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没有执念的人
“你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是愿望?”
“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谁?”
……
“扫描启动……灵魂扫描……1%、2%、3%……97%、98%、99%……扫描完成。未寻找到记忆碎片, 未在数据库找到匹配灵魂, 未找到传承痕迹, 建立新编号:7991。”
随着冰冷的电子音落下, 虚无缥缈的空间之中, 突兀的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虚影。
这道虚影缓缓凝实, 渐渐能够看清她的轮廓和模样。
这是一个一眼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女子, 她裹着一件没有丝毫花纹的月白色素袍,纤细修长的双手安静的垂在身体的两侧,肌肤白皙如同上好的瓷器, 五官称不上精致,眉眼却有着恰到好处的舒适。此时的她微微仰起头,双脚离地, 像是被一根穿胸而过的线吊起来的木偶娃娃。
线……突然断了。
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 然后徐徐掀开,露出了一双仿若盛着星海苍穹的眼眸。
女子珠圆玉润的脚趾缓缓踩在地上, 她的眼神平静的注视着前方, 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出现。
“你是谁?”女子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你可以叫我系统, 也可以称我为……主神。”一道男声突兀的在空间中响起, 与之同时出现的, 是一块缓缓浮现的等身长宽的屏幕, 一个绿发绿眸的男子,便站在屏幕中,眼神温柔, “我是这里的主人。”
女子却并没有被他的表象所欺骗, 因为她看见了他温柔的眸光之下,深深藏着的冰冷。明明两人平视,她却觉得对方似乎是站在很高的地方,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她。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太高兴,但她却依旧平静,并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主神空间,”自称主神的男子回答道,“这里是连接着无数个世界的中央枢纽。”
“我为什么在这里?”女子问道。
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也很好奇。”
女子没有说话,她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每一个人都有欲望,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着渴求,所以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份执念,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如果执念足够坚定,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抹去,便能够让拥有执念的人,跳出轮回,从而进入主神空间之中。”
“主神空间,是一个能够帮助进入这里的人完成执念的地方。”
“所以呢?”女子不客气的打断了主神的话。
“所以,每一个进入主神空间的人,必然都抱着极大的执念。而你……”主神略带好奇的眼光看向了她,“在主神空间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记忆的人十之七八,但却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连自己的执念都不记得了。”
即便是什么都忘了,连自己都忘了,执念这种刻入骨子,烙在灵魂里的东西,却是如影随形,若是没有完成,便无论如何心中都会有一份牵挂。
而眼前的女子,不一样。
她没有记忆,也没有执念。她的灵魂和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灵魂都不匹配,即便是主神也无法查到她的生身过往。她的灵魂干净而又纯粹,没有丝毫的杂质,可是看她的神态她的动作,却又和刚刚出生,对世事没有丝毫了解,天真懵懂的灵魂不一样。
她的眼神里,主神看见了一种叫做沧桑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初生的灵魂应该有的。
甚至……不太像是一个普通的灵魂应该有的。
“或许我没有执念呢?”女子反问道。
“执念是构成人的一部分,人与人之间不过是多少的差别而已,有人洒脱,对万事万物不执着,执念便少一点,有人固执,做事爱钻牛角尖,执念便多一点,有人一颗佛心,舍得舍得,拿得起,放得下,执念便小一点,有人一颗魔心,欲把天下握在手中,自己不要的东西,宁愿扔了也不愿给他人,执念便大一些。”主神说道,“没有人没有执念。”
“或许我不是人呢?”
“万事万物皆有执念,鱼的执念是遨游,鸟的执念是飞翔,树的执念是生长,花的执念是绽放……生灵有执念,死物亦有执念,船的执念是渡人,伞的执念是遮雨,风的执念是吹拂,冰雪的执念是覆盖……只要有渴求,执念便会存在。”
“那你的执念是什么?”女子突然问道。
主神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看见他眼中的冰雪仿佛融化了几分。
“世间的一切执念,便是我的执念。”他回答道,又问道:“可你的呢?”
你的呢?
你的执念是什么?
女子的眼中出现了迷茫。
是啊,她的执念是什么?或者说,她想要什么?
她没有回答,主神也耐心的等着。许久,她才说道:“我不知道。”
“既然你没有执念,我分一个给你可好。”
“好。”
……
“我给你的执念是拯救。”
“拯救谁?”
“拯救每一个任务世界的男配。”
“什么是男配?”
“……”资料灌输中。
“哦。”
……
“每一个带有执念来到任务空间的人,会因为他们的执念而得到不同的任务,有人是复仇,有人是改造,他们需要通过任务的形式来得到他人的执念,从而抵消自己的执念。”
“我不会经常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一面镜子是尘世镜,可以沟通主神空间与外面的世界,也是你进行任务的通道。”
“你现在的权限尚低,所以只能够在自己的任务空间里活动,权限会随着你的完成任务的情况提升,待你真正的成为一名合格的执行者之后,你便能够真正的进入主神空间,从而接触到更多的人,也许从他们的身上,你能够找到自己的执念。”
主神空间掌管着诸方世界,每一个世界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执念,正如执念是构成人的一部分一样,人也是构成世界的一部分,人不能没有执念,而一个世界也不能没有人,但是世界对于执念的承载量是有限的,一旦执念超过了世界的限度,便会导致世界的崩溃,也许一个世界的崩溃不算什么,但是诸方看似毫无联系的世界事实上却是环环相扣,彼此有着很深的羁绊,一旦一个世界崩溃,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随即便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发生,甚至导致主神空间的动荡。
这是主神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才会出现像女子一样进入任务空间的人。
只是除了女子以外,进入主神空间的人无一不是有大执念者,但又并非每一个有执念的人都能够进入主神空间。每一个成为执行者的人,除了身上背负着深深的执念,能够让主神空间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以外,他们还不能够是世界的支柱。
所谓的世界支柱,其实主神空间下的每一个世界都是依附一个故事从而延伸开来的,而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自然就是整个故事之所以存在的根本理由,如果他们离开了世界,整个故事也就崩溃了,而由故事延伸出来的世界,也就无所谓存在的,同理可得,与男女主角有着密切关系的男配女配,他们也相当于是支柱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对于故事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他们也是不能够成为执行者的。
但往往,一个世界容易因为执念过多从而影响到平衡的人,就是这些被称为世界支柱的人。
反倒是真正被主神选中成为执行者,有着极大的执念,但在本身的世界却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人,却是极少的。
“找到我自己的执念?”女子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可还记得你的名字?”主神问道。
女子沉默了许久,就在主神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寂静的空间里她的声音响起。
“洛然。”
男子绿眸中出现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
“洛然,好名字。”
有名字,便不可能是新魂。
她连自己的执念都忘记了,却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要知道,有多少进入主神空间的人,因为执念而坚守不住本心,连自己都忘了,更莫提一个代号似的名字。
“任务失败了会有惩罚吗?”自称洛然的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没有。”主神唇角微微勾起,“你信么?”
“自是不信。”女子没有理会他的戏弄。
“你只有一个魂体,若想要执行任务,需得在任务世界找到一个宿主,而那个宿主本身和任务世界的存亡是息息相关的,任务若是失败了,无法承载的执念自会让任务世界崩溃……”
既然世界的本体已经崩溃了,附身的宿主自然也会随着任务世界而死亡。
执行者的结局会如何,都不必主神多说,洛然便明白。
“可有时间限制……”
“任务世界的时空是紊乱的,你会进入哪一个节点我也不确定,”主神说道,“你执行任务的时间有多少,取决于你附身的宿主余下寿命的长短。”
“不过能够被执行者附身的宿主……”
主神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味深长,洛然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正文 魔尊男配(一)
洛然需要拯救的第一个男配, 是任务世界中魔界的首领, 魔尊陵越。
陵越是一个枭雄式的人物, 杀兄弑父, 在魔界夺嫡之争中以血腥手段坐上了魔尊之位, 即便是在魔界这种践行丛林法则的地方, 他也是一个能够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 爱上了人界正道门派青云山的首席大弟子楚云端,并且心甘情愿的死在她的手下。
楚云端便是这个任务世界的女主,而陵越, 不过是她康庄大道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虽说陵越是为了楚云端而死,并且死的毫无怨言,但楚云端仍旧成了他的执念。
在接收了尘世镜传递过来的资料之后, 洛然脸上说不清是笑还是嘲讽。
“倒是情痴。”
……
洛然此次附身的宿主, 是女主楚云端的双生妹妹楚洛然。
楚洛然和楚云端是一母双生的姐妹,但不管是性格还是修炼的资质, 两人却是云泥之别。两姐妹的父母早亡, 如今世道混乱, 生活不易, 两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想要在乱世中活下来有多困难自是不必多言。身为妹妹的楚洛然性格胆小懦弱, 自从父母死后便整日以泪洗面, 几乎将眼睛哭瞎,反倒是身为姐姐的楚云端性格坚毅,在眼两姐妹无力养活自身的情况下, 果断带着家里仅剩不多的积蓄, 收拾好包袱便带着楚洛然到了青云山上拜师。
两姐妹都是水系的单灵根,但一个的资质是极品,另一个却不过是一个下品。楚云端靠着极品的水系单灵根资质拜入了内门,而楚洛然却只能够靠着下品的资质在外门做杂役弟子勉强度日,不过幸而有姐姐的时时接济,所以虽然楚洛然在修炼上无甚天赋,但有一个在内门受重视的姐姐,本身性格也温和,不争不抢,所以日子过得平平顺顺,到也算是过得不错。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魔界没有入侵人界的前提下。
谁也没有想到修真界会在一日之间变天。
那一日,轰然巨响,整个修真大陆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随即大陆西边的尽头,一股狂妄的魔气冲天而起,像是一道诅咒烙入每一个人的心里。
“封印破了。”
隔断修真界和魔界千年的封印终于被打破了,而随之而来的,是千万面目狰狞,有备而来的魔族大军。
千年时光的封印,早已让修真界里的人忘记了当年人魔之战的血腥,魔族的屠刀落下的时候,这些平日里在凡人面前高高在上的修士,几乎毫无准备。
不过所幸,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应急机制,反应极快,很快便有一支支除魔卫道的队伍从各大门派出发,以游击战的形式一处处清除魔族在人界建立的据点。楚云端虽然入门不久,但是奈何天赋出众,短短几年便成功登上同辈修为之巅,除魔队伍里自然有她的一份。
而修为约等于无的楚洛然,便只能被留在山门内,以求得己身安全。
不过即便是将妹妹留在了山门内,楚云端对于青云山的安全程度也是不太能够放心的。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山门,而是青云山作为修真界的第一门派,在魔族入侵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担当起了正道领袖的职责。而正道领袖这个身份,相当于是在魔族那方竖了一道靶子,若是能够将青云山打垮,对于整个修真界的士气,也定然会有着一番不小的打击。所以即便楚洛然老老实实的待在青云山的山门内,也未必就是最安全的,说不定她就撞上了魔族前来查探的探子,兴许安安静静的消失在了青云山的某个地方,也不会有人知道。
为了能够护住这个妹妹的安全,楚云端可谓是下了大血本,不仅将自己多年收集到的高级符咒等保命底牌留了一半在她身上,更是千辛万苦为她寻来逃遁之术,只求遇到危险时她能够有一线生机。
“这《穷变之术》是白师尊赐给我的,乃是上古留下的秘法之一,虽然残缺不全,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胜在所需灵力少,变幻成功之后即便是大乘期的修士也看不出你的真身来。”
像血遁一类的逃脱法术,快倒是快,但却需要施术者本身有着极为雄厚的身体底子支撑,修为越高发挥出来的效果也越好,而且使用一次相当于用掉自己的半条命,这种术法对于楚洛然来说无异于鸡肋,倒是楚云端给她找的这个《穷变之术》比较适用。
传说中,《穷变之术》是上古天神流传下来的法术,使用者能够变身为上古的凶兽,并且拥有凶兽强悍的攻击力和天赋技能,这个术法可谓是极其逆天,不过随时时间的流逝,几次天地大劫之后,上古天神留下来的法术遗失的遗失,残缺的残缺,如今的《穷变之术》和修真界普普通通的幻术差不多,而且还不如幻术能够迷惑他人,《穷变之术》只能够作用在己身,变成一些毫无攻击力的东西,如花草树叶,碎石泥沙一类的东西。
楚洛然最擅长的,是变兔子。
而她身上最给人惊喜的地方便是,她变作的兔子,有着上古时期一种名为钻山兔的天赋技能。
破壁凿山,日行千里。
所以,这也是为何楚洛然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在一堆乱石中的原因。
“陵越啊陵越,你说你要是乖乖听仆的话,和楚云端那个小贱人断个一干二净,这魔界的王还是你,仆也定然是你最得力的助手,助你在这三界立下一番功业,可你……非是不听呢……”
“不娶魔后,不纳魔妃,说什么要为楚云端守身如玉,今日仆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守法……”
“陵越,仆那么爱你,你却偏偏要逼仆。你身边有多少女人仆都不在意,但是偏偏不能是那个楚云端,现在好了,以后你就只是仆一个人的了……”
听到熟悉的对白,洛然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自己是进入到了任务世界的哪个节点里面。
在原本的故事里,对于魔族入侵人界这件事情,身为魔尊的陵越却是毫不知情的。因为人魔两界封印破裂的时候,身为魔尊的陵越正藏在青云山上养伤,待他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曾经在他麾下的将领已经率领着魔族的大军占领了修真大陆最西边临着魔界的所有城池。
他虽然手段残忍,即便是在魔界也叫人闻风丧胆,但关于和人界的相处问题上,陵越一向不是主战派。更别说如今人界有了他心爱之人。
但陵越之所以会在人界正道代表青云山上养伤,便是因为他被最信任的心腹偷袭,伤了神魂,逼不得已以残魂之躯破开封印,又恰巧在青云山上遇到一个重伤而亡的弟子,便借用了对方的身体,藏在了青云山上。虽然经过多月的调养,陵越的神魂有所恢复,但没有身体的他,不过是青云山上的一个普通弟子,要想让魔族退兵,只有他身为魔尊的时候才能够做到。
他本打算趁着魔族入侵人界的时候回到魔界找回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还没靠近两界交际的地方,便遇到了曾经的下属。
红姬。
一个出身于世代效忠陵氏一族家族的魅魔。
而这一代,红姬的效忠者,便是陵越。
所谓忠心,自然不是口头说说而已,魔族性狡诈,只要未曾立下天谴誓言,出尔反尔不过是常态,想要保证一个魔族的忠心,唯有签订主仆契约。
魔族的主仆契约,和人界的奴宠契约是同一个性质,不过是后者只针对修士与妖兽之间,前者却是可以用在魔族与魔族之间。一旦签订了主仆契约,身为仆的魔族必须无条件服从身为主的魔族的要求,仆不得作出任何伤害主的行为,甚至只要仆的内心有任何对主不好的行为,都会受到来自契约之力的反噬,其痛苦比起违背了天谴誓言的惩罚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有着契约之力的约束,身为仆的一方的思维会下意识的奴化,很难对主方升起反叛之心。
像红姬这种一出身便和陵越签订了主仆契约的魅魔,陵越自是相信她的。
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中了红姬的圈套。
“仆对你的一颗真心天地可鉴……今日仆便将自己献身给你……日后你的心里只需挂念着仆……”
“待你跟着仆回了魔界,你还是那尊贵无比的魔尊……”
“那劳什子楚云端,你定然会将她的心子挖到仆的面前来……”
洛然眯了眯眼睛,这红姬倒是这整个故事里的关键人物之一。她苦恋陵越多年,本想借他人之手暗害陵越之后,打着与他同甘共苦的名号培养感情,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楚云端,她还在寻找陵越的时候,陵越已经在青云山上和楚云端生了情愫。
若是没有魔族入侵魔界这一出,怕是陵越和楚云端早已在青云山上定亲甚至结为道侣。
知晓这一切的红姬自然是不甘愿的。凭什么她辛辛苦苦设的局,最后却成全了楚云端这个原本毫不相干的女人?!
她不愿!更是不甘!
正文 魔尊男配(二)
布帛撕裂的清脆声传来, 红姬压在昏迷不醒的陵越身上, 脸上的表情已近疯狂。
“陵越, 主人, 你很快就完完全全是仆的了……”
兴许旁人不太懂她话里的意思, 有着尘世镜加持的洛然却是明白的。世人皆道魅魔不过是生活在魔界的最底端生物, 战斗力低下, 唯有靠幻术化作美丽的女子或者是英俊的男子迷惑他人,即便是在魔界,魅魔这种生物也是不太受人看得起的。但魅魔也并非每一个都是那么弱小的, 随着其修为的提升,魅魔的战斗力会逐渐提高,甚至会激发上古魅魔的血脉, 拥有所谓高级魔族才能够得到的血脉传承。而像红姬这样身份的魅魔, 便是已经激发了血脉传承的存在。
低等魅魔在魔界数目众多,是魔界低等魔族很大的组成部分, 但是高等魅魔却只有红姬一支, 到了最近几代, 更是接连只有一个人。人丁凋零, 不仅仅意味着高等魅魔的人数越来越少, 也意味着大家对魅魔的了解, 只能够来自于这一支的表现,他们展示了什么,别人才知道魅魔有什么, 但他们若是没有展示出来, 他人却是万万猜不到的。
而红姬身为魅魔的天赋传承里,便有一项罕为人知的天赋技能——痴情鬼。
顾名思义,当魅魔发动了这项技能的时候,与她交合的人无论男女便会完全痴心与她,并且一心一意的为她着想,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以魅魔的利益为主。这种技能有点像是魔界炼制傀儡的功法,但又和傀儡术不太一样,后者虽然能够将一个人炼制成傀儡,将其神魂锁入其已经被炼制成傀儡的身躯,打上神魂烙印之后从而进行控制,但是再高级的傀儡,其思维能力也是由主人赋予的,而且若是炼制者的能力不够,而傀儡的神魂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一旦炼制者受伤神魂不稳的时候,便会面临着傀儡反噬其主的风险。
但痴情鬼却没有这个担忧,它的存在只是让被施术者疯狂的爱上是施术者,让他的灵魂和身躯以爱的名义对施术者达到前所未有的忠诚。
这个影响是直接深入到神魂的,相当于是神魂最核心的地方下达了一个爱上施术者的指令。
一旦中了此术……无解。
原故事里,陵越原本是和楚云端两情相悦的,正因为红姬对他下了痴情鬼,才导致了两人的分开。这便是陵越一生悲剧的开端。
洛然没有想到第一次任务的进入节点竟然恰巧就是故事最关键的转折点之一。
但,她要怎么阻止呢?
“谁,谁在那里?”
……
不可否认,红姬是一个绝美的女人,楚云端虽美,但她美在圣洁,美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红姬的美却是妖娆,是那种让男人看了走不动腿,女人看了也会转换面红心跳的美。一颦一笑,皆是风姿撩人。
但前提是这样一个美人,没有掐着你的脖子的时候,你才会有心思去欣赏她的美。
“你说你……打洞不往东边打,不往西边打,偏偏要往这黄泉路上打……”
“今日姐姐心情好,给你个痛快,让你有个全尸……”
“免得被那猎人捉去了,还要抽筋扒皮下油锅,死都死得不痛快……”
洛然感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越收越紧,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看见红姬身形翩跹猛地后退数尺,双手上的红绫爆射而来。
她微微弯起了唇角,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她需要处理的了。
……
两柄飞剑在天空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最后缓缓落在了一片密林的上方。
楚云端收起了脚下的飞剑,手中的罗盘指针飞快的转动着,她抬头看了同行的男子一眼,恭敬的说道:“白师尊,家妹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被她唤做白师尊的是一个身形颀长,模样俊秀的男子,他的神情微冷,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听见她的话,也只是微微颔首。
楚洛然的《穷变之术》,虽说让楚洛然有了钻山逃命的本事,却没有给她提供指路的本领,所以一旦楚洛然使用了此术,遁去的方向却是不确定的,而她的修为低微,到了某个地方之后又很难凭借一己之力回到青云山的山门,所以楚云端便和她定下了约定,若是逃到了某个距离青云山过远的地方,无法自行回来,楚洛然便待在原地不动,等着楚云端前来寻她回去。
楚云端手中的罗盘,便是能够通过血脉之间的感应寻人的一种罗盘。
“按照罗盘的指示,洛然应当在附近一里之内,所以还要劳烦白师尊与我在这密林之中搜寻……”
轰然一声巨响,打断了楚云端的话。被唤做白师尊的男子反应灵敏,第一时间拽着楚云端的衣领飞向了高空之中,而两人原本踩着的地方,竟是从下往上炸开,有着一红一白两个人飞了出来。
“没想到我红姬竟会栽在一只兔妖的身上……”自称红姬的红衣女子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地说道。
她和同时飞出来的白衣女子有着明显的差别,前者的发簪凌乱,衣衫更是在战斗中被撕扯成了几块破布勉强挂在身上,几乎难以遮住私密之处,□□出来的肌肤也是一片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而后者一身白衣,却是纤尘未染,手中架着一把几乎有一人高的长弓,箭尖所指的方向正是红姬。
她的眸子雪白,仿若神明般不带丝毫的情感,手中的箭矢雪白的尾羽轻轻颤抖着,箭尖磅礴的力量让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扭曲,似乎是承受的力量达到了极限,即将面临崩溃坍塌的风险。
两人战斗的范围直径绝对超过了一里,想到罗盘的指示,楚云端顾不得许多,抱拳问道:“这位前辈,敢问……”
白衣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楚云端便将所有的话咽在了喉咙里。
“洛……洛然?!”
虽然是白发白眸,但是女子的模样,却分明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楚洛然是谁?
“妄动禁术,扰乱天规,该死!”
白衣女子薄唇微启,天地间便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红姬只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她连抬手眨眼这样简单地动作都很难做到,更莫要说逃跑。
带着死亡气息的箭矢引面而来,尖锐的箭尖在她眼前不断地放大,再放大,眼看着就要穿透她的额骨。
“噗”,轻轻一声,仿若用手指戳破一张纸一般,雪白的箭矢穿透了红姬的头颅。
刷!红姬已经失去生息的身体飞快的往地上坠去。
然而白衣女子却是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远方已经快要消失的一个金色光点,又重新抬起了箭。
只是这一次,她放在弓弦上的指尖,却是在微微颤动。
“够了。”一个人在她耳边轻轻呢喃道。
白衣女子突然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长弓也随之消失,她雪色的长发一点点染上墨色,身上的白衣也渐渐变成了青云山最普通的外门弟子袍。
男子抱着紧闭着双眼的女子从空中一步步的走下,楚云端紧张的迎了上去。
“师尊,洛然她……”
男子的注意力原本全神贯注的投在怀中女子的身上,听见她的话,才微微抬起了眸子,但也并未看向她,只是似乎从自己的思绪里抽了出来,将视线落在了怀中女子的脸上。然后楚云端听见他说道:“陵越在下面。”
……
陵越还用着青云山上的壳子,但是浑身满溢的魔气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将他带上去的时候,楚云端还满是犹豫。陵越的身份她是知道的,但与此同时她也相信陵越给自己承诺的话。
他会回到魔界,夺回魔尊的位置,退兵,与人界建交,然后娶她为妻。
可这些……白师尊会信么?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陵越醒了。
“云端……?”男子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阿越,你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问道。
“说来话长,我也不太清楚,”楚云端说道,“白师尊在外面,你……”
“白巳东来了?”陵越一挑眉问道。
楚云端想了想,白师尊的本名,似乎就是白巳东,便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我和他是旧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
“白巳东,好久不见。”
怀中抱着洛然坐在树下的男子抬了抬眼,只是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昏迷前的事情?”
楚云端扶着他坐下,陵越现在的身体里抽不出丝毫的力气来,虚弱得厉害。
他眯起了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在交界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可以直接传到魔族主城的传送阵,但是这个阵法年久失修,残破不堪……”
正文 魔尊男配(三)
陵越修好了传送阵, 在放上魔石驱动阵法的时候, 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传送阵特有的结界屏罩升起来的时候, 一道红色的迷烟也随之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便已经昏迷不醒了。
听着他的描述, 白巳东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过他还没能够思索出个大概, 怀里的人嘤咛一声, 便要醒来。
……
“师尊的意思是我一箭射死了一个大魔头?”洛然睁大了眼睛,墨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诧异,连忙摆摆手, 小脸涨的通红,“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洛然不过一个练气期修士, 莫说凌空而立, 便是御剑飞行也是不可能的,如何能够像你说的那样杀死红姬?”陵越也是不敢置信, 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先不提红姬背叛我的事情, 洛然她……”
若不是亲眼所见, 楚云端也不敢相信先前那个执弓而立, 威风凛凛的女子会是自己一向胆小懦弱的亲生妹妹。
“姐姐, 师尊一定是骗我的不是?”洛然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楚云端。
楚云端沉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师尊说的是真的。”
“那我是不是……是不是……”洛然咬紧了唇,眼眶发红, 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是不是被妖魔附身了……”
陵越和楚云端对视一眼,陵越开口道:“看你的情况,应当不是妖魔,可能是你们修真界的什么大能……”
“不是大能。”描述完陵越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便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白巳东开了口,“也不是妖魔。”
“你没有被附身。”
洛然眼泪也忘了流了,呆呆的看着他。
“那……”楚云端蹙起眉头。
“你过来。”白巳东说道,洛然一醒来,发现自己在青云山最大的BOSS怀里,一跃便是三丈高,在楚云端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就多了一个拽着她衣角小心翼翼探头看向白巳东的人。楚云端当时看了看白巳东的表情,眼里似乎闪过了一抹不悦,不过很快便消失了,又是一副清冷的表情,仿佛刚才她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我?”洛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白巳东颔首,她看了楚云端一眼,又看了自己准姐夫陵越一眼,面上有些忐忑,然后才慢慢地挪到了白巳东身边。
“你很怕我?”
洛然摇摇头,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的表情。
这下白巳东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对方对他的畏惧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
“然然,你不必如此怕他,不过一个上仙,姐夫可是魔……嘶……”眼见他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来,楚云端在他腰间重重一拧。
在洛然心中,只有两个概念,魔族都是坏的,修真者都是好的。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姐夫是魔尊,怕是要吓破胆子。所以在楚云端知道了陵越的真实身份之后,也是瞒着洛然的。只是跟她讲了陵越的身份不一般,要她平时对于陵越有些不同于寻常的行径不要感到奇怪。
“你不应当怕我。”白巳东说道,却是执起了她的手,洛然吓得一缩,又想到他的身份,乖乖地没有动,但却吓得又红了眼眶。
白巳东拉着她的手掌心向上平放在自己前面,然后一点点掀开了她的衣袖,露出了洁白如雪的皓腕。
然而此时在场的两个大男人都没有避讳的想法,因为他们的眼神全部被洛然露出来的肌肤上一道奇怪的图形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道白色的痕迹,因为洛然肌肤赛雪,所以这道痕迹倒不是很明显,不过也能够看得清轮廓,隐约有点像一把长弓的形状。
“这胎记可有何问题?”楚云端问道。
“云端,这是胎记?你可确认?一出生然然身上便有这道痕迹?”陵越问道。
“我和然然是双生姐妹,自我记事起,然然身上便有这道痕迹了,当年爹娘尚在的时候我还问过他们为何然然有这道痕迹我没有,他们说这是然然一出生便有的胎记,我是没有的。”
陵越看向白巳东,然后拉住了楚云端的手,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白巳东看着那道白色痕迹的眼神越发深沉。
洛然和他面对面,白巳东身为上仙威势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陵越身为魔尊对于这种同等级的威压自是毫无感觉,而他身旁的楚云端有着他的庇佑,自然也察觉不到,而洛然一个练气期弟子,虽然不至于在白巳东的威压下连呼吸都呼吸不出来,但是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倒是真的。
“师……师尊……”洛然略带哭腔的声音在白巳东耳边响起,他这才发现自己一时走神竟然将手中白皙的皓腕捏出了一道红痕。
“抱歉,是我失礼了。”他说着,一道轻柔的灵力落在了洛然手腕,很快被白巳东捏出来的红痕便消失不见了,他看向洛然,眼神有些复杂。
陵越的话唤回了他的思绪:“你可确定她便是那人?”
那人?
这是同时出现在除了陵越的另外三人脑海里的词语。
楚云端悄悄打量着白巳东和陵越的表情,两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白巳东的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看。
洛然则是一脸的迷茫,她隐约觉得陵越和白巳东应该是在说自己。
白巳东看向了洛然的眼睛,后者也乖巧的看向了她,任由他的视线打量着自己。
然后他眼中的洛然逐渐出现了变化。
墨色的长发从发尾一点点的染上雪色,瞳孔里的黑色一点点的褪去,徒留下一片雪一般的纯净。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眼睛里出现了一点俏皮的光,他仿佛听见她轻声唤道:“阿东。”
然后楚云端发现,永远不苟言笑的上仙大人,竟然弯起了唇角,笑得像个孩子。
他的眼神,就好像陵越有些时候看向自己的一样。
“师尊,您怎么了?”
洛然被他的眼神看得毛毛的,下意识的抽了抽自己的手,白巳东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他收回手,闭上眼,敛住眼中的所有情绪。
然后陵越听见他冷静到有些渗人的声音说道:“我确定。”
“可是她明明……”当年他明明亲眼看着那人彻彻底底的从这世上消失不见,如今又怎会突然有一个她的转世出现。
“她为何会出现,我想你应该明白。”
陵越沉默不语。
……
陵越明白,楚云端却不明白。
她想不通自己一向乖巧听话的妹妹为何会牵扯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而白巳东和陵越的话,每一个字分开来她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她却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那人,什么出现的原因?”回青云山的路上,她揪着陵越的衣服,要他说个明白。
然后便听到了一桩陈年往事。
说是陈年,其实也不算多久。也就在陵越杀兄弑父继位的前几年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还只是魔界的公子,魔界和仙界那几年虽然暗流涌动,明面上倒是一派和气……”
……
打破这团和气的,是陵越的生身父亲,也就是当时的魔尊。
魔尊背弃魔后,有了新欢,在当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而魔尊的新欢,大家也俱都认识,便是一直跟在魔尊身边的得力下属魅魔红月。说起来,魔界比之人界仙界,对于自身的欲丨望要放纵的多,所以在魔界三妻四妾乃是常态,像魅魔这种跟魔尊签订了主仆契约的魔族,在众人的眼里早就是默认的魔妃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在红月以前,跟随魔尊的魅魔,几乎每一任都成了魔妃,也就到了陵越父亲这一代,才出了点意外。
陵越的母后是一个低等的魔族,却意外的觉醒了上古魔族的血统,一下子成了魔界高等魔族之一。她血统纯正,实力高深,比之魔尊的血统也不遑多让,对于魔后魔妃这一类寻常魔族求之不得的身份自是不屑一顾,但是架不住魔尊对她一见钟情,苦苦追求,使尽了千方百计,并且应允了许多常人眼里简直是荒诞的条件,最后才抱得美人归。
而陵越母后对魔尊提出的众多条件之一便是,一生一世,只得有一双人。
两人之间若是出现第三者,她不会退让,也不会离开,她只会亲手宰了魔尊。她是强者,即便是做妻子,也有自己的骄傲。
只可惜,没宰成。反倒是在红月的算计下,被魔尊夺去了性命。
魔后死后,魔尊的行事越发的放荡不羁,在红月的挑唆下,更是做出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荒唐事。
最荒唐的一件,莫过于他为了红月,率领千万魔兵打入仙界,夺取生命之果。
说到这里的时候,陵越轻轻地笑了笑,他生的好看,笑起来也好看,魔尊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他和楚云端一同出去降妖除魔,常常有小姑娘迷倒在他的笑容下,哭死哭活的要做他的妻子,惹得楚云端吃味不少。但是现在,他却笑得楚云端心里发酸。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说道:“若是难受,便不讲了,这些事情知不知道也没什么。”
“这些事情与然然息息相关,你是她的姐姐,自然有知道的权利。”陵越感受到脸上的温暖,心中也是一软,迎着楚云端担忧的眼神,温柔的一笑,这一笑里,他眉眼间的嘲讽与苦痛,散去了不少,“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莫要担心。”
只是对他来说,这件事情是过去了,对某人来说,却不一定。
陵越的声音又徐徐响起。
正文 魔尊男配(四)
生命之果, 是长在生命之树上的一颗果实。
生命之树, 是人仙魔三界的轮回。
它的根深深地扎在魔界的土壤, 它的茎干穿过人界, 它的枝丫和果实, 在仙界生长——话虽如此说, 但人魔两界, 是从来没有什么生命之树的说法的,倒是仙界,有一颗完完整整的生命之树,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棵树不过是生命之树的一个拟态罢了。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生命之树到底在哪里,也没有人会想着要破坏生命之树。因为每一个出生在三界的生灵都知道, 生命之树是他们的轮回之地, 他们从生命之树里出生,也将归于生命之树, 如果有一日生命之树死亡, 轮回断裂, 世间无生, 亦无死, 世界将很快失去秩序, 最后陷入崩溃之中。虽然大家都找不到生命之树,但是生命之果却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的。也就是仙界那颗生命之树化作的拟态上面。
生命之树的寿命并非无穷无尽的,它掌管着轮回, 自身也归于轮回之中, 每隔三万年生命之树便会自然枯萎,生命之果也会在生命之树枯萎的一瞬间,落地生根,发芽长大,重新成长为一颗新的生命之树。这便是轮回。
轮回不是楚云端这个层次的修士所能够接触到的,但是她也能够从陵越的描述中,得知生命之果的重要性。
她忍不住打断了陵越的话,迫不及待的追问结果:“红月得到生命之果了吗?”
“得到了。”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在一番激战过后,魔族的大军成功推开了仙界的大门,但在到生命之树之前,除了魔尊,所有参与此次战斗的魔族,都不知道魔尊的目的竟然是生命之果。他们参与这场战斗,只是单纯的因为魔族好战,体内流淌着暴虐与嗜杀的因子,却并非真的想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
所以到最后,只有魔尊一人还在战斗。为了能够帮助红月拿到生命之果,他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来提升实力,而红月也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女人,尽管有着多位大能的阻拦,她仍旧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拿到了生命之果,并且消失不见。
魔尊并没有死,但是对他再三拷问,也没能问出红月的下落。而红月抢夺生命之果的时机,本就是生命之树即将进入轮回的时候,而生命之树一旦进入轮回,枯萎的时间不过一瞬,也就是说,如果未能及时找到生命之果,人仙魔三界随时都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而有一日,生命之树前突然多出了两男两女。
他们的模样毫无相似之处,一人是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做老头打扮,一人是面容英俊,身形颀长,方若一家之主,一人红衣撩人,眉眼妖娆,端的是风情万种,而最后一人,却是一个手持长弓,脸色冰冷,眸发皆为雪白的小姑娘。
“他们便是传说中的四方尊者,世人只道他们生于天地之间,一出生便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仿若是上天眷恋的宠儿,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们四人便是另一颗生命之果……”
每一次轮回,生命之树产生的生命之果,并不是一颗,而是两颗。只是一颗悬挂在拟态的树上,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看得见,另一颗却是一分为四,洒在了天下的四个方向,让他们各自成长。
若生命之树无虞,他们便是四方的尊者,享受万众的瞩目和信仰。
若生命之树出事,他们便是另一颗生命之树。
楚云端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陵越,艰难的说道:“你说,然然有可能是四尊者之一的转世?”
“不是四尊者之一,”陵越补充道,“应该就是北女的转世。”
东老西帝南姬北女。
这北女,便是那手执长弓眸发皆白的女子。
而北女的故事,便要问白巳东。
……
几人休息了一下,交换了彼此的信息之后,便打算先回青云山。
陵越虽是魔尊,但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而且还受了伤,说得难听点,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就是个普通人也能够乱刀砍死他,而且他虽然对人界没有觊觎之心,但是除了楚云端和白巳东,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他的话,所以此时反倒是正道的大本营青云山对他来说是一个最为安全的地方。
陵越没有修为,要回青云山,自然需要有人带着,白巳东面上不显,但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他是百般嫌弃,而洛然被他很自然的拎到了自己的飞行法宝上。
没错,白巳东回去的时候用的不是飞剑,而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莲花状的飞行法宝,这个飞行法宝不仅看上去漂亮美观,舒适度也比只能站着的飞剑高了不少,坐下去软软的,更重要的是,当白巳东御使起来的时候,莲花的四周升起了一道厚厚的防御屏罩,一眼就能够给人浓浓的安全感。
洛然对这个飞行法宝的热爱一下子压过了心中对于上仙大人的恐惧,于是毫无反对意见的乖乖待在了白师尊的小莲花里。
一路上,白巳东询问了她一些修炼的事情,洛然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修炼尚算勤勉,即便天资摆在那里,但是该做的功夫一样没少做,所以白巳东问起来的时候,也不算是什么都答不上来。聊到后面,胆子大了,她也敢向他问一些自己修炼时遇到的问题。
虽然有着楚云端这么一个天才姐姐在前,但是天才和废材的确是从本质上有着区别的,在她眼里难以理解的东西,在楚云端眼里便是常识,既然是常识,楚云端都想不出来应当如何解释给洛然听,而门派里的其他人,修为太高的洛然没胆子问,修为低一点的要么瞧不起她,不愿意回答,要么就是有好东西自己私藏着,说的含含糊糊不明不白,当时听着很有道理,回头一想说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而白巳东不一样,他是仙尊,活了很多年,见识和理解都远远超过常人,他知道怎么用洛然能够理解的方式给她解释,知道什么地方能够提点她一二。你来我往之下,洛然的眼睛越来越亮,两人聊着聊着,话题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不再仅仅局限于修炼,开始延伸到了其他地方。
“你开始见我的时候,可是很怕我?”白巳东问出了心中的这个问题。
“不不不,没有……”洛然急忙否认道,可是看着白巳东的眼睛,她又说不出谎话来,只能羞赧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一开始是有一点啦,但是只有一丁点,只有那——么小一点点。”她用大拇指和小指比了一个在她看来表示很小的动作,然后又说道,“其实我倒不是怕……”她说到这里,脸色更红,连脖颈也蔓延开了红色,整个人仿佛烧起来了一般,“只是自早些日子见到师尊一眼,然然就经常梦到师尊……”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偷偷看了白巳东一眼,见他没有生气,才接着说道:“并非然然对师尊有何痴心妄想……”她连忙解释,“只是觉得梦里头的师尊和现在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太一样法?"
“梦里的师尊爱笑些,也没那么冷……”白巳东蹙了蹙眉头,吓得洛然几乎不敢在说下去,不过她打量了一下白巳东,见他对自己似乎并没有怒气,于是大着胆子又继续说:“梦里师尊还常常脸红,偶尔还唤我……”
“唤你什么?”
洛然没忍心描述自己在梦中是怎样看着眼前高冷无比的人,睁着一双亮汪汪的眼睛,有时眼里带着羞恼,有着眼里带着嗔怒,有时眼里带着喜悦的喊着自己:“师父。”
白巳东心神大震。
“你记起来了?你记起来了?”他紧紧抓住洛然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癫狂的问道:“然然,然然,你是不是记起我了,是不是?”
“师,师尊……疼……”他手劲大,洛然委屈的说道,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白巳东一下子收回了心神,略带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是我魔怔了。”
“师尊,你问我记起来了没有,”洛然不解的问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随即她又面带惶恐,“若是我忘了什么,师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若是常人,听见别人问自己记起自己来没有,只要确定自己没有记忆断层,都能够很肯定自己没有忘记什么东西,但是当白巳东质问洛然这句话的时候,她却觉得心里难受的好像要裂开了一样,就好像她本来是应当记得白巳东的,却被自己忘了,她想要说些什么,话脱口却尽数成了道歉的话。
“不怪你……”白巳东伸出手温柔的按住她的头,“想不起来便别想了,别想了……”
他没有忘就好。
幸好,他还没有忘。
他也不能忘。
正文 魔尊男配(五)
“待魔界退兵了, 我便带你去仙界……”
“可我修为又不高……”洛然对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极为惶恐。
“仙界有一个洗髓池, 能够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个人的根骨, 修炼对你来说不是问题……”
“我也没有悟性……”即便有了好的根骨, 无法领悟功法的内容, 又有什么意义。
“届时我跟掌门说一声, 你便做我的亲传徒弟, ”白巳东笑道,似乎已经想到了未来传教时的美好生活,他伸手在洛然额头上轻轻一戳, 说道:“有我在,哪怕你是个榆木疙瘩,我也能点开窍。”
他话说的极为自信, 洛然却知道他有自信的资本, 身为上仙,他是除了仙帝以外现在最顶端的存在, 事实上, 上仙这个称号不仅仅是实力的代表, 更是血脉的代表, 寻常人即便修仙飞升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个仙帝罢了, 而上仙却是有着上古血统的仙人, 他们一滴血便能够叫花草化灵,更莫说他们亲自的悉心教导。
“真、真的啊?”洛然长大了嘴巴。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能带着姐姐么?”天大的机缘面前,洛然仍旧不忘了自己的姐姐。
“你姐姐有自己的机缘, 人各有命……”
“哦。”洛然有些失落, 随即又高兴了起来,“也是,姐姐那么厉害,即便没有白师尊做师父,也能够很快飞升成仙的。”
“嗯,你姐姐很厉害。”既然她喜欢,白巳东觉得顺毛捋一下也没什么,只要夸一两句楚云端,便能换来她仿若星辰璀璨的双眼注视,也是值得的。
两人一路聊着,洛然完全将楚云端和陵越抛在了脑后,只觉得这个师尊怎么看怎么亲近。
“你叫我师父即可。”
“现、现在就叫吗?”洛然瞪大了眼睛。
“嗯。”白巳东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早晚你都是我的徒弟,早叫不如晚叫。”
“师……”洛然怯生生的,在白巳东鼓励的目光下,才鼓足勇气叫了出来,“师父!”
白巳东这下脸上才算是真正绽放开了笑容。
今生今世,你唤我一声师父,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
几人并没能够一路慢悠悠的晃到青云山。
所谓的晃字,是针对白巳东而言。他身为上仙,人界虽然对他的实力有一定的束缚,但是仅凭肉体强度所能够带来的速度便不是寻常修士能比的,若不是为了能够和洛然单独多说几句话,他早就带着几人到了青云山。现下这个速度,主要是为了照顾御剑而行的楚云端。
一行四人还未回到青云山,便接到了青云山遇袭的消息。
阅览着玉简里传来的消息,楚云端的眉头是越皱越紧。白巳东看了一眼玉简传来的图像,便扔给了陵越,问道:“可认得他?”
陵越一愣,看着玉简里的图像,眉头蹙起,似乎废了很大劲才辨认出来:“陵、陵渠?!”
“陵渠?”听到这个名字,洛然看见白巳东眉头一挑,楚云端或许不知道陵渠是谁,白巳东却是知道的。
陵越又沉着脸将玉简里的图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仍旧是不敢置信的说道:“陵渠怎么会对青云山出手,他是知道我的……”
白巳东明白他为何震惊,陵渠乃是陵越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当年陵越坐上魔尊的位置也有这个弟弟的推波助澜。若说陵越是最正统的魔族,嗜杀、残忍,即便是在楚云端身边,也掩盖不了他对生命冷漠的本性,之所以洛然会觉得他好相处,不过是因为沾了楚云端的光,在他心中的一亩三分田里占了些许的位置,但陵渠却是一个和陵越完全不同的人,自幼他便对万事万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有着完全不同于魔族的柔软心肠,因着老魔尊只有这么两个儿子,既然大儿子已经继承了他的本事,日后做了新魔尊,二儿子任性一些,到时候也有人护着,所以老魔尊夫妇一直对陵渠很是宠爱,他善良,便由着他善良,反正父母还在,有父母庇佑,父母老了,还有哥哥守着,总不至于让他吃亏。
而陵渠唯一一次出手,便是在老魔尊率兵进攻仙界,助人夺走生命之果,被囚仙界,生死未知,魔界众人对魔尊之位虎视眈眈,各种堂哥表哥、堂叔表叔,试图杀了陵越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而扶持陵越上位之后,陵渠便消失不见了,陵越也只知道这个弟弟偷偷去了人界,但到底在哪里,却是一无所知。
不过两兄弟虽然心性不同,差别甚远,但是对魔界和人界的态度倒是一样的,都是希望两界能够和平共处,毕竟开战对哪边都没有好处。
所以陵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出现在青云山代表着什么。
“多说无益,回去再看。”白巳东说道,长袖一揽,几人眼前的场景便飞速的变幻了起来,待眼前清明的时候,已经是在青云山的山门前了。
几人收到消息的时候,陵渠已经打伤了青云山的掌门,不过到底没下死手,将人打来没有攻击力了,便不再出手,等白巳东他们到的时候,几个强制出关的太上长老正死死地缠住他。
看得出,陵渠出招虽然凌厉,但并没有致人于死地的打算,现在青云山上虽然有死伤,死的也是一些受到战斗波及来不跑的倒霉蛋。
陵越不方便出手,几名太上长老才能勉强应付的人自然也不是楚云端能够对付的。
现下,出手的就只有白巳东了。
若是在仙界或者魔界,陵渠对上白巳东,只有被碾压的份,因为两人修为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不管陵渠有多少手段都使不出来。但是这会儿是在人界,白巳东的修为比陵渠高,受到的界面压制也大,而且他才来人界没多久,不如陵渠已经适应了人界的压制,战斗起来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所以一时之间两人竟是不相上下,难分难舍。
楚云端心下紧张,不过她也派不上用场,只是内心对于实力的渴望愈盛,而陵越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陵渠修为太低,耗不过白巳东。”
而一旁乖巧坐在莲花座上,被白巳东安排看戏的洛然,却是悄悄发生了变化。
待楚云端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垂着脚尖立在半空中,雪色的长发迎风飞舞,有着白色尾羽的箭矢被搭在长弓上,锋利的箭尖直指陵渠的方向。
陵越的瞳孔骤缩。
“不要!”
洛然的箭已经疾射了出去。
陵渠的话太迟!
刷!
一道雪白的弧线在渐渐暗淡的天色中划过一抹亮光,正在与白巳东交战的陵渠心中警铃大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发动了血遁之术。
他逃得太快,竟是让白巳东也追不上,而与此同时,一道雪白的身影追着那道疾驰的红线而去。
白巳东骇然转头,莲花座上哪还有什么洛然的身影。
一个有心要逃,一个情况特殊,竟是让白巳东根本追不上,他并非行事莽撞之人,立马出现在了还在呆愣的楚云端面前。
“罗盘!”
他近乎命令的口气,楚云端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下意识的将平时用来寻找洛然的罗盘交了出来。
大概看了一下罗盘的指示,白巳东也瞬间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果然是,果然是北女……”看着几人消失不见的方向,陵越念念有词道。
“阿越,洛然会不会有事?”
“白巳东不会让她有事的。”
……
有白巳东在,对于洛然这个小姨子,陵越倒是不担心,他现在担心的是他的亲弟弟陵渠。
有着楚云端在,想要找到洛然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怎么追上他们。
最后还是青云山的一个太上长老在知道事情的大概原委之后,主动将两人送了过去。
而陵越的担心果然没有错。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白巳东正站在一旁,沉着脸,表情不是很好。
而另一旁,却是一场激战。
满天的白色箭雨铺天盖地围城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牢笼,陵渠在这个牢笼里左躲右闪,却怎么也逃不出去,他身上还带着血光,想来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精力,时不时有一两只箭矢穿透他的身体,不断有血花从他身上炸开。
“能阻止么?”陵越问道。
一同来的太上长老看见白巳东惊讶于这不知是哪个山头的弟子,竟敢跟白师尊用这个语气说话,不过在他眼中一向高高在上的白师尊,明明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仍旧用他觉得万分和蔼的语气回了一句:“我也想。”
但是做不到。
眸发皆白的女子,目光冰冷,死死地盯着陵渠的方向,手轻轻在弓弦上一拉,便是三到白光疾射而出。
而若是仔细看去,这些她随手射出的箭矢,周围竟然带着淡淡的黑色裂缝,那是由于能量过于集中而造成的空间裂缝。
楚云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便是她的妹妹啊,这便是那个笑起来怯生生,遇到生人只会往她背后躲的妹妹啊。她一直都在想,若是有一日她的妹妹强大起来之后该是什么模样,但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日能够真的看到。她既欣慰,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若是陵越说的没错的话,她的妹妹其实是上古仙界四大尊者之一的转世。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帮着那个女人——”原本还在竭力躲避的陵渠突然停了下来,不闪不避的生生受着穿胸而过的数道箭矢,无数血花从他身上炸开,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魔尊向着她,上仙向着她!连你!你身为北女,竟然也向着一个人界的女人!”
空中的箭停了。所有人都看向了突然发狂的“陵渠”。
或者说,叫她红姬更为合适。
正文 魔尊男配(六)
红姬顶着陵渠的壳子, 面容扭曲, 陵越觉得一阵不适, 他一向温和有礼的弟弟脸上, 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倒是和红姬面对面的洛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毕竟从一开始, 她看见的便是附身在陵渠身上的红姬罢了。
“你终于出来了……”她说道, 握住长弓的手微微缩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而红姬因为心中过于愤愤不平, 到没有发现她的举动。
“我不甘心!北女!凭什么!你凭什么杀我!”红姬愤怒道,“你北女高高在上,可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抹杀三界生灵的性命……”
“我自然不可以。”洛然说道, 可是没等红姬脸上的笑容绽开, 她又接着道:“可你违背了天规,那我自然可以。”
红姬浑身一震。她突然想起自己失去肉身的时候听到的话。
“妄动禁术, 扰乱天规, 该死!”
这段话仿若一个诅咒, 震得她神魂不稳, 识海发颤。
“你说谎!”她挣扎道。
“痴情鬼并非现在才有, 上古魅族也常常用痴情鬼来控制心爱之人!”她睁大了眼睛, 仿若要滴出血来,“为何当年不见降下天规!”
“你敢说——你难道不是因为私心,所以才对我出手!”
“私心?”洛然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随即红姬惊悚的看她弯起了唇角。
“不——”红姬惊呼道。
洛然眯了眯眼睛, 手中的弓弦紧绷,无数的灵力渐渐往她的长弓上汇聚。
“那是什么?”楚云端眼尖的发现洛然的手中渐渐出现了一抹红光。
“糟了,她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北女想要封印魅魔的传承。”
一个种族的传承,可以在血脉里,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即便有的继承者的血脉稀薄,但若是机缘够了,也总有唤醒传承的一天。但传承并非是无法斩断的。
想要彻彻底底斩断一个种族的传承,有两种方法。
最简单也最麻烦的方法便是杀。杀光这个种族的所有人,包括混血,包括所有沾染了这个种族一丝血脉的东西。
而另一个方法,便是天地降下规则,彻底抹杀这个种族的传承。
陵越话音刚落,身边的白巳东便骤然不见了身影。
“你要拦我?”白巳东眯了眯眼睛,杀机毕露。
拦住他的是带着楚云端等人追上来的太上长老。
“师尊,若是北女未能封印魅魔传承,唯恐日后再生一场仙魔之乱啊!”太上长老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虽然未能成仙,但毕竟是人界修为最高的修士,当年魔界和仙界的战斗,人界也受了不小的波及,他当年也参与到了战斗之中,修为高了之后也接触到了事情的始末,所以他才会冒着大不敬也要拦住白巳东,“若生命之果再失,四大尊者尚未重生,三界必亡啊!”
“滚!”白巳东长袖一挥,便将人拨到了一边去,就要往洛然飞去。
“师尊不可,不可啊!”太上长老又上前阻拦,这下白巳东不再留手,一下子将人打成重伤拍入地上。
“三界必亡,与我何干!”
他看着迎风而立的那人,伸出手,似乎就快要抓住她雪白的长发。
但还是迟了一步。
“嗡!”
洛然的长弓震颤,发出了一道嗡鸣声,离得近的白巳东当场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而远处的陵越和楚云端,也没好到哪里去。
更莫提被白巳东拍到了地上的太上长老。这么一下,便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箭离了弦,反而诡异的安静了起来。
它静静的穿过洛然与红姬之间的空间,在空中时闪时现,像一道幽灵,静悄悄的向红姬袭来。
红姬已经被定在了原地,四周的场景尽数在她的眼中模糊,只有一道旋转着的箭尖越来越近。
她的一生在他的眼前回放。
“红月阿姨,你要走了吗?”
她突然想起一个快要被她遗忘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陵越身边万众瞩目的魔将红姬,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魅魔,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好不容易有了一点修为,又会被人抓去采补。这便是身为魔界低等魔族的悲哀,而她无力反抗。
直到有一日,她遇见了红月。
红月不似一般的魅魔,在嫁给魔尊之前,她一直很洁身自好,并未与其他魔族留下后代,嫁给魔尊之后,也并未能够留下魔尊的血脉,但世代侍奉魔尊的魅魔家族却不能因此中断。于是便有了红姬的出现。
红姬一直都知道红月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有人说红月是因为太爱魔尊,才会给他种下痴情鬼。可是红姬知道,事情并不仅仅是这样。
“凭什么!他凭什么不爱我!我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那个女人才出现多久,就迷得他神魂颠倒……”
“我宁愿放下尊严与他人共侍一夫,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本已打算留在这个世界,是他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红月心中有爱,但恨更多。
她恨魔后,恨魔后半路出现,夺了自己早就定好的夫君,她恨魔尊,恨两人明明自幼一起长大,他的眼睛却在魔后出现之后再也容不下一个她。
所以她给他种下了痴情鬼。
很少有人知道,种下痴情鬼的代价很大。不仅施术者会和被施术者绑定,两人虽不至于生死与共,但是被施术者若是死亡,施术者也会受到重创。而且……
若用痴情鬼换得一个痴情人,定然要用另一个痴情人去换。
另一个痴情人是什么?
便是施术者的子代。
而且这里指的子代,包括去不仅仅是指的施术者的生育能力。如果施术者在使用痴情鬼之前,便已经有了后代,那么其后代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死,而痴情鬼在魅族中,只有女性能够使用,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值得么?
红月没有给她答案。
红姬自己也不知道。
雪白的箭矢穿过陵渠的额骨,轻飘飘的,像是一道光透过一块透明的琉璃。
一声刺耳尖叫响彻云霄。
“啊——”
陵渠直挺挺的从空中落下,他的双眼还睁着,眼睛里却已经没了恐惧。他的嘴唇微微弯起,当楚云端带着陵越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合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笑容。
陵越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弟弟,似乎是喜欢过红姬的。只是他们三人一同长大,红姬的眼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陵渠的身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执意要离开魔界,去往人界生活。甚至隐姓埋名,不让陵越知道他在哪里。
“阿越……”楚云端握住他的手。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喃喃自语道,“小渠一直喜欢红姬,却又无法接受她嗜杀成性,他愿意帮助红姬让她活下来,却定不愿意红姬借着自己的身体滥杀无辜。”
“红姬死了,小渠也可以去陪她。”
……
“师父,我好冷啊,我们能挨着太阳再近一点吗?”
“好。”
天边的一朵云上,白巳东将洛然抱在怀里,听她细声说道。
白巳东又抱着她飞高了一些,其实越往高空之中越冷,所以他只是挑了一个恰当的高度,两人坐在云里面,偶有修士御剑经过,即便抬头望顶上看也不会发现里面竟然坐着两个人。
“师父,我要死了吗?”
“嗯。”
“死就是这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
“轻飘飘的,好像要变成一朵云一样,风一吹,我就走了。”
“你不会被吹走的,师父会抓着你。”
洛然沉默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白巳东不解,然后见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师父,我变成云了,你怎么抓得住呢?”
“你看。”白巳东对他张开掌心,一朵白色的云漂浮在他的手中,“这不是抓住了吗?”
“师父,你好厉害。”洛然小声的说这话。
“嗯。”
“师父,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烧成灰,洒在海里吧。”
“为什么是海里?”白巳东不解的问道。
“阿姐除魔的时候,去过最西面的无妄海,她说大海很美,很大,很壮观,还有很多生的奇奇怪怪的妖兽……我也想去看看。”洛然说着,眼里写满了憧憬,“我修为低,不能跟在姐姐的身边给她添麻烦,可是等我死了,去哪里都不害怕了。”
“好。”
“师父,姐姐也知道我要死了吗?”她问道。
白巳东犹豫了一下,他觉得先前那个场景,楚云端是个明白人,应当知道洛然活不下来的。不过看着那双眼睛,他还是说了违心的话:“不知道。”
“那就好。”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师父,你就跟姐姐讲,我跟着你回仙界了,让她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到仙界来看我。”
“你为何要瞒着她?”
“我不想姐姐难受。”
“她总会知道的。”
“可是现在知道和以后知道不一样啊。”她笑着说道,“现在姐姐还要除魔,不能分心,等她修炼到飞升的时候,以姐姐的天赋,至少也要好几百年吧……到时候啊……”她似乎又有些难过起来,“姐姐身边有了姐夫,还有了许许多多的小伙伴,说不定啊……早就把我忘了。”
“不会的。”
“对了师父,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啊……”
正文 魔尊男配(七)
“我梦见师父喊我师父。”
“师父, 你再喊我一声好不好?”
“我想听。”
白巳东没有说话, 他垂下眸子, 她仍旧是在笑着的, 可是眼里的神情却越来越涣散, 尽管如此, 她还是尽可能的睁开眼睛, 看着他,等着他。
他薄唇微启。
“师父。”
在他吐出这两个字的瞬间,怀里的人眼睛里突然绽放出了光芒, 随即这道光又消失不见。与他交叠的手渐渐垂了下去,明亮的双眼失去了神彩,渐渐合上。
他仰起头, 怀里的人散做一团金色的光点, 然后在空中重新凝聚成一道他熟悉的模样。
女子的眸子还是冰的,却在眼神落到他身上的时候, 有了温度。
“阿东。”
“师……父……”
女子微笑, 伸手虚虚放在他的头上, 白巳东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女子脸上的笑容更大, 她半蹲下身子, 对着坐着的白巳东做了一个虚虚环抱的动作, 将头靠在他的肩膀,然后闭上了眼睛。
……
白巳东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漫无边际的雪地里走了多久。仙界的极北之境,无边无际的冰雪, 几乎叫人感到绝望。
在离开白家外出历练之前, 家中的老祖曾经说过,他的机缘在北方。
他一路走来,的确是遇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得到了许多的好东西,若是带回族里,比之其他同辈的兄弟姐妹,也算是不错的收获,可是他始终觉得,还不够,似乎有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在北方等着自己。
直到他看到了被冰封在冰山里的女人。
她浑身赤丨裸,未着片缕,如同婴儿一般抱着自己的膝盖,雪白的长发包裹住了她的身体,在冰雪下叫人看不分明,反而有了若隐若现的美感。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蜷缩在冰川中的女子,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随即,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冰川上划开,一直裂到白巳东的脚下。
进了极北之境后,所有的仙力法术便被封印了,甚至连神识也用不起来,所以他才会一路一个脚印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往里走,这下情况突发,他在毫无防备之下竟然往冰川裂开造成的深渊中直直坠下。
没人知道极北之境冰川下面是什么,甚至没人知道极北之境除了冰雪以外还有什么,甚至从来没有踏进极北之境的人,能够活着走出极北之境。
但是奇异的,在身体失去控制的一瞬间,白巳东的心中竟然难得的平静,就好像如同一把利箭一样往未知的地方坠落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甚至还刻意放松了身体,让坠落的过程能够更舒服些。
“倒是个胆子大的。”他听见一道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下坠的身形倏地止住。无数破碎的冰块擦着身体而过,甚至有一块巨大的冰块遮天蔽日般直直的砸来,白巳东还没来得及眨眼睛,便发现眼前已经换了一个场景。他看了一下四周,倒也没有认出这是哪里。本来极北之境被冰雪覆盖,各处的景色都差不多,叫人很难分辨出来,事实上,他进了极北之境的第三天,便迷失了方向,与其说他守着心中属于北方的执念,不如说他是被困在了极北之境。
要么死,要么等待那缥缈的机缘。
一阵风吹来,白巳东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他在冰川里看到的里看到的那个女子。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右手的食指轻轻在右耳外虚虚的划着弧线,仿佛在聆听着什么。那一丝一缕轻柔而又温暖的风,原来是从她的指尖传来的。
“前辈……在下……”白巳东大着胆子询问,到了嘴边的话却在女子转过身的一瞬间,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女子的肌肤赛雪,比极北之境里的冰雪还要白上几分,她的眸发虽白,唇却是红色,胸前的樱桃也是红色的。
白巳东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女子却仿若未觉。
“你便是东老的后代?”她虽是问话,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嘴角微微掀起,眼神流转间,将白巳东打量了个遍,“过来,让我看看我未来的徒儿是个什么模样的。”
白巳东只直直的盯着脚下的冰川,似乎要盯出个洞来看看下面是个什么东西才好。
“前辈,前辈……您……您先把衣服穿上。”
女子失笑。
“竟然是害羞了。”
一只轻柔而冰冷的手突然掐住了白巳东的下巴,力道虽然不大,却让人无法抗拒,白巳东被迫转头,女子的脸便近在咫尺。
她眯着眼睛,雪色的眸子里闪着戏谑的光芒,似乎很喜欢他的恼怒。
“东老倒是送了一个好东西给我。”
……
“前辈,您为何要收我为徒?”离开极北之境的路上,白巳东不解的问道。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说道:“现在你已经是我徒弟了,应当叫我师父。”在白巳东改口之后,她才接着说道:“东老给我传了信,说将你送给了我,让我要么杀了你,要么收你为徒。”
“那师父为何不杀我?”白巳东好奇。
“我本来打算杀你的。”女子轻笑道,“不过你太有趣了……我差个徒弟给我解闷。”
白巳东:“……”
……
“小阿东啊,我觉得那朵花挺好看的。”
“师父,您的花。”白巳东一手扛着被打到半死的冰裂蛇,一手将手中未伤及分毫的冰裂花递了出去。
女子接过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的腰腹上摸了一把:“看不出来,小阿东还挺有料的嘛。”
冰冷的手擦着温暖的肌肤而过,白巳东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在与冰裂蛇的战斗中腰间的衣服撕了一个大口。想到先前那人轻浮的举动,他原本白皙的脸颊骤然染上了层层的红云。
“怎么不走了?”走在前头那人转过头来不耐烦的催促道,手中的冰裂花已经被她扯去了一个花瓣。在仙界千金难求的冰裂花,到了她的手里竟沦落到了与路边随处可得的野花一个待遇。
那人又转过头,晃晃悠悠的走在了前面,白巳东的赶忙换了一件新的衣服,追了上去。
……
“小阿东啊,那果子看起来不错。”
“咦,那是什么妖兽,怎么我以前没见到过。”
“哎呀,那棵树好生碍眼。”
……
一路走来,白巳东只觉得自己修为的提升,比以前闭关百年还要来得快。
好不容易进了城镇,没了外面那些妖兽,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小阿东啊,那老头的糖葫芦看起来不错。”
“师父,您的糖葫芦。”
“那把扇子看起来挺好的。”
“一千灵晶,这把上品仙器买不买?”白巳东风风火火的跑到摆着扇子的店家里,只待那老板眼神呆滞的点了点头,扔下储物袋拿起扇子便回到了女子的身边:“师父,您的扇子。”
女子笑着接过扇子,在身前轻轻摇动,可遇不可求的上品仙器,到她这里也就只得一个扇风的作用。
她看着白巳东像是在看一座灵晶山。
“果然东老的后人就是财大气粗。”话一出口,她又想到了什么,有些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西帝和南姬也挺有钱的,四大尊者里就我最穷。”
“徒儿的钱便是师父的钱。”在女子身边混久了,白巳东也渐渐摸到了她些许的想法,连忙表忠心说道。
“真乖。”女子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虽然在大街上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摸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青年的头有些奇怪,不过白巳东还是很老实的蹭了蹭她的掌心,果不其然看见女子眯起了眼睛。
相处了这些日子,白巳东也算是发现了,女子性格乖张,吃软不吃硬,而且是个极度的颜控,一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的妖兽,活下来的都是长得好看的,或者是擅长讨好卖乖的,长得丑的无一不被女子以碍眼为理由要求白巳东清除了。
所以要想讨好这个师父,只有投其所好——白巳东红着脸想到。
“小阿东你看——”白巳东顺着师父的手指看去,几个模样娇俏正走在一块儿,其中一个蓝衣少女的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那只兔子生的真是好看……”女子的话一出,白巳东心下无奈,却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只得向几个少女走去。
白巳东身形颀长,模样俊秀,又是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自是有一股清贵之气,见他向自己几人走来,一行的少女无不羞红了脸颊。
“这位公子,可是……”
虽说牺牲了自己的一点男色,不过白巳东这边的交流还算愉快,几句话便说得蓝衣少女恨不得将怀中白兔塞到他的手中。
四处打量着路边的东西,等着白巳东抱着战利品回来的女子,看着眼前拦着自己的几人,故作害怕的问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那人模样倒也算是不错,只可惜眼神太过浑浊,白瞎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小娘子,敢问婚配否?”
正文 魔尊男配(番外)
待白巳东转过头的时候, 便见自己的师父一副弱女子的模样, 正无助而又害怕的看着面前几人。
但他明明看见了她眼里跃跃欲试的光芒。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几人原是激起了她的兴趣, 才能够在一向彪悍的女子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这位公子, 可是你家娘子受了欺负?这恶霸是城主的儿子, 仗着有个人仙七品的父亲在城里欺男霸女, 家父修为比那城主高出一线,可需小女陪你与他说道说道?”先前抱着小白兔的蓝衣女子问道。
白巳东嘴角抽了抽,先前他为了能够顺利诓骗到小姑娘手里的白兔, 随手捏造了一个疼爱妻子只为求得白兔讨其欢心三好夫君出来,如今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希望师父不要听到先前的话。白巳东在心头默默想到,同时拒绝了姑娘的好意:“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不过在下一届男子, 修为虽然不高,但是护得内子安全的能力还是有的。”
正在此时, 女子将目光转向了他, 她伸出手招了招:“相公, 你快过来, 这人说我出言骗他, 不信我有相公。”
白巳东脸上龟裂了。
……
女子怀中的白兔在玩腻之后便注入一道仙力放归了山林里, 先前调戏她的那几人在白巳东出来之后也依旧不依不饶,更提出要出钱买下她的打算,将白巳东吓出了一身冷汗。最后事情闹大, 还是他亮出了自己的天仙九品的修为才成功脱身。
“师父, 你先前为何要说我是你的……你的……”白巳东一脸纠结的问道。
“怎么,小阿东害羞了?”女子调笑道,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呵了一口气,带着冰雪的寒意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脸上,却让他面色一红,“你家老祖没告诉你,我若是收你为徒,便相当于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么?”
“整个人哦……你的眼睛,你的睫毛,你的嘴唇,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是我的呢。”她口中吐出暧昧的话语,眼神却是冰冷,“现在,你可是我的所有物呢。”
你可是我的所有物呢。
一把火仿佛从白巳东的心底烧了起来,烧的他整个人都发热,连识海也迷迷糊糊的。
一只手插入他的发间,顺着他的长发沿着他的脊背抚摸而下,那只手仿佛有魔力一般,所经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白巳东几乎要软倒在那只手的触碰之下。
“真是纯情哈哈哈哈……”女子突然抽身离开,熟悉的气息突然抽离让白巳东一下子清醒过来。
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丨戏之后,他是既懊恼,又有说不出的羞涩,内心竟然隐隐多了一丝的期盼。
一丝他也说不清什么意味,道不明什么感觉的期盼。
……
北女说要游历四方,白巳东便以弟子的身份跟在她身边,陪她漫无目的的转着。
也许是修为不一样的原因,明明是同样的地方,北女总能带着他找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说是没有什么目的的游历,走到哪里算是哪里,但大体的方向还是绕着仙界一圈的。而在踏出了极北之境之后不久,白巳东又再次跟着北女的步伐踏入了另外几个极境,因着白巳东是东老的后代,于是北女便将极东之境放在了最后一处。
拜访完西帝之后,下一个便是南姬。说起这南姬,她是四大尊者里除了北女以外的另一个女性尊者,但是相比于北女在仙界的神秘,南姬的名声却大得很。
在踏入南姬宫殿前,白巳东明显察觉到了自家一向淡定的师父似乎犹豫了那么一瞬。为了迎接两人,宫殿的大门敞开着,隐约能够听到里面丝竹之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北女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白巳东说道:“里面的场景可能有些辣眼睛,你最好不要看。”
白巳东还没有明白北女话说的含义,便下意识的跟着她走了进去。待他看清大殿里的场景的时候,恨不得时光倒流,蒙好了眼睛之后重新走进来一次。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见面礼。”高台上,南姬半躺在宽大的椅子里,那椅子大的就像一张床,两个模样俊美,风格迥异的男子靠在她的身侧,目光迷离,正不断亲吻着她的肌肤,三人身上几乎都没穿什么衣服,私密部位也是若隐若现,旁边服侍的侍者皆垂着头,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
见到北女,南姬缓缓坐直了身子,盖在身上的轻纱直接滑落到了腰间,好在白巳东进来看了一眼之后便受到了惊吓,早已闭上眼低着头默念起了佛经,所以真正看到南姬□□的上身上无数吻痕的,只有北女一人。
“这是我的人,可不是给你的见面礼。”北女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还是这样,自己的东西总是不爱分享。“南姬捞起身边的男子亲了一口,又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正对着北女:“你看我这玩具如何,若是喜欢,便送给你了。”
北女皱了皱眉头,南姬也知道她的性子,也只是妖娆万千的笑了笑,没有再强求。
两人就在大殿里商量起了正事,虽然两人用的是仙界的通用语,单个字拆开白巳东也能够听明白,但是合在一起他便理解不了两人所说话的含义了,想来应该是两个尊者特有的沟通交流方法。他觉得无趣,便想起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来。
仙界四大尊者中,北女是最为神秘的,只知道她的本体似乎是极北之境的冰雪,相比于另外三个尊者,北女沉睡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她苏醒的时间,所以在仙界流传的有关北女的消息也最少,而南姬则是四大尊者中最风流的,西帝虽说也有很多的姬妾,但这些姬妾都是南地名门望族的贵女,层层筛选之后送上去的,而南姬挑选男丨宠的方式则要随意得多,只要男子长得好看,身材好,能够走进极南之境而不死,便可留下来,等待她的一夜恩宠。
与一个尊者欢丨好的益处自然不必多说,哪怕只有一夜,也可以带来很多修为上的好处,所以即使知道南姬薄情寡性,也仍旧有无数的男仙为求走捷径前仆后继。
更何况,这些人之中,有的还留下了南姬的血脉——尊者的血脉之力已经强大到足够让逆转阴阳,让男子怀孕,虽然这样的几率极小,即便怀上了也很难生产下来,但现在的外面仍旧有不少人打着是南姬的子代行走于仙界。
最后正事谈完了,北女似乎说了什么,白巳东听见南姬说道:“我没有东老幸运,能够寻到一个心爱之人愿意为其留下血脉,所以我只能试试……我和西帝……都只能试试……”
“我们都不想活一场……像云烟一样,连个足迹都没有留下……”
“北女,你甘愿么……”
在踏出南姬宫殿的时候,白巳东好像听见北女叹了一口气……
……
跟在北女身边越久,白巳东越觉得,她好像是要把世间的一切,都体味一遍,才够。
而他也越来越喜欢被她支使的团团转。
他本是大家公子,不擅厨艺,却为她做得一手好菜,不会女红,却为她做得一手好衣裳,更莫提音律诗词绘画这些他原本就会的东西。
“原来我在小阿东心里竟有如此风姿。”白巳东刚刚落笔,手中的画卷便被一双纤手抽走,待反应过来是谁之后,他整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
北女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画中的自己,有了几分感叹。
画上的人栩栩如生,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和她本人一模一样,一双冰雪覆盖的眼睛更是灵动传神,她脸上的笑原本淡淡的,看着看着收敛了表情,然后又缓缓地笑了起来。
“我留不下,这画总能留得下的吧……”她自言自语的说道,白巳东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
“我观这孩子对你有意,你也并不讨厌他,为何不留下血脉来?”
“我非你,早早渡了情劫,守着心爱之人直至天人五衰,如今大劫将至,这孩子尚还年幼,我本就将要归位,渡不渡情劫也无所谓了,又何必令他人也心生困扰。”
“你不懂。”东老笑道,四尊者外表皆可由自身控制,东老陪着心爱之人一起变老,待爱人走后,便始终维持着一副老头的模样,笑起来竟有几分阅尽沧桑的感觉,“情劫并非你可以控制的,若非你的情劫将至,以你的性子,本不应当如此早便醒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哪里掐的准什么时间,算得清什么机缘。
……
“师父会在仙界待多久?”
“不清楚,也许一天,也许十年,总之不会太久。”
“师父可是还要沉睡?”
被问话的人抬头眼神微妙的看了他一眼:“也许吧。”
正文 表哥男配(一)
直到魔尊攻入仙界那一日, 白巳东才明白那人口中的也许是何意。
她是尊者, 他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玩具。她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人, 哪里能够分出一道视线来关注他。
可是他不甘心。
他想起在西海时他因为摔倒落到她颊边的一吻, 想起她挽着他的手恶趣味的喊夫君的时候, 想起她在白家看到才出生的新生儿时的眼神……
北女!你到底有没有心!
北女!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对我, 动过哪怕是一点点, 一点点的心。
“师父,你可曾喜欢过我?”白巳东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是在四大尊者以身化作生命之果之后。而他也终于明白了南姬对于血脉的执着。
他挂在房间里的北女画像无火自燃, 不过片刻便化作了飞灰,储物袋里北女碰过的小玩意儿,没有一样是留下来了的。白家修为低微一些的仆人, 以及不知道四大尊者是何人, 甚至连白家的老祖是东老都记不得了,更莫提北女。
修为高一点的人, 比如说他也发现脑海中除了对东老和北女的记忆依旧清晰以外, 有关其他两位尊者的记忆也仿佛在一双无形的手之下, 一点点的被抹去。
人们依旧知道四大尊者, 依旧知道东老西帝南姬北女, 知道是他们救了失去生命之果的三界, 可是有关他们的细节,所有人都忘了……世界一点点的抹去曾经四尊者存在的痕迹,唯有拥有他们血脉的人, 能够保存着自家尊者的记忆。
听说西海那边已经有了动静, 似乎是有沉睡的尊者苏醒了,白巳东提笔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完成手中的画。
新的尊者已经快要陆续出现,可是这与他何干呢?他抬头,看向了满屋子的画像,每一幅画上的女子虽然喜怒嗔乐各有不同,姿态更是万千,但不难看出,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真好,你身上还捆着我的情劫,日日夜夜化作心魔入我梦中,让我不能忘记。
也不敢忘记。
……
洛然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下一个世界里。
“公主,您醒了?”一道女声低低在珠帘外响起,洛然轻轻浅浅地应了一声,便有一个模样端正的女子打了帘子,扶着她起身。
这具宿主的身体实在是虚弱的厉害,不过一个小小的坐起来的动作,洛然便觉得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她靠在床架上,微微喘着气,才让有些过快的心率渐渐平复了下来。
“什么时候了?”
“不过寅时一刻,还早着呢。”服侍她的胧月说道,“公主昨晚折腾的厉害,怕是还没睡到两个时辰,现下天色都没亮,尽可接着睡会儿。”
“这下醒了,倒是睡不着了。”洛然说道,“月儿,你把灯拨亮一点,我在床上坐着看会儿书,你去外间歇着吧。”
“公主莫要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若是累了我自会休息。”
“公主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立马叫你。”洛然接过了她的话,胧月无奈的一笑,又将桌上凉了的茶水换了一道,才打着哈欠去了外间休息的地方睡觉。
洛然翻着手中的话本,心绪却不在书页上。
这次洛然需要拯救的人,是当今中原最大的一个国家天晟国的皇帝,何盛训。
……
何盛训出生的时候极好,在前面两代皇帝的治理下,天晟国的盛世达到了顶峰,轮到何盛训当皇帝的时候,既无外戚专政之内患,也无蛮夷入侵之外忧,朝政清明,可以说只要何盛训不作不闹不折腾,即便他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废物皇帝,天晟国在已经有着完善的运作系统下,也能够维持着盛世的风貌一直到他寿终正寝的时候。
但出生于帝王之家的何盛训,又怎么可能是废物,既然前人已经种好了大树,他需要做的也就是不断地驱虫,修剪枝丫,在他的治理下,天晟国百姓的生活质量虽说没有出现大的质的飞跃,但是何盛训本身的光芒也没有被先祖给盖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女主燕诗雨。
准确来说,是顶替病死的燕国公主燕洛然入宫联姻的燕诗雨。
随着天晟国的强大,同为中原大国的燕国逐渐式微,最后不得已依附天晟国成为它的附属国之一,为了能够巩固两国的关系,每朝燕国都会送上本国的公主嫁入天晟国以示忠心,到了燕洛然父王这一代,因为痴情于皇后,所以后宫虽然人数众多,但却少有人留有血脉,公主不少,到了适婚年龄的却只有燕洛然一个。
何盛训已登基有几年,不可能等着燕国其他公主长大,若是联姻的公主送迟了,难免传出燕国有异心的消息,所以即便燕洛然体弱多病,仍旧被皇后咬着牙含泪送了出去。只是没有想到燕洛然的身体会差到如此地步,还未出关便病死在了路上。机缘巧合出现在送亲使臣面前的燕诗雨便顺理成章的顶替了燕洛然的身份。
与自幼体弱多病,但毕竟身受正统公主教养长大的燕洛然不同,如果说她是温室里被细心呵护,仔细修剪枝丫长大的牡丹,燕诗雨便是在路边经历了风吹雨打的野花,对于看惯了群芳的何盛训来说,后者无疑是一股清流,吹入了他的心中。虽然半路成了公主的燕诗雨不通礼数,在宫中闹出了许多笑话,但她心地善良,本性不坏,为了能够更好的适应宫中的生活也在努力学习,在宫中也甚是讨喜,误打误撞间有了不少自己的心腹,若无意外,她和何盛训倒也能够成一对佳偶。
但偏偏何盛训的后宫里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便是何盛训的表妹,迫于太后的压力取入宫中的良妃。
“表哥攻略系统……”这六个字刚刚出现在洛然的脑海中,系统便贴心的给出了解释。
所谓表哥攻略系统,其实和主神空间大同小异,前者也有类似主神空间中的执行者一样的攻略者存在,甚至连最后的终极大礼包都是一样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洛然现在在做的任务也可以被叫做拯救男配系统。而两者的本质差别便在于前者是通过攻略某一人物,获取对方的爱慕值,以夺取对方的气运,而后者却是通过拯救某一人物,使得对方的气运由负转正。
“所以,何盛训其实是一个被攻略的人物?”
“是的,表哥攻略系统的目标其实是各种身负世界大气运的人,一旦他们被攻略者所攻略,气运被掠夺,不仅会导致他们自身命运悲惨,更会使得整个世界崩塌。”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在完成上一个任务之后,洛然便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个自称编号7991的主神子系统。
攻略,执念,气运……一连串关键词在洛然脑海中闪现,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一闪而过,捉摸不透。
想来,应该是她现在接触的东西还太少的缘故,即便有所发现,也无法通过已知的信息推断出更多的情况。
在原故事里,在何盛训和燕诗雨已经到了互相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何盛训为了燕诗雨快要解散后宫的时候,表妹良妃才款款登场。
她先是表现自己对燕诗雨的善意,在何盛训被太后施压焦头烂额的时候才主动站出来愿意做站在燕诗雨面前的靶子,分担他身上的压力,在受到后宫女人陷害的时候,又恰到好处表现出了自己的坚强和对何盛训若有似无的爱慕,加深了何盛训对他的愧疚,燕诗雨这朵田间地头长大的小白花,论手段连良妃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几乎是一见面便注定了完败的结局,而被夺走了气运的何盛训在很多年后才从良妃的影响中缓过神来,但此时天晟国已是一片风雨飘摇……
“如果没有攻略者出现,何盛训本应该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在他的统治下天晟国会走向另一个盛世,最后却因为他的原因导致了天晟的衰败甚至亡国,所以,何盛训最大的执念是守没能够守住天晟国,辜负了先皇对自己的期望。”
明白了何盛训的执念是什么,洛然却觉得有些头疼,因为洛然此时的身份,便是故事中病死的燕国公主燕洛然。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表哥攻略系统的攻略者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燕诗雨早已是何盛训的皇贵妃,也就意味着那个时候的燕洛然早已病死,由始至终,燕洛然连何盛训的面都见不到,更莫提和深宫中的表妹良妃正面交锋。
“别跑,站住……”慌乱的脚步声踩碎了清晨的安宁,洛然抬起头,便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太监身手敏捷的从半开着的窗户钻了进来,飞快的躲到了桌子下面。
门外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不多时,胧月敲了敲门:“公主,宋侍卫说有贼进了长安宫……”
“叫他不必管,”洛然淡淡吩咐道,“我长安宫也并非养闲人的地方。”
“是。”
门外安静了下来,洛然隐晦的做了个手势,示意藏起来的暗卫莫要轻举妄动,这才将手头的书放下,仅仅穿着中衣便下了床,素手执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才说道:“来者是客,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