顶香炉上焚着三支筷子粗细的香,香烟随着微风正袅袅升起。条案前摆着一口车轮大小的瓦盆,里面堆满了烧化的金银锭和纸钱。一乘用手臂粗细的松柏拼接而成的棺椁上,松枝翠柏枝叶青绿,盖板上架着一个用白色野花编成的花环。棺椁前摆着一柄“两人眮”日军尉官指挥刀和梳子,镜子等女孩子用的物品。棺椁后面一字排开五乘同样质地的棺材,只是做工没有前面的精致。
迎着堂内众人诧异的目光,柴拯国领着吕品晶和张振清两人缓缓走到条案前,取过香来每人点燃三柱,高高举过头顶拜了三拜,插进香炉之中。这才连退三步站直了身体,庄严地脱下军帽,深深地鞠了三鞠躬。然后慢慢戴上军帽,两脚一碰打了个立正,郑重的敬了个军礼。做完这些,柴拯国严肃地说道:“金花小姐,几位死难的兄弟,你们安息吧。我柴拯国身为身为一名军人,今天当着飞龙寨诸位乡亲父老的面发誓,一定好好杀鬼子替你们报仇,替成千上万死在小鬼子手上的中国人报仇!”
旁边张振清也有样学样的敬了个军礼:“金花姑娘,你放心走吧,俺张振清跟小鬼子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吕品晶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张振清端端正正的敬了礼。不过从他紧握的拳头可以看出此刻内心的激愤。
  看几个人如此郑重其事,陪在一旁的杨冬青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双眼模糊哽咽答谢:“杨某替大当家的和全寨父老多谢几位长官的深情厚谊!咱们先里面请,有什么事饭后详谈。”说完将几人引至客厅休息。 第一卷出征 第五章、宴会 将几个人让至另一处小院,安排人赶紧给端茶送水送水果,伺候几个人坐下,杨冬青满怀歉疚的冲着柴拯国几个抱拳道:“各位长官鞍马劳顿,一定饥渴得很。不妨在这里稍事休息。在下失陪片刻片刻,这就去安排便饭,一会儿咱们边吃边谈。”说话间几个小喽啰送上茶水和几样山果、点心请几人享用。柴拯国等人连声称谢,杨冬青这才带人退了下去。
送走了杨冬青,柴拯国、吕品晶和张振清这才松了口气,摘下军帽,松开风纪扣一边扫视着屋内的环境一面相互谦让着坐了下来。
等坐在了椅子上,张振清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这才抹了抹嘴,有些会心的说道:“我说团座,只怕咱们这趟来要空手而归呀。人家山寨正巧办丧事呢,能这么给咱们面子把咱们请进来就算是给咱们天大的面子了。要我说呀,您说的出山这事,我看,玄!”说完转过脸来有些好奇的小声问吕品晶:“对了,光听你们说请能人,这能人是谁啊?”
吕品晶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张正清的问题,而是冲走到窗边观赏着外面景色的柴拯国努了努嘴,意思是你得问他。
看着屋外的青山翠柏,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寨民。直到张振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柴拯国头也没回地问道:“振清呐,说起来你也是老行伍了吧。上回咱们光是路上简单聊了几句,这会儿子又没什么事,咱们顺便交个心,怎么样?”
张振清见柴拯国卖起了关子转移话题,只好起身打了个立正:“报告团座......”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柴拯国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坐下坐下,这里又没外人,那么正式的做什么。大家以后都是生死弟兄,这些俗礼能免就免了。来,坐下慢慢说。”说着离开窗子,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示意张振清也坐下。
张振清有些犹豫,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这才把心一横,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禀团座,卑职是北平人,‘卢沟桥事变’那年当得兵。刚开始是在宋哲元的29路军180师。后来跟着被打散的弟兄一起整编到孙连仲手下的27师。‘豫南战役’以后部队又被打散了,跟着收容队一路整编一路撤,最后才补充进了龙云的云南保安第五团。要算起来啊,扛枪吃粮也有四年多了。也是卑职命大运气好,这么多场败仗打下来,死了那么多情同手足的弟兄,卑职毛也没掉一根,保全了个胡噜身子。”说完仿佛回忆起当年不堪的往事,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要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个福将了。好,既然你场面也没少见,又是学生兵出身,想必军事上肯定没少总结经验教训。那我现在就考考你,从咱们进寨到现在,一路上飞龙寨的防务和火力配备你也看了不少,依着你这么多年打仗的经验,你觉得怎么样。”柴拯国端起旁边桌上碗来喝了一口,斯条慢理地问了句。
听柴拯国问起,张振清顿时来了兴趣,端起茶壶给自己的团座续上水,这才眉飞色舞的蹲到椅子上卖派起来:“团座您这么一问,卑职还真不是吹牛,这一路上还真的用心瞅了那么几眼。实话实说,人家飞龙寨还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远的不说,你看人家这装备,就是咱们正规的连队也不一定有人家这么好。光我看见的轻重机枪怕不下六挺。再说这工事,别的不敢保证,就凭‘鬼见愁’这一道口子,要想进来起码也得扔下好几百弟兄。那工事修的实在是高,奇正结合,明暗互补,设计巧妙,中规中矩,就凭这点一看不是一般土匪山大王能想得到的。而且基本上是就地取材,光看那个石料就能想来下的功夫。不是吹牛,以我的眼光,这里面要是没当过几年兵,打过几年仗绝对没这个眼光和心思......”说到这,张振清脑中灵光一闪,猛然醒悟了过来:“莫非,团座口中的能人,就是这飞龙寨的二当家杨冬青?”
“你小子果然鬼的很,没白在军队里混这么多年啊,这么快就回过味了。”柴拯国哈哈大笑着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有点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没错,咱们要请的人就是这个杨冬青,杨二当家。”
说着,柴拯国一面激动地在屋里绕起了圈子,一面兴奋的朝着张振清和吕品晶说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都说玉龙山飞龙寨的二当家文武全才,我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想着多少总有些言过其实。没想到咱们一路走来这所闻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说罢转过身快步走到张振清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有些动情地说道:“抗战这么多年,牺牲了多少好兄弟好哥们。好多兄弟连名字咱们都不知道,就那么眼一闭头一歪就走了。想想真让人心酸呐。身为军人,从穿上这身军装那一刻起,咱们这条命就不是咱们自己的了,可咱们不怕死,不代表就非得白白拿着兄弟们的命去填,那样不值啊。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没有妻儿老小,谁不想活着看到小鬼子滚出中国的那一天。”
“团座!”张振清没想到自己这个未来的顶头上司竟然讲出这么一番暖人心窝子的话来,不由激动地紧紧握住那双滚烫的大手。旁边的吕品晶也有些激动,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同样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将两人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柴拯国热切而又深情的继续说道:“上了战场咱们的小命就交在阎王爷手里了,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我想着底下的弟兄们得有个能人手把手给教着、带着才行,得学会打仗保命的本事才行,只有这样才可以保住更多兄弟们的命,才能亲眼看到小鬼玩儿完的那一天。所以咱们才放着县城里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大老远的跑到这深山里的飞龙寨来,来请有真本事,打得过小鬼子的能人。振清、品晶,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一句话,你们得帮我,也帮帮跟着咱们的弟兄们,我先在这儿谢谢你们了。”说完热切的望着两人,就连身体也微微有些发抖。
  “团座放心,俺张振清是个直肠子,你咋说俺就咋干,绝不含糊!”张振清也紧紧攥住两人的双手表了态。
“团座,说得好。不过老话也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得想想办法让人家明白咱们的诚心才行啊。”吕品晶小心的提醒着。
“是啊,是得想想办法。谁让咱们有求于人家呢?”轻轻地挣开两人的手手,柴拯国缓步走到窗前陷入了沉思。
  张振清和吕品晶两人对视了一眼,识趣地轻手轻脚出了门,闭上房门。两个人悄声商量了一下,留下吕品晶在门口放哨,张振清跑去安排手下的弟兄卸货、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才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山里就已经开始慢慢暗了下来。杨冬青亲自来请几名军官到饭厅用餐。距离灵堂不远的饭厅此时灯火通明,柱子上插着松油火把,四角和饭堂正中点着几口照明用的铁锅,房梁上悬挂着几只盛满了动物油脂做燃料的大碗。两位当家的和其他几位山寨主要头目陪着柴拯国几个,同行的士兵们坐了三桌,其他不当值的小头目们坐了三桌。
“开宴喽。”随着值更的小喽啰一声吆喝,宴席就在有些沉闷的气氛中开始了。双方各有心事,除了必要的客套,谁都没有多余的话。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一个小头目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吼叫道:“大当家的,寨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金花小姐和死难的众弟兄尚未入土为安,您不想法领着大伙怎么报仇雪恨,倒在这大排筵宴喝上了,只怕兄弟们心里不服啊。依我看,不如就拿这几个送上门来的家伙祭灵,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大伙说怎么样!”说罢就跳上凳子抽出了腰间的短枪对准了柴拯国一行人。
有人挑了头,其他的头目们也高声附和,纷纷抄起了暗藏的家伙的家伙,就打算动手。吕品晶和张振清以及手下的一干士兵一看风头不对,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准了对方,一时间饭厅里的气氛中是剑拔弩张,眼看就要上演一场全武行。
  就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却见柴拯国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撇了眼一言不发的两位寨主,冲着大厅里的众多山匪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且慢。各位飞龙寨的好汉,咱们之间的事可否容后再讲?柴某有个建议,希望大伙先放下手里的家伙,端起面前的酒杯,先敬死难的金花小姐和兄弟一杯。咱们再有什么仇怨,总大不过死去的人吧。”说完端着酒杯冷冷的看了屋中其他人一眼,将杯中的酒缓缓泼在地上。
吕品晶脑子转得快,当即把枪插进了枪套里,用胳膊肘顶了顶跟前的张振清,示意他和手下的士兵照做。军人们这才纷纷收起了武器,不情愿的端起了杯子,将酒倒在了地上。
众山匪看着对方放枪敬酒,一时不明就里,相互疑惑的看了看,只得停了叫嚷,也放下手中的武器,学着举杯敬酒。两个当家的一言不发,也站起身来举杯过顶,将手中的酒轻轻倒在了地板上。
  柴拯国自己端起酒壶续上酒,再次举过头顶:“各位,柴某这第二杯是敬两位寨主和山寨的各位好汉的。金花小姐和死难的弟兄无辜死在了小鬼子的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大家伙都是深明大义的血性汉子,咱们应不应该联起手来找小鬼子算账!”
  杨冬青听了此话,咬着牙一仰脖子带头喝了下去。大寨主爱怜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紧跟着干了。其他山匪们本来还打算挣拧什么,可一见两位寨主领头,只好纷纷喝干了手中的酒杯。
  再往杯中倒满了酒,柴拯国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高高地举过头顶:“这第三杯酒咱们不忙喝,容在下先将此行的目的讲给各位山寨的好汉。既然金花小姐和死难弟兄是死在鬼子手里,咱们要找小鬼子报仇,那就和柴某人以及部下们就有了共同的目标。老话讲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兄弟此行是想请两位当家的还有众位好汉一起下山,咱们共谋抗日大业,为无辜惨死的亲人报仇,为天下的中国人报仇。”说完,恳切地望向两位寨主。 第一卷出征 第六章、舌战 金老寨主不动声色地听了柴拯国的一番话,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有些伤感的说道:“柴团长能来参加小女的丧事,老汉实在感激不已。可老汉年老力衰,又逢丧女之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说着,老爷子手扶椅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理是这么个理,只是老汉我有心无力啊,还是留给后生们去说吧。”
柴拯国听出他话中的寓意,感激地抱拳称谢道:“大当家的年事已高,断不能让您下山涉险,柴某人也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听说二当家的当年也是我军所部,手下的兄弟个个骁勇善战,不知道您能否准许柴某请个把人好汉下山,教教手下弟兄们杀敌保命的真本事。柴某人并非奢望建功立业升官晋爵,这只是希望手下这些跟随的兄弟有了本事好多杀几个小鬼子,少丢几条性命。此心此诚可对天日,还望大当家的成全!”
金老寨主听了将打算离开的身子顿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杨冬青,看了看不远处的灵堂,又看了看在场众人,没有表态,只是轻轻拍了拍杨冬青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事你拿主意吧,我老了,老喽......”说着嗓音就开始哽咽起来,头也不回地颤颤巍巍向后堂走去。
杨冬青连忙叫过两名小喽啰紧忙上前扶住老寨主,掺了他缓步走出饭厅。
所有人默默地看着这个满头白发,晚年痛失爱女的老人蹒跚走过身旁,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为他让开路,目送这个悲痛的老人一步步走向大门。
临出门,老爷子轻飘飘得丢下句话:“抗日是国难,老汉是走不动了。只要你能打得动他们,老汉不拦着,只当金某为国家尽心了。”
  柴拯国一听大喜,感动得冲着老寨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老寨主慢走,好好保重身体。柴某代表弟兄们,代表抗战大业多谢您的深明大义!”
  等金寨主离开之后,堂上一时鸦雀无声,人们回到席位上闷头吃喝着,想着心事,只能听到松油火把燃烧的哔哔声,杯筷的碰击声以及传菜的脚步声。
过了好半天,杨冬青借着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仁的机会,紧盯着眼前的酒杯说了句:“柴团长已经表明来意了,大当家的也发了话,弟兄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壮实的白脸大汉猛然站起来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个仇俺们飞龙寨自己会报,用不着跟军队一道。他们里面那些烂事在场的有谁不知道。跟着你们?当官的哪个不是见钱眼开,踩着弟兄们的脑袋往上爬的。远了不说,就说打宜昌,咱们一个营的弟兄死守阵地两天一夜,没吃没喝,弹尽粮绝。兄弟们跟着你说过个不字吗?小鬼子上来照样和他玩命。可上面那些王八蛋一个援兵不派,一粒枪弹不送不说,撤退时候连个屁也不放一个,就活活扔下咱们剩下这一百多弟兄在阵地上不管了。好容易你带着弟兄们大难不死撤了下,有福咽不下这口气找当官的理论,那帮王八蛋就污蔑有福是共.产党要枪毙。你找他们求情,还把你也抓了起来,说什么擅离职守,丢了阵地也要枪毙。要不是湖北佬带了几个兄弟劫了牢房,只怕咱们兄弟就阴阳两隔了。跟着他们,只怕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咋死的。”说完愤愤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一个黑脸的小个子,操着一口四川官话阴阳怪气的接口道:“是撒。旁滴不说,就看这位官长的名号就晓得,叫啥子预备团。旁人不晓嘚老子还能不晓得唆?当官滴为了吃空饷,正规的连队都不满额,立个牌子预备到起,吃滴比猪娃还烂,武器还么得老子现在滴好,打起仗全靠弟兄伙往上顶,死了残了理都不理,有了功劳全是他们滴。这么个烂摊子还想老子们跟他们干,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听了这两个人的话,在坐的山匪大多咬头接耳点头称是。有几个还站起来端着酒碗敬酒,夸赞两个人说得好,还有几个骂骂咧咧的跟着起哄,说来说去,意思就是不打算下山。
  张振清见这帮家伙越说越不像话,按耐不住心头的火气,跳起来一指那个四川口音的家伙大声骂道:“孙子,你姥姥的也算是个男人嘛?在场这么多从过军的弟兄,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谁敢说自己没有兄弟给挡过子弹?谁敢说没有兄弟替你挨过枪子儿刺刀?咱们能活下来,哪个不是托了死难兄弟得福,才能站在这里说话。你们川军还没出川的时候,老子抡着大刀跟二十九军的弟兄就跟鬼子拼上了,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说着转脸对着揽着她的柴拯国吼道:“团座,你别拦着,今天谁拦我跟谁急。我张振清把话撂这儿,老子这一百来斤豁出去不要了,不弄死这个没良心的王八我‘张’字倒着写。”
小个子四川人被人揭了心中的伤疤下不来台,登时恼羞成怒就要扑过来跟张振清拼命。
柴拯国使劲拽着眼看就要暴走的张振清,用力把他按在座位上,充满威严地喊了句:“振清,你给我坐下。有劲留着杀鬼子,冲自己弟兄张牙舞爪算什么好汉!抗战光靠你们二十九军就完啦?你那么能怎么还叫鬼子赶到云南大后方来啦?”一句话说的张振清顿时蔫儿了下来,把头扭在一旁干生气。
转过身来端起酒杯,柴拯国来到白脸壮汉的面前敬了杯酒:“请教这位兄弟,听口气也是当兵出身吧,敢问高姓大名?”
  白脸大汉没想到柴拯国能来敬酒,顿时有些慌乱,只好站起来举起酒杯回敬:“不敢当,兄弟姓高,大伙都叫我高大炮。”
  柴拯国敬了酒,就近抓起桌上的酒壶添满,又来到四川人面前:“这位兄弟,听口音是四川人吧。刚才振清兄弟性子毛糙了些,言语中顶撞了你,柴某特来陪个不是,还请莫怪,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四川人俨然被张振清骂的有些气急败坏,可伸手不打笑脸客,总不能对向自己赔礼的人发作,只是板着脸坐在座位上哼了句:“酒就免了,我姓林,林正标。”说完把头扭在一边不言语了。
  柴拯国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踱到大堂中央高声道:“刚才两位兄弟说的都是实情,我看也有不少好汉同意他们的观点,柴某呢,也不想解释什么给脸上涂金。可话说回来,抗战四年来,几百万官兵英勇捐躯,百十位将军血洒疆场,为的是啥!在座诸位中不少也都曾为国效力流血流汗可结果怎样,咱们军队那是一退再退,从南京退到武汉,从武汉退到这西南边陲,再退咱们还能去哪?现在就连咱们玉龙山现在都不是个安静所在,挨了鬼子飞机的轰炸,谁担保哪一天鬼子会不会打到咱们这里,到时候咱们还能去哪?啥地方还是咱们歇歇脚喘口气的安生地方?”
听了这话,堂上顿时静了下来,不少人低着头想着心事。不少人红了眼圈狠狠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用力的墩在桌子上一声不吭。高大炮憋红了脸,想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一拳擂在了饭桌上,震翻了不少酒杯饭碗......
杨冬青恶狠狠地吞下一杯酒,红着眼睛死盯着面前的酒杯沉声问道:“那要是依柴团长咱们怎么办,让这些没被鬼子打死炸死,没让军队枪毙的弟兄跟着你回去继续送死?把这些幸存下来的弟兄一个个送上死路,你就满意啦?你安的什么心!你的良心让狗吃了!”说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两眼怒视着柴拯国,眼里的火焰仿佛要把柴拯国点燃。大厅内的空气顿时几张了起来,所有的山匪都端起了手中的武器,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柴拯国听了这话哑然而笑,回头用目光示意自己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抬手指着杨冬青和在座的一众山匪反问道:“既然柴某心怀鬼胎对各位动机不良,那么依着二当家的意思,坐在这里任由小鬼子烧杀淫掠无动于衷就是保全弟兄们了?坐在这里等着打进玉龙山挨小鬼子的炮弹、轰炸就是保全弟兄们了?坐在这里等着小鬼子占了咱们国家大好河山,咱们成了亡国奴就是保全弟兄们的小命了?”说罢扬天大笑起来。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顿时让山匪们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只好讪讪的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倒是人群里的马有福听了是又气又急,一个劲后悔自己不该把人领上山来,让山寨的弟兄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急忙抢上前来冲着柴拯国高声喝道:“笑什么笑,有啥好笑的!”
  柴拯国一边摇着头笑,一边指着在座的山匪道:“我笑你们都是井底的癞蛤蟆,一个个只顾贪图眼前的安逸,根本看不到就要临头的大难。你们也不想想,当官的可以不管国破家亡只管搜刮老百姓的血汗,到时候投靠日本人,摇身一变继续欺负咱们老百姓。可咱们当兵是为了啥,是为他们才卖命的吗?咱们流血玩命,提着大刀步枪跟小日本的坦克大炮干,不就是为了早点打回老家去,吧受苦受难的乡亲们从小鬼子手里救出来吗?”
  说着,柴拯国一个箭步跳上面前的椅子,向大厅里的所有人郑重敬了个军礼:“弟兄们,我柴拯国实话实说,军校毕业这么些年,一直躲在后面没面对面跟小鬼子打过仗。此次上山实在是不想手下这些兄弟白白跟着我丢了性命,那样我死不瞑目那!”说着动情的一指身后那些士兵:“柴某来咱们飞龙寨不为别的,就是想请在座诸位好汉能跟我下山,好好带带这些兄弟,让他们学会活下去的本事。谁家里没有父母妻小,谁家里不盼着早日团圆,可小鬼子不让啊。不把这帮杂碎撵出咱们中国,咱们大伙谁也回不了家,过不上安生日子。大道理就不说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咱们当兵不为别的,就是为咱们自己也得扛这个枪,卖这个命!该说的柴某一字不落,还请二当家的和各位好汉们多多三思。柴某和手下这些兄弟多谢山寨的款待,静候佳音,告辞!”
  说罢,跳下椅子,带着同行的官兵扬长而去。 第一卷出征 第七章、彷徨 眼瞅着柴拯国一行人器宇轩昂地离开了饭厅,大堂上顿时开了锅一般议论不断。有的嚷嚷着应该把这些人绑了祭灵,也有的大声驳斥,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人家是来送礼的。更多的人则是交头接耳私下发表看法,摆出自己的道理......
杨冬青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听着众人的喋喋不休,烦躁地挥了挥手,马有福连忙凑了上来请示:“二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你去安排柴团长他们到寨前扎营吧。好生招待,不能叫外人说我们缺了礼数。”说完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叫巡山值更的弟兄都提点精神,寨子里不能再出什么事了,明白了吗?”安排好一切,杨冬青疲惫地挥了挥手:“都散了吧,吵得我头都大了。回去大伙也都好好想想,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看着头头们三五一伙的交头接耳这姗姗离去,马有福很是不放心,关切的看了一眼杨冬青,问道:“连长,你没事吧。”
杨冬青强打精神勉强笑了笑:“你去吧,我没事。”
看着杨冬青清瘦的脸颊,马有福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吆喝着屋中剩下的众人快步离开。
随着众人的离开,饭厅中渐渐静了下来,看着收拾打杂的小喽啰清理收拾完退了出去。杨冬青这才慢慢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迈出饭厅的大门,杨冬青不禁很是迷茫。去哪呢?该怎么走?依着从前,此刻他正陪伴在佳人的身旁,两个人卿卿我我走在寨中的小路上,去爬山,去赏花,去书房教她识字的,可如今金花已经飘然而去,该采办、布置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接下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才好。思量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去哪,杨冬青长叹一声,跨出沉重的脚步,信步由缰的走出小院......
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明白夜已经很深了。默默地停下脚步仰天望去,只见夜空中繁星点点,忽明忽暗的,仿佛金花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俏皮的眨着。耳边间或传来夜鸟的啼声,阵阵的松涛,山风的呼啸。放眼望去,寨子里除了少数几处还点着照明的篝火,以及偶尔穿行巡逻的哨兵,白天喧闹的山寨已经慢慢归于平静。
此时此刻,看着天空清冷的残月,望着地面上自己孤单的投影,还有眼前这生活了两年多渐渐陷入沉睡的飞龙寨,杨冬青忽然悲从中来,好想放声大哭一场。
怀着伤感,带着悲切,杨冬青掉头开始往回走,不知不觉得又回到了灵堂门口,看着面前肃穆萧瑟的白纱,看着条案上跳动的火烛,看着闷不作声的牌位和棺椁,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杨冬青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悲怆,顾不得周围值夜人们惊异、同情的目光,抢步上前一把搂住盛着金花遗体的,那冷冰冰的棺材潸然泪下:“金花,我的好金花,你怎么就舍得扔下寨主、扔下哥哥,扔下山寨这么多疼你的乡亲姊妹走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看看我们大伙啊......”
看着被伤痛和忙于日常事务折磨得消瘦的杨冬青,守夜的人们一个个难过的直抹眼泪。有几个好心的大叔大婶上前劝慰了半天,见无济于事,只好相互示意着离开了灵堂,让这对阴阳两隔的恋人好好呆上最后一段时间。有个机灵点的喽罗看是在劝不住杨冬青,赶紧匆匆跑向里面,禀告老寨主去了。
不知道哭诉了多久,杨冬青哭累了,缓缓靠着停放棺椁的架凳滑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着:“金花,你是不知道啊,我和我的弟兄们每一个都是生死过命的交情。弟兄们相信我才不惜一切劫牢反狱跟着我脱离部队的。一路上缺医少药,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小心翼翼地躲避军队的追捕和大小山头的虎口,大伙没少遭罪啊。来到咱玉龙山,是大当家的任意,不怕惹来杀身之祸,收留了我们。还有金花你和乡亲们一片真情,我和弟兄们这才有了个安身之所,才算有了个遮身挡雨的窝,才算有了个知寒知暖的家。我杨冬青和弟兄们那是感激不尽呐!实指望能以这疲惫之身报答老寨主还有你和乡亲们的深情厚谊,就在咱这飞龙寨过完这辈子。可万万没想到啊,天杀的小鬼子怎么不都肯放过我,硬生生把你从我、从老寨主、从弟兄们身边夺走了啊!老天爷啊,我是做了什么孽啊,要带就带我去好了,干嘛非要把你带走啊,你还不到二十岁啊......”说着杨冬青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得用头撞击着棺椁,把拳头用力的擂打着地面。
正当杨冬青伤心欲绝得不能自已时,门外不知不觉地静立了两个人看着这一切。他们没有立即进来,就那么默默地看着,聆听着。
“好金花,你说你走了,我该咋办。那姓柴的没说错,血债就要以血来偿,我杨冬青今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相信我,哥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从我上战场第一天,看见那么多一个炕头睡觉,一个饭锅里搅食吃的弟兄,转眼就倒在身边醒不来了,我的心里就剩下了恨。可自打见了你,我这心呐就开始活泛了,就想跟你好好过这一辈子,好好守着你,好好疼着你,一起孝敬老寨主,一起生一堆胖娃娃,一起跟弟兄们过日子。
如今你就这么扔下我、扔下老寨主走了,我不是不想给你报仇,可大当家的怎么办。老爷子如今已是奔六十的人了,这你我都不在身边照应,跟前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我能放得下心吗。还有弟兄们,跟着我投奔了咱飞龙寨,好日子还没过几天,我怎么能忍心把他们从新往这虎口里送。我不能为我一个人害了大家伙啊!你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吗?”说着说着,眼角大颗大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金花,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哭诉到这儿,杨冬青忍不住把头深深埋进胳膊肘里嚎啕大哭起来。
正难过间,一手大手轻轻地拍在杨冬青抽动的肩膀上。感觉有人,杨冬青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了半天,才看清楚来人,赶紧“豁”的一声站了起来,擦擦脸上的涕泪招呼道:“大当家的,怎么是你。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歇着呀。外面风大,山里凉,您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转过脸冲着旁边的年轻人训斥道:“乌龙,怎么搞的,你也不劝劝大当家的,还把他扶到这儿来,诚心让老爷子伤心是不。”说着一边抽泣着一边扶着老寨主坐下,转身就打算找水壶倒水。
“好孩子,就别训乌龙了,来,你也坐下,咱们爷俩随便聊两句。”金老寨主拦着杨冬青指了指跟前的椅子示意。
“哎,啥急事非得现在说不可?您老这身子骨要紧,明天一早我去您屋里给您请安不好吗?”杨冬青恭敬地坐下,脸上挤出一个笑脸道。
老寨主疼爱的伸出手帮杨冬青擦干脸上的泪痕,慈祥的看着左右打量了半天,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开口问道:“又再想金花啦?真是个好孩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老汉没看错你,我闺女没看错啊!”说着老爷子的声音不由哽住了。停了好半天,金寨主终于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好孩子,是不是叫柴团长说中了心事,又舍不得离开赞这飞龙寨,不好意思跟我这糟老头子明讲?”
“看您都说到哪去了,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杨冬青急忙站起来辩白。
“快坐下,坐下咱们爷俩慢慢说。”老寨主站起身将拉着杨冬青按回座位,这才悠悠说道:“你刚才的话呀,我老汉都听见了。怎么说呢,还是我们金花没这个福气啊,伺候不了你这么个好小伙子。别急,听我说完。”
抬手拦住急于表白的杨冬青,老寨主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棺椁,这才又缓缓讲道:“冬青啊,人家柴团长的话没说错。按道理呢,咱们这玉龙山已经是西南边陲了,离着中原也不老近,你和你的人也都是跋山涉水走了好久才过来的。可如今小鬼子真的是杀上门了,咱们这儿眼瞅着就挨了炸弹,过不了几天消停日子了。今天,金花他们先一步去了,明天呢?后天呢?不能老叫他们这么祸害着咱们吧。咱们不但要报仇,还得把他们赶回老家去,这样才能踏踏实实的接着过咱们的日子。说起来,你和你这些弟兄也不是安生的家伙,你们心里都有火,迟早你们会待不下去,离开飞龙寨去干你们该干的事。好孩子,听老汉的话,金花走了,这是她的命,可她没白来这人世一场,起码她找到了疼她在乎她的人。我老汉身子骨还算硬朗,再怎么着也能活个十好几年,你就别为我操心啦!放心去干你们该干的事儿吧。等到小鬼子滚出咱们国家的时候,你和你那些弟兄还愿意回来的,咱们接着过咱们的日子。啊?”说到这儿,金老寨主已经是老泪纵横,喘息不已。身边伺候着的乌龙赶紧卸下腰间的水袋递了过去,默默地走到背后轻轻地捶打着老人的后背。
“老爷子!”杨冬青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激荡,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人的面前放声大哭。
“好孩子,快站起来。要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跪天跪地跪父母,可不能随便跪的。别做难了,你和你这帮弟兄我算是看明白了,那就像水浒里得一百单八位好汉一样,命里是注定征战疆场的。放心去吧,等天下太平了记着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看看金花,我也就知足啦。要说的就这么多,你再寻思寻思,我走了。”老寨主抿了口水,渐渐缓了过来:“乌龙,扶我回屋。让你杨大哥静静。”
乌龙扶起金寨主,一老一少两个人,一步步地走出灵堂,踏着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卷出征 第八章、决定 天色一点一点的渐渐发青,寨子里的鸡一遍又一遍的打着鸣。山里露水重,浓浓的雾气将一切都紧紧地拥入怀中,就像飞龙寨舍不下即将入土的儿女。陆陆续续早起的人赶来灵堂敬香焚纸,行过礼后又匆匆离开去忙各自的事。
一夜未眠的杨冬青靠坐在供桌前的一张椅子上,漠然地看着人们急急匆匆的赶来,焚香烧纸时的时候哭号一阵,然后又急急忙忙的离去。
眼前的一切,他仿佛看得非常认真仔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面无表情地靠在冰凉的椅子上,任凭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混沌成一片。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天是金花和其他弟兄下葬的日子。再过几个小时以后,那个沁入自己骨髓深处的人儿,从今以后就将与自己人鬼殊途、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他舍不得离开,也不愿意离开,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多陪陪心爱的人儿,哪怕就这么一直坐下去也好。
  天色大亮了,寨子里的人处理好手边的事情,慢慢朝灵堂聚拢过来,看到杨冬青铁青着的脸,红肿的眼睛,干裂的嘴唇,以及咄咄逼人的目光,纷纷摇着头、叹着气围在屋外小声的议论着,生怕打扰了这对即将生死离别的鸳鸯。
  时间过了很久,眼看太阳已经渐渐爬上了头顶,终于,马有福迟疑着走上前来,用试探的口气问道:“二当家的,你还好吧。”见杨冬青不做声,弄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很是尴尬。踌躇了下,狠了狠心,马有福不得不挑明了自己的来意:“二当家的,下葬的时候到了,咱们该换衣服了。大当家的和弟兄们都来了,送灵的乡亲们也都来了,该送大小姐和几位弟兄上路了。不然,错过了这个时刻,对大家都不是好事儿啊。”
一番话提醒了杨冬青,只见他冷着一张脸依然不做声,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动了动,像是打算说什么,可最后终于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马有福见她终于有了回应,连忙指挥几个小喽啰给他换上出殡的丧服,手里塞进一根哭丧棒,搀着他走出灵堂,走在送灵的队伍头里走向后山的墓地。
  送灵的队伍终于缓缓的蠕动起来,鼓乐手卯足了劲悲怆地吹响了唢呐,呜咽的号音诉说着人们心中的哀痛。领路的人撒起了引路的纸钱,阵阵山风吹来,纸钱儿飘来飘去仿佛一只只白色的纸蝶盘旋着久久不肯落下。长长的人流中就穿行在飞舞不息的纸钱之中,不时响起亲朋好友哽咽得啜泣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山顶之处,四周环绕着群峰,簇拥着青绿的山林、灌木和野花,在这清秀的美景中间多了几座普普通通的坟茔。杨冬青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坚持亲手为心爱的姑娘挖坑。他要她知道,她在这世上最后的这段时间都一直在自己的陪伴下度过的。他觉得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对金花的眷恋。除此之外,他还给金花破碎的残躯清洗得一尘不染,换上了出嫁红衣,戴上他亲自采来编织的花环,这才将自己的眼泪和希望一起随她埋进了泥土之中。
葬礼已毕,送灵的人们恋恋不舍得啜泣着离开了,只剩下杨冬青呆呆得坐在金花的坟前,就象她活着的时候自己陪在她的身边那样喃喃自语着。每当树上飘下来片叶子,他都会小心的从坟上摘去,之后继续面无表情地靠在坟包上。
谁也不知道他在念叨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还要坐多久。金寨主默默地看着这个本将成为自己乘龙快婿的年轻人,摇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低声吩咐其他人没事儿不要去打搅他,派了几个人准备了吃喝之物远远地看着他。
日头终于爬上了正中,也越来越毒辣。马有福领着人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的抬头看杨冬青一眼,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动静,直到杨冬青终于坚持不住,一歪倒在冰凉的山坡上,这才赶紧招手领着人一拥而上把他背下了山。
等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杨冬青二话不说,爬起来冲出房门直奔山坡。还没等走近就发现金花的坟头上竟然绽开了一朵小花,蓝莹莹的煞是好看。到了晌午的时候,那小花竟一朵朵争先恐后开成了片,象一面细细密密的花毯铺在坟上似的。抬头一看,天是蓝汪汪的,低头一瞧花也是蓝莹莹的。就这么怔怔的站了许久,看了许久,杨冬青忽然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在他看来这花就是金花显灵的化身,是恋人被他的诚意所打动才开的。
“好金花,你是不是明白我的心意这才显得灵?你要是高兴啊,我这心里也就好受点了......你知道的,我是想和你在咱飞龙寨好好过日子的......我也没啥想法,就指望咱俩好好过下去,再生一堆娃娃,给大当家的养老送终......可打死我也想不到哇,老天咋就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呢......你说,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啥孽啊,咋身边的人,男的女的,咋就没个好下场呢?你说你本来好好的在飞龙寨过你的日子,招谁惹谁了?就因为我来了,跟我好上了,年纪轻轻的就送了命呢?我对不住你啊......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还有个啥心劲儿往下活呢?金花......我这心里头憋屈啊......我好恨啊......”杨冬青口中一边说着,一边抚摸那些嫩莹莹的花儿,就象抚摸金花的身体般颤抖着。
就这么痴痴地坐着,说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山风吹来,几片花瓣垂落下来,象蝴蝶一样翩翩起舞,飘飘悠悠的竟然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杨冬青瞪着迷茫的眼神,目不转睛的地望着,望着,不由自主地向它们挥了挥手,眼看着那些花瓣消失在晚霞里,痴痴地醉了……
暮色渐渐重了起来,天色越发的黑了。马有福再次领着乌龙爬了上来,轻轻地却又坚决的扶住杨冬青的胳膊:“走吧,二当家的,天不早了。金花走了,可咱们的事还没算完,柴团长他们还在寨门外面等咱们的回信呢。”
眼看拉了半天杨冬青死活就是不肯下山,马有福连忙使了个眼色,乌龙会意地沉声说道:“大当家的派我们叫你去喝酒,有话要跟你说。”
杨冬青闻声,这才瞪着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两人赶紧半扶半拽,拖着一步三回头的杨冬青朝山下走去。
等来到金寨主房中的时候,老爷子已经一个人独自一人喝上了。见杨冬青进来,指指早已预备好的酒杯里示意他坐下,打发马有福他们出去,两个人这才一杯一杯喝起了闷酒。
几杯酒下去,老爷子红着脸打开了话匣子:“冬青,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我老汉苦心经营飞龙寨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自立一方,不掺乎军阀党派的事,也不想让山寨的乡亲受人欺负!唉……没成想藏来躲去的这么多年,这该来的还是没跑了。现如今金花死了,我这当爹的心里是很难受!可老汉也并非不明事理的糊涂蛋。蒋光头说的国家大事,民族大义啥球的咱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可再咋说咱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是?眼睁睁看着前方将士没吃没喝地跟鬼子拼命,保着咱们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老汉我这心里怎么也不踏实!男人,讲究的就是个‘义’字,兄弟有难,金花惨死!我觉得不管咋样你都该上战场跟小鬼子拼上一回!在我这儿养了这么多年,好吃好喝日子也过了,要是继续猫在后方当土匪山大王,弄不好金花泉下有知还瞧不起你哩!下山这个事啊,要我说,就这么定了!”
  杨冬青一口吞了杯里的酒,紧紧抓住老寨主的胳膊,刚一张嘴眼泪就淌了下来:“老爷子,承蒙你照顾我们兄弟这么多年,大伙这些年过得安生!虽说弟兄们大多也没成个家有个后,可是好酒好肉好山水,活得别提多滋润了。和金花厮守一场,这日子虽然短暂,可我俩怎么也是生死不相忘吧!她死在鬼子手上,死得冤啊!您老和柴团长的话都占理,可我就是放心不下您,不想让弟兄们跟我一起回去丢了性命,我心里憋屈啊。”
“莫哭,莫哭。一起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纵然咱们做不成翁婿,可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亲儿子看,乡亲们从来也没把你们当成外人。”爱怜地帮杨冬青擦去脸上的泪痕,金寨主往酒杯里续上了酒:“有啥想不开的呀,老汉我眼瞅花甲之年没了女儿,怎么说也算是老来丧子吧。”话没说完,却已然是老泪纵横。
“人家柴团长说得对啊,咱们这躲下去不是个事啊。这么下去,迟早小鬼子就杀上咱们飞龙寨了,到时候咱们就是三头六臂也挡不住鬼子大炮轰、飞机炸啊,到头来还是保不住寨子,护不了寨子里的乡亲们啊。与其那时大伙都得玩完,还不如早早下山跟柴团长他们一道跟小鬼子干。依我看来,柴团长这个人绝不是个混吃混喝的草包,是个实心实意打鬼子的汉子。人家既然真心来请你们出山,咱们也别负了人家的诚意。相信老汉的眼光。至于说你手下那些弟兄,不妨直言相告,愿意去的就跟你下山,不愿意去的也不勉强。走的时候把寨子里想出去见世面的小崽子带上几个,也算咱们飞龙寨为抗日出了力。莫哭,真是个傻孩子,这么个小事就把你难为成这样啦?”
  “大当家的......”听了金寨主的一番话,杨冬青登时眼前一亮,纠缠多时的烦恼顷刻间化无了乌有。感激地望着面前慈父般的金寨主,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几个字,就哽咽的说不出下去了。
“好孩子,啥都别说了,喝酒吧。”两双热切的眼睛彼此对望着,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卷出征 第九章、出山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加上杨冬青来之前已经独酌了不少,金寨主很快就因为不胜酒力伏在桌子上醉了过去。轻手轻脚地将老爷子摆放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杨冬青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老人盖好,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放心地走到屋中央仍未熄灭的取暖的火盆前,费进九牛二虎之力,挪至在老爷子的面前,这才长出一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重又走到桌前的椅子上,把自己深深的陷了进去。
本打算凑合着眯眼小睡一会儿,无奈呼啸的山风顽强的透过房屋的缝隙钻了进来,让人不由自主地筛起了糠,加上又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金寨主身上,隐隐的困意顿时被阵阵寒意驱赶得无影无踪。更何况这些天来不断发生的事,特别是老爷子刚才那一席话,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去睡他的大头觉。
干脆起身将椅子对着火盆的方向,杨冬青重新坐了下来,一边将桌上的油炸花生米一颗一颗丢进嘴里杂么着,一边回味着柴拯国和金寨主的话陷入了沉思......
公鸡报晓,红日东升。天又亮了,飞龙寨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喧闹。已经几宿未曾合眼的杨冬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仔细地查看了下仍在扶桌酣睡的金寨主。这才毅然离开了房间,向门口值哨的喽啰交代了几句,快步迈向自己的住所。
推门进去,杨冬青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接纳了自己两年多的小窝,直奔自己的箱子翻出收进箱底的军装捧在了手上。衣裳早就被浆洗得干干净净,压得平平整整,破损的地方也被仔细的打了补丁,仿佛修补衣服的人早就知道有一天它会重新穿回主人的身上似得。看着洗整过的军装,杨冬青的眼前忽然就跳出了那个清纯活泼的影子——金花,依旧那么笑盈盈的歪着头站在自己面前,端详着他,打量着他。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再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想在感受下那温软柔弱的身体,想再问问那散发着少有特有体香的时候,那个熟悉的人儿就那么忽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金花!”杨冬青的眼睛又湿了。
努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杨东飞快地脱下身上的便服,认认真真地穿上那身离开自己多时的军装,仔细扣上纽扣,挎好驳壳枪,系上武装带,扎好绑腿,戴上军帽,当年那个驰骋沙场的抗日好汉杨连长豁然就活了起来:“小鬼子,爷爷又回来了,咱们走着瞧!”咬着牙憋出这一句,杨冬青转身大步快出房门,直奔忠义堂而去。
“哒——滴,哒哒哒——滴。”一阵嘹亮的集合号突然响遍了整个飞龙寨,所有的人都惊异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散在各处的人群中不断有人扔下手中的活计,急匆匆地向自己的住所跑去。
听着熟悉的军号响,寝食难安的张振清眯着眼睛认真的辨别了一下方位,扭过脸对着身后正一脸期待,放眼眺望的柴拯国喊道:“团座,你听,是紧急集合。会不会是杨二当家他们......”话没说完,看着自己的长官一副点头赞许的神情,高兴地象个孩子似的蹦跳着催促士兵们首饰扎营的帐篷等物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曾经一起共患难的百十号人就纷纷戎装齐备,精神抖擞地站在了忠义堂前,相互认真的打量着,帮着整理军容。大伙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看着看着,忽然就大笑起来,一个个肩碰肩地抱在一起了。
“弟兄们,咱们又要在一起啦!”高大炮兴奋地甩开了自己的大嗓门。
“是啊,现如今老子老婆孩子都有着落了。这些年跟着二当家不愁吃不愁喝的,可就是手有些痒痒。眼瞅着寨子里的后生都他娘的快赶上咱爷们了,我这心里啊,还真有些沉不住气了。”一个河北口音的胖子应声叫道。
“嘿!我就说这几天左眼一个劲地跳哪,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是啥好事儿,今儿才明白,感情是咱们又要下山了。好啊,天天在上山打兔子野鸡,比他奶奶的打鬼子差远去了。”
......人们兴奋地叫嚷着,发泄着自己心中的喜悦。
“弟兄们,大伙静静,听我说两句。咱们这次出山,也许有仗打,也许没有,这都说不准。我给大伙交个底吧,别人我管不着,反正我是铁了心了。大伙清楚,我一家老小十来口子死在了南京,现在金花也死在了鬼子手上,这回下山,要么老子弄死他们,要么他们弄死老子,否则老子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承蒙柴团长高看,我杨冬青不能再呆在飞龙寨当缩头乌龟了,所以我决定跟他们走。但是你们和我不一样,不能因为我的家仇就陪着我送死去。大伙都清楚,仗一旦打开了谁都可能回不来,所以你们心里要有个数,不想去的千万别勉强。”杨冬青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说出自己一番肺腑之言。
高大炮在一边听着不乐意了,直接顶一句:“少废话,你去哪俺大炮都跟着!俺们又不吃人,你怕啥。”大家又都笑了,杨冬青也小了,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好兄弟!”
其他的人吵吵着将两人围在了中心,大声宣布着自己的决定,意思都是不愿意分开,一起下山。
  感动地抱拳冲弟兄们做了个罗圈揖,杨冬青大声宣布:“好,既然兄弟们没二话,咱们就还照以前的老章程来。有福去通知柴团长,标子检查武器,二伢子准备粮食,小湖北去搞点好酒,满祥把车料理好,收拾齐整了跟我到大当家那里去辞行!”
  山寨外,张振清像个没头的苍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转了半天圈还是忍不住凑到柴拯国面前:“我说团座,咱们是不是派人去催一催?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个准消息出来,到底啥情况啊。”
  “急什么,三天都等下来了,还在乎这一会儿?只要能打得赢小鬼子,能让弟兄们少流点血,就是再等个几天也值。这会不行,咱们也学学刘备,来个三顾茅庐。沉住气。”柴拯国不紧不慢的说了句,继续充满希望的望向山寨大门。
  “来了来了,好像是那天领咱们进去的那位大哥。穿了身军装,看不太仔细。”一个眼尖的中士忽然指着山寨方向兴奋地叫道......
  山青水秀的飞龙山已经有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太阳才刚懒洋洋地立上天空,几百村民就扶老携幼地聚集到寨门两边。女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地伸长脖子张望着。男人们水烟桶子哒吧哒嘬得山响,大伙焦急等待着,等着即将远征的队伍。飞龙寨里虽然从没少过流血和眼泪,可也从没缺过英雄。年过四旬的男人们心里都藏着各自的豪迈故事,安逸的岁月磨掉了身上的伤疤和老茧,却没有磨掉他们的悍气。不少老人年年都带着子嗣进山,徒手抓蛇,捕猎野兽,用这种方式时刻提醒自己鞭策后人,人心无畏则万物不畏。眼瞅着已经视如己出后生们要离开,乡亲们虽有些不舍,却也希望他们早日功成名就,早点回到这飞龙山中。
  山坡上已经满是阳光的温暖与和融,飞龙寨炊烟弥漫,寨门两边人声嘈杂,星星点点的烟袋锅子一闪一闪的,好像夜晚的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老人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女人哄孩子的安慰声,以及被人群惊的不敢回窝的鸟雀啼鸣声,在山谷中交织成一片喧闹的回响。
  看着熟悉的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切,杨冬青莫名就升起了一种神圣感。难道这客居了多年的异乡,竟也叫自己如此留恋了。飞龙寨,这一走啥时候才能再回来?
  正在感慨间,眼见柴拯国疾步走了过来,连忙稳了稳神,平复了下波动的情绪,这才跑步上前敬了个军礼:“报告团座,原国民革命军第七十二军第八十八师第五二三团一营二连连长杨冬青率所部一百零三人向您报到,就长官训示。”
  柴拯国一把拉住杨冬青的双手,按捺不住此刻的心情连声叫道:“好,好,好,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杨冬青紧盯着眼前的柴拯国说道:“柴团长,趁现在卑职和手下这些弟兄还没成为您的下属,卑职有个请求望长官成全。”
  听了这话,柴拯国不由得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有啥要求尽管提,只要柴某办得到。”
杨冬青丝毫也不理会柴正国眉宇间的那丝不快,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求谈不上,只是卑职和这些弟兄时间长了,不希望到了团座的部队后和他们分开。不知道团座能不能答应。”
听到这话,柴拯国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我当是什么呐,没问题,这个请求我答应。到咱们团以后,我打算专门成立个教导队,就交给你和你手下这些兄弟。到时候还请杨连长和弟兄们千万不要藏私,多教其他弟兄些本事,大家伙才好一起杀鬼子啊!”
  正说的投机,金寨主带着乌龙来到了两人身边:“冬青啊,军令如山,说话间你们就要开拔啦。老汉也没啥送你的,乌龙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手把手也教了他不少本事。今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长长见识,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大当家的,金花刚走,我这一下山谁在身边照看您呀。就把乌龙留在您身边吧。”杨冬青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死活不愿意。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就这么着啦。”金寨主有些不高兴了嗔怪的看了一眼杨冬青,转过头吩咐道:“乌龙,好好跟着你杨大哥学学,照顾好他。要是他有个好歹回来我饶不了你。”说罢不理不睬的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唉,这人上岁数喽,不中用喽,我得回去补补觉才行喔。”
杨冬青看了一眼柴拯国,只觉的心头百感交集鼻子一阵发酸,不知道说怎么才好。
正感慨间,就听见柴拯国大声命令道:“全体都有,听我命令,留下身上所有的武器弹药,出发,目标县城校场。”
  听到命令,在场所有官兵迅速排成了两行行进队列,跑步奔向新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