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绯闻与重生
“现在插播一条即时娱乐新闻, 演员傅瑶继与疑似投资人的暧昧照片前天早上被微博大V‘吃个土豆当龙虾’曝光后, 今天又被某知名论坛的网友曝光了其与另一知名演员方凯早已隐婚的消息。记者第一时间已经就此联系了傅方双方的经纪人, 但两边经纪人的手机均为关机状态……”
电视里主持人播报的声音随着遥控器上关机键被人按下而戛然停止, 空荡的别墅里, 一切重归寂静。
傅瑶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吧台, 又给自己倒了杯矿泉水一饮而尽, 正要再倒一杯时，大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方凯一手拿着个文件袋, 一手插在裤袋里，如他平时在那些偶像剧里所演的公子哥儿一样冷淡中略带着些不耐地走了进来。
“签吧。”他连正眼都没有看她，就直接把文件袋丢在了桌上, 然后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
傅瑶深吸了一口气, 第数次忍下了想发火的念头，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他低着头在回微信消息。
“方凯, ”她记着经纪人对自己的劝告, 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们谈谈。那些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在这个圈子也这么久了, 应该知道那些狗仔的看图说话能力有多强, 我……”
“好了，”方凯皱着眉打断她，“你说你是想和我谈离婚的事我才特意请假回来的, 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说完瞧着她轻轻一笑, 带着两分轻屑，“傅瑶，你现在可以啊，撒谎真是张口就来，就这还要我相信你？相信你什么？没和姓刘的进酒店？”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就把他丢给服务员就走了！”傅瑶咬了咬牙，又狠狠深呼吸了一口气，“方凯，你实话实说，原来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地下恋，也不是没有被八卦杂志写过。那时候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相信我。”
“信不信都不重要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头也不抬地在手机上继续回着消息，“潇洒点儿吧。这种时候你也困难，咱们好聚好散，就不要逼着我和你法庭见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傅瑶最后那点儿挽救这段四年感情的心也死了。既然他压根不信自己的清白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好吧，她才不管什么这时候离婚对她影响大不大，离就离！
她果断抓起文件袋，把装在里面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迅速扫了一眼，可下一刻，原本已经把笔握在指间的她却倏地愣住了。
“乙方永远不能就恋爱过程和婚姻存续期间事关双方的事发表任何言论，否则应赔付甲方因此遭受的演艺损失。”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还用我说？”方凯终于把手机放了下来，身子向后往沙发背上一靠，审视着她，“瑶瑶，以后的日子对你来说，沉默才是最好的方式。”
傅瑶怒极反笑：“你这意思，是你到时候可以对外任意解释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而我不能反驳一丝一毫了？”
方凯笑了笑，左手一摊，耸肩：“你若不满意，也可以现在出去说个痛快。放心，你若先开了口，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太了解这种手段，他就是吃定了她现在说多错多，所以才牢牢占据着有利一方的位置。但他们在一起四年了，这四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在她面前居然会是这样的嘴脸，往日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在这圈子里争斗的精明。
沉重的酸涩感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偏偏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扫了一眼，又是一条微信消息。
方凯又倾身过去拿手机，但这一回，有人比他更快。
“傅瑶，你干什么？”他脸色一变，语气陡然也严厉起来，“手机还我。”
“还个屁！”她扬手就把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
砰！一声脆响。
方凯连忙把手机捡了起来，看着已经变得犹如蜘蛛网蔓延的漆黑屏幕，他恼怒地抬起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这一下用了不小的力，傅瑶身子晃了两步险些没站稳，脑子嗡嗡地有点儿发晕。
“给你三天时间，协议书不签，我们就法庭上见！”方凯狠狠撂下这句话，拿着他摔坏的手机转身就走了，大门被他摔得一声狠响。
傅瑶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只觉得一阵阵热血伴着心酸直往天灵盖上涌。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待她？当初是谁不在乎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新人，为了他的尊严和面子愿意陪着他跟做贼似的谈地下恋的？当初是谁想方设法帮他找资源拐着弯提携他的？又是谁结婚的时候只要他出了九块钱就把整个人都给了他的？他那时说好的等将来混出头了要给她的戒指和婚礼如今一样都没兑现，上节目时为了宣传新剧从来也不解释对女主角是否有意思的问题，她几时不是为了他正当红的事业着想半个字都没有埋怨？
可他居然不信她，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肯好好和她说，居然打她！
傅瑶觉得委屈极了，脸上的疼痛一路疼进了心里。这种感觉就算是被影帝谢琛当面嘲讽她演技烂，剧组换了人顶替她的女主角色，被广告商约满不续，被论坛挂她那些污七糟八莫须有的事，还有那个叫什么吃不起龙虾的土豆货冤枉她潜规则这一切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些人都是外人，都是她可以告诉自己冷着一张脸不去在意的人，可方凯不是，他是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拥有的家人，可他居然这样对她！
她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随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全是泪，妆已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追出来上了车又紧跟着方凯的车上了马路的，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追上他狠狠揍他一顿，问他凭什么这么委屈她。
但他有意要摆脱她，明知她开车开得不好，往日里他总是笑着对她说“没事，你去哪儿我都载着你”。但今天，他却把那手开车的好技术耍得极溜。
傅瑶只觉越发痛愤。他越是这样，她越不肯服输，越想抓到他追究个清楚，她从来没有这么开过车，更没有在脑子还一阵阵发晕，情绪极为激动的时候这么开过车。
又一次变道试图想要别停他的时候，一辆货车忽然从拐弯处高速开了过来。猛打方向盘用力踩下刹车的那一瞬，傅瑶后悔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后悔，车子已经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旋儿往护栏上撞了过去。
世界骤然一片黑暗。
***
“阳阳，阳阳……医生，病人醒了！”
傅瑶被这猛然在耳边炸响的声音惊得蓦然睁开了双眼。然后，她愣愣地盯着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闻着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出了会儿神，脑海里有良久的空白。
还活着。这三个大字浮上心头时，她忽然觉得好像生平第一次懂得了谢天谢地的意义。于是又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只是觉得身子有些沉有些酸痛，但有知觉。
再一个激灵，赶紧摸了摸脸，没有纱布也没有伤痕——这又要谢谢祖师爷了。
“别乱动，你还打着点滴呢。”坐在病床边的这个陌生女人急忙按住她的手，这人戴着副很朴素的眼镜，透过镜片可以清楚地看见后面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傅瑶想说话，开口时觉得嗓子干得有些刺痛，于是果断地和电视剧桥段里一样先说了个“水”，对方连忙又给她倒了杯水送到嘴边。
医生很快就来了，傅瑶一边由着他检查，一边问身边这个疑似公司派来的助理妹子：“心心怎么没来？”说着又皱着眉头扫了一下四周，“公司怎么搞的，就把我安排在这儿？是生怕明天没照片上头条版面是吗？那混蛋呢？”
话音落下，眼镜妹子忽然就定住了，看着她的眼神极为古怪。在定眸看了她半晌后倏地望着正在淡定例行公事的大夫，声音里的焦急十分明显：“医生，你快看看，她是不是脑子有后遗症了？”
“什么后遗症？”傅瑶有点儿不爽了，“我问你话没听见吗？”
“阳阳，你看看我，”她忽然凑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问傅瑶，“认得我吗？我是杨杨啊。”
我去，什么羊羊羊的。傅瑶本来还以为她在这普通病房里叫自己什么羊是在掩饰身份，虽然她觉得这个策略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说自己的脸那就是个标志啊，既然都把她扔这儿躺着大喇喇地给人看了，名字还用得着藏？但这么一听，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你谁？”傅瑶问这话的时候还有空看了一眼医生和周围病友的家属看她的表情。奇怪，怎么都好像在围观普通病情现场，他们难道不应该拿出手机来拍照录像么？
眼镜妹子立刻流露出“完了”的眼神：“我是杨杨啊，夏清杨！那你呢，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傅瑶有点懵了，见惯了圈子里那些小手段的她也有点摸不准这是在唱哪一出了。她下意识转眸看向了正凝眉观察状等着她答话的医生。
“程沐阳！”夏清杨已经先有些崩溃地喊出来了，“医生，她不是溺水吗？怎么还失忆了呢？”
医生忖思道：“理论上来说，缺氧的确是会对大脑产生影响。不过她溺水的时间很短，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症状确实比较罕见，具体情况还要做个详细检查才能知道。”
傅瑶实在懒得再扯了，干脆吩咐了一句：“算了，你还是打电话给心心，让她过来吧。”
夏清杨眼带沉痛地看了看她，忽然想起什么，忙从包里摸出了手机翻到相册递到她面前，说话声已有些哽咽了：“你看你看，这是我们去年放假一起去Y市旅行的时候拍的，记得吗？还有这张，是上次我去探你班的时候给你拍的。”
傅瑶呆了呆，拿过手机盯着那上面两个笑得十分灿烂的妹子看了许久，末了，有些木然地按了一下home键转回主页，点开相机，自拍模式……
她猛然惊恐地抬手捂住了嘴。半晌后，手缓缓上移，脸，鼻子，眉毛……
傅瑶沉默了半晌，直愣愣地看着手机。蓦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点开网页，键入“傅瑶”两个字，搜索，0.1秒后，页面几乎被同一个黑色的标题覆盖——
“演员傅瑶于5月6日下午在台海路发生车祸，当场身亡。”
正文 葬礼&试镜
傅瑶很佩服自己接受现实的能力, 这得归功于她曾经拍过看过的那些片子, 还有闲来无事时看小说积累的经验。因此她只缩在医院迷茫了三天之后就接受了自己重生, 且还是重生为一个一无所有十八线小演员的事实。
这个叫程沐阳的丫头今年才二十五岁, 说起来这倒是让傅瑶年轻了四岁回去, 但也仅此一个比她强的地方了。除此之外, 北漂族, 外形一般，要啥没啥。不过这妹子还挺努力，在坚持不懈地跑了N个剧组做了N回龙套后终于刚签了个小公司, 如今也算开始有机会演带点台词的小配角了。谁知前两天拍一场和女主角的争执戏时意外脚滑掉进了游泳池里，不会游泳的她就溺了。送到医院后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就变成了“死而复生”的傅瑶。
至于这个叫夏清杨的……傅瑶看了一眼正抱着笔记本坐在床边啪啪啪飞快敲字的眼镜妹子, 她是个编剧, 和程沐阳是两年前在一个剧组认识的，因为小名同音, 本就投契的两人顺理成章地就成了好友, 现在合租在一起。这人有个特点, 就是写剧本时特投入, 本子感性时她也容易感性, 比如三天前自己刚醒来那会儿。本子理智时……嗯, 就比如现在这样，她看起来就特别冷静了。
“我要吃苹果。”傅瑶做大明星做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一边拿着遥控器换台, 一边吩咐道。
夏清杨随手拿起苹果丢到了她面前：“能起床了，自己去洗。”
“……”傅瑶最讨厌程沐阳的两点之一，没地位！
她撇了撇嘴，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洗手间去把苹果洗好了出来，刚咬了一口，电视机里女主播甜美的嗓音就传了出来。
——“傅瑶的告别仪式将于明天早上十点钟在芳园举行，治丧会由傅瑶的丈夫方凯主持。家属和经纪公司方面表示由于傅瑶生前最喜欢热闹，也很疼爱她的粉丝，所以这次告别仪式将不会限制粉丝和媒体进场，但希望大家能够保持秩序……”
“混蛋！”傅瑶忽然扬手就把苹果朝电视上砸了过去，屏幕上正好出现的那张满是沉痛的俊脸被丢了个正着。
“叶新蕾你个过河拆桥的老巫婆！”傅瑶气得胸腔里都发疼。想当初她念着和新叶的情谊，别的公司来挖她，她全都是一口回绝的，那些人都说她目中无人，她都无所谓。结果她换来的就是这个？死了之后居然还要被姓叶的和方凯联合利用炒作！
病房里其他病人家属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夏清杨推了推眼镜，合上笔记本走过来把她拉了出去。
“你怎么了？”走廊上，夏清杨问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傅瑶了？”不等她说话，又续道，“你就算喜欢她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一股酸涩的热气从心底直往上冲，傅瑶觉得眼睛酸得厉害，但她强忍住：“他们在炒作！你看不出来吗？利用一个死人炒作！”
“那又怎么样？”夏清杨皱着眉静静看着她，“这事儿归你管？程沐阳，你还知不知道现实两个字怎么写？你看了你□□的存款了吗？住院费你还要自己掏一半你知道吗？你寄给阿姨的钱够吗？今天早上你老板还在打电话催你出院赶紧去剧组报道再领个配角演演，你明天能行吗？”
傅瑶愣住了，夏清杨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她倏然从暴怒不甘中清醒过来。是啊，这圈子是什么样她不是早就清楚了么？还期待什么呢？不过是再一次被人捅了一刀罢了，她有什么可不习惯的？何况那个大明星傅瑶已经死了，再愤怒再不甘有什么用？她如今只是个每天要愁生计的小演员，眼下的处境才是她最需要面对的现实。
片刻后，她咬了咬牙：“我明天早上就出院！”
***
□□存款：4000.00。
傅瑶对着这个数字已经无语了，就这还得感谢程沐阳把密码设地相当简单，就是用的生日日期，不然此刻这全副身家她是一分钱都动不了。
夏清杨虽然昨天话说的重，但其实是个心软的，一早就已经帮她把医药费垫了。于是最后傅瑶只按照程沐阳一贯的习惯，先打了两千块给她那个并不知情的妈。
这还是个有妈的呢。她笑，忽然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一手带她长大的奶奶死了之后，叔叔婶婶不肯养她这个命硬克死爹妈的，最后借钱的时候倒是来得像坐了火箭似的快。
从医院出来之后夏清杨因为要赶着去公司开会，所以两人就在门口分了手。傅瑶习惯性地站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还没等拉开车门，就想起了自己现在囊中羞涩，司机催她赶紧上车，她咳了两声，假模假式一脸装相地说了句“算了，刚出院坐车累得慌，我还是散散步”。
出租车司机甩了她一个“有毛病”的眼神后绝尘而去，她默默地走到了公交车站。
陌生的站牌，她在上面找了许久，最后一辆线路为G73的公交引起了她的注意。
——芳园站。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早上九点二十。告别仪式是在十点……理智一直在告诉傅瑶不要去管不要去看，但等她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已经挤在了G73路公交上。
算了。她自我解嘲般叹了口气，就当是去给自己送个行吧，好歹她那么多名牌衣服鞋包帽还有各种财产也一分拿不回来了，心疼啊！
公墓地界，远离城市喧嚣，本应该相当宁静。但今天，这里却有着别样的热闹。远远地，傅瑶就已经看见了排成长龙的各种私家车，还有举着横幅和摄像机的人群。
她低声咒骂了一声，然后一边给自己做着绝不会被认出来的心理建设，一边走进了人堆。场地外有人负责分组，除了粉丝代表和各家媒体代表能够和演艺界的人一样进会堂里面之外，其他的都只能留在外面的空地等候。
毫无疑问，程沐阳这个演艺界边边角角的身份，也充其量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傅瑶就这么站在人堆里，谁也不认识她，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这本来是她的告别仪式，可没有人知道她就在这里。她忽然有些想笑，但下一瞬她看到有几个女孩儿拿着花在抹眼泪，她又笑不出了。至少这一刻，还是真的有人因为她的死而伤心。
太阳越来越烈了，治丧会工作人员开始分发黑色的遮阳伞。傅瑶拿到手里的时候发现质量居然还不错，她真特么佩服方凯还能这么贴心。
又有工作人员举着花圈送了进来，傅瑶站的位置不大好，看不清上面的字，但前面有人窃窃私语传达着消息。
——“居然是谢琛个人送的……他不是和傅瑶不和吗？”
——“那是演戏时候的分歧吧。毕竟合作过，人都死了，谢琛送个花圈也很正常。”
正常个屁！傅瑶磨牙，作秀！都是作秀！
要说她当初走衰运的开始，那绝对要从这个自以为是的谢琛说起。那时她通过了电影《王战》的女二号试镜，虽然知道片方看中的还是她作为资深花瓶的外形，但心里仍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要知道这部电影的班底相当强劲，导演有名不说，两个男主和女一号也都是影帝影后级别。尤其谢琛，今年又入围了金龙奖最佳男主角，妥妥的大热门。她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好的资源，可以和他演对手戏。
结果她做梦都没想到开拍当天她因为感冒头疼导致记好了的台词屡屡出错，谢琛那个没风度的，居然直截了当地就冷着个脸当着那些来探班的媒体说她：“傅小姐，如果你是需要找个人陪你练台词的话，我建议你去报个演技速成班。”
之后就是如噩梦般的连续伤害时间，被剧组丢，被广告商丢，被媒体挂，被论坛挂，被微博挂……啊啊啊！不行，想到那个家伙她就气！
连带的，她看着那个花圈也相当不顺眼。
她心里正翻腾着火气，忽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看见个长得颇有些秀气的年轻男人。
“沐阳，你怎么在这儿呢？”他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珊姐在那边，叫你过去。”
傅瑶也没管他说的珊姐是哪个，这种场合能遇到个圈里人带着她自然是最好不过，于是二话不说地跟着就过去了。结果一到近前，她才发现原来对方说的珊姐就是乔珊，前年演了部宫廷剧的女配突然红了，这两年也开始接一些电视剧的女主角色，算是剧圈的二线偏下位置。
她也是程沐阳之前所在剧组的女一号。
“出院了？”乔珊斜眼瞥了傅瑶一下，“走吧，陪我去拿点儿东西。”
傅瑶陪着她上了保姆车，还以为要拿什么，结果发现她居然坐下了，还吩咐自己关门，接着司机发动了引擎……
“你不参加完告别式？”傅瑶这才知道她是要走，脱口问道。
乔珊一边补着妆一边轻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是真来参加的？这种场合过来一趟送个花圈意思意思让媒体拍个照报个道就得了，真当我闲着呢。我可不像你，不过溺了个水就在医院赖了好几天，只跟剧组请了半天假而已。”
你妹，拿姐的告别式当你的垫脚石呢，当心炒糊了你。傅瑶没好气地默默转过头翻了个白眼。
“那你要我陪你去哪儿？”她硬着声音问。
“好事儿。”乔珊红唇一勾，冲她笑道，“带你一起去博悦试个镜。”
“博悦？”傅瑶呵呵了，这种机会还能带着我，你会那么好？
“怎么样？高兴吧？”乔珊还以为她是被这馅饼给砸晕了，颇有些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就是那部他们公司投拍的大制作古装剧《山河记》，准备和澄天投资的《九川》打擂台的，正选女三号呢。没准你还能见到谢琛哦，你看我知道你是他的铁粉才特意带上你，够意思吧？”
傅瑶都没心情吐槽她分明是见到自己才临时起意这回事了，程沐阳居然是谢琛的铁粉？！这妹子什么时候瞎的？！
“到时候你就在我前面出场，”乔珊又说，“这种机会你那个三流小公司可帮你挣不来。”
话说到这儿，傅瑶一下就明白了。这不就是担心前面的竞争对手把评委的胃口已经吊起来了，所以需要找个小透明再去调和一下，最好是素质差到让评委陡生“你丫咋也敢来”的抵触心理，这样等她这个二流的紧接着出来了马上就变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惯用手法么？
傅瑶虽然原来也经常被嘲讽演技烂，但除了当初谢琛那一回之外就从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么糟心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想要反杀就得和以往一样靠能气死对方的颜值，可是……这就是她最讨厌程沐阳的两点之另一：没有花瓶价值！
不过这女人既然都藐视自己到这份上了，不去还真对不起她这么看得起程沐阳。
不就是去博悦试个镜么？我傅瑶什么场面没见过，谢琛算个屁，去就去！
正文 一线大咖
博悦传媒集团位于近二环的银桦广场路段, 那里有一幢全玻璃镜面的大楼正面朝南, 十分醒目。远远地, 就可以看见楼下有粉丝蹲点。
当然, 有名气的明星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徒步走正门的, 所以傅瑶也很自然地就跟着乔珊直接从地下车库上了电梯。
直达第九层。
“叮！”
电梯门打开, 一阵喧嚣便混着脂粉味扑面而来。
候在走廊上的女人们有些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有些全然没感觉似的自顾自补着妆聊着天儿，还有些冲乔珊特标准地友好一笑后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也开始试探性的闲聊。
没人搭理傅瑶，这点她还真不习惯。不过她倒也懒得和乔珊之流的人瞎聊, 看她们还没开始试镜就演地这么开心，索性找洗手间交水费去了。
经过开放式办公区域时，傅瑶看了一眼这自然丛林式设计的办公区, 连旋转式楼梯都是森系风格的, 看着很清爽。本来一切都很顺眼，可是放在楼梯口的那个谢琛的人形立牌实在太煞风景！
她哼了一声, 头一扬, 甩着马尾就走了。
结果她到了洗手间一看, 瞬间无语了, 里面全是人！一个个对着镜子不是化妆就是练台词, 还有自我感受形体的。再过去挨着推隔间的门, 全关着——不用说，肯定是在暗中备战。
傅瑶只好转身去下一层楼。要说这情况她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个资源是真好, 看这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告别会而耽搁的试镜就知道了。其实她当初也竞争过女主的角色, 只不过最后剧圈一姐周莹颖毫无悬念的空降了而已。
八楼也有人，但比起楼上果然就清静多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愿意和利益争夺地离太远的，这会产生心理上对信息接收速度的忐忑。于是傅瑶慢悠悠地交完水费之后，又从楼梯慢慢往上走。
才走了半截，她一抬头就看见立在落地窗拐角处的那个一人高的人形立牌。
又是谢琛！这是金龙奖最佳男主角提名候选者的单人宣传照，是颁奖礼组委会那边统一组织拍摄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黑色西装造型，背景就是金灿灿的龙型奖座。
这货也不晓得是不是还没出戏，那淡然的冷脸让傅瑶怎么看怎么觉得阴郁，好像他就是电影里那个变态杀人犯。她黑着个脸走上去，静默了两秒，忽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立牌晃了晃，没倒。
“长得真讨人厌。”傅瑶抱着手审视状冷冷吐槽，“鼻尖没有二两肉，不是变态就是受；瞳色比人黑，渣男渣成灰；嘴贱地生风，狗鼻子插葱！这么高调，到处挂牌子，小心颁奖礼那天扑成柏油马路！”
她越说越来劲，伸手使劲往那张脸上戳，戳，戳。最后觉得戳的不爽，索性抬脚用力一踹，这一回，牌子一晃，往后倒在了墙上。
“以为自己多帅，”傅瑶冷笑，“根本就是个路人脸，你这照片倒下去都能砸死三个比你颜值高的。”她突然觉得超爽，好像这几天以来所有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她抬起脚准备再踹两下。
“是吗？”一个淡淡凉凉的声音略带嘲讽地突然在身后响起，“那你所在的地方幸福指数还挺高的。”
后楼梯间太安静，这声音居然有回响！
傅瑶后背瞬间麻了一下。我去，这音色这调调怎么还有点儿熟？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晃了两晃，转过头，怔怔地瞪着眼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过来立在了她面前。
“……”她再也没办法保持平衡了，身子一歪，脚放下来就重重踩在了立牌上，“咔擦”一声，牌子折了。
谢琛神情不动地撇眸看了一眼她的脚下，傅瑶控制着想要往后跳开的冲动，暗暗咽了口唾沫，发挥二两演技扬起下巴故作镇定地望着他，慢慢把脚收了回来。
“不好意思，”她说，“认错人了，误伤。”说完一副淡定的样子弯腰把立牌给扶了起来。
摆正，咔擦，腰以上都倒了下来。
再摆正，咔擦，继续倒。
“咳咳……”傅瑶清了清嗓子，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说道，“那个，你这牌子反正是宣传用的，就当派发给粉丝了吧，这再粘起来也挺费事的。”
“好。”谢琛干净利落地说了一个字。
这回傅瑶有点儿不确定了，他居然这么干脆？
谢琛视线往旁边一指：“搬走吧，发给你了。”
“……”她就知道！
但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什么？除非真不想在这圈子里混了，不然这时候得罪他绝对没有好处。何况她还在别人地盘上呢！
她忍住暴躁的心情，呵呵干笑了两声，忍辱负重地把人形立牌扛在了肩上。偏这时手机又响了，乔珊在电话里拔高了音调让她赶紧上去准备试镜。傅瑶也没心情再在这儿耗着，果断加快了爬楼梯的步伐三两下就拐过角没影儿了。
谢琛皱了皱眉，捂了一下小腹，暗暗深吸了口气。
一旁的经纪人马赫早就憋笑憋趴了，这时走过来带着笑腔拍了拍他：“没事吧？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事关男性尊严，可别真成了受了。”
谢琛看了他一眼：“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诡异。”
马赫茫然：“为什么？”
谢琛慢慢往楼上走：“陆超然说他上次看了个帖子，《娱乐圈十大经纪人受星》，你排第一。”
一秒钟后——
“我靠！他们瞎了吗？！”
***
傅瑶扛着立牌回到了九楼，没好气地随手把“谢琛”往身边的墙上靠着一杵，立刻吸引了一片目光。
乔珊看了她和牌子一眼，脸“唰”地就黑了。
本来正在和乔珊说话的女演员倒是笑了，瞧着傅瑶意味深长地说：“可以啊，这是找影帝助威呢？待会扛进去会加分吗？”
坏了的立牌有点儿不稳，傅瑶正觉得心烦，随手又往“谢琛”身上敲了一下，顺口回道：“残次品就这德性。”
对方怔了怔，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你说谁呢？”
傅瑶还没开口，突然就有人“啊”地惊叹一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随即倏然安静下来的周围又相继响起了倒吸气的声音。
乔珊的经纪人卢涛立马碰了一下她，然后自己连忙当先满脸堆笑地走了出去，先是主动伸了手去跟马赫握了握打招呼，接着回过头来对眼前的人笑道：“谢仙儿好啊，今天您来看试镜啊？”
谢仙儿这个称呼源起于两年前谢琛客串的那部玄幻电影，他在里面演了个传说中只有五分钟戏份的仙君。但因为扮相和演技在观众眼中都是大写的赞，所以网友们自那之后就开始亲切地称他为“谢仙儿”，渐渐地也就延续开来。这是个美称，且亲疏皆可，刚好适合拿来套近乎。
但傅瑶听着有点儿想呕，这货也能叫仙儿？
不过当事人却很自然地笑了笑：“顺路来凑个热闹而已。”
卢涛忙点头：“正好我们家乔珊今天也来了……诶？姗姗呢？”装瞎似的四周望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墙边，“诶珊珊你干嘛呢？”瞬间把在场注意力都引向了那头。
傅瑶靠着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乔珊拿着张纸巾在谢琛的人形立牌上擦啊擦，那珍惜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故宫修复文物呢。
听到经纪人叫自己，乔珊才像是猛然回过神似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过去。末了她望着那三人时脸上还露了些心疼和遗憾出来，说：“这坏了，好可惜。”又带着些期许地笑望着谢琛，“谢影帝，这个你们应该不会要了吧？待会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让我带回去呢？”
我去！这是周围所有人的心声。
但这种套近乎的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给干了，于是立刻就有人紧随其后也附和着要谢琛也送一个签名的立牌给她们。
谢琛只微微笑了一笑，没有特意回应谁，这抹笑就好像是对着所有人笑的，但你定睛一看又抓不到落点。
这种技巧傅瑶很熟，那是一线必备，二线看齐，三线死练的技能。
然后，身为圈内一等经纪人的马赫非常有默契地立马接过话头，笑道：“大家就别为难宣传部了，他们一共就准备了十来个，说是要拿到颁奖仪式上帮谢琛走十几轮红毯用的。”
话音落下，一圈人也不知在谁的带领下纷纷就笑了。恰好这时上一个甄选者打开了试镜室的房门走出来，谢琛便随口道了个“谢谢”，径直穿过人群进去了。
他经过傅瑶时也没扫她一眼，就好像转眼已经忘了她对那立牌所做的“踩踏之功”。
“砰”，门关了。
随后又进去了两个人陆续完成试镜出来之后，过了一会儿，里面工作人员出来喊了声：“37号。”
两秒内，没人动。
“看什么？该你了。”卢涛没好气地指示了傅瑶一声。
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让傅瑶皱了皱眉，但她没说什么，“哦”了一声之后一手抱起身边的立牌就要转身往里走。
“你干嘛？”乔珊脱口问道。
傅瑶做出一副讶异的样子指了指先前和自己说话的那个女演员：“她不是好奇这东西能不能加分吗？我进去先帮你们试试。”
说完一甩头发打开门就迅速闪进了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知道外面的人肯定是不会再用这个道具了，心里总算爽了一丢丢。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辛苦扛上来的，就算要充作道具使那也该是自己来，凭什么让她们捡现成点子来用？
“哟，这干嘛呢？”评委席上有个穿着一身粉，一头短发烫着波浪染着紫色的中年女人，那是博悦的其中一个副总文若玲。此刻她正笑着望向坐在边上的谢琛，“谢仙儿，这是混进了你的粉丝啊？”
正文 把戏
傅瑶从文若玲的话里听出了三分对自己旁敲侧击的调侃。
其实她也知道, 像《山河记》这种有着明确企图的大制作电视剧, 选角肯定是要衡量着对手来的。《九川》那边的主角团一水儿的全是已经成名的演员, 光是男主角人家澄天就用了自家的一哥陆超然, 女主方面最近圈子里也有风声说在接触袁薇。至于女二已经定了是李思青——那是傅瑶这两年的直接对手, 这阵子自己走霉运失去的资源基本上大半都流失去了对方手里。
而《山河记》这边, 采取的也是相同模式, 男主自家红人来，女主找外面的大牌合作。男二女二则基本也从自己人中考虑，如此类推。到现在选女三号了, 虽然看似选择范围扩宽了许多，很多像程沐阳这样的小演员也能被各种托关系临时塞进来碰个机会，但不管怎么说, 女三号虽然是女三号, 也好歹是主角团里的一员，肯定名气和实力都不能太吊车尾。
所以一个没背景没知名度的新人想要拿到这个角色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除非真的是适合到让片方舍不得放弃你。
因此在文若玲眼中, 傅瑶的这种举动显然就是在试图玩些小把戏以求在众多成名演员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路来。
对于文若玲的这句调侃, 谢琛只是意有所指地淡淡一笑：“原来这年头粉丝表达爱意都这么粗暴。”
在场众人的目光落在那块已经几乎被折腾成残腰的人形立牌, 随即都笑了起来。
傅瑶当做没听见, 自顾自把牌子立到了一边, 然后牵了牵唇角，笑着看向评委席：“抱歉，因为不清楚有没有对手戏部分, 所以临时借用了一下道具, 希望谢影帝不会介意。”
“你叫程沐阳？资料填的不全啊，之前演的比较多的是哪类角色？参加过哪些剧组？”文若玲翻了翻面前的简历，那是卢涛临时帮填了递进来的，除了名字公司之外其他一切不详。
傅瑶差点儿张口就说“女神”，幸好及时打住了。她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脑子里闪过程沐阳的那些经历，觉得没什么可修饰的，于是直接回道：“龙套，跟了很多组。哦，最近正在乔珊主演的那部《幸福是你》里演了个反派配角。”
这话说出口后，文若玲倒是左手支颐状多打量了她两眼。眼前这个看起来各方面条件都并不出挑的小演员，性格倒是和一般十八线新人有点儿不一样。这张口说自己是跑龙套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毫不掩饰，一点也不见羞赧或者尴尬。提到乔珊的时候更不像是在抱大腿，而是单纯觉得对方的名气比自己大，这样的信息说出来更容易让别人明白而已。
她忽然来了点儿兴致，这么有自信不怯场，莫非这真是一颗等着挖掘的明珠？
“行，那就开始吧。”文若玲让工作人员把需要表演的台词片段给了她，表示有五分钟的熟悉时间。
傅瑶拿到手里后一看，一愣，居然还真是个对手戏片段！再一看，还是场感情虐戏。其中男角色的台词只有一句，起了个开头引领的作用，剩下的都是女角色的自我抒情。
傅瑶演戏一直有个很自我的弱点，就是她相当不擅长演真情流露的感情戏。不知道为什么，甭管是什么情，反正一到要表达内心强烈情感的时候她就特别放不开。尤其是和别人演对手戏，感觉更是相当别扭。
曾经有一次她也遇上过一个演技同样不怎么好的当红偶像男星，两个人合作演一部热门小说改编的爱情电影。然而一个演戏只顾着耍帅，一个演戏僵硬缺少回应，最后出来的同框效果相当搞笑，当时来探班的原著作者非常耿直地“噗”一声就笑翻了。她僵着脸觉得挺没面子，之后宣传的时候也不乐意再和那个男星同台，一直坚持觉得是对方拖累了自己。
所以后来别人当她是花瓶，她渐渐地也就理所当然的只负责美了。
五分钟时间转眼就到，好在台词不多，傅瑶背功还是靠谱的，觉得应该没问题。
“这是给你配戏的搭档，”文若玲给她介绍一个工作人员，“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了。”
“等等！”傅瑶果断出声，“我可不可以就和这个牌子一起演？”她赶紧又把前一刻还嫌弃得不行的谢琛的人形立牌抱在了臂弯里。
“嗯？”文若玲和其他评委都笑了，“你还真要和这牌子一起演啊？”说着笑看了谢琛一眼，“谢仙儿，你魅力也太大了。”
谢琛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瞧着她。
“不是，我这个人比较讲究感情培养，”傅瑶忍住内心的嫌弃说，“准备的时间不大够，我怕感情跟不上。这牌子跟了我半天了，演起来比较容易进入状态。”
“那行吧，随你。”文若玲等人毕竟在圈子里待了这么久，见过的比这奇葩的事多了去了，所以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傅瑶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转过身面对着这个“腰有点儿残”的“谢影帝”，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开演。
“等等。”又有人开口打断了进程。
所有人一顿，转过头循声看去，望着谢琛。
“怎么了？”文若玲问他。
“文总，”谢琛转过头说道，“正好今天碰上了，既然这位……”他又看了一眼简历，“程小姐。她觉得对着我更能入戏的话，那我就帮她对一对台词吧。”
话音落下，全场静默了三秒，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了一个字：啥？！
“你认真的？”文若玲也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抹讶色。
谢琛用实际行动代替了答案。
傅瑶看着他起身一步步走过来，只觉背脊一阵冷麻，几乎是瞬间心里的阴影就嗖地蹿了出来，她想起了当天《王战》的片场。
“数三声后action开始。”谢琛侧身对着她，说话指示着工作人员。
于是……
“一，”
“二，”
“三，”
“Action！”
——“你还有什么话说？”前一刻还淡定悠闲着的人，这一刻开口时，语气中已满是沉甸甸的隐忍痛愤。
情绪不多不少，多一分就带快了节奏，少一分就不够心痛。
评委席上所有人目不转睛屏息静气地看着。
一时懵了圈儿的傅瑶：“……”花擦第一句台词是什么来着？！
谢琛已经慢慢转回身来，目光缓缓对上她的，这一眼，看的傅瑶心里一震。
“怎么不回答？”他眸中隐约有水光闪烁，唇边却携着丝自嘲的轻笑，“这天下和我之间，你到底要什么？”
总算记起了台词的傅瑶：“……”你妹你乱临场发挥什么，根本没有这句好吗？！
他又朝她走近一步，傅瑶本能想退后，但不知为什么一时间竟挪不动腿。于是下一秒，谢琛的右手就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
“就是你这样的眼神哄住了我，”他用了气音，竟还略带仿佛心疼至极又恨到至极的哽咽，“才让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台词已经被谢琛带着跑偏了，傅瑶接不上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僵着脸继续按照原剧本总算说出了试镜开始之后的第一句台词。
“我就是恨苏雪瑶那个女人！我才是你的皇后，我比她先遇到你，陪着你打天下，可是为什么你眼中却只看得见她？！”为了配合上谢琛的情绪，她还拔高了点儿音调，自觉把气愤表现得更到位了些。
全场又静默了三秒，所有人心中又闪过了两个字：浮夸！
文若玲扶额，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原来搞了半天还是颗鱼目珠子。
评委席上有人干干咳嗽了两声：“这……演的是一个场景吗？”
傅瑶听见有人轻轻失笑出声，她蓦然抬眸，看见谢琛那张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深情痛苦呢，这会儿居然就目光淡漠唇角微勾地开始嘲笑她了！
这笑容看在她眼里倍加刺眼，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在她心里这简直就是当天《王战》的嘲讽情景重现。
“谢影帝，”她冷着脸说，“这次试镜没说是即兴发挥吧？贵公司的试镜规则难道是可以随意更改的吗？”
“是没说。”谢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很平静地回道，“不过我记得程小姐好像会看相，我还以为你能看出来我下一句打算说什么。”
“……”傅瑶狠狠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忍下了想手撕他的冲动。
谢琛走回去重新坐了下来，还是那副淡然闲适的围观者状态。
“好了，就到这里吧。”文若玲冲她职业性地笑了笑，“程小姐，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傅瑶很干脆地转身开门走了。
“你觉得怎么样？”文若玲问谢琛。
“不怎么样，”他回答地直截了当，“台词差，演技差，临场应变更差。”末了总结道，“毫无灵气。”
文若玲笑道：“事实证明谢仙儿的大腿是真不好抱啊。”又摇摇头调侃，“张总真不该让你来帮忙。”
“意见一致。”腹部又是一阵隐隐的疼痛，谢琛微一皱眉，复又笑了笑，“所以我准备回去了。你们先忙，晚上一起吃饭。”
文若玲正要说“好”，嘴巴刚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发声，忽然房门又被人打开了。
随即，她看见傅瑶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正文 八卦风云（一）
傅瑶一进来就言简意赅地冲着文若玲微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 东西忘了带走。”
她目不斜视地径自走到了那面还留在原地的人形立牌前, 伸出手去似乎是要拿, 却又不小心碰倒, 于是连忙附身去捡, 脚下却又一个趔趄——
“啪”, 一脚狠狠踩在了牌子上。
傅瑶把彻底被踩成了“半身骨折”的“谢琛”提在手里, 然后看向真人，笑得歉意：“抱歉，见到谢影帝本尊我实在太激动了, 一时没控制住脚。”
言罢，一甩马尾，提着牌子走了。
关门声过去后全场静默了五秒。
文若玲转过头看着某人, 一笑：“你说她到底是你的粉, 还是你的黑？”
谢琛一脸平静地看着那扇已经被关上的门，顿了一秒, 说道：“演技果然很差。”
众人：“……”所以你的关注点到底是什么？！
傅瑶咬牙切齿地就这么一手提着牌子飞快地离开了, 甚至完全忘了去搭理排在自己后面进去面试的乔珊。她气冲冲地步出博悦大门, 正好看见路边有环卫工人在作业, 她就大步过去把残了的人形纸板往人家车上一搁, 冲着被吓了一跳的工人说道：“大姐, 拿去随便卖！”
然后就气哼哼地走了。
她本来觉得今天也算够郁闷了，谁知这还不算完。等她折腾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夏清杨所说的“家”后，打开了房门刚准备甩了鞋子先好好躺一阵, 平复下这一上午被搞得躁郁无比的情绪时, 她愣住了。
一眼望去，程沐阳的卧室里全是谢琛。
墙上的电影海报，时尚杂志随刊送的那种硬照大图，谢琛演过的电影周边——比如靠枕。还有书桌旁的签名版人形立牌……又是该死的人形立牌！
傅瑶深吸了一口气，确保自己还没有心塞而死。片刻后，她十分麻利地搜出来一个箱子，然后把所有能塞的东西都塞了进去，最后又一把抓起纸牌子就出了门。
把这堆“垃圾”往垃圾桶边重重一放之后，傅瑶转身迈开步子就走，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她觉得走得很爽。
可是刚走到家门口，她却又站住了。
保持着背对走廊的姿势沉默地站了几秒钟后，她忽然低低咒骂了一声，旋身又走了回去。
“看什么看？”她冷冷对着那面人形立牌说，“我告诉你啊，我是看在程沐阳的面子上才勉强收留你，你少得意！”
傅瑶又把东西拖了回去，按照原来的位置挨个放好。
再来回折腾完这一顿之后，她是真累了，毕竟程沐阳这身子骨也不过是才刚刚出院的水平。傅瑶呈大字形地在床上躺着静静出了会儿神，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子里有片刻的放空，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点也睡不着，于是又翻身坐起来，打开了放在书桌上的电脑。
开机音乐响完之后，屏幕上出现了输入密码的提示。傅瑶直接输入了程沐阳的生日，然后毫无悬念的成功了。
她不由有些好笑地轻声一笑，真是个单神经的丫头。
键入“傅瑶，告别仪式”的关键字眼后，她把光标移到“搜索”，深吸了一口气，点下了鼠标左键。
页面上出现了N个意思差不多的新闻标题。
——《傅瑶告别仪式在芳园举行，方凯：“请你们理解我的心情。”》
——《傅瑶离世，方凯曾对友人大哭：“我失去了她。”》
……
如此类似。
虽然理智让她很清楚这些新闻的真实性是相当表面的，但傅瑶仍是心里微微一动，有些酸疼。
她想起曾经和方凯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又忆起他提出离婚时的决绝，忽然也想知道：你真的会因为失去了我而痛哭吗？
抱着复杂的期待，她点开了那个标题，进度条慢慢下移，她扫过一行又一行文字，但越看，她的神情就越冷。末了，她终于冷笑一声，点叉关闭了网页。
多么标准的塑造情圣的套路！她鼻子一酸，却笑出声来。什么“我很后悔答应她隐婚，没能光明正大地爱她”，这种屁话也真亏他能说的出来！当初难道不是他自己说希望能打拼出来之后再公开，所以要地下恋，要隐婚吗？怎么倒变成是她的锅了？！
她起身去倒了杯水，降火似地一饮而尽后总算平静了一些，顺了顺气后又重新坐回了电脑面前，飞快输入了一个网址——那是一个相当有名的娱乐八卦论坛。其实很多公司都会有专门的人员在这些论坛里潜水或者发帖引导一些风向，有些下作点儿的甚至会利用这些平台抹黑一些对手艺人。
至于艺人自己，有些也会时不时在这里潜水窥屏，小部分人还会自己注册个ID下场参与。
页面打开后右上角显示了未登出的ID名，很显然，程沐阳属于后者。
傅瑶扫了一眼她的ID——我是小太阳。很幼稚，但也很乐观。
不出所料，挂在首页头条最高处加粗飘着的帖子标题就是关于她的，她立刻点了进去。
前面的发言她只大概扫了一下，大多都是抱着死者为大的心思说遗憾，节哀，难过的。当然偶尔也会有人站出来幸灾乐祸一下，但这种人也会被更多的路人喷下去。
傅瑶对这些没有多做关注，她直接翻去了最后两页——根据时间推算，最后这几页才会和她的告别仪式相关，才会和方凯那边的通稿有关。
果然，第13页一开头，回帖的关注点就变了——
清风拂柳：“听说谢仙儿也送了花圈啊，谢仙儿果然是个傲娇的好人！”
我最讨厌取名字：“不得不说傅瑶的人缘真的差，要不是因为方凯，估计根本没几个明星会去，有现场的人说好多人都只是意思意思送了个花圈。身为凯粉虽然不明白方凯为什么会娶她，但人都死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最后给凯哥的人品点赞。”
我爱吃香菜：“楼上凯粉就这素质，呵呵。你家主子上半年宣传剧的时候还在和女主炒作暧昧呢，说的好像没绯闻似的。身为药粉我也不懂为什么傅瑶这种完全没实锤的绯闻也能被你们BB，对死者没有起码的尊重就请圆润地滚，今天不想和你们掐。”
傅瑶默默记住了这个ID，虽然她不喜欢吃香菜，但这妹子的性格她喜欢！一阵热血上涌，往时通常懒得看也懒得和那些网友理论的她立马点了回复，然后噼里啪啦的在文字框了写了一段话，点击发表。
——我是小太阳：“赞成香菜妹子，有些人看见别人进了酒店大门就觉得看见了别人被捉奸在床似的。这世上有一种绯闻叫做‘我只拍你进去不拍你出来’，懂？还有，这次的告别式很明显就是方凯那边的炒作，你们见过谁给自己老婆开追悼会还请媒体和粉丝去现场报道他有多深情痛苦的？粉方凯的散了吧，别傻了吧唧地被人当道具使。”
这条留言发出后，傅瑶的手机忽然就响了，她一看屏幕上写的是“石总”，立刻想起这应该就是程沐阳公司的老板，于是滑开屏幕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呢？”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傅瑶顺口回道：“家里。”
“还在家里？！程沐阳你还想不想干了？！”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吼，“我不是让你去幸福剧组找副导演报道吗？你住院睡傻了是不是？要不干脆给你立个碑长眠？告诉你你今天再不过去他们就换人了！”
傅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一上午折腾下来居然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点半之前必须到，不然你这两个月就等着喝西北风吧！”石总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傅瑶也没顾上去计较对方的态度了，下意识地连忙翻出夏清杨的电话给她打了过去，一接通就急急问道：“杨杨，幸福剧组的拍摄地点在哪儿呢？”
***
四十分钟后，傅瑶一头汗地站在了温林别墅区，今天有场男女主的告白戏要在这里拍，顺便补拍之前程沐阳失足掉进游泳池之后就中断了拍摄的那场戏。
她低头看了看表，一点十分。肚子又响起一阵“咕咕”声，傅瑶条件反射性地咽了口唾沫。好饿……她早上就吃了一个发糕，折腾到现在连顿饭都没顾上。
但别墅区有个极不好的地方就是放眼望去，四周全是房子和绿化园，想买吃的就得再重新走出小区大门去找，可这样一来时间肯定就来不及了。
“沐阳。”有人叫她。
她抬头循声看去，又见到了上午在芳园见到的那个秀气男人。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他就是乔珊的助理，熊风。
名字其实还挺霸气的……傅瑶这么想着，看着他停好自行车，拎着袋一看就是外卖的东西走了过来。
“刚来呢？”熊风问完，发现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袋子，便笑了笑，“珊姐也刚回来，心情正好着，让我去给她买了点儿最爱吃的饺子。”
饺子啊……傅瑶又咽了口唾沫，“哦”了一声，然后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继续往前走。
熊风快走两步追上她，拍了她一下：“来，吃一个。”言罢已经打开了袋子，双手拉着袋口冲向她。
傅瑶咳了一声，淡淡一笑：“不用了，谢谢。”不是她矜持，而是韭菜饺子这个东西的味道实在大，她一般拍戏前都不会吃的。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是职业习惯。最重要的是以乔珊那个性，恐怕一笼饺子少了一个立马就能发现，到时再故意到处宣扬说她偷吃，那可就真是给人话柄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一间开着大门的别墅，那里面正在布置着拍摄场地。
剧组里一堆人正围着乔珊有说有笑，傅瑶注意听了一下，才知道是乔珊通过了《山河记》的第一轮试镜。
“珊姐真厉害啊，听说这剧的选角竞争很大的。”
乔珊笑：“还没有最终确定，要再去带妆试一次。”
“珊姐太谦虚了，能够当面通知直接进入下一轮试镜就八九不离十啦。”
乔珊笑得越发明媚了。
熊风走过去把外卖递给了她，乔珊抬眸时正好看见了准备去找副导演报道的傅瑶，于是用目光朝自己经纪人微微使了个信号，后者当即心领神会地叫住了傅瑶。
正文 八卦风云（二）
“小程啊, ”卢涛清了清嗓子, 笑道, “这么巧, 刚刚我们还正和大家聊起你呢。先前你走得那么急也没能问你, 大家都很想知道, 你把谢琛的牌子拿进去之后评委给你加了多少分啊？”
乔珊叠着腿靠坐在椅子上, 用筷子夹起个蒸饺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咀嚼，闻言从鼻子里轻笑了一声。
旁边有个妹子立马道：“估计得一百吧，不然沐阳岂不是白费劲了？多难得的机会正好撞上了她偶像, 这种手段对别人又不奏效。”
周围的人配合地起哄轻笑。
有些出乎乔珊意料的是，对方的反应并没有如自己印象中的程沐阳那样畏缩怯懦，此时此刻, 她的脸上竟然丝毫不见尴尬难堪。相反, 她那是……不以为然的冷笑？
“卢哥真会开玩笑，”傅瑶勾了勾唇角, 一笑, “评委具体怎么打分我哪有资格打听呢, 估计要珊姐这种咖位的才能知道这种机密吧。其实我也很好奇, 不知道这些大制作的试镜打分准则是什么样的, 不如您给我们科普科普？”
两三句话, 就把球踢回给了卢涛，甚至是乔珊。见鬼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别人公司内部的评价标准？但人家都把乔珊的咖位给拿出来说事儿了, 说不知道, 岂不是在打乔珊的脸？
乔珊皱了皱眉，突然生出了一种这女人肯定是在报复自己的感觉，就因为那时拍戏推搡间不小心害她掉进了游泳池里？
可程沐阳居然敢报复她？乔珊觉得有些诧异，更觉得有些可笑。
仿佛是老天也有意帮她反击一下这不自量力的新人，话音落下后一秒，傅瑶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我去！关键时候被自己拆台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傅瑶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子，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果然，乔珊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了，她拎起装着蒸饺的袋子往她面前微微一送，打赏似地：“饿了吧？拿去吃。”
傅瑶没接，笑着推辞：“不了，谢谢珊姐，我怕口臭。”
说完这句话她也没看乔珊的表情，冲着那头元气满满地喊了声“导演我来报道了”，就道了辞自顾自转身走了。
***
开拍第一场戏，是来送外卖的女主遭受到男主妈和女二的羞辱，在挨了男主妈一巴掌之后愤而离开别墅，男主追出去，两人纠缠间男主索性强吻表白的剧情。
导演喊了开始后，傅瑶就站在一边看。
剧情其实很狗血也很无聊，但乔珊和男主的演技都还不错，两个人在彼此埋怨后终于情不自禁吻在一起的场景，让傅瑶忽然想起了今天试镜的时候谢琛秒杀她的那段戏。
她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其实那场戏她也完全可以接成相杀相爱的戏码啊！
领悟到这一层，傅瑶不由有些扼腕。原本她只是埋怨谢琛一出场自然而然就抢了她的风头，加上觉得他有意用高出好几个段位的演技来压住她，所以导致评委觉得她尤其差，才让乔珊真的如愿以偿跟在后面捡了个大便宜。但现在一想，其实她也完全可以反过来，把和谢琛对戏这件事变成优势，演出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来让评委记住她啊。
可惜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怪她潜意识里老觉得自己外形有优势，可程沐阳有个屁的优势啊！傅瑶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一跺脚，自言自语地恨恨说了句“真是笨死了！”
“卡！”这头导演脊背一颤，突然喊了停，脑袋一转冲着她就咆哮了，“你傻逼吗？没看我在导戏？站我背后瞎折腾什么？！滚滚滚。”说完没好气地冲着演员喊，“重来一次！”
乔珊的脸有点儿黑，瞪了傅瑶一眼，转身走了。
傅瑶也被吼地不大爽，毕竟她原来从没被导演这么对待过，别说是带有侮辱性词汇了，就是语气也从没有这么暴躁的。
说起来傅瑶的出道和上位经历其实也算是很幸运和顺利的。当初有部青春校园偶像剧主打全新演员，剧组到许多高校去选角，那年她刚好大四毕业，正好遇到就去了，谁知就被选上了演剧中的女二号，一个校花级的女生。这部电视剧后来播出后意外大火，剧中的几个主角不同程度地都红了，就是那时候叶新蕾找上了她，签约之后很快就为她打造了路线，从定造型风格到剧本角色类型全都一手包办。后来又拍摄杂志封面，还有去参加各种电影节红毯，应媒体之邀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地去蹭时装周，再花点儿钱让微博上那些营销号推一推……连傅瑶自己都有些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女神，好像还挺高端的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就和那几个当初一起出道，如今依然还在后浪推前浪的普通偶像剧里浮沉的演员区别开来的。
有了这样的形象之后，自然广告和影视剧资源也会更好些，渐渐地，她就成了那些人口中当红女星里的一员。
然而这些终归也只是过去了。傅瑶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但终是忍了忍，转身走到了一边去。
***
第二场戏就是需要补拍的冲突戏，其实傅瑶的角色很简单，就是女二的朋友，帮着闺蜜欺负女主的那种设定。
这场的剧情是傅瑶饰演的贾晶晶到男主的别墅找他过去看看借酒浇愁的女二，谁知意外在游泳池边撞上了在这里做兼职的女主“马小柔”，“贾晶晶”表示早就听过女二提起这个人，于是决定出手教训她这个“小三”。
镜头接着上一次她们两开始争执那会儿。
傅瑶其实挺喜欢演这种不需要感情的爽戏的，甭管演的是好人坏人，都不用考虑那么多，只需要占据制高点爽了就是。
于是一开始，她就特别激昂的上了。
“我没话跟你说。”乔珊也入戏很快，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就要错身走开。
傅瑶回身拦住她，特挑衅地斜睨着对方：“怎么？小三被抓了现行，无话可说了？”
乔珊像是受到了侮辱，很气愤地抬起手——
“啪！”一个耳光就猝不及防地扇到了傅瑶的脸上。
全场寂静，傅瑶被打懵了，剧本里哪有这段？难道不该是自己先推她搡她拍她两下吗？怎么一上来自己就被扇了耳光？
几乎是一瞬间，她从乔珊的眼睛里看到了心计得逞的小得意。全场依然安静，傅瑶发现导演还没有喊“卡”。
于是她猛然回过神来，也果断抬手要抽回去，却被乔珊早有准备的一把抓住，然后另一只手又扬起来“啪”地抽在了傅瑶另一边脸上。
火辣辣地疼，让她骤然想起了当天被方凯打的那一巴掌。她居然又被人打了脸，而且这次还打了两边！
傅瑶有点儿毛了。
“你没资格这么侮辱人！”乔珊还能接着台词往下演。
原本这句台词后面紧跟着的就是“马小柔”要走，“贾晶晶”不依不饶拦着继续嘲讽，男主出门看见了之后跑上来护着女主然后对“贾晶晶”撂狠话的情节。
但傅瑶直接上去伸手一把揪住了乔珊的头发，因为程沐阳的个子没有乔珊高，所以她还垫了一下脚，但整个过程相当利落。
然后她一句台词不说，把人薅回来就狠狠推倒在了游泳池边上。
乔珊这下是被揪疼了也被摔疼了，加上受到了惊吓所以“啊”地一声就喊了出来。现场立马沸腾了，导演忙不迭喊“卡”，工作人员连忙冲上来扶她。
傅瑶站在人堆外面，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你是演戏还是打人？！”卢涛先指着她发了难。
导演也吼她：“你有病是不是？还不过来道歉！”
“啊？我演错了吗？”傅瑶忽然微微一笑，“我看珊姐突然打了我两巴掌导演您也没喊停，还以为这场要凭默契自由发挥呢。您说我演的这个角色本来就是欺负女主的坏东西，这都被自己看不上的人连扇了两巴掌了，要还是只动嘴不动手的话，好像不大合人设和逻辑吧？”
这时乔珊刚刚被人扶着站了起来，一听傅瑶这么说，不等导演和自己经纪人说话，立马就炸了。
她作势又要凑上来，不晓得是要理论还是要打架。
傅瑶原来就不是会怕人撒泼的主，更别说她这两天本来就心情躁郁，于是她也没躲。但两人其实还没怎么接触到，周围这些看似劝架的人里不知道是谁就索性往傅瑶身上用力一推，把她推进了旁边的游泳池里。
傅瑶反应快，踉跄着掉下去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拽住了乔珊。
“扑通！”
“扑通！”
应着这两声，两人先后都掉进了水里。
片刻后——
导演站在岸上，铁青着脸看着这回落了水却好端端浮游在水面上的傅瑶，说道：“你马上给我滚！”
正文 八卦风云（三）
傅瑶头也没回地就出了别墅区。
刚一坐上出租车, 她的电话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石总”两个字。傅瑶看了一眼, 没接, 直接丢回了包里。
她按下车窗, 看着阳光下不断后退的街景, 吹着风出神。也不知是不是风吹疼了眼睛, 她只觉眼眶一酸，泪水毫无防备地就涌了出来。
手机震了一路，她也哭了一路。最后下车的时候她一看计程表——68块钱, 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用的是程沐阳的钱包，一心疼，哭得就更凶了。
但司机大哥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什么失恋痛哭、醉酒呐喊的乘客没见过, 只要没遇上不可抗力，钱就还是要照收的。
于是由于自己的冲动, 傅瑶包里的红色大钞到底还是又少了一张。
她有些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 实在是不想再动弹, 进了客厅把包往旁边一扔, 直接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夏清杨回来把她拍醒。
“阳阳, 你老板给你打了三十几通电话，还发了N条短信。”夏清杨皱着眉把手机递给她，“你今天不是去片场了吗？出什么事了？”
傅瑶揉着眼睛把手机接过来, 直接跳过未接来电, 点开了短信。
——“你不接电话是不是？你以为逃避这件事就过了？”
——“接电话！”
……
——“程沐阳，你被雪藏了！”
最后一条短信如是写着。
“雪藏？”夏清杨也看到了，问她，“到底怎么了？”
傅瑶关了手机：“没事。”
夏清杨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想说什么，但还是止住了。“明天要出差跟组了，我先去赶会儿稿子，”她站起来撸了撸袖子，“你要是现在不饿的话，我们晚些时候出去吃吧？我请客。”
傅瑶倒是无所谓，于是点了点头，也打算回房间去上会儿网舒缓下心情。
***
房间里某人的人形立牌就立在书桌边上，傅瑶稍微视线一侧就能看见，于是她顺手丢了件T恤扔到了“谢琛”的脑袋上遮住了他的脸。
之前傅瑶走得急并没有关电脑，所以现在笔记本也只是处在休眠状态，因此屏幕返回之后，页面还依旧停留在论坛上。
不出她所料，此时右下角的消息提示处已经显示有十几条回复消息。她和以前一样根本不打算看别人的评价，她回帖只是因为自己想发泄一下，谁管你们这些凯粉高不高兴呢，于是直接一键忽略。
再顺手刷新了一下论坛首页，又多了不少新发的帖子，她一眼扫去，忽然一怔。
——《乔珊在片场被新人演员打了你们知道吗？！》
“……”傅瑶深吸了一口气，光标移上去，左键点下。
楼主：“你们看微博了吗？剧组有个演女配的演员爆出来的，还有照片哦！”
讨厌我的人多了：“前排，楼主没图说个毛线，上照片啊！到底会不会8啊你？”
于是下一楼照片就被放出来了。
第一张是微博截图，是一个娱乐八卦的营销号转发的，原PO主的ID看起来像是真名，叫“费芊芊”。
微博内容是——“真是吓呆了，万万没想到现在的新人演员这么彪悍，居然一来就要抢女主的戏。自己挡了机位不说，居然还趁拍戏的情节故意真动起手来了！不想让大家去责骂谁，所以给当事人的脸打了马赛克。心疼@我是乔珊，你真的太善良。”
营销号转发的文字是——“现在的新人太浮躁。”
配的图就是后面被单独放出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傅瑶揪着乔珊头发把她推在地上；还有一张是其他人参与进来拉架，而她似乎仍然气势汹汹。
两张结合一看，故事简直呼之欲出。
***
花园餐厅里，清风徐徐。
文若玲和马赫正坐在雕花桌旁一边品着红酒吃着cheese，一边闲聊着，顺道看谢琛在逗他家的傻狗。
“我收到风，”文若玲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意味深长地笑看着谢琛，“袁薇其实上周就已经答应出演《九川》了。”
谢琛依然淡定地在挠自家傻狗“毛球”的下巴，没什么反应。
“是吗？那这么说的话，看来那边也是在等明晚的颁奖典礼啊。”马赫也心照不宣地笑了，“谢仙儿，估计你又要躺枪了，紧张吗？”
谢琛拍拍毛球的脑袋示意它乖乖趴着，然后坐正了身子，很平静地伸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前两天陆超然已经告诉我了。”
“……”文若玲和马赫瞬间感到失去了调戏“气死人帝”的乐趣，都是陆妖花那个大嘴巴！
“你要不干脆叫陆超然跳槽过来算了，”文若玲无奈笑道，“免得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事都往外跟你说。”
谢琛笑了笑，回道：“你就不怕他来了之后曝我们公司的机密？”
“哈哈哈，”文若玲大笑，“这倒是。”
话音落下，马赫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来自微博的提示消息。
“呵，”他滑开一看，笑了，“乔珊那边这是要铁了心在金龙奖之前把存在感刷起来啊。本尊出来发声明了，话题空降热搜第一。”
谢琛其实还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也没问，因为他对这些和自己无关的纠纷并不感兴趣。所以听了也就听了，照样喝他的酒逗他的狗，并不参与。
但文马二人和他就不同了，出于职业需要那是没有兴趣也要创造出兴趣来的，对圈中这些事必须保持高度敏感。于是文若玲拿过后者的手机大概看了看乔珊的声明内容，末了，笑道：“她确实挺会来事的，团队也很懂得把握时机。”
“文总，女三多半要给她了吧？”马赫笑着故意问。
文若玲默认一笑，嘴上却说：“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然后又看了看网上的那两张照片，“咦？这个人……会不会是，程沐阳？”
谢琛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抬起头：“谁？”
“不就是上午那个想抱你大腿的小演员吗。”文若玲笑了笑，“其实她还真让我印象挺深刻的。”
“哦。”谢琛只是了然地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那调调特像是皇帝听了大臣的奏报，然后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朕知道了，退下吧”那种。
马赫倒是挺震惊：“这你也能看得出来是谁？不是打着马赛克吗？”
“用脑子。”文若玲抬手作势点了点脑袋，“一个剧组，一前一后来试镜，排在前面的小透明还准备抱大神大腿抢资源……这些综合在一起，推理出来八成是她。”
“文总，你真是女版福尔摩斯啊！”马赫拍马屁。
文若玲没搭理他，又道：“飞梭那个小公司的老板石浩我也知道一些，最热衷于拉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是以委屈自己的艺人为先。所以，如果不是配合剧组炒作的话，那这个麻烦，程沐阳就惹大了。”
***
傅瑶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微博界面，静静坐了良久。然后，她突然起身去了对面的房间，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杨杨？”
夏清杨正听着歌在敲剧本，闻声把耳机往脑脖子后一抹，回过头：“干哈？”
……估计是在写东北腔的台词。傅瑶觉得自己已经快习惯了，这回只愣了一秒就恢复如常地走到了夏清杨面前，说道：“聊聊吧？”
夏清杨望着她，一顿，伸手合上了笔记本：“好。”
十分钟后——
“所以你是说现在乔珊那边先发制人，”夏清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仅把过错全推在了你头上，还顺势把整件事变成了一场有利于她的炒作？”
傅瑶点点头：“她已经进入了《山河记》的第二轮试镜，这个时候提高话题度对她来说是很有利的事情。而且幸福剧组也不会反对这种免费宣传，至于站出来爆料的那个演员，就更是巴不得自己能博得大众关注。”
“那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也可以用真身站出来反驳？”夏清杨说，“反正你已经被公司雪藏了，不如就试试搏个微博热搜？”
圈子里也不是没有过更极端的例子。有些小有名气的艺人其实一开始都是在网上被骂出存在感的，然后才有了演艺资源，从一堆转瞬即逝的网红里冒出了点儿头。
说起来很现实，但这圈子里的世界就是如此。许多人不怕赞美也不怕被骂，怕的是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站是要站出来的，”傅瑶说，“不过不能直接面对面撕。”这是她原来在叶新蕾手下时学到的，定位既然是女神，自然就不能做会让网友觉得人设崩塌的事情。
虽然现在程沐阳也算不上什么女神，不过一个小透明，将来要走什么路线傅瑶也还没想好，可她现在没有经纪人，也只能凭以往的经验来行事。最重要的是，吵这种架很显然她占不到便宜。别人抱着团，还有粉丝，自己一旦站出去就会被围攻，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那怎么办？”夏清杨皱了皱眉，“你现在也没钱去买营销号和那么多粉丝帮你出头啊。”
傅瑶扬起唇角，一笑：“我有个办法，不过需要你帮忙。这件事的热度最多维持不到两天，因为明天晚上就是金龙奖颁奖典礼，到时候无论是乔珊还是谁，风头都一定会全被那些真正的大牌明星抢光，所以我现在冒出来不划算。但是，也不能让这事变得太平静，不然之后冒出来又会显得突兀。而要保证一定的事后热度维系，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点点放料。”
正文 八卦风云（四）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 一个名叫“我就看看不说话”的娱乐营销大V号忽然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新消息, 主题是：“有知情人爆料, 与乔珊发生冲突的无名演员就是她。”
附送的指路地址直达其就职的著名八卦论坛“听风”的某个相关主题贴, 而配的图正是程沐阳在幸福剧组的片场照。
半个小时后, 转发接近两千, #乔珊片场被打#这个话题再次被刷了上来。
飞梭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 石浩正皱着眉滑动鼠标关注着事态发展。忽然，他发现居然已经有网友把程沐阳的微博给扒了出来，他立刻点进她的微博主页去看, 果不其然，最后一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数已经开始飞涨。
——都是来喷她的。
“这个傻X！”石浩烦躁地把鼠标往桌上用力一敲，手腕上的粗金链子硌的他关节有些疼, 疼痛让心里更加不爽, 他拿起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找到程沐阳的号码就又拨了过去。电话还没接通，门口突然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他抬眸一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石浩把电话挂掉, 没好气地往椅背上一靠, 看着她走了过来。
“不装死了？”石浩冷声嘲讽, “我还以为真要给你立个碑呢。”
傅瑶特自然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双腿一叠, 墨镜一摘，唇角微勾道：“石总真会开玩笑，我这才刚自己付了一半住院费呢, 没钱搞葬礼了, 可死不起。”
石浩看了她两眼：“你今天吃错药了？”他觉得今天的程沐阳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样，但也没心情计较，又道，“网上的消息看了吗？你微博被扒出来了。”
“我知道，”傅瑶抱着手，也很自然地靠在椅背上瞧着他，“是我找人爆的料。”
“……”石浩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愣了两秒后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忽地就炸了，“啪”地用力一拍桌子指着傅瑶，大吼：“程沐阳你丫脑子被门挤了吗？！”
傅瑶也不恼，直视着他淡淡说道：“你没想过为什么乔珊他们要把我的脸打上马赛克？”
“不管他们为什么，总之曝光你的脸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石浩说，“你以为你能走那种被骂红的路线？我告诉你，不等你红，你和导演作对还有抢女主戏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圈子，到时候谁他妈还会找你拍戏？！乔珊不是什么三线公司的艺人，人家背靠的是天玺你不知道吗？你想被业内封杀是你的事，别拖着全公司的人陪你！”
傅瑶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办公室，笑了笑：“您这公司反正都这样了，怕来怕去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搏一搏呗？”不得不说，这个石浩比起叶新蕾真的差远了。傅瑶内心翻了个白眼，像这种应该是经纪人全权操心包揽的事居然还要她这个半吊子来教，难怪这公司底下一个艺人都没捧出来。
石浩铁青着脸刚要发作，傅瑶又幽幽续道：“既然他们打马赛克是为了让网友把焦点完全集中在乔珊身上，那我当然就要出来让他们认识认识我。不过石总您说得对，为了将来的发展，我不适合走被人骂红的路线。所以为了大家的利益着想，这下一步还得靠您帮忙了。”
石浩听她这话居然好像还有后招，于是没好气地冷冷一笑：“你还要怎么作妖？”
傅瑶眉眼一弯，笑得挺甜：“帮我找个靠谱的摄影师拍张照吧。”
***
晚上八点钟，第三十二届金龙奖颁奖典礼准时在锦星大剧院拉开了帷幕。
作为国内最有权威和公信力，且这几年已逐渐在亚洲电影圈里形成一定地位的电影奖项，金龙奖颁奖典礼每一年从三月公布提名名单开始就一直备受外界关注，每一届的红毯都可以说是星光熠熠，就连平时很难同框的一线大咖在这天也会有不少聚在一起，能满足许多粉丝的愿望和遐想。
自打七点钟红毯开始之后，微博上就已经被各种相关话题和明星刷屏，在线直播间里更是热闹到不关弹幕根本看不清人脸。
——“啊！我看到妖花儿了！这套白色印花西装Look简直帅炸！”
——“袁薇袁薇袁薇！女神好美！”
——“我的妈呀，丁蔓女神来了！女神是来颁奖的吗？！”
——“夭寿啦！卓神要迷死我！我仿佛看见了今年开场表演有满天的星星！”
——“啊啊啊！谢仙儿终于来啦来啦！《寂静夜》剧组全黑衣啊，气场赞爆了！谢仙儿真的好帅（泪流满面），求拿今晚最佳衣着！”
——“等等，谢仙儿这是和陆妖花穿的情侣装吗？！”
——“前面凑表脸，谢仙儿和丁蔓才是绝配！”
——“前女友袁薇笑而不语。”
……
仿佛不过片刻的时间，所有人就已经把乔珊被小演员欺负这件事抛去了九霄云外，热搜上一眼看去毫无半点痕迹，如果是两天没刷微博的人估计根本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此时的傅瑶正一边喝着最喜欢的气泡苏打，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直播颁奖礼。她穿着居家服，头发随意扎成了丸子，整个姿态倒也很悠闲自在。
今年的颁奖典礼开场表演是由创作型天王李卓领衔，开演唱会似的一口气唱了提名最佳影片的五部电影主题曲。
傅瑶听得眼睛里直冒星星。她其实一直都是李卓的歌迷，想当初和方凯恋爱时两人一起去听李卓的演唱会，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找了一堆人去。但即便是如此，方凯也能悄悄在下面牵住她的手。
后来方凯向她求婚，就是抱着花清唱了一首当时牵手时李卓在舞台上唱的歌——《今生只需要你》。
天王依然还是天王，但曾经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傅瑶有些出神，心底不期然又隐隐泛出几分涩然来。
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及时将她从这种消极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夏清杨：“紧张不？今晚你偶像要是拿了奖就要连庄了哦。”
偶像？哦，那货啊……傅瑶想起谢琛，额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于是她回：“今年影帝竞争不大啊，拿了也没什么可吹的，拿不到才丢人吧。”呵呵，最好是丢人。
夏清杨回了个无语的表情：“我觉得你这句话才是吹的最高境界。”
傅瑶也懒得辩解了，开始专心看颁奖。
典礼一路顺利进行，除了偶有些颁奖嘉宾或者得奖人发言有些超时之外，其他都恰到好处。
就这么终于到了最佳男主角。
颁奖嘉宾是之前休息了两年的影后丁蔓，今天出场穿着一袭仙气四溢的翠蓝色礼服，上半身蕾丝镂空，下半身纱裙曳曳，看起来性感又婉约。
台下一阵掌声过后，丁蔓笑意盈盈地说起了开场词。
“大家好，我是丁蔓。嗯，可能就是你们觉得已经退休了的那个丁蔓。组委会找我的时候也很担心地问我是不是打算退休了，我当时才觉得事态严重，觉得很有必要出来告诉各位最佳男主角一声，其实只要导演愿意，我真的还可以跟你们演情侣的。”她说到这里，轮流玩笑着点了一下五位提名者的名字，不偏不倚，落落大方。
接着便是看提名候选，随着丁蔓的话音落下，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五个提名人的提名片段。
最后一个就是谢琛，提名的电影是口碑票房双收的《寂静夜》，所播放的片段正是被许多影评人和网友讨论最多的，那段凶手最后自白的情节。
其实傅瑶也不是随口黑，影评人们大多也是说今年的影帝竞争其实并不算大，把这些声音归纳起来的意思就是：有的是演员有实力但是角色发挥空间不及《寂静夜》；有的是演员和角色都只能说一般般，提名的含金量并不高；还有种就是角色其实可以发挥，但是演员实力不够撑不起来的。
因此，当丁蔓拆开信封，望着谢琛所坐的方向，微微一笑念出他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场内场外都仿佛只是又一次见证了一个大热门胜出而已，只有掌声雷动，没有什么争议和失落。
那是真真切切的四个字：众望所归。
傅瑶看着电视里谢琛起身微笑和身边的人拥抱，握手，然后从容地上台接过奖座。她其实内心有点儿复杂。
作为连庄影帝的谢琛获奖感言和去年一模一样——“谢谢所有人，我会继续努力的。”然后微微躬身示礼，转身下台。
这干脆的，估计总导演都要感动哭了，一下子就把节目时长给救了不少回来。
这一晚，《寂静夜》成了金龙奖的最大赢家，七项提名，拿了包括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配角在内的四项大奖。
颁奖礼结束之后，傅瑶默默登录了自己在一个视频网站的VIP账号，又点开了收藏夹里的《寂静夜》。
然后她越看越郁闷，正看到饰演变态男主的谢琛再一次准备犯案的时候，夏清杨忽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问傅瑶明天早上有没有空，帮她去一间挺有名的私立医院找个姓刘的医生拿点儿资料。
她看了，随手发了个“OK”过去。
另一头，颁奖典礼后谢琛却没有参加庆功宴，结束了后台采访后就匆匆走了，许多记者想拍他和袁薇或者丁蔓的同框照片都没有机会。
保姆车上，马赫神情有点儿严肃：“还疼吗？干脆直接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谢琛皱眉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去医院太显眼。先回家吧，明早再说。”
正文 八卦风云（五）
第二天早上, 一晚上都没睡好觉的谢琛起床气还没散, 就被马赫拼死拖出了家门, 塞上车, 直奔市内有名的私立医院。
两人从地下二层的停车场直接上了电梯, 马赫伸手按下了5楼。
电梯升到1楼的时候停下了。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 别说是马赫, 就连正靠在角落里憋着起床气的谢琛也都没有在意。但是，当电梯门打开，一个扎着半丸子头的年轻女人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楼层指示牌, 正准备走进来的时候，谢琛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一下就不淡定了。
“关门！”他虽然戴着口罩, 声音也压低了, 但语气却一扫之前的慵懒，变得急速起来。
马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就下意识地连忙猛按关门键。
“诶诶诶！”谁知这女人居然不退反进, 一个箭步跨过来, 伸出手把电梯门给隔了回去。末了皱着眉头, 一进来就没好气地剜了一眼谢琛, 又顺带扫了下“助纣为虐”的马赫。
她这一眼扫过来, 马赫也一怔，突然想起来什么，忙大爆手速侧身连按了两下“5”取消了楼层, 又重新按了一下4楼。自觉对方应该没注意到, 他才转身避开她的视线走到了另一个角落，垂着眸靠站着。
傅瑶自己伸手按了“3”。
电梯上行，轿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傅瑶看着可以清晰照出三人影像的电梯门，顿了顿，回头看着身后这个男人——鸭舌帽，墨镜，口罩。
两秒钟后。
“这么巧？”她弯起唇角，像是在同他寒暄。
谢琛微微偏转了些头，似乎是隔着墨镜把视线朝向了她：“你在和我说话？”刻意改变后的音色有些沙沉，末了还咳了两声，像是个来看呼吸科的。
“叮！”电梯很快在3楼停了下来。
傅瑶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电梯门打开后就径直走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马赫松了口气，重新取消4楼，按了5。
“还好我看着她有点儿面熟。”他看向谢琛，语气里有些拿不准，“也不知道她是真认出你了，还是随口诈的。”
这个拿不准的答案，是在晚上大约九点半左右揭晓的。
彼时，傅瑶正坐在电脑前颇有些小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炒作成果——微博上，乔珊事件再次上了热搜。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引导风向的主角成了她。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逆转，正是因为网上有一个带V的摄影师突然站出来发了条微博。
——“@我就看看不说话 看姐，无意中看到网友扒出来的#乔珊片场被打#的新人演员照片，觉得很眼熟。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昨天在路上拍到的那个女孩儿，在出租车上哭得很厉害，当时还以为是失恋。”
配图是一张非常有美感的抓拍照片。那是傅瑶亲自选的。为了完美还原场景，她当时完成这场哭戏还费了不少劲，最后完全是因为逼自己又去想方凯那个混蛋才终于憋屈地哭出来的。
这条微博里圈的人就是当初最先曝光她照片的营销大V，这是傅瑶故意为之。因为这个博主对八卦真相比较追求，对还未定论的事件态度也要温和许多。
于是在其转发之后，经过了一个白天的发酵，现在网上的风向已经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质疑剧组炒作的人越来越多，但还有新崛起的一部分，是觉得乔珊恶人先告状的。因为事发至今，这个叫程沐阳的小演员都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显然这不符合初始爆料里那个嚣张跋扈想红想疯了的人的行事常理。
傅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无论是质疑剧组炒作还是质疑乔珊炒作，这两部分人都是她需要的，只要其双方加起来在势头上能盖过帮乔珊喷她的，那她就赢了。
微博上的反应她挺满意，于是又点开了听风论坛的网址。果然，今晚当红的两个话题其中之一就是这个。
论坛上的网友反应也差不多。她笑了笑，这些日子以来总算有了件让她稍微愉悦点儿的事。
傅瑶伸了个懒腰，退出来又颇有兴致地看了眼另一个今晚最红的话题——是关于谢琛的。
事情的起因还是微博上的热门话题引起的，袁薇工作室和《九川》的官博一前一后宣布了她接演女主的消息，加之头天晚上的金龙奖最佳女主角她惜败给了竞争对手，而前男友谢琛却顺利拿到影帝的噱头加成，这件事很快就引发了相当高的娱乐关注度，当然，也引发了粉丝效应。
所以一看帖子的标题傅瑶就乐了，想也知道贴内绝对是一个掐得天昏地暗的世界。抱着一种看好戏，又暗戳戳地希望别人多骂谢琛两句的心态，她点进了这个帖子。
帖子题目——《谢琛演技真好到这地步了？粉丝还看不起袁薇，呵呵》。
在这样的标题引导下，果然，第一页就开始风起云涌了。
谢家一枝花：“谢仙儿的奖不是粉丝评的，有问题请找评审团投诉，别人家的女神不约，谢谢。”
楼主回复：“楼上谢粉装清高笑死人，你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早就被扒透了好吗？和袁薇在一起五年不愿意负责任把人甩了还有脸说，渣男就是渣男。”
广告都去死：“对谢琛路人，但是楼主这话说得过了，谢琛本来演技就牛逼，和他前女友是谁无关。拿奖是实至名归，不该扯演员的私事。”
楼主回复：“是啊，演技不牛逼怎么骗人家五年？呵呵。”
清风拂柳：“呵你妹，袁薇分手后两年就和富二代订婚了你怎么不说？谢仙儿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你怎么不说？这要换成是谢仙儿先订了婚，估计你们又要炸了骂渣男吧？公主病双标的真爽。女神粉脸这么大，你们屁股知道吗？”
越往后面，这帖子的火药味就越浓。再往下翻，居然还有网友跟帖爆料说他在拍《寂静夜》时已经和片中某个女演员有一腿的事，说的简直有鼻子有眼儿，就差层主站出来自曝身份是剧组里的某某某了。
此情此景，实在让身为谢琛黑，且今天早上才刚被他报复，以致差点被电梯门夹住的傅瑶很难不激动。
于是她也夹在中间回复了一条：“谢琛都去看泌尿科了，还仙儿什么仙儿。”
回帖时间：21:32：55。
***
谢琛大半夜的就被震个不停的手机吵醒了，熄了灯的病房里尤其安静，只有窗外的夜色霓虹在隐约闪烁。
他拿起电话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上面的人名，然后接了起来，还没说话，那头已经传来一个亢奋如连珠炮般的声音。
“谢仙儿？谢大仙儿？谢琛？怎么不说话，你还活着吗？”
他皱了皱眉：“陆超然你有病是不是？”
那头正在拍夜戏的陆妖花精神好得不得了，一听谢琛这起床气炸开的调调就是要挂电话，连忙喊：“别别别，等我说完你再睡，估计你那边马上就要不得安宁了，我先来关心一下。”
谢琛没好气地闭上眼：“速度。”
“听说，咳咳，”陆超然压低了点儿声音，刚要说什么，电话里像是忽然有人在叫他，于是只匆匆说了句，“你还是自己上论坛去看吧，已经成热点了。”
然后又风一样地把电话给挂了。
妈的。谢琛有点恼火，他真后悔今天晚上忘了关机。
他正要去按关机键，手机却又是一震，这次来了条微信消息。他顺手滑开，是陆超然发来的网址，还配了两个字：“快看”，末尾是三个感叹号。
被这么一折腾，谢琛的睡意已经被搞走了一半。他懒懒打开床头灯，点开了屏幕上的网址。
浏览器进度条嗖的一下飞到了尽头，网页上，一个带有“HOT”字样的标题出现在了他眼前。
——《有谢粉爆料谢琛去泌尿科了！泌尿科！泌尿科！》
谢琛蓦地睁大眼睛，“蹭”地坐了起来，盯着手机屏幕足足盯了有半分钟。
然后，他慢慢往下滑动着页面，看着那些网友留言，越看脸越冷。
最后的一半睡意也烟消云散。
***
傅瑶后半夜一直在做梦。
相当奇怪，她居然梦到了谢琛。梦里的那家伙用《寂静夜》里那种变态的眼光阴恻恻地看着她，最后冲她冷冷一笑，说了句“你死了”。接着她就醒了，猛地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是大白天。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还有些舍不得离开床，只顺手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摸过来，开了机。
仿佛掐算好了似的，手机刚刚打开，随即石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傅瑶见他一大早就这么激动地找自己，料想多半是相当满意昨天那个料的效果，估计是要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如何开展了吧。她这么想着，微笑着把电话接了起来，刚说了个“喂”，那头就把她的话打断了。
“你这又是走的哪一出？不是说不打算被人骂红吗？”石浩在那头满是狐疑，语气很不满，“你惹博悦是打算干什么？”
……傅瑶有点儿没回过神，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关博悦什么事？
见她半晌没出声，石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突地就炸了：“赶紧滚去看论坛和微博！谁他妈让你在论坛相册里放自己照片的？老子的电话都快被记者打爆了！程沐阳你这是要上天啊，恭喜你，你已经能和影帝肩并肩了！”说完就狠狠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傅瑶懵了。
正文 冲动是魔鬼
防火防盗难防程沐阳。
此时此刻, 傅瑶揉抓着自己的头发, 抓成了个鸡窝状, 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看着论坛网友针对“我是小太阳”所做的总结扒皮帖, 她真的是无语问苍天啊！
她做梦都没想到, 才刚刚回转的舆论走势居然会栽在这里！程沐阳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低调, 头顶着一个和真名相关的ID就不说了, 见谢琛的帖子必进支持也不说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自曝是个圈内人？为什么要在论坛相册放她的片场照？！
傅瑶也气自己，当时怎么就一键忽略了喷方凯的那条留言回复呢？不然她就能早点儿知道其实那时就有凯粉在翻“我是小太阳”的底了啊！
她后悔地一个劲儿揪头发。这真是活脱脱应了那句“冲动是魔鬼”啊！本来以为夹在这些普通网友里暗戳戳地吐槽一句谢琛也不会有什么, 最多就是被他的粉追着骂个几十条，她都打算继续一键忽略了，谁知事情发展居然是这样——
清风拂柳：“我再说一遍, 程沐阳就是想蹭谢仙儿的大腿, 没说的。她和乔珊那件事我本来站她的，现在, 呵呵。”
之前开楼扒谢琛的那个袁薇粉也来了：“我看未必, 估计是粉转黑了吧。难怪某人前天颁奖礼完了走得那么急, 连庆功宴都没去, 原来是有隐疾啊。坐等后续, 这是年度大戏的节奏。”
这是最极端的两派代表言论。其他的更是各种开脑洞, 除了对谢琛的私生活有揣测之外，还有阴谋论。最惹眼的是其中一个叫“浪里来”的网友回帖，那也是许多围观路人或者谢黑, 甚至是一些八卦营销号最愿意引用转发讨论的内容。
——浪里来：“我觉得事情可能是这样的, 程沐阳本来确实是谢琛的粉丝，后来两人不知怎么勾搭上了，两人一拍即合，所以她那会儿才有底气敢踩乔珊。谁知后来程沐阳发现谢琛可能私生活不大检点（之前不是也有人曝了他和剧组里的女演员有一腿么），但又不敢直接开撕，于是在那帖里才随口吐了槽，却被眼明手快的网友给抓到了。”
下面是一排排的“细思极恐”。
傅瑶狠狠咬了一口“谢琛”牌抱枕，忍不住吼了出来：“细思极恐个屁啊！你们这脑洞都快突破天际了，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好吗？！”
郁闷是郁闷，但她也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目前的处境太复杂，一个处理不当就会招致群踩。
同时得罪天玺和博悦……这种事光是想想就够麻烦了。
她毕竟不擅长这些套路，看石浩那人就知道更是指望不了。哎，要是她以前的经纪人关心心在就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是身边没得力助手，可博悦呢？！博悦的公关怎么还不出动？你们自家的一哥也不管了吗？赶紧让论坛把帖子扎口啊喂！
博悦那边迟迟没有反应，傅瑶却再也坐不住了，连忙给石浩又拨了电话过去，可打了好几次都没打通，看来他那边真的是电话要被打爆了。
她攥了攥手指，觉得指尖有些发凉，想做点儿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却只觉无从下手。正纠结着，石浩突然回了电话过来。
这次他的态度和语气都正常了许多。
“这件事博悦那边会看着办，你暂时什么都不要说。”他说，“待会儿我把地址发过来，你直接去医院。”
“去医院？”傅瑶第一反应是要自己装病。对对对，这招不错，她原来也用过的。于是紧跟着问，“怎么演？”
石浩顿了一秒，又炸了：“演什么演？你以为你演技多好还能在谢琛面前飙？老老实实给我滚去认错！”末了不忘补一句，“果篮和花自己买，不准搞便宜货！”
说完又狠狠挂断。
“嘟嘟嘟……”
傅瑶听着忙音，又懵了。
***
“叮！”
电梯门已经是第三次打开了，傅瑶站在门口还是没动，后面排队的人也已经是第三轮朝她投去莫名眼神的了。
她攥了攥提着篮子的手，十分深沉地叹了口气。
“不上去吗？”前方忽然传来个略有些熟悉的女人声音。
傅瑶抬眸一看，门里站着的居然是文若玲，此刻正颇有意味地含笑瞧着自己。她蓦地一怔，大庭广众下硬是止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文总”两个字，然后一横心，也走了进去。
电梯一路上行，傅瑶和文若玲像两个不认识的人一样，谁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的目的地都是9楼的VIP病房层，电梯门打开后，文若玲当先走了出去。傅瑶提了一篮子水果，又抱着一大捧海芋花跟在了后面。
因为有前者带路，所以她并没有遇到什么询问，很顺利地就一路随着走到了917病房外面。
“我就不进去了，”文若玲笑了笑，“还有事要去找主治医生谈谈，你们慢慢聊。”
“……”傅瑶挽留的话哽在喉头，仿佛完全找不到开场白，只能这么牵强地干笑着看着她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太诡异了。傅瑶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以她的认知而言，文若玲就算不揶揄她，那肯定也该是没有好脸色才对，这么温和是闹哪样？博悦的副总是真这么好说话？或者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傅瑶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扇门，心里越发忐忑，不晓得病房里又是什么光景。
“咚，咚，咚。”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轻不重，颇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
里面很快有了回应。
“请进。”是谢琛的声音。
傅瑶拉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看剧本的他，又迅速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第三个人。
居然没有严阵以待？她觉得越发诡异了。
谢琛穿着白底蓝点的病号服，外面随意套了件自己的私服——是件黑色的开衫，姿态闲适地背靠沙发坐着。他面前的桌上堆着几个本子，手上还拿着一本翻开的。然后，就这么看着她，眉宇间似乎有几分观望和疑惑。
傅瑶有一种只身深入敌营的感觉。她决定速战速决，于是几步上前把果篮和花往桌上一放，说道：“谢影帝，祝你早日康复！”
谢琛随手把剧本放在腿上，目光落在她戴着墨镜，又用丝巾围着的脸上：“你是？”
……这表情和语气居然还有那么几分纯良无害和温柔绅士。傅瑶肯定他是在装蒜，不由暗暗咬牙，你咋那么能演呢你？
纵然脑内已经把谢琛骂了一千遍，但现实却是她只能老老实实迅速把围巾和墨镜摘了下来，态度极好地看着他，一笑：“是我，程沐阳。”
“哦——”他这才露出恍然之色，微笑，“程小姐。”言罢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单座沙发示意她，“请坐。”
傅瑶有点儿忐忑地在他的注视中坐了下来。
“那个，我是来……”她准备赶紧说正事。
“先喝点水润润嗓吧。”谢琛打断了她的话，起身拿起桌上的玻璃水瓶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
傅瑶彻底忐忑了，怔怔望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接。他这是要干什么？笑里藏刀？水里放了迷药？
“怎么，”谢琛笑笑，“怕我有病吗？”
“怎么会呢。”傅瑶干干一笑，怕他不高兴，连忙把杯子接过来喝了一口在嘴里。
谁知下一秒，谢琛就又说话了。
“其实我真的有病。”
“噗……”她还没咽下去的半口水全喷了出来，身上蓦地被恶心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里一团乱麻。
有病？什么病？该不会真让那些网友说准了吧？！
傅瑶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所以难道是……这货上了厕所没洗手，倒水的时候还故意把手伸进去搅了搅，就为了传染病毒？！不好，刚才也没注意到他倒水的动作，他那爪子规不规矩来着？
她脸色阵阵发白，根本没注意到谢琛有些恶趣味地勾了勾唇角，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忽地俯身下来，一手撑在她身畔的沙发臂上，似笑非笑地凝着她。
这距离太近，傅瑶下意识往后仰。
“是不是很好奇我得的什么病？”他声音有些轻，有些低，语气如同耳边私语充满了蛊惑，“猜猜看吧。像是什么唾液会传染的，血液会传染的，碰一碰皮肤会传染的，还有……在某个时候靠得太近会传染的——”
“啊啊啊！”傅瑶头皮发麻忍无可忍地推开他跳了起来，“谢琛你这个死变态！”
谢琛瞧着她，好整以暇地一笑，转身坐了下来，才不急不慢地续道：“我是说，像是刚才那些类型的病，都和我无关。程小姐，我这是在以德报怨地给你排除选项，以方便你满足无聊的好奇心，我觉得你应该表示感谢才对。”
“……”傅瑶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这个祸害，石浩说得对，飙演技这种事，谢琛太特么行！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把拳头攥了又放，放了又攥，总算是勉强把情绪平复了一些下来。
“谢影帝，”她说，“我承认这次的事是我不对，当时我想到之前你差点把我夹在电梯里，挺生气的，所以才一时手快。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给你带来了麻烦非常抱歉。你刚才也作弄了我一次，不如就算出过气了，一笔勾销好吧？”
谢琛淡淡一笑：“你觉得这两件事能划等号吗？你在公众论坛曝我的隐私，和我私下跟你开个玩笑的性质，是一样的？”
傅瑶有点儿无言以对了。说实话，这些八卦论坛成天都有些各种伪料出入，她压根没想过自己随口说的这句偏偏就会闹得这么大，她要是真有心曝他的隐私，那当时就该跟上去用手机拍照，然后再单独开个帖子来爆料了。
但谢琛的话也没错，不管她的主观意图是什么，客观结果就是如此，她理亏。
“那你要我怎么做？”傅瑶认真地说，“我可以公开给你道歉。”
谢琛不置可否地一笑，瞧着她，说道：“你昨天来医院也是看病的吧？3楼……嗯，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