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1章 最怕是梦中 从幼时起我就常常做同一个梦,梦中有一双手,苍白冰冷,欲将我拖入地底,但我贪念人世,均未让它得逞,直到有一天……   建安十四年,东肃俊陵城。   因着建安十三年东肃与晋南联盟大败魏周于赤水,俊陵城的说书先生又有了新故事。 每当这位六十多的老者一出现,城中人无论男女老少便争先恐后的从四面八方赶来,围坐在他说书的茶肆边,沉醉在他那让人身临其境、欲罢不能的言语里。   上元节,清晨。   我躺在灿烂的花海里,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舒服的让我不忍睁开眼,一切是那么的温暖与惬意。   突然天气骤变,乌云密布,暴虐的冷风将花海吹折,残花中破土而出一双手,一双苍白的冰冷的手,那双手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将我向地底拖去。 我看着那双无数次在我面前出现的手,已经忘记了害怕,它抓着我,我也紧紧抓住它,它想将我拖入那阴冷潮湿的地底,而我绝不能让它得逞愿,于是我用尽全力挣扎,想将它拉入这阳世的太阳里。   “阿葭,放手,快放手。”   我似乎听见了素娘的声音,整个人立刻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布置才知道自己又做梦了,素娘的一双手还被我紧紧的钳制着,我赶紧松开了手问道:“你怎么又把手伸到我被窝里?”   素娘一边甩着被捏痛的手一边回道:“刚刚去外面喂了羊,冷的厉害,借你这暖和暖和。”   “你平日不是顶爱睡懒觉吗,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我将衣服拉过来放在棉被里暖了暖才穿上。   素娘笑呵呵的坐在床上:“今天不是上元节吗,我想去城里看看。”   我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问道:“叔叔婶婶同意你去了?”   素娘摇了摇头:“他们没同意,不过今儿一早他们就出门了,咱俩偷偷地去呗,牛羊我都喂好了,房间也打扫干净了,就等你了。” 她平常做事能偷懒就偷懒,今日为了让我陪她去城里,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我掀开帘子走到外间看了看,指着地上的一处泥土问道:“你确定你打扫过了。”   素娘见状立刻将泥土用手捧起来笑道:“肯定是我刚刚进来时脚上粘进来的,不过白葭,今天可是上元节,听说俊陵城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可好听了,你就陪我去吧。”素娘大了我一岁多,但在我面前她更像一个妹妹。   我见素娘扔掉泥土后伸着一双脏兮兮的手要来抱我,连忙道:“好啦好啦,我陪你去就是了,不过听完书我们就回来,不能呆的太晚。”   素娘见我答应自然兴奋不已,连连点头:“好,我们看看就回来。”  我们换好男装便坐上同村大叔的牛车一路颠簸的向俊陵城行去。到了城中,素娘多各种好吃的好玩的都视而不见,只拉了我向说书人所在的茶肆走去。   我觉得今日的素娘有些奇怪,要只知道这个丫头平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忘了吃和玩的,那个说书人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她能忘了本性。   素娘拉着我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最前面,说书的老人刚刚讲完俊陵人最感兴趣的赤水之战,正端了杯茶润嗓子准备讲下一个故事。    第一卷 第002章 俊陵说书人 “小老儿近日新听了个故事,这故事里的主人公也是咱们俊陵城中之人,不知各位是否记得蒋歆蒋将军?”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回道:“老儿,你指的可是秣陵尉蒋歆,战死钟山的那位?”   说书人点了点头:“正是,今日我要说的故事正是关于这位蒋将军的,小老儿前几日在城外遇到一位奇人,那人竟说这蒋将军是个女儿身。”   “这不胡说嘛,蒋将军怎么可能是女儿身,那可是久经沙场的人,哪个女人有这能耐?”有人不相信。   说书人轻笑一声继续道:“小老儿我当时也不信,但那人又说蒋将军自幼便有神通,长大后便装作男儿身随着家里的父兄上了战场,成婚后才退到内堂,可过了没几年,她的丈夫便去世了,听说她竟以生灵之姿,直闯阎罗宝殿,让冥界震惊不已,要知道生人若想进入冥界必须有使者接引,可这位蒋将军竟然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突破了人间和冥界的界限,把远在数里之外、离她最近的冥界入口灵华门拖到自己身边,然后进入冥界与她的丈夫相聚。蒋将军回到了凡间后不久便便战死在钟山脚下,冥司的阎王因见过她的厉害便将她封为秦广王,位居十殿阎罗之首,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幽冥吉凶之职。”   “小老儿你这正常了几天怎么又胡扯起来了。”人群里有人叫道:“照你那说法,那蒋将军是连冥司都能去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战死,还在冥司被封王?”   说书人捋了捋胡须笑道:“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老儿我也是信口一说,诸位也就随意一听罢。”说完,他似乎有意无意的朝我和素娘这边看了一眼。   我见他眼神有异,于是问道:“前辈说是一位奇人将蒋将军的事告诉于您的,不知道这位奇人是何意呢,难道是希望大家去供奉那秦广王殿下?”   说书人摇了摇头:“这倒不是,那人只说秦广王生前将一件珍宝遗留在俊陵城内,不日便将来取回,还说拥有那件珍宝的人今日必定会出现在小老儿说书的地方。”   众人听他这样阴森森的一说,只觉本就寒冷的冬日更添一层阴气,于是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回想家里是否有什么来历不明的宝贝。 而我则开始回忆这两年来无数次梦见的那个场景,冰冷苍白的手从地底伸出来,死死的握住我的脚踝将她拖向泥土里,有声音在耳边不断重复着‘跟我走吧,跟我走吧’,好在我贪念尘世,所以一次又一次得以从那双冰冷的手中挣脱。   “小老儿,看你说的神乎其神的,想来你是知道那秦广王居于何处,告诉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呗,日后我等死了也好知道去处。”有人调侃道。   这本是玩笑话,谁知说书人竟一本正经的回道:“向东千里,大海沃石外,正西黄泉黑路鬼判殿是也。”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纷纷散去。   “这就完了?”素娘不满的嘀咕道:“村里人都说他说书如何如何好,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进城后就先去吃东西了。”   我见她说到吃,便知她这才正常了,便笑道:“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原来还是记着吃的。”   素娘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一把拽起我的手跑向卖冰糖葫芦处。   第一卷 第003章 醉入灯火中 我们居住的村子虽然离俊陵城不过五里地,且世人对女子的约束也并不严苛,但我们还是很少有机会进城来。 主要是素娘的父母将我们管的太严,虽是种地为生的农民,但却让我们自小就跟着村里的夫子识文断字,每日回到家也亲自监督功课,村里的人都说我们一家不像是种地的,但我们又实实在在种了十几年的地。   等到吃饱喝足,我便催促着素娘回去,谁知素娘不愿离去,只是拖着我东逛逛西逛逛,看着我快生气了才撒娇道:“好白葭,我们再玩一会儿吧,听说今天城里有灯会,我还从未看过呢。”   “可是天就要黑了,晚上回去太危险。”我当然不同意,“更何况,叔叔婶婶要是回家见不到我们,肯定会着急的。”   “他们今天不会很早回来的。你也知道啊,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出去,哪次不是下半夜才回,我们入了夜请人把我们送回去就可以了。”素娘撅着嘴说道。   “不行,现在世道这么乱,你我又是女孩子,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我坚决反对,拉着素娘就要出城。   素娘还在挣扎:“听说主公现下就在城中,坏人早就跑远了,不会有事的,何况我们这身打扮,谁看出来我们是女孩子了。”   我自然不会听她的,只是素娘见挣扎不过,索性抱住身旁的柱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来往的人见两个白面年轻少年拉扯,便都停下脚步观看。 我怕女子身份暴露只好作罢,毕竟这里是俊陵城,遵守礼教者众多,不似乡野那般自在,若是被人发现我们是未出阁的少女,少不了会惹些麻烦。素娘见我不再要求她回去,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落日尚未完全沉下去,无数彩灯早已被兴致高昂的人们点燃,素娘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在花灯中来回地穿梭,我起初还紧张的跟着她,后来便也沉醉在这阑珊的灯海里。 我不再目光紧随着素娘,而是一盏灯一盏灯的端详起来。这些花灯都出自手工精湛的艺人之手,每一盏都有其精妙之处,就比如眼前这盏明灯,造型为一只小鹿,灯身用的又是白纱,衬的小鹿纯洁又无辜。 我起了怜爱之心,不由得伸手去触碰,左右端详,谁知灯的另一面竟也站了一位喜爱此灯之人,因突然打了个照面,我有些不知所措,忙将手里的灯放下,花灯归于原位,也掩去了彼此的面目。   “白葭你在瞧什么?”素娘突然跑过来一把将花灯掀开,只见灯后面站着一位年轻男子,面容英俊,身形挺拔,她不由瞧得呆了。   男子被瞧得有些不耐,他似乎不喜这种目光,于是摇起折扇故意挡住自己的脸匆匆离去。   “天底下竟有这般的人物。”素娘叹道,她也不理会我,径直往男子离开的方向走去。我虽叹素娘见色忘友,但还是不得不跟上去。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我担心晚归不安全,于是催促道,“要不现在就走吧,咱们已经离城门很远了,去的晚了,估计都找不到车夫了。”    第一卷 第004章 如此已别离 素娘还是眼巴巴的看着男子,那男子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也几次回头看我们,但都是带着不悦与轻视,素娘有些灰心。   我见她如此不由安慰道:“你也不用如此,想来他以为你是男子,若是女子,那位公子想必便不会如此表情了。”   素娘一听立刻又有了精神:“那我要不要去他面前恢复女儿身?”   我见她目光灼灼,心想那男子衣着虽简单,但用料却华丽,配饰也精致,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又怎么会看上我们这样的村野女子。 素娘见我不说话,自然也猜到了原由,于是自嘲的笑了笑,低着头准备随我回去。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阵惊呼,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阵黑烟撞开人群直扑白衣男子而去,烟中似有人形,狰狞扭曲,甚是可怖。 黑烟去的极快,男子虽奋力躲避,但依旧被黑烟缠绕扑倒在地。人群纷纷逃散,素娘却逆着人流奔到男子身边,拼命想将他从险境中拉出来,谁知黑烟却连她一块吞了进去。   我被吓得愣在当场,没想到素娘为了一个仅见过一面的男人竟能不顾自己的性命,我想去叫守城的士兵,但素娘眼看着就没了挣扎的力气。 自从我被素娘的父母从山野捡回来,如今已有十余载,这期间无论是欢笑还是痛苦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都是素娘,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遭遇不测。 想到此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一把拔下束发的木簪冲了上去。临到跟前,挥手便向烟雾中的人影刺去。那人影吃痛,松开男子和素娘便向我缠绕过来。   我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挡,说来也奇怪,那虚无缥缈的黑烟被我这样一顿乱抓竟然实体化了。 因我在梦魇中无数次被一双手抓住拖向冥司,但最后又一次次挣脱,所以眼下虽然被黑烟实体化缠绕住,竟也有力气去反抗。巡城的将士听到动静迅速的赶了过来,那黑烟似乎也惧怕了,很快便消散开去。   “你是女子?”男子缓过劲来吃惊的看着我,我这才发现头发早已散落肩头。   赶来的士兵已经认出他纷纷围了上来喊着“主公。”   我听到众人这样称呼男子,隐约猜到他是如今东肃的主公孙勉,这种人的确是我们不能结识的。   我忙从地上爬起来,趁着混乱拉起素娘就向城门跑去。我跑的极快,脚下犹如生了风,素娘被我拉扯的跌跌撞撞,好在并没有人追过来。我们跑到城门口,稍稍整理一番,便叫了牛车出城而去。   田野上,星空下,一头老牛拉着一辆破车,车头挑着一盏红色的灯笼,忽明又忽暗,照的车上的三人的面孔时隐时现。   “他们刚才叫他主公?”素娘喃喃的问道。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素娘笑了笑继续沉默着。若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她尚且有希望,可那男人却是东肃的主子。 她情绪低落,我却不知如何劝解,对于感情之事,自己懂得并不比她多, 只是,孙勉既然是东肃之主,为何今夜却是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竟连个随身护卫都没有,是对他管辖的地界有足够的信心吗?今天那黑雾又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操纵巫蛊之术杀人吗?   “这位小娘子今日难道见到主公了?”一直安静的车夫突然开后说道。   我和素娘警觉的看向他,这人知道我们是女子装扮,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你是谁?”素娘与我对视一眼大着胆子问道。   车夫慢慢回过头,二人见他虽长相平淡无奇,可浑身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车夫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带小娘子去见一个人。”   素娘和我都拔下束发的簪子从车上跳下来,素娘厉声道:“我不认识你,也不会去和你见什么人,你若是敢过来,我们就和你同归于尽。”关键时刻都是她跳出来保护我。   车夫看着我们似乎觉得好笑,突然长身而起,抖出一块麻布将素娘裹住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看来这人是冲着素娘来的,我紧跟着追了上去,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呼喊,可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不见,我停止追赶,返身便向村子里跑去。   只是这个转身,我与素娘竟一别数年。 第一卷 第005章 屋中有神仙 临近村口我便大声呼喊,期待村民快点出来帮忙,可一路喊过去,竟没有一家亮起烛火,甚至一声狗吠都未听见,我放缓了脚步,心中暗道不妙。   四周起了雾,起初还犹如薄纱,很快便变得浓重起来,我摸索着向家里走去,期待叔叔婶婶今日能够早点回家。到了离家不远处,只见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推开门。   “叔叔婶婶……。”我并没有说下去,因为房间里出现的并不是我的叔叔婶婶。   桌边坐着一个女子,发髻如云,衣着华丽,周身珍珠兰草环佩,犹如神仙妃子一般,只是面容清冷,少了份华贵多了份萧杀。 她身后站在两个黑衣男子,戴着斗笠,并不能看清相貌,二人身上都整齐的缠着几圈铁链,犹如画上金刚一般。   “你们是谁?”我沉声问道。   女子缓缓起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阿葭,你都这样大了。”言罢,她伸出手来,竟是想要抱抱我。   我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苍白的,清瘦的,那双手虽还没抱住我,但我能想象它一定是冰冷的。这双手我她太熟悉了,就是这双手,曾在梦中无数次想要将我拖入冥司。 更何况,这张脸,我也记得这张脸,在我五岁之前,她也曾对我笑过,甚至亲吻过我,但最后还是绝然而去。   “我不认识你?”我昂着头努力忍住泪水,我虽然恨她,但我更想她。   她见我抗拒着,便将手收回袖中黯然道:“阿葭,我是你母亲。”   我愣了半响,我自然知道她是我的母亲,但是我的母亲早就死了,为何今日却死而复生,而且她的着装和气度就像话本里的帝王一般,我突然想起今日说书先生的话,不由问道:“你便是今日那说书先生口中的秦广王?”   她点了点头。   “如此,我便是你留在阳间的‘东西’了。”我故意加重语气。   “你是我的孩子。”她急忙解释道:“我从未把你当做物件,你一直是我的珍宝。   “你有把我当做你的孩子吗?”我反问道:“你为什么不等我长大一点再去死。”   “我是有苦衷的。”她低下头。   “苦衷?我来猜猜你的苦衷是什么?”我缓缓说道:“深爱的丈夫去世后,你觉得无法独自活下去,便将年幼的女儿托付给家族长辈,自己进入冥界与丈夫见面。可那里毕竟是冥界,生人不能常呆,所以你又回到阳间,重新返回战场,最后如愿战死去了冥司做你的秦广王。只是,只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等我再长大一点,等我自己能够扒住饭碗的时候再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死而复生再死去,蒋家已将你视作妖物,他们又怎会将一个妖物的女儿抚养长大。”   “是娘亲对不起你。”她叹道:“我本应考虑到这一点,只是那时年轻气盛,将所有事都想得太简单了。我擅自以生灵之资进入冥界,已经触犯了天条,唯有进入冥界为他们才能弥补,若不若此,整个蒋家都会因我受到牵连,一时错时时错,唯有自我斩断才能有结果。”   我仍是不解:“你既惦记着我,为何在我苦难之时不出手帮我,反而在我好过后在梦中处处吓我。”   她听我这样一说解释道:“我那时初登王座,事务极多,想见你却又怕见你,想着父母兄长自会疼爱你,后来实在忍不住在业镜台看了你一眼,才知道你被丢弃后由谢家收养,生活虽简谱但也平顺,我便未加干扰。只是你说我在梦中吓你,我从未做过此等事情,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你从未在冥司想要将我拖下去?”我并不相信她说的话,那双手,明明就是那双手。   “你说我拖你下冥司?”她疑惑的问道,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并未明说,只道:“也许那只是你做的梦罢了。不过今日我来,的确是要带你回去。”    第一卷 第006章 正西黄泉路 冥司我自然是害怕的,但是我虽然嘴上恨他,心里却不抗拒她,这么多年,每每看到素娘在叔叔婶婶面前撒娇,我就更想她,再加上她如今是秦广王,我的虚荣心自然也在作祟。 但我自知没有她那般生入冥司的能力,若要去,我必定是以鬼魂的形态,但素娘生死未卜,我只好说道:“您想带我回去也可以,只是可否帮我了却在这世间最后一桩心愿?”   她想了想问道:“你所说的心愿可是那谢素娘。”   我点点头:“正是,刚刚回来的路上她被掳走,还请您出手相救。”   她摇了摇头:“人间之事,除非涉及冥司,否则我不便插手,只是你也不用担心,那孩子阳寿未尽,自有她的活法。”   “自有她的活法。”我喃喃道,随后又问道:“那我能给叔叔婶婶留一封书信吗,让他们不要担心。”   她摇了摇头,想来也是,鬼神之事怎可与凡人说。   我最后环视了这间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家,这个家只有三间小屋和一个院子,虽然简朴,但它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我轻轻和它告别,祈祷叔叔和婶婶发现我和素娘不见后能坚强活下去。   我拔下发簪仔细端详着,木簪本有两支,我与素娘一人一支,两只木簪都是素娘亲手雕琢而成,她虽顽劣,手却巧。 素娘送我木簪时曾说过,两人要做一世的姐妹。可是,对不起,素娘,我要先走了,我狠狠将木簪向心口刺去。   母亲见我突然将木簪刺向胸口,忙一把将我的手挡住:“阿葭,你这是做什么?”   我瞧着她平静的说道:“您不是要带我入冥司吗,我没有您这般的本事,自然要先了结自己。”   “傻孩子。”她叹了口气:“且不说你是为娘的血肉,即便你是凡人,有了冥司的接引也是可以进入的,只是不能长呆罢了。”   建安十四年,正元节那天夜里,长山村的所有村民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云雾飘渺,一位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带着老谢家收养的女儿蒋白葭向所有村民鞠了一躬,感谢大家这十年来对白葭的照顾与包容,并许以数斗金银,埋于村头的梨树下。 翌日,将信将疑的村民们挖开梨树下的土壤,果然见数斗金银财宝,不由连连称奇。但至此往后,长山村人再也没有见过谢家人出现。 村民为了感谢二人在动荡之年赠与救命的财宝,便一起为二人修建了一座庙宇,日日供奉,只是他们并不知二人何种身份,只是以蒋娘娘称呼。 母亲牵着我的手,我只觉得一阵眩晕,人便飞了起来,越飞越高,长山村变得越来越小,月亮变得越来越大,耳旁全是呼呼的风声。 我越过长山村,越过俊陵城,越过高山,越过大海,终于在太阳初升的时候落在深蓝大海中一座连绵起伏的山上。 山中密林森森,并未见花草,阴郁地仿佛时刻要将人吞噬进去。 我粗略的数了一下,整座山约有十个山头。山周围的海水几近黑色,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伏在水底,想必这里就是说书人口中的‘向东千里,大海沃礁石外所在,只是为何不见秦广王的‘正西黄泉黑路鬼判殿’。    第一卷 第007章 匆匆冥司行 我疑惑的四处张望着,突然脚底被石头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似乎穿透了某种物质,眨眼之间自己就跌倒在一座森然的大殿里。 殿两旁站着数位执棒官差,殿上一高台,台上一案一椅一屏风。案上摆着笔墨纸张印玺,案头垒有尺余高的书本。案后的玄椅与大户人家的座椅并无二致,只是玄椅上盘刻着两条龙,初看以为是呆物,细看下竟在不断游动变换。 那椅后屏风上画着的是一幅高山流水图,虽寥寥数笔,却有一股磅礴而下的气势。 台下跪着数人,皆身缚枷锁,面容青白,毫无生气。 大殿右侧又有一台,高约一丈,台上有一面大镜,嵌与玄铁之中,镜上书“孽镜台前无好人”,仅这七字就让人不寒而栗,镜前站有一人,镜中着不断出现一些画面,似是这镜前之人的生平。   殿中人见凭空多了我这么个人物瞬间安静下来,正当大家疑惑之时,母亲也走进殿里,众人齐齐跪下迎接。   母亲将我从地上扶起,笑道:“当真是本王骨血,未有接引便可入殿。”   殿中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少女便是秦广王的血亲,又纷纷跪下恭贺他们的主君接回骨血。   此时的我却是震惊不已,因为我刚刚似乎听到娘亲的声音变成了男声,回头去看,哪还有那如神仙妃子般的身影,只看见一位白面长须的儒士,头戴玄色冠冕,身着紫色官服,颇有权臣之风。   男子见我惊讶的瞧着他,便低声解释道:“吾儿莫慌,为娘在阳世便常做男子打扮,现做了这一殿之主,总得有些威严才是。”   我听说过观音大士本是男身,后来化作女相,看来母亲也是效仿此法,想来也是,地狱之中恶人何其多,而女子多慈悲,若为男子倒方便多了。   母亲将属下一一介绍给我认识,又带着我拜访其他九殿之王。只是一路上皆是众鬼受刑的景象,惨叫声此起彼伏,即便我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浑身战栗,直叹世人莫要多做恶,作恶自有恶法收。   好不容易熬到第十殿,只见一中年男子,穿着打扮与母亲的男身并无二异,只是面容和蔼,不似其他九殿之王那般冷厉,这便是专司人道的转轮王了。   我按照母亲教导的礼法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轮王笑道:“子文总算是寻回骨肉,恭喜恭喜。”   母亲道:“多谢兄长。”母亲虽为十殿之首,但毕竟入殿不久,按照辈分却是十殿最末。   转轮王看向我,眼睛笑眯眯的,他似乎正想对我说些什么,突然手中轮宝竟自行转动,我见他面容凝重,也不知发生何事。   “兄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母亲也很讶异。   转轮王仔细观察一番才道:“并未有何事,想必是阿葭以生人之资到此缘故。”   听他这样一说,我与母亲才释然,母亲又与转轮王说了些话才带着我离开。   回鬼判殿的途中,巧遇一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的僧人,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端坐于一似狮似虎的独角怪兽上。母亲立刻将我拉倒路边站定行了一礼,恭敬的叫了“菩萨”。 我虽然随叔叔婶婶信奉佛法,但毕竟在乡野长大,对菩萨的认知都是通过口口相传,极少有画像,即便有画像,那也与真实所见有所差异,因此我并不知道母亲口中的菩萨是哪一位。 但我知道所谓的“菩萨”皆是“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之大成者,因此卑怯的竟不敢瞧一眼,只敢偷偷的去看那只骑兽。   谁知那骑兽一见我便目露不善之光,嘴里也发出低低的啸声,我不知哪里冒犯了它,吓得直往母亲身后躲去。那菩萨见状以莲花轻点了一下骑兽的头颅,那骑兽便立刻安静下来。   “是小女惊扰了圣兽,还请菩萨见谅。”母亲赔罪道。   菩萨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言罢却又看了我一眼,随后才催动怪兽继续前行而去。   “母亲,这是哪位菩萨?”我小声问道。   母亲看着远去的身影道:“他便是冥司神尊地藏王菩萨。”   我惊道:“他就是那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的地藏王菩萨?”   母亲点了点头。   “那刚才那头圣兽便是可辨认世间万物尤其善于听人的心的谛听?”   “正是。”   我听了母亲肯定的回答,不由又朝地藏王行去的方向望了望,心道方才我还想着要是摸一下那怪兽的角会是怎样的感觉,如此以来,岂不已是被它知晓了心思,难怪它对我不友善,实是我不友善在先。 第一卷 第008章 烛阴托少君 母亲带我拜遍冥府,可唯独不见帝君,我不由好奇问道:“为何不见帝君呢?”   母亲回道:“帝君近日不在冥司,以后为娘自会为你引荐。”   我又问道:“民间传说帝君有十三子,可是真的?”   “的确如此,前六子司六道轮回,剩下七子则执掌人间鬼事。”   “那帝君没有女儿吗?”   “没有。”母亲笑了笑:“不止帝君没有女儿,其他殿主也是没有女儿的,我们这里就你一支独苗。”   我本意虽是好奇帝君为何没有女儿,但母亲这番回答着实让我小小虚荣了一把。   前方匆忙跑来一小神,见到母亲立刻行礼道:“殿下,七君回来了,此刻正在我们鬼判殿。”   母亲听罢脸色变了变,立刻加快脚步往殿中赶去,我也跟着一路小跑,边跑边想,这七君是谁,怎么母亲好像有点忌惮他。   回到殿中,首先映入眼睛的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蛇身如水桶,身长十余米,浑身长满漆黑的鳞甲,两只眼睛如灯笼般大小,发着黄橙橙的光芒。   大蛇傲然直立着,它的气势本已让人望而生畏,可它的头顶上竟然还端坐着一玄衣男子,只是他背对着我们正在查看孽镜台,因此并未得见容貌。   “参见七君。”母亲躬身拜道,我见状也忙跟着一拜,随后偷偷问母亲:“七君是谁啊?”   母亲立刻用眼睛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说话。   男子听到声音缓缓的转过身来,我好奇的看过去,见到他的那一瞬,我不禁想起乐府神弦曲《白石郎曲》中的一句诗歌‘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想我一定是看呆了,我此前还嘲笑素娘轻易被男子所迷,可如今我也成了自己嘲笑的人。   大蛇缓缓低下头颅,七君面如寒冰的走下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亲道:“这边是你那阳世的女儿。”   他人冷,声音更冷。   母亲从容答道:“正是。”   “可喜可贺。”七君嘴角扬起,但我肯定那不是真心祝贺的笑,那笑里藏着刀。 果然只听他又说道:“秦广王你可真是好兴致,眼下正是冥司紧要关头,你竟然还有心思带着你女儿到处闲逛。”   “是臣之错,不会有下次。”母亲再次弯下腰。   七君见母亲一再道歉,便没再说责怪的话,他的眼睛冷冷的扫过我,我不由自主低下头,好在他似乎已经没有兴趣再与我们说什么,很快他便与他那条大蛇一同离开了鬼判殿。   他们走后,我明显感觉到殿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判官,更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又问道:“他究竟是谁啊,为何母亲和大家这样惧怕他?还有那条大蛇,看起来好威风啊。”   母亲答道:“他便是帝君的第七子宁少悯,那条玄蛇便是他的坐骑,烛阴。”   原来他是帝君的儿子,怪不得架子这样的大,少悯少悯,不就是很少怜悯的意思吗,怪不得整个人看起来这样的冷厉,而且他竟然有烛阴这样的坐骑,太让人羡慕了。 与此同时我还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帝君不姓阎而是姓宁啊。   “您刚才不是说帝君的后七子都在人世执行任务吗,为何他会在这里?”   “因为他在帝君所有的儿子里最为出众,所以帝君将他调回冥司做事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回来的这样的快。”   “是啊,真是太不凑巧了,偏偏在殿下您带着公主出去的时候回来了。”判官也心有余悸的说道,看来这个宁少悯是个对属下很严的君主。   我听判官叫我公主,心下一阵忐忑,要知道我今日之前都还是普通农家女,如今却被一个人世间人人害怕的神仙称呼了一声公主,叫我的心怎么能平静。   忐忑的同时,我也有一丝满足,但更多的却是害怕,夫子曾经说过,高处不胜寒,我既然得了这公主的称号,是不是也要承担公主的责任。    第一卷 第009章 恶生幽冥孔 很快我的想法就被证明这是必须的。   母亲将我我带到孽镜台下,指了指镜子问道:”你可看出些什么?”   我疑惑的望去,只见镜前跪着一人,镜中正是此人生前景象,此时的孽镜台与我今日早些时候所见并未有何不同。 正当我想要摇头的时候,却见孽镜上方的玄铁壁中似乎有一小孔,圆月般大小,孔内发出微弱光亮,似烛似晕,光晕不断流动变化,似有光芒从阳世照耀进来一般。   “那处为何会有一孔?”我指着玄铁壁上的孔洞问道。   母亲赞许道:“你果然能看见,它叫幽冥孔。”   “幽冥孔?”   “对,为娘也不瞒你,过去数十年间,从此孔逃出去的大恶大凶之鬼不下十个,起初冥司以为是看管不严造成的,可是加强巡视后,依旧有恶鬼逃出,直到我到了冥司才查出原委。” 通过母亲所述我才知道,人死后都要在孽镜台钱停留一番,审判者根据镜中所示的人生来判定其是否有罪,何种罪。 可没想到,在这万千年的时间里,孽镜台因所见罪恶太多,便生了黑暗面,竟在镜子上方将玄天壁腐蚀出一小孔,因一直未被冥司察觉,小孔日益变大。 它孽怨极大,竟能使大凶大恶之鬼与之感应从而逃出去。后来虽发现这处小孔,但因其是孽镜台所衍生,而孽镜台又为宇宙混沌中诞生,所以冥司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得一面寻找关闭幽冥孔的办法一面派人去阳世间追捕那些恶鬼。   了解事情的原委后,我疑惑道:“我并未修习任何术法,怕是帮不上忙的。”   母亲答道:“你能看见此孔已是成功了一半,冥司之所以迟迟未能发觉便是因为它是有孽镜台衍生而来,神鬼皆不能轻易看见,我初入冥司时,是半人半鬼的状态,这才看到此处有问题,如今的你与我彼时并无不同。现如今,那逃出的大凶大恶之鬼已被为娘抓回大多数,只是,此孔存在一日,那些恶鬼便会再逃一次。”   我疑惑道:“此孔虽存在,但恶鬼却是可以看管住的,倘若看管无疏漏,便也无忧了。”   母亲摇了摇头:“这就是症结所在,那逃出去的恶鬼虽被严加看管,但幽冥孔与恶鬼是直接感应,它能将其扯出冥司直达阳世。现在冥司费劲心力才将各大小地狱封印加强,这幽冥孔才安宁了几日,但是它似乎在不断长大,也不知何时会冲破这些封印。” 我看着那如漩涡般的孔洞,不由问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习好术法,然后从这里出去。”母亲指着幽冥孔道。   我不解:“从这里出去?这孔洞如此之小,我也不是鬼魂虚无之躯,怎么出的去?”   “必须从这里出去。“母亲沉声道:因为从这里逃出去的恶鬼已被隐了罪恶之气,极难寻找,但若不及时找到他们,天下生灵必受荼毒。所以,你只有从这里出去才能感受到幽冥孔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独特气息。”   “为何是我,这冥司无论是谁都会比我有能力。”   “因你是我的女儿,是我的骨血,你继承了我穿越阴阳的能力,虽然微弱,但是加以训练,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冥司之人虽都为仙,但毕竟身居阴寒之地,并不能在阳世呆的太久,况且为了加强冥司的封印,十殿之王已耗费太多心力,其余官差虽也能追捕,但受阳气制约能力必有所折扣,对付出逃的大凶大恶之鬼怕会力不从心。”   “可即便是此时此刻开始修习,要想捉住那大凶大恶之鬼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且听说,冥界一天,人间一年,即便我学成了,那世道恐怕也变了。”我有些害怕,我毕竟才十五岁,先不说要与鬼神战斗,光是这份责任都会将我压垮。   但母亲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她道:“娘亲当初入冥司何尝不是满心的恐惧,但只要你强大起来,这些就不用害怕了,术法可以修习,至于时间,为娘自然也考虑到这一点,天地间既然有时间比冥司时间快的阳世的存在,自然也有比阳世时间更快的其他存在。而且,你前面说错了,是冥界一天,阳世一月,而不是一年。”   第一卷 第010章 多宝佛塔行  那比阳世更快的存在便是多宝佛塔,既名为多宝,自有其实至名归之处。   我随着母亲进入一座大店,殿里无人无摆设,只是悬空浮着一座佛法,一尺来长,塔虽小巧,雕琢却极其精美繁复。   “这是?”我看的惊叹不已。   “这是多宝佛塔,它本是天界之宝,三百年前被帝君借回冥司,这塔中的世界便是比阳世更快的世界,你随我来。” 母亲牵着我的手走到塔底,口中默念咒语,只见一束金光从塔底射下,我只觉得塔越来越大,丝毫没觉得是我们自己在变小,最后一股柔力将我们带入塔中。   待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兵器库之中,层层木架上搁置着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皆泛着冰冷的光泽。 而在这木架之上,正坐着一位圆脸圆眼的青年女子,见到我们进来便直直的从木架上跳下来道:“怎么这样慢吞吞的,让我等了这许久。”   母亲笑道:“我已是紧赶慢赶了,这便是我女儿阿葭,阿葭,这位前辈以后就是你师父了,还不赶快跪下拜见师父。”   我一听忙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父。   女子被吓的跳的老远,冲母亲喊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收她做徒弟了。”   母亲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我的赌约还作不作数。”   女子道:“愿赌服输,自然作数。”   母亲道:“既然作数,那我的条件便是请你做我女儿的师傅,这有何不可?”   女子愣了一会儿叹道:“你这明摆着坑我,罢了罢了,我可以叫教你女儿,但她不可叫我师傅,我徒子徒孙众多,就这样收了她做徒弟,岂不乱了辈分,这让我那些老老实实用功的徒弟们怎么想。”   母亲一想也是这个理,对方的徒子徒孙多达百余人,其中很多人都有不俗的身份,若是就这样让我拜师,的确辈分上会超过很多人,于是问道:“那你想让阿葭怎样称呼你?”   女子想了想道:“就叫我姨婆婆吧。”   “姨婆婆?”母亲噗呲一声笑出来:“你这时候还不忘赢我,还想在辈分上讨便宜,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嫩皮嫩脸水灵青葱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哪有半分婆婆的样子,不如就让阿葭叫你姨母吧。”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既然对方与我母亲相识,年纪自然也不轻了,一个有些年纪的人被人说只有十六七岁,自然是开心的,只听她改口道:“也罢,那就叫我姨母吧,瞧她这圆乎乎的模样,和我倒有几分相似,哪有半点像你。”   我见她答应了便又跪下道:“阿葭拜见姨母。”   也许是我的乖巧很让姨母满意,她将我扶起,又从贴身的布袋里又拿出几样宝物道:“好孩子,既然你认了我做姨母,这些东西你要是有看中的就拿去吧。”   “还是让阿葭先选法器吧,趁着她还未沾染任何法器,这样选出的法器更能与她心灵相连通。”母亲提议道。   “也罢,那我这几样也放在这些法器里让她选吧。”姨母将宝物也放在兵器架上道:“阿葭,这件屋子里的法器都是冥司的宝贝,你且挑挑。”   我点了点头,便在兵器架前来回走动,虽然这些都是世人和修术者梦寐以求的宝物,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