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1章 隔壁的女人 我叫周秉,本是一个摆地摊的,摆来摆去怎么也不发财,眼看着别人都开上了小汽车,自己却连炮都约不起,心里那个焦急,真是一怨苍天不长眼,二怨大地不开恩,三怨老爹没本事,四怨老娘嫁错人。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住的地方不达标。挨着闹市,天天吵得觉都睡不好,哪里会有出头天。 于是我花了半个月时间,物色了一处僻静的旧屋,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搬了进去。 本以为这下终于有了一个安乐窝,谁知当天夜里,刚过11点,隔壁便传来了烦人的动静。先是女在哀求什么,男的就粗声粗气地骂她,骂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女的又开始哼哼唧唧,男的大骂一声,紧接着,隔壁便传来了咚咚,啪啪的声音,像是在抓着她的头发撞墙,又像在抽她。 我急了,从床上跳下来,对着墙猛踹两脚,怒吼,别几把吵了,有没有点素质! 隔壁那男的顿时停了手,说对唔住,雷碎吧。然后就没了声息。 那个男的我见过一次,是个黑瘦的老头,看房的时候,他佝偻着腰在前面的池塘边上编篮子。当时我就觉得他不太正常,他编篮子编着编着好像就急了,无端把那篮子扔到地上踩的稀烂。 我一踹墙,他们虽然不吭声了,但是我左思右想不对劲,就打电话报警。接电话的是治安队,广东这边都是治安队,没几个正式警察。那个治安队的问我在什么地方,我说了地址,他居然说没事,那个老头脑袋不正常,喜欢瞎扮演。 治安队这么一说,我一阵烦躁,心说怪不得房租这么便宜,敢情挨着个神经病。这回搬家前还打算好了的,要搬个不吵的、安静的、风水没煞的房,结果挑来捡去,又摊上这么个烂地方,还不如住在原来那边。 但现在房费和押金都交了,东西也全搬来了,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反正不吵了,我就抽了根烟睡觉。 刚躺下没多久,忽听见隔壁有人在叫我,先生,先生,你睡了么?就这样叫。 这边除了大商场、珠宝行那种高档场所,还真没听谁叫过先生,大多是靓仔,老板,那种厂里打工的朋友就叫屌毛,很少碰见谁直接叫先生的。 而且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一听就不对劲,我也懒得招惹他,带个耳机装作没听到。 然而过了没多久,隔壁突然响了一声,感觉那个女的好像被从里间揪了出去。我急忙摘掉耳机听动静,这回她似乎被堵住了嘴,我这边趴在墙上,隐约能听见呜呜声,不知道在干嘛。 我心说还真能装啊你,就只是不搭理他。 到了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隔壁那个女的又把我弄醒了。我好不容易才睡着,根本没睡多大会儿,感觉头顶有个东西在动,打开灯一看,是根竹签,顺着电线孔从墙的对捅过来的。我打开灯的时候,竹签还在动,我捏住竹签揪了过来,然后墙那边就说话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是先生先生的叫我,问我是不是醒了。我刚睡醒,脑袋还癔症,就顺口答了一句,问她,你是谁呀? 她没有回答,又问我是不是北方来的?我说是啊,你有啥事么?她说她也是北方的,出差来广东,遇上拐骗人的,落到了这个地方,天天被关着出不去,说着她好像哽噎了几下。 我说你别开玩笑了,我刚才给治安队打电话了,他们说你就是老头,你自己装的!然后我还吓唬她,主要是给自己壮胆,说你别跟我耍花招,把我惹毛了利马过去揍你! 然后对面便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她说那些人跟老头都是本家,根本就不管,她自从被弄到这儿就天天被老头欺负,说着她从墙对面的电线孔里塞过来一缕头发,让我看。 我捏过来一看,发现又黑又长,挽在指头上挺柔顺的。 我想起这老头是个半秃子,如果找别人的头发,一下弄掉这么多,估计人家姑娘也不肯。而且当时我还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经历,大概就是以前跟一个姑娘好,后来我回家了,她很想我,一直让我回去,我因为自己混的不好,心里知道没将来,总是敷衍她,后来我后悔了,人家也不理我了。大概就是这么个原因,我就信了她的话。 跟她说完后,我也睡不着了,睁着眼到天亮,也没去出摊,就看着隔壁的房门,等那个老头出去。 那个老头起得挺晚,不知道是不是前晚上累着了,到十点多才出门,出去前把门锁得死死的,还把窗子也关的严严实实。我不会开锁,学着别人拿铁丝捅了捅没捅开,便对着屋里低声喊,美女,美女?这个锁太大了,不好开啊! 我喊了几声,屋里没动静,又提高声音喊了喊,还是没动静,于是心里又拿不准了。毕竟找点头发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真是那个老头装的,我这也太傻了。 于是我给房东打电话,先将他的军,说看房交钱的时候说的样样好,什么前面对池塘,后面靠高楼,依山傍水好祥瑞,这第一天晚上就吵得人睡不着觉,让人怎么住? 房东在那边光说好听的,也不跟我抬扛——反正租房约都签了,押金也交了,我闹也没几把用。 他说那个是他哥,脑筋不太好,他一会儿跟他说说,让我放心,以后肯定不吵我了。 我也没法往下说什么,心里知道他肯定不会退钱,而且搬都搬来了,屋里摆摊的一大堆货很难倒腾,再找房登时也找不到,于是不情不愿挂了电话,回屋里补觉。刚躺下没多大会,忽听有人敲门,我问是谁,隔壁那个老头说,是我,老细开一下门,有事同你讲。 我打开门,没敢让他进屋,在门口招呼他。 他说昨天晚上他做梦,说胡话,吵着我了不好意思,让烟给我,抽的还是芙蓉王,他吗的我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摆摊,才抽6块钱一包的红玫,这些本地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钱。 我接了他的烟后,他便跟我开聊,问我生意好不好啊,住的习惯不习惯啊之类的,说着话,倒也没觉得他哪儿不正常。 跟他说完,已经中午12点多了,我又睡了一觉,醒过来天都快黑了,吃过晚饭,就在家里呆着,阿雷叫我去吃烤鱼我都没去。其实我心里知道那女的准得找机会来问我,所以一直守着,没敢出去。烟抽完了,也没去买,把烟头捏开,用纸卷着瞎凑合。 到夜里11点多的时候,我便什么也不想做了,心里乱糟糟的,盯着电脑屏幕发愣,不时扭头看看墙,心里反复思索这到底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装得那么像?一个老广,那北方口音模仿起来,并不比考四级容易多少。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恍然间,那个女的果然又在隔壁叫了。 一听见她的声音,我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心里一激动,却不敢搭腔。 她先是说,先生?先生?见我不吭声,她也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长叹一声,说先生我等了你一天。 我还是不吭声,一是有点愧疚,不知道说什么好,二是想让她继续往下说,看能不能从她的话语中找出点问题。 她说完等了我一天后,就开始自言自语似得,跟我诉说她被拐骗的经历,说她出差的时候,跟家里人说好过几天就回去,还答应了弟弟去海边给他带点大贝壳,谁知道刚到这边,当天夜里就被人给拐了。 说着,她又开始抽噎,我忍不住搭了话,问她怎么就知道我没睡? 她一听见我的声音,说话的语调顿时高了些,仿佛很兴奋,说她也不知道为啥,就是能感觉到。我嗯了一声,说白天给房东打电话,房东说老头脑子坏了,就爱自己瞎扮演。 她说,咱俩隔着一堵墙,也没法让你看见我,你要真不信,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今天你没听见他欺负我是吧?其实他是把我关在地窖里,在里面打我,你在上面听不见。 她说到这,我突然想起白天在门外喊她,她不回应,心想这就对了,敢情她是被关地窖里了! 想到这个,我急忙道歉,说我信,你别着急,白天那个锁我打不开,当时也是有点犹豫,就想着进去看看怎么回事,没必要给他撬开,明儿个吧,明儿个他出去了,我把锁给他砸了,一定把你弄出来! 我这边说着,她在那边连连道谢,说她就在桌子下面,掀开那块地板就能瞧见。 我说到把锁砸开的时候,她说可别,那样不行,那个老头就在楼后面的市场卖篮子,操着心呢,我一砸锁,他马上就知道,这附近都是他的本家,到时候她跑不了,我也得出事。 我说那咋办?我不会开锁。她说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弄个钥匙样儿,你明个配一把。 我俩说完,那个女的就在隔壁呆着也没回去,说就是想多呆会,不打扰我睡觉,让我睡我的,不用理她。 但是心里知道旁边有个人,我还是忍不住问她,叫什么名字,在公司做什么工作的之类,她就只是叹气,说明儿个见面了再跟我聊,让我先睡。之后我再跟她说什么,她便不回答了,也不知道是回去了,还是不想吭声。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2章 初探 她不吭声,我便打开游戏斗地主,心思却进不到牌局里,一直回想前后的事,就在第三局的时候,她突然在隔壁又说话了,说钥匙样弄好了,先生你还在吧? 我连忙回应,说在的在的,敢情你去弄钥匙了啊,他那边睡着了?你赶紧拿着钥匙开门,我带你直接……说到这,我心里一机灵,奶奶的你都能拿到钥匙,还用我救你? 谁知道我刚这么一想,还没顾上开口质问,她在对面就搭话了,说她脖子里有根链子拴着呢,那个环是死的,得到外边找五金行。说着她似乎还晃了晃,我就听隔壁响起一阵清脆的哗哗声。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一阵懊悔,心说都到这份上了,还怀疑真的假的,就想跟她道歉,这时候,却见那个电线孔里穿过来一张卷成了条的卫生纸。我伸手揪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印着七八个凹陷的钥匙形状,只是太薄了。她在对面说,这是叠起来印的,先生你再折回去,到明天记得配个铁钥匙,别配铜的。 我问她为啥不配铜的?她说铜的太脆,我怕万一折在钥匙孔里,被他知道,我恐怕就再也别想出去了。 第二天,也没有闹钟叫我,我自己在八点多就醒了,急匆匆洗刷了一下,便给打雷打电话。我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让阿雷装作买篮子,托住那个老头,我这边好办事。 阿雷虽然名字听着凶,其实是画画的,在一家台湾人的公司里做设计,画那种饰品的图案。 他胆子很小,而且特别迷信,我把事儿跟他一说,他连连劝我,让我别管闲事,说咱们出门在外的,还是不要招惹那些不三不四了,你问问她是哪儿的,给她本地派出所打个电话,让派出所来啊,你没看新闻么,别一不小心中了仙人跳,把你弄到丐帮去,搞成残废扔街上给人要钱。 我说你不知道,我已经答应人家两次了,这回不管说啥也得干,你要不帮忙,我就自己上了,我觉得应该没那么邪乎。 阿雷又说自己没放假什么的,我好说歹说,他才答应下来。跟他说完后,我自己胡乱吃了点早饭,在市场边那个公车站等他。 等在那儿横竖不耐烦,给他打了几次电话,第一次说在吃早饭,第二次说在换衣服,第三次说在买家伙……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我就把一包烟抽完了。又过了一会儿,阿雷总算坐着车来了。 他一下车,我就觉得他浑身不对劲,以前他总是西装革履的,这次居然穿着运动鞋跟迷彩裤,腰里还别了把弹簧匕首。 我说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就让你假装买篮子,跟那个老头多磨蹭磨蹭,防止他中途回家撞见我。阿雷说,咦……这事可不敢开玩笑,我不准备一下,万一出点啥情况咋办? 说着话,我跟阿雷到配钥匙的地方,把卫生纸给他配。配钥匙的看了看卫生纸,又看了看我,撇着嘴说,这样的很难搞哦,得用手锉啦。 我心里知道他想要的贵点,就准备问他价钱,阿雷在旁边搭腔,说难搞什么啊,以前配钥匙不都是手锉的么?你赶紧配,我们还等着走呢。 配钥匙的扭脸看了看阿雷,说急用估计没那么快哦,我这里还有好几个要配呢,最快也要到明天。 我心说去你妈了戈壁,配个钥匙两分钟的事,你还跟我明天个几把!心里虽然急,却也不敢发作,我掏出烟递了一根给他,说师傅你帮帮忙,我这里真的急用。他瞟了一眼我手里的六块红玫,对我摆了摆手,说刚抽过,说着便伸手把桌上的玉溪往旁边挪了挪,说这样咯,你加点钱咯,配钥匙手工费十五块,钥匙底五块,你要急用我阔以先给你做,你出三十块啦。 我懒得跟他瞎白活,掏出三十块钱扔给他。他把钱往抽屉里一扔,拿着卫生纸三下五除就给我配好了,我一根烟都没抽完。 我住的那个地方,属于老城区,以前肯定风光过,后来市政机关都搬到南城了,这边也就没落了,到处破破烂烂的,全是没了商户的空大楼。我租房后面的楼以前是家宾馆,十几层高的楼全空着,下面的大厅里现在成了菜市场。老头就在市场里面卖篮子。 我给阿雷指了指那个老头,说就是他。阿雷说好,没问题,一边答应着,就把腰里的弹簧匕首拔了出来,嘎吧按出刀刃,又推回去,反复试了好几下,才朝那边走过去,走的时候成了大摇大摆的,活像在唱霸王别姬,跟他平时的走路姿势完全成了两样。 我看他走到了老头跟前,拿起一个篮子跟老头搭上了话,就急忙回到租房的那里,四下瞅了瞅,确定附近没有人看见,拿出钥匙就开锁,突然想起来她让我配铁钥匙,我把这事给忘了。 事情已经到这儿了,铜的就铜的吧,能打开就行。新配的钥匙不顺溜,我拧了几下都没反应,凭着感觉往外面抽一点,试试,再抽一点,再试试,试了能有四五次,总算拧开了。那大锁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能有馒头那么大,掂着特别重,我把锁拿下来,就推门进去了。 一进屋,一股子海腥味扑面而来,闻着难受。老房的窗户本来就小,那老头好像还用厚窗帘盖得严严实实,屋里黑咕隆咚的,我从外面太阳底下刚进来,啥也看不清。 我回手把门关上,打开灯,就想在屋里赶紧找那个方桌,眼睛往四下一扫,就见墙上、门上、窗口上全挂满了用纸叠的小玩意,颜色红黄相间,一个个奇形怪状,活像变形金刚,也懒得去细看是啥,先进了挨着我这边的洗手间和厨房,找了找,没看见方桌,心想应该在客厅那边的房间里。 客厅那边有俩屋,都是没门的,只挂了个帘子,我撩开右边那个屋,发现满屋子乱七八糟,床上堆满了破衣服,地上全是烟头,角落里一大片酒瓶。我退出来,又进到左边,左边比右边整洁得多,满屋全是竹条跟编好的篮子,却还是没看见方桌。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说难道真是老头在耍我?不自觉地,就走到后窗那儿,掀开窗帘的一点缝隙往菜市场张望。他这窗帘竟像是用麻袋片子做的,又厚又粗糙,摸着都扎手。我往那边一看,突然想起来,老头早上总是拎着个折叠桌,卖篮子时候拿着当柜台,她说的方桌,会不会是那个折叠桌? 我又在屋里前后左右查看了一圈,的确没有桌子,心知让我给猜对了,她说的方桌,就是那个折叠桌。这下倒好,老头把折叠桌拿去卖篮子用了,原来放在屋里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我只好对着地面压低声音叫,美女?美女?你能听见么?我进来了,你在哪儿呢?那个桌子原来在什么位置放着?就这么叫,叫了一圈,没有人回答。 我想了想,便用鞋跟轻轻敲地板试探,看哪个地方是空的,从客厅正中间最应该放桌子的地方开始,一个地板一个地板敲,然而鞋跟太软,效果并不好,在敲到挨着老头的卧室那块地板时,我一拍脑门,想起来手里这不是掂着一块铁疙瘩么。 掂着铁锁,我对着脚下的地板轻轻磕起来,感觉啪啪的,声音清脆又有质感,端是比鞋跟好用。我心里清楚,这屋子并不大,地板也就几十块,如果真有地窖,很快就能找到,正在心里给自己点赞呢,手机突然在兜里嗡嗡震动起来。 我心里知道是阿雷,手上不停活儿,一边继续敲,一边掏出手机按接听,问他干嘛。阿雷在那边哆哆嗦嗦地说,快跑,老头回去了! 我一机灵,就想埋怨他干什么吃的,拖个人都拖不住,这时候却听手下边“砰”一声空响,正在敲的这块地板是空的!总算找到了。这要起来跑了,往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于是对着电话说,阿雷你赶紧拉住他,不管咋样也拉住,我这边刚找到,我尽快把人救出来,你拖住他! 然后我也不管阿雷后面说什么,挂了电话装兜里,到厨房拿出菜刀,刀头对着地板缝隙,拿锁砸了下去,用得力气都大了,原本以为得砸几下才能插进去,谁知道菜刀一下就没进去半截。 我拔出菜刀,又换个地方,继续撬,三下五除,便把整块地板揭开了。 地板下面是一层虚土,黑乎乎的,我用刀铲了几下,露出一块木板。木板上平扣着个铁圈,扣住铁圈一拉,黑土哗哗往下掉,露出一个正方形的井。 我往下望了一眼,什么也看不见,光线太暗,也不知道有多深,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对着下面照亮,就见这个四四方方的井下面,没有多高就是地面,井壁上有几处凹陷,显然是上下时候用来踩的。 我对下面喊,美女,我找到了!你快出来,咱赶紧跑!喊着就想踩着井壁的凹陷下去,一低头,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喘气,还没顾上回头,就觉的脑子里像突然被关了灯似得,倏然一静,便啥也看不到了,接着耳边也安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滴滴滴滴,像是QQ在响,我睁开眼,眼前一片黑咕隆咚,伸手捞摸了一下,感觉摸到一张毯子,接着又摸到了墙,墙上有个开关。按一下,眼前一亮,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旁边电脑正在待机,屏幕黑了,指示灯仍一闪一闪地亮。 我伸手按了下鼠标,屏幕一亮,看到QQ好友阿清的头像在闪。点开,她问我哪里能买到好檀香。我心里有事,也没有回复她,直接退了Q,发现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我急忙在床上找到电话,拨阿雷的号,拨通后,电话里却响起一个女声,说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一愣,翻开通话记录,找阿雷的来电信息,又翻到已拨电话,发现早上我也确实给他打了好几次。 我前后左右摸了摸脑袋,发现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于是点了一根烟,一边想白天时候的事,又给阿雷打电话,还是关机,然后我拨了110。 接通后,那边声音很大,带着广东腔,问我有什么系?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你姓什么? 这个房东姓温,如果他也姓温,八成就是本家,我就得再想办法。但是他顿了顿后,说他姓陈。 我放心了一些,说这边有人绑架,然后把白天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后,问我那老头屋里有没有武器?我说没有,就有个菜刀,他说你不要关机,他马上就到。 没过多大会,外面便响起一阵摩托车的声音,我赶紧开门,就见外面来了三辆摩托,两辆车上坐着四个治安队的,另一辆车上是个穿警服的。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3章 消失(一) 我走过去,那个穿警服的跟我一对眼,问,系你报的警?我说是的,然后指了指我旁边的屋子,说就是那儿。这时候隔壁的老头也出来了,他一看这阵仗,便嘿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我对穿警服的说,就是他就是他,白天我那个朋友现在电话都关机了,不知道咋回事! 穿警服的伸手一指老头,说了句粤语,老头摆摆手,也跟他嘟囔了几句,这时候,房东也过来了,仨人一味说粤语,我半句也听不懂。那个穿警服的说着说着,扭头问我,类说的系真的吧?我说当然是真的!赶紧进屋看看去,别让他们跑了! 房东对我说,老板,类唔知道怎么回事,类唔知道,都同你讲啦,我大佬脑袋有问题,他……我打断他的话,说什么脑袋有问题!我白天进去看了,就是你们把她关了起来! 隔壁那个老头就只是叹气,从兜里掏出芙蓉王让了一圈,边让边点头,那意思好像是在表达歉意似得,让到我这儿,我他还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拉着我的手,把我往旁边的角落拉。这老头虽然瘦,手劲却很大,活像老虎钳子似得,他拉着我边走边说,靓仔,累搞错啦,真的没有女仔啦,我都六十多啦,早不行啦,跟你说系我脑袋不好,抽烟抽烟。 我点着烟,不自觉地扭头去看那边仍在交谈的房东和治安队员,那个穿警服的这时候已经和房东谈笑风生了,俩人边说,他还开起了玩笑,然后他们便哄堂大笑。 隔壁老头抽着烟,语重心长地劝我,说让我在旁边安心住就是啦,没问题的,他只是梦游,肯定是我记错啦……我说我没看错,咱现在再进去看看!老头摆摆手,说真的没有啦,类就不要管闲事啦。 这时候,那个穿警服的突然换成了普通话,对这边说,阿叔,我们需要进去看一下,你也跟着来。 老头应一声,和他们往屋里走,我也想跟着进去,房东一把拉住我,跟我瞎掰起来,问我生意好不好啊,结分了没啊什么的,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进去,就抽冷子一把甩开他的手,朝老头的屋子跑过去,这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屋,把门也关上了。 我跑到屋门前,一把推开门,就见穿警服的已经挪开了那个折叠桌,正在用警棍敲地板。老头站在旁边,脸色很凝重。我说对对对,就是那下边,下面是空的,撬开就能看见! 穿警服的看看我,然后又敲了两下,脸色露出一丝疑惑,挥挥手,指示旁边的治安队员用手里的撬棍把地板撬开。 他们的撬棍足有一米多长,纯钢筋打制的,两头都有弯,一边是尖的,另一边是平的,治安队员用平的那边插进缝隙里,一下便将地板翘了起来。我也走到了跟前,却发现下面没了那层黑土,成了青石头。 穿警服的用警棍敲了敲石头,侧耳听,连续敲了好几下,便示意人把地板盖上,扭头看向我,说雷不要乱报警,这下面没有什么的! 我说把石头弄开!肯定是他们故意用石头盖住了!石头厚,就敲不出来了! 穿警服的说,没有没有,算啦算啦,你回去吧!说着他就和几个治安队员往外走,我上前拦他,说真的有,你撬开就知道,他说走啦走啦,你要好好休息,别熬夜……敢情是觉得我脑袋不清楚。 我又跟他们纠缠了半天,穿警服的见怎么说我也不听,居然急了,威胁要把我按报假警处理,关几天拘留所。我这个人虽然倔,但并不是二百五,自然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就盘算着先明哲保身,然后再从长计议。 穿警服的见我不吭声了,就和几个治安队员骑上摩托走了。我回身想进屋,老头上前一把拉住我,压低声音说,靓仔,我鸡道雷还要再搞哒,来来来,我跟你说实话啦! 我心里暗骂,还能有什么实话?不就是你特么从人贩子那买了个姑娘给你当媳妇,锁在家里玩人家么?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我却不动声色,怕万一他狗急跳墙,到时候别说救人,我自己恐怕也要出事。 老头拉着我,来到大街上一家牛杂铺,要了一大盘子牛肚牛脸什么的,浇上蒜蓉辣酱,又要了两瓶啤酒,开始跟我掰扯。说他那个地方哪里都好,就是风水犯“迷”,身体不好的人住在那儿,容易胡思乱想。然后又跟我说了一堆中医上的事,拉着我的手非要给我号脉。 我的身体的确不太好,主要是生活习惯不行,喜欢熬夜,平时又不运动,吃东西也不讲究,脸色总是灰白灰白的,一走路就出虚汗。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信了他的鬼话。 任他跟我套近乎,我就一味点头,心里自有打算,阳奉阴违谁不会。 他号完脉,又跟我说他以前学过中医什么的,早先中医院的那个院长,跟他拜的同一个师傅,算起来还是他师弟,然后说我是什么肝肾阴虚,还给我开了个方子。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扯淡,什么肝肾阴虚?肾虚就肾虚,肝还会虚?显然在扯淡。 两瓶啤酒喝完,牛杂也吃的差不多了,老头对老板摆摆手,准备再要两瓶,我拦住他,突然想起阿雷,就掏出电话又拨了他的号码,还是关机。 我对老头笑笑,说你放心吧我绝对不管了,我就是摆个摊挣点钱,又不是什么大侠客,那什么,我那个朋友呢?他在哪儿? 老头一听,露出疑惑神色,说雷的什么朋友? 我说,就是穿迷彩裤那个! 老头摇摇头,说不知道哦,他是做什么的? 我说他什么也不做,白天跟你买篮子那个! 老头一拍脑门,说哦哦哦,他走了。 我说,我跟你讲,他啥也不知道的,你要知道他在哪儿,就别瞒我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 我拿起一看,竟是阿雷打来的,连忙接通,阿雷在电话那边问我干嘛。 我对阿雷说你特么跑哪儿了,怎么一直关机?算了,一会儿再说,我现在有事。 老头正在捡盘子里剩下的几块牛杂,我跟他打了几句哈哈,就回了屋里,担心被偷听,把电脑打开一首摇滚乐,开大声音,然后带上耳机到另一边的角落,问阿雷白天到底怎么回事,干嘛一直关机。 阿雷先是吱吱呜呜,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他觉得这事还是别管了,白天他正跟老头磨蹭讲价,老头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就走,他想拦,老头却跑的飞快,根本撵不上,他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我在电话里让他拦的时候,老头早跑远了。 我叹口气,埋怨他,说你又是运动鞋又是迷彩裤的,还拎个大军刀,连个老头都拦不住?我差点就把那女的救出来了! 阿雷说,我也没办法啊,他突然跑的,又没喊一二三,我说兄弟,这事你还是别管了,地球上天天都饿死多少人呢,咱哪儿能管得过来,你好好做生意,赚点钱赶紧找个女朋友…… 我打断他的话,把刚才报警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说的时候,从他的话里,我突然明白了,敢情他是故意关机的,怕我出事。我出了事,他不管吧太不仗义,管吧又没那个能力,索性关机,不知道不烦心。 我这人是炮筒子,一想明白,马上怒了,对着电话直接就给他喷了出来,阿雷在那边一听我猜到了咋回事,顿时亏了理,说话也成了结结巴巴的。 我趁机用道德绑架他,让他明天无论如何也得再帮这一次,这回一定十拿九稳,把那女的救出来,说不定还能得点感谢费呢。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3章 消失(二) 当天夜里,我心里七上八下,守在那个电线孔边,隔一会儿就趴墙上听听隔壁的动静,这样不知不觉便到了凌晨两点。由于喝了瓶啤酒,两个眼皮直打架,一包烟很快就抽完了,没东西提神,也不能出去买咖啡,怕万一出去的时候她再恰好过来。这么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一晃神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其实我心里隐约也知道,她这晚应该不会来了,经过昨天的闹腾,老头再傻也会防备。我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盘算事儿,阿雷就来了,问我准备咋办。 我把计划跟他说了说,他连连摇头,说这样不行吧?咱别一不小心给抓到,到时候准得进拘留所。我说没关系,出了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到时候我担着。 他说那也不行,咱哥们好生生的何苦摊这个麻烦?我说我答应人家了,你就放心吧,走走走。 说着话,我跟阿雷到了市场边的公厕,我把准备好的口罩和墨镜给了阿雷一副让他带上,自己也带了一副,然后,我、拨了公厕门里的一个广告。 彩铃响了几下,接通了。我原本以为对方应该是粗声粗气的大汉,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个娇嫩的小男生,说:喂? 我说,听话水咋卖的? 小男生说,嗯……你要好一点的还是差一点的? 我说,有啥区别么? 小男生说,好点是美国进口的,的没有副作用啊,见效快,让小妞自动就发骚,差一点的,有时候会有点副作用,也没有那么差了,反正一分价钱一分货。 我说,都是咋卖的? 小男生说,好点的300块一副,差点的80块,你要多少? 我一听,顿时磕了磕后槽牙,心说怎么这么贵?赶上我半个月烟钱了,于是我说,知道了,到用的时候再联系你。挂了电话,又拨了另一个。 这次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男生,卖的比前面那个便宜点,统一100块一副。我问他要半幅卖不卖?小男生说这个没办法哦,都是包装好的,不能拆。阿雷在旁边不耐烦,一把抢走我的电话对着听筒说,行行,我们在平岗市场这边的公厕,来吧要一副! 说完,阿雷把电话还给我,说兄弟,100块算啥,哥虽然谨慎,却也不是那不讲道义的人,100我出了。 过了不大会儿,两个骑电动车的小黄毛便在公厕不远处兜起了圈,我猜着就是那卖听话水的,于是和阿雷朝他们走去,小黄毛一瞅见阿雷的迷彩裤,顿时扭头就跑。 我跟阿雷在后面边追边喊,说别走,我们不是警察!小黄毛还装傻,回头问,什么不是警察,我不认识你们哦。 我说,别逗了,刚才咱还通电话,东西带来了么? 小黄毛停住脚步,上下打量我,又打量阿雷,指着阿雷说,让他在这里等,你跟我走。 我说行,二人便领着我进了一个小巷子,七拐八弯后,电动车后面那个黄毛从车上跳下来,扭头进了一个荒废的破宅子,很快出来了,拿着一包活像泡面调料的东西。我接过来一看,又看了看他们,感觉这俩人瘦得像麻杆,附近又无人经过,便心思一动,说:这么一点就卖一百块?便宜点,五十块了! 小黄毛说,大哥,不赚钱的,这进价都九十块,五十要亏死啦……我说,就五十,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另一个小黄毛顿时急了,说,我屌你的,他吗的说好一百块,你当自己说话放屁啊? 我说,我可没跟你们说一百,你们要不卖,我就再找别人。 小黄毛也是有脾气,说,我去你吗的,老子不缺你这一百,走!说着,就要从我手上把东西抢回去,我一把将他推了几个踉跄,说你他吗不卖也得卖!老子去也!说着我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扔给他俩,扭头就跑。 一拐弯,我爬上墙,翻到了另一边,就听着俩小黄毛在巷子里连声叫骂,人呢?他吗的那屌毛哪儿去了?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4章 下药 我给阿雷挂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跑,在市场那儿碰面,便转身扒着铁门跳出来,一路小跑着,跑到菜市场边上,远远看见阿雷和隔壁那老头已经聊上了。 我走到近前,跟老头打了几句哈哈,吃了没生意咋样啊之类的,说想跟他道个歉,顺便表达一下谢意。 那什么,老哥,你的那药方挺管用的,我才吃了一副就感觉好多了呵呵。我说:你还没吃饭吧?这也快中午了,那边有个卖烤鱼的感觉还可以,一会儿一起喝两杯? 我说的时候,由于心里有鬼,肯定露出了什么破绽,老头就眯着眼,微笑看着我的脸,待我说完,他哈哈一笑,说烤鱼上火,偶吃不得辣。 我说没事没事,咱吃点别的也行,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道个谢,那啥,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咱一块去喝杯茶吧? 说到这,老头又眯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笑了,说老细,偶知道雷是好僧,可是偶年纪大了,胃口目好,改天吧,改天吧。 阿雷见我弄不住他,搭腔说,老哥,俺俩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兄弟就是真的想跟你道个歉,你要实在不方便,我去买点啤酒什么的,咱就在这儿聊聊? 说着,阿雷扯我的衣服,拉着我到一个小卖部前,就想跟老板买啤酒,那老头这时候朝这边喊一声,快步走了过来,叹着气说,走吧走吧,哎……真系的! 见他终于答应了,我的心里却紧张起来,往旁边的小吃店一边走,一边偷眼观察他的脸色,生怕他觉察出什么。 趁着阿雷跟展示柜那儿点菜,我假装挑冰柜里的啤酒,趁机把听话水拿了出来。 本来我以为里面是粉末,谁知道撕开一看真是液体,我拎了三瓶百威,就寻思这一点药能混合多少酒?如果下在瓶子里,会不会太稀释,没了效果?这时候阿雷已经点了几盘小菜,猪头肉鱼丸凉拌竹笋什么的,坐在那儿,看着是和老头聊天,其实一直偷眼看我,瞅见我手里的小调料袋,那眼神一下子便躲闪起来,显然很惊慌。 我在心里骂他没出息,一边也斜眼瞄老头,把啤酒放在桌子上,背过身趁着关冰箱门,拿了三个一次性杯子,杯子是叠起来的,我把听话水倒进最上面的杯子里,走到桌前,不等他们俩说什么,便拿起一瓶啤酒给老头倒了一杯,让他试试进口啤酒味道正不正。 这个百威,听说比别的啤酒发酵时间长呢,老哥你尝尝。我说。 老头端起杯子,跟观茶似得,上下左右打量,因为药水的原因,杯子里一点泡沫也没有,我不想让他太专注,就搭话扰乱他,问他编的篮子一个卖啥价。 他仍是目不转睛看杯子里的啤酒,说四五习块一个,有时候二习块也会卖的。我说卖这么便宜?编一个得好久吧?真是不划算啊。说着我掏出烟让他,他伸手接过来,眼神还是不离手里的杯子。 我正焦急着,阿雷拿起啤酒又倒了一杯,端起来说,来来来,咱哥仨这么投机,先干一个。这时候老头正把啤酒放鼻子前闻味道,闻言一扭头,看了看阿雷手里的啤酒,又看了看我的,突然大吼一声:老板! 小吃店的老板正抱着一本小册子看赛马经,听见老头的叫声,急匆匆走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老头伸手指指手里的啤酒,说:这个啤酒多少钱一瓶? 老板说,六块。 老头说,雷系母系过期的啊,怎么一点沫子都没有,给换一个。 老板捏过杯子左右端详,又拿起瓶子往里面看了看,低声说着没事啊这,是不是菜里的油滴进去了? 老头一梗脖子,说系么油滴根去了,菜都木有动呢! 我一看事情要坏,连忙劝他,说老哥你误会,其实是阿雷手笨,不会倒,倒啤酒时候呢,要顺杯子边斜着倒,才不会乱起沫,你看阿雷倒的这,喝一口全是沫子,喝起来还不爽呢……说到这,阿雷在旁搭腔,说是是是,都怨我都怨我,要不咱俩换一下? 我急忙瞪他一眼,说换啥呢换!老哥又不是别人,这么见外干啥!真是的,来喝喝喝。 老头嘴角噙着笑意,眯眼看着我,说老弟,雷真系鬼啊! 我使劲绷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老实,问:咋了?我怎么就鬼了? 老头哈哈一笑,说,偶知道雷想干嘛。 我心里一抽,暗道完蛋了,我也是太天真,这货人都敢囚,能是省油灯?我这做的破绽又这么明显,他肯定能看出来的。 心里一边骂自己蠢,我仍是不想承认,撇着嘴问:咋了?我都不明白你啥意思啊。 老头嘿嘿笑着,一脸的意味深长,吸一口烟,喷着烟雾说:偶告诉雷,偶过得桥比雷吃的米都多!雷,不就系想把偶灌醉,好骗偶的话么?嘿嘿……今天介个酒,偶只喝一杯,其它的一滴也不再沾咯! 说着,他一仰脖,把杯里的啤酒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阿雷在旁边就连连对老头竖大拇指,说老哥您真是海量……一边说,阿雷把T恤一脱,露出里面的迷彩背心,啪一拍桌子,对我说,你可不能再让老哥喝了,这么大岁数了,能跟年轻人一样么! 我心说这事儿都办成了你还演啥猛张飞,就不搭他的腔,拿起筷子吃东西。 老头在旁连连劝阿雷,让他不要冲动,说老弟也是好僧,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噶。哎,偶也没办法说清啦,反正雷们不要管那个闲事啦,偶今天就跟雷们说一点哦,那个…… 说到这儿,老头突然像猫似得,猛地甩了甩头,身子一歪差点趴桌子上。 我一看药力发作了,急忙伸手扶住他,四下瞅瞅店里的其他人,对阿雷大声说,老哥喝多了,走咱把他送回去。 我也不敢再四下多看,和阿雷一人一只胳膊,驾着老头走出店铺,把他一路拖到了池塘边那棵他经常编篮子的榕树前,让他靠着树,对着池塘瘫坐在树下面,又找了个工厂丢掉的废墙纸盖住他,便和阿雷来到了家门前。 打开老头家的门,我俩进去后,又反手把门闩上,阿雷吓得夹着脖子四下张望,一直问会不会被人发现,要发现了送到派出所咋说,他瞧见门窗上挂的那些纸叠的变形金刚,又问那里面有没有按着摄像头。 我轻车熟路,懒得跟他多解释,进厨房拿出菜刀,三下五除二撬开了那块地板,接着撬下面的青石板,撬了几下没反应,按着刀柄一用力,菜刀却嘎巴一声断了。 阿雷一哆嗦,扭头就想跑,我因为菜刀断掉正着急上火,见状骂他,说你怕啥啊怕,咱这是救人!又不是偷东西!快,看看厨房还有没有别的家伙式,我把这石头缝里的土剔剔,那女的就在这石头下面! 说着话,我拿刀面又磕了磕石头板,说,你听,这下面是空的! 阿雷在旁边说,这不是空的吧? 我说啥几把不是,我昨天刚打开过,差点就下去了,你倒是快去拿家伙啊! 阿雷瞪眼看了看我,跑到厨房,不一会儿拿来一把锈迹斑斑的煤捅子,我接过来,插进石头缝里,用力一撬,石头板总算抬起一个缝,赶紧让阿雷把菜刀片塞进去驾着,避免一松手它再落回去。然后我将煤捅子又往里插了插,再撬,这石板本身并没有太沉,顶多一百斤,但是由于卡在地板中间,摩擦力太大,就跟有着一千斤似得,特别沉,我撬的时候咬牙切齿,嘴里呜呜着,使劲使得脑袋里一阵嗡嗡响,那表情想必也是特别狰狞,把旁边的阿雷看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我咬紧牙关一较劲,总算把石板从严丝合缝的地板中间撬得立了起来,我一手抱着一边,将石板从地面的方槽里拔出来,丢到一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瘫坐在地上。 阿雷往里面看了看,说没有地窖啊,下面是地面。我说不可能,你挖几下,肯定是用什么棚着呢,上面就盖了一层土! 阿雷见我在那儿喘气,伸手拎起煤捅子,对着方槽哼哧哼哧挖了一通,我听着他挖时候的那个声音,起初是沉闷的,没搞几下就成了咔咔的,带点清脆,于是笑了笑说,你看,我就知道是他把口给棚上了。 阿雷闻言,扭头看了看我,我看他表情有点怪,便问他干嘛,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吱呜几声却什么也没说。 我懒得跟他磨叽,从地上爬起来,凑到跟前往方槽里看,发现里面的泥土中混着一层被捣烂的碎贝壳,于是伸手捧出一把,有点扎手,便又换成菜刀片子往外铲。 不一会儿,便把方槽里的碎贝壳和浮土铲干净了,下面又是一层贝壳。那种尖尖的长螺丝贝,叫不上名儿,也没吃过,个头能有酸黄瓜那么大,一个个尖头朝上,密密麻麻一层。 我骂了句,手还真特么快,一天功夫就盖了好几层东西!便又拎起煤捅子去捣,边捣边冲着下面低声喊,美女,美女,能听见动静么?我很快就搞开了,你别着急! 正忙活着,阿雷突然扯了扯我的衣服,嘴里嘟囔了点什么,声音太低,没听清。 我一边不停手里的活儿,扭头问,干嘛? 阿雷抹了抹脸,惊恐地盯着我,咽了咽唾沫,又吸了下鼻子,还是低声嘟囔。我有点不耐烦,说,到底干嘛,你倒是大声点啊! 他眼神一飘忽,似乎不太敢看我,怯生生的说,你……你是不是把做梦当成真的了? 我说,啥几把做梦,昨天咱俩一块儿干的,你脑子糊涂啦? 阿雷说,可是我没有跟你进来。 我说,卧槽,难道我还能在屋里睡一觉么? 阿雷眼神又一飘忽,他一到心里慌的时候,就是这个德行,一双眼珠跟振翅蜜蜂似得,没个正经方位。他说,就是知道你不能在屋里睡一觉,我才觉得不对劲,你看咱都挖了这么深了,咋还没挖到口?听你昨天说的那意思,应该很浅才对啊。 我说没错的,这就是老头填上了!说着,我又开始挖,由于停了一下,知觉回过了味,手掌一阵蜇疼,一看原来磨出血泡了,于是换了个着力点,对着那层尖贝壳继续乱捣。正使劲呢,忽觉手掌一震,方槽里面“嘭”的一声,似乎捅到了木头上。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5章 惹祸 我心头暗喜,连忙把里面的浮土往外铲,铲了几下傻眼了。原来刚才捅到的是一簇树根,好几根交错着,足有胳膊那么粗,被煤捅子戳破的地方湿哒哒的,往外流汁水。 阿雷见我停下了,也伸头看,看到是树根,叹着气说我就知道根本没地窖,兄弟咱还是算了吧。 我不甘心,说这树根很可能是他昨天故意埋进去的,想打马虎眼,怕我报警叫警察来挖。说着我揪住一个树根往上拔,怎么拔都拔不动,那鲜腥的树汁味道,却直往鼻孔里钻。 又拽着另外几根拔了拔,也是拔不出来,瞅着的确是长在树上的活根。我往屋外瞟了瞟,忽然想起门口的确有一个大榕树,突然便泄气了,觉得精疲力尽。 我骂骂咧咧的瘫坐在地上,掏出烟,怎么也点不着,手又酸又疼,拨不动火机。 阿雷帮我点上烟,我抽完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咱赶快给他填上吧,这事儿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点点头,撩起满地的浮土往方槽里推,愕然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挖了一米多深。 方槽填平后,房间里多出来一大堆浮土,跳进方槽跺了跺,作用也不大,还是有很多浮土没地方着落。 我嘴里骂着这老头咋就能填得这么严实?心里仍是不甘心,一直盘算,再想什么办法才能找到她。 她的头发我见过,我还跟她说过好几次话,那钥匙样也是她给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想着,我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回想和老头的几次接触,竟有点将要相信他的鬼话的感觉,发现这一情况后,我顿时涌起了一股怒火,嘟囔着啥几把风水有迷,啥几把你脑子有病,全特么胡扯! 阿雷在旁听着,搭腔问,什么风水有迷? 我把老头那天晚上跟我鬼扯的那些话给他学了一遍。他听完后,掏出手机看了看表,说,走吧咱,别一会儿老头再醒了,这地方不住了,走咱去南城那边再找个房。 我看了看屋子里被我搞的满地狼藉,站起身走到厨房,挨着我的那堵墙上,那个电线孔就在碗柜右边。墙面水泥掉了一小块,露出黄灰色的小坑,小坑里有个筷子粗的孔洞,她就是从这个孔用竹签把我戳醒的,从这个孔里把卷成条的卫生纸递给我,靠着这个小孔说她想在这儿多待会儿,让我不用理她。 …… 我将屋里的货和我的衣服全搬到阿雷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从家里走时,我远远朝池塘边的榕树望了一眼,那块烂墙纸还在,老头估计还没醒。 二人胡乱吃了个麦当劳,匆匆换洗了一下,我就跟阿雷一块去看房了。 这个房本来是一周前,阿雷的一个女同事看上的,但是那妞儿还没顾上搬来住,就处了个男朋友,跟她男朋友同居去了,于是这个房间还没租出去。 房东是个典型的广东妇女,年龄看着能有四十多岁,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说话大大咧咧的,把钥匙往我手里一递,说她懒得爬楼,209就是,里自己去看吧。 我由于要摆摊,住太高的话搬来搬去很不方便,所以找房是越低越好,像老头那边盖在平地的房是最合适了。其实我找那个房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 来到二楼,找到209,开门进去看了一圈,感觉里面干干净净的非常不习惯,我这要是住在这儿,不出一个月就能弄成猪圈。 但是临时也不够时间找合适地方,总不能一直把货丢在阿雷家,便决定住下来。 看完房,刚从屋里出来,迎面看到三个小美女正在吃力地抬着一个衣柜往走廊这边挪动,仨人咬牙切齿,一头汗,小脸憋得通红,连声哀叹好重啊,重死啦,嗯,呀。 阿雷看到她们,笑着走上前去,伸手帮她们扒住衣柜底,其中俩女生长出一口气,连声道谢,撒开手甩起了胳膊。 我双臂酸疼,手掌也全是血泡,不太想伸手,但是看到仍搬着衣柜不撒手,累得面目扭曲的那个“傻女生”,还是走过去帮了一把。这时候其实阿雷和她已经把衣柜搬到了门口,我也没有搭上什么手。 把衣柜弄进房间后,三个小美女从冰箱里拿出果汁给我们一人一瓶,说了些道谢的话。也就是谢谢啊,幸亏碰见你们不然如何如何啊,其他的也没多说什么。 给房东交押金,签了合同后,天已经黑透了,一人吃了一碗牛肉面,阿雷说太累,就回去了。 我也是浑身像散架,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反复回想白天时候的事。想着想着心烦,便打开音乐播放器,胡乱点了一下,然后瞪着天花板发愣。 蔡琴的声音响起来,唱的是: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 感觉根本没过多大会,就夜里12点了,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门外有人叫我。 我屏气细听,就听门外有个略微沙哑的女孩声音,说先生,先生?你还没睡吧? 我一机灵,头皮便麻了,一咕噜从床上跳下来,连拖鞋也没顾上穿,跑到门口一把打开门,门外站着个女孩,却是白天那个别人都撒手了她还抬着的“傻女生”。 傻女生看到我,撩撩头发笑着说,那什么,谢谢你啊。 我一阵失望,说,哦,没事,我也没帮什么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白天没有注意,这会儿就觉得她的这个声音,和她特别像。 傻女生说,嗯,先生,你现在忙不忙? 我一愣,问,咋了? 她说,我感冒了,嗓子有点不舒服,又不敢自己去买药,你……能不能帮我壮壮胆啊? 我的心思开了小差,忘了回答,她似乎以为我不愿意,一把拉起我的手,说你看你手上也破了,我们一起去药店,你也可以顺便买个创可贴啊。 一路上,我不时地偷眼看她,想问她的情况,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样几番犹豫着,药店到了。 值班的那个小青年给我俩拿药,推荐什么止咳露,一瓶八十多块,我特别烦这种忽悠人的贱货,就跟他绕了几句嘴,傻女生见我俩要吵起来,打断我们,要了一堆我听都没听说过的药,什么罗力唑,甘哒热妚宁,全是这种调调。我有点讶异,问她这些药都是治什么的? 她冲我笑笑,没回答,又跟小年轻要了创可贴,便拉着我的手帮我黏伤口。她的手温软光滑,拉着我的时候,手指触摸间,弄得我一阵酥麻,不禁想入非非。 一路上,我心里明知道怎么跟她开聊,也感觉到了她什么意思,但是话到嘴边却屡屡又咽了回去,毕竟屌丝了半辈子,突然遇到这么幸福的事,有点hold不住。 和她回到家后,二人顺着楼梯往上走,她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看着一双大白腿在眼前若隐若现,忍不住瞄她的裙底。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错过,说不定明天她就不想理我了,女人就这样,善变,正如人生。 到了门口,我正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挣扎,犹豫着怎么开口试探她,她突然说,开门,我去你屋里。 我还在盘算如果放弃今晚,日后该怎么进一步发展呢,不想她一下就直奔主题,顿时有点难以置信,脱口问:去、去我屋里干嘛? 她笑了笑,说还能干嘛,想跟你一块儿睡呗。 我说,啊、哦哦……慌忙手忙脚乱地掏钥匙。 我不是什么情场老手,虽然明知道这是要艳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吱吱呜呜的,说这,这个……她打断我的话,说这什么这,走啦,看你扭扭捏捏的,还没我一个女孩子胆大。 我把她带进了屋里,她边脱衣服,边说让我放首轻柔的音乐,我打开电脑,一边找音乐,回头一看,她已经光溜溜的了,斜躺在床上笑着说,先生,你是不是很久没碰过女人了?来吧。 我看了看她,心里不自觉地又把她和隔壁那个女人的声音做起了对比,发现这一情况后,我急忙收回思绪,暗道去它奶奶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坐起身穿衣服,她在旁边扭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又睡了。 我起身到卫生间刷牙,想起连她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便对着卧室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迷迷糊糊地回应,说你叫我小贝吧,这是我的小名,她们都不知道。 我说,你不去上班么?你在哪儿工作啊? 她说,还早着呢,到下午才上班,我在花城酒吧……那什么,是正经工作。 我说哦哦,一边应付着,漱了口回到卧室,由于前几天折腾得太厉害,我刷完牙后,就觉得浑身仍是酸软,什么也不想做,便躺回床上继续睡,心思却又飘到了老头儿屋里。 把前后的事情反复回想了几遍后,我认为是自己搞错位置了,那么多块地板,而我的精神头又不是太好,搞错也正常,我觉得我应该再抽机会再进去一次,这次带齐工具,如果还找不到,那就算了,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我侧身躺着,愣愣地看着小贝的头发,看着她的肩膀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手机铃声惊醒,迷迷糊糊间,也没想太多,便按了接听,却听老头在电话那边连声叫骂,由于他太焦急,骂的时候忘记转换成国语,弄得我一句也没听懂。 但是不懂归不懂,咱自己干的好事,咱心里清楚,自然知道他是在埋怨我。 要按我以前的脾气,直接就会给他赔点钱,毕竟自己理亏,但是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见多了奸商恶棍,再也不是那软弱可欺的小少年。 我对着电话嘿嘿笑了笑,问他骂完没有?骂完我可关机了。这时,我发觉小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老头吱呜了一下,似乎发觉自己忘了说国语,腔调一转,说,老细,雷这系要作死噶?同雷讲了多少遍,母要管母要管,雷做咩就系目听?雷在哪里! 我心说你不会是芙蓉王抽的太多傻了吧?我跑都跑了,还会告诉你在哪儿? 但是话头在这儿挂着,也不好意思直接挂电话,于是逗他,让他猜一下试试。 老头一听我让他猜,顿时急了,又用粤语骂起了娘,说雷介个三奔五四露里汤,快告诉我雷在哪儿,慢了就来目及了! 我说我已经回老家了,你别惦记我了,屋里那个大坑的事儿对不住,你那么会填,自己再填一次吧。然后我挂了电话,心里揣摩老头这是要干嘛。 刚一愣神,老头又打来电话,这回显得更急了,开口就骂。他这个劲儿,令我不禁想起了刚搬过去时候,看到他在河边踩篮子的事,心里知道这家伙肯定不太正常,就不想理他,直接把他拉黑了。 谁知道过了没多大会,电话又响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心里知道准又是老头打来的,虽然烦,但想着能跟他做个了断也不错,于是接通后,等他骂完,搭腔说,老哥,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跟我说实话,然后你需要包赔多少损失,我都答应你,如果你还撒谎,我现在就换号去,让你这辈子也找不到我。 老头正气呼呼地发牢骚,一听这话,嘿嘿干笑一声,说,雷目用问,偶也鸡道雷要问森么,雷目就系想鸡道那个女仔哪里去了么? 我系话告诉雷吧,那根本母系人!老头说出这一句后,连连叹气,嘿……就这样叹气,说我闯了大祸了。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6章 失踪的女生 我最烦这种人,什么事情都能上纲上线,屋里进去个苍蝇都说得跟天大似得,就是地球爆炸了,大家还能坐一下儿土飞机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说,你别几把吓唬我,你是不是想说她是鬼?而你是正义大妖道,为了人类和平把她封印在屋里,我把她放跑了? 我本来只是瞎掰,想不到老头在电话里那边听着,突然搭腔说,对对,雷、雷怎么鸡道的?系不系,她去找雷了? 老头这么一说,我便想起了小贝,后背没由来地一冷,就觉得整条脊椎都麻了,从尾椎一下子麻到头顶,说话声音也变了,从床上跳下来,蹑手蹑脚拧开房门,来到走廊里,扒着她们的窗户往里面窥视。 女孩的房间里香气扑鼻,什么东西都归置得井井有条,那个地板擦得干干净净,竟给了我一种压力感——因为对比而产生的自卑导致的压力感。 这个压力感提醒了我,人家漂漂亮亮一个小靓妹,就因为我帮忙抬了下东西,就给我草一盘?想到这儿,我不禁又想起了她沙哑的声音,以及买的那一堆稀奇古怪的药,这时候,老头还在电话里唠叨,让我赶紧去找他,不然到出了事就晚了。 我惊慌失措地哦哦答应着,伸手想掏烟,左右上下的兜掏了个遍,想起来烟在屋里,这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一扭头,看到两个瘦高的小青年从楼梯那儿上来了。 他们一露面,就跟我对上了眼,我正站在三个女孩的窗口,还没挪地方,他俩先是一愣,接着其中一个眉头一皱,冲我叫道:你干嘛的! 我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见他们的装束油头粉面的,穿的那个衣服一尘不染,脚上的鞋子花里胡哨还镶嵌着金属蝴蝶,俏得活像个小娘皮,登时就没有好感,直接一瞪眼:你管我干嘛的? 小青年呲着牙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就想推我,我一把攥住他那细手腕,直接给他拧到了背后,对着他头上啪啪来了两巴掌,顺势往他那瘦马猴一样的屁股上猛踹一脚。 那小青年被踹的噔噔噔向前栽了好几步,终究没能站稳,一个狗吃屎趴在了走廊里。另外一个小青年愣了一下,想不到我的脾气这么暴躁,瞪着眼想对我释放凶狠,但他的演技实在不怎么样,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像爆漫张学友。 你、你给我等着,一会不要后悔!他说。 那个被我踹趴下了的小青年爬起来后,上身的红衬衣弄得全是灰,黑裤子成了迷彩的,一张脸更是没了半分格调,呲牙咧嘴,现了原形。他一边擦脸上的土,一边对我叫骂,说屌我老母的,弄不死我就如何如何。而旁边那个小年轻显然智商要高些,虽然嘴里放狠话,但脚下却很机灵,快速跑到那个被踹的小年轻跟前,拉着他就走,二人噔噔噔跑下了楼。 经过这一闹,我把刚才的事儿也忘了,回到屋里,四下一安静,忽然发现老头还在兜里叫,喂,喂,老弟? 我拿出手机,说对不住,刚才有俩家伙找茬,那什么,你说我现在该咋办?老头在电话那边长长嘿了一声,说还能咋办,雷在哪里?我这就过去! 我问他,你要过来?你……你不会是故意哄我的吧?我跟你说,如果你想让我赔钱,我可是不会赔给你的,咱俩的年龄相差这么多,你肯定打不过我,也撵不上我,到时候……说到这,老头打断我的话,说雷母要废话了,都到这份上了还不知死活!你到底在哪儿? 我犹豫了一下,把地址告诉他,而后想了想,便下楼买了几根火腿肠填了填肚子,预备万一出现什么情况,跑路也有气力。 感觉过了最多能有半个钟,忽听楼梯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登时便想到是那俩小青年带人来了。 我平生最恨这种混得比我好,长得比我帅的人,登时便窜起一股火,从灶台上拿起菜刀冲出去,站在门口,对着楼梯等他们上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便有个带金链子的露出了头,他从拐角处一露面,瞅见我这个架势,登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对跟着他陆续上来的另外几个人一摆手,对我说,喂,你、你干啥呐? 我说,等你呢。 金链子说,等我干啥? 我说,等你来练练。 金链子笑笑,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但是他说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刚才那俩小年轻跟在他身后,不禁冷笑着问道:不是找我,你带这么多人干嘛? 金链子还是笑眯眯的,说你真误会了,我这是来看看小晴上哪儿去了,刚才让郭子跟小周来看,俩笨蛋连个话也不会说,你是这儿的管理员吧? 我一听他以为我是管理员,顿时放松了警惕,顺着他的话说,嗯嗯,刚才这俩人一上来就推我,发生了点矛盾,你们跟小晴啥关系? 金链子说,小晴今天没去上班,跟她一块儿住的阿丽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惦记她们,就说来看看,那什么,你看见她俩了么? 我回想了一下,他说的小晴和阿丽,八成是和小贝一起租房的那俩女孩,虽然没有仔细想怎么回事,但是心里一松,把菜刀收了起来,让他们过来看。谁知道,金链子走到我门口时候还没动声色,跟他一起的人刚涌到跟前,他突然一回身,对着我胸口猛捣一拳,紧接着,这些人一哄而上,就要对我群殴。我一机灵,就想退回屋里再把菜刀拿出来,然而却被金链子揪住了衣领。 我伸手想掰开他,感觉他的那个手劲特别大,跟钳子似得,根本掰不动,这一耽误的功夫,脸上已经挨了两下,肚子上也被踢了几脚,金链子一用劲,想把我按在地上,却不知道我这脾气一发作就没了人性,直接张嘴咬住了他的手,你他吗不是手劲大么? 我咬着他的虎口,就觉得他浑身一抽,哇哇大叫起来,我趁机一松口,又往里面咬了几寸,连同他的食指全给叼住了。跟他一块儿的那些人纷纷对我拳打脚踢。也不知道是不是肾上腺素的原因,我根本就不觉得疼,只是觉得这里震一下,那里震一下,反而激起了我的兽性,有股东西直往头顶冲,嘴上也加大了力气,就觉嘴里咯啪啪一阵脆响,这货的手指头已经被我咬裂了,一股咸腥涌进了口中。 我吐出他的手,上前掐住他的脖子,额头对着他那个全是小坑的大鼻子就砸,他原本嗷嗷的惨叫,立刻成了呜呜的,我也回过了神,感觉胸口一阵闷疼,心里明白是刚才那些人的拳脚给弄的。这一清醒,刚才的猛劲便退去了,浑身发软,有点站不稳。那个金链子趁机挣脱我,对着我的胸口就是一脚,囊着鼻子骂,草你丫的,给我往死里揍!吗了隔壁,XXXX…… 这货也不知道从哪儿继承来的基因,上了头,骂起来没完没了,还不带重句的,把人体器官给运用得出神入化,如果不是现场听见,咱想一百年也想不到那些点子。 我趴在地上,自然也好不了,不知道是拳还是脚,雨点一样砰砰不绝,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金链子不骂了,又成了嗷嗷惨叫,一抬头,却见温老头不知道啥时候来了,一只手用指头抠着金链子的鼻子,另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蛋蛋,深眼窝里放着邪光,嗲着嗓子说,雷们……系不系想要他做太监噶?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7章 藏尸 那些混混一看这阵仗,顿时傻眼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剩呜呜喳喳地叫骂。刚才被我踹了的那个小年轻显然不甘心,大吼说,我们不要怕他,他一个老头能怎么样?大家一起上,奎哥没事儿的!叫着,他率先朝温老头踹去,用他那花枝招展的蝴蝶鞋,也不怕绊倒了。 别看温老头年纪大,那身形却六得很,小青年还没踹到跟前,就被温老头下面一个老树盘根——我也弄不清那一招到底是不是老树盘根,反正就是用脚猛地一勾他站着的那条腿,把小年轻啪一声,弄了个仰面朝天,摔得呲牙咧嘴。 金链子一看温老头分神了,想趁机脱身,伸出那只没有被我咬的手,想一拳把温老头干趴下,谁知道温老头勾小年轻时候,已经早有防备,趁着动步,借势绕到了金链子后面,攥住他蛋蛋的那只手一用力,就听金链子嗷一声惨叫,妈呀,我的亲爹!偌大一个大汉登时便站不稳了,弯下腰四肢打颤,涕泪横流,瞅着可怜兮兮。 另外的人早就忘了我,纷纷瞪着眼,盯视温老头,这时候我看到女房东在走廊处露了一下头,立刻又缩了回去,于是我对她喊,快报警,这些人是来抢劫的!然后趁机爬起来窜到屋里,把我那把十块钱买的铁片菜刀又拎了出来。 我掂着菜刀,站到温老头旁边,把刀架在金链子脖子上,顺便捏着他的金链子看了看真假。他带的金链子比筷子都粗,一颗颗金豆子沉甸甸的,居然不是塑料的。 温老头侧首问我,老细,雷怎么搞的? 我说现在说不清,一会儿再跟你解释,那啥,咱现在咋办? 温老头说,咋办,雷母系很机灵咩?现在倒没了办法咗? 我说,你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有办法快说。温老头咳嗽一下,对着走廊里十多号人说,雷们如果目想偶把他屌废了,就赶快走,一会儿偶把他送回去,如果有人问,这个事情谁也目许说出去,好咩? 那些人大眼瞪小眼,没一个吭声的,纷纷将目光投向金链子,金链子早就满头大汗没了威风,闻言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大伯您说咋的咱就咋的,你们赶快走,这事儿是误会,不要紧,不要紧…… 那些人得令,便纷纷往走廊口撤,但是碍于面子,谁也不肯第一个走,还装作依依不舍的样子,眼神中全是关切,活像弟兄几个在送垂死的正欲开分家产的老爹。 我冲他们说,要走快点,磨磨唧唧的干啥?你们早点走,这事儿早点说清! 于是终于一个肯率先从金链子面前消失,临下楼,还不忘装出一副特别气愤的表情,对金链子又表现了一下。 有人一起头,其余的小弟也都做了鸟兽散,前面几个,还记得学下第一个走的那人表表孝心,后面的越发敷衍,到最后一个,甚至连头也不回,径直便下了楼。 温老头把金链子弄进屋,示意我锁好门,然后攥着他的蛋蛋,抠着他的鼻孔,慢慢把他推搡到椅子前,说,雷先坐好。然后,缓缓松开他,从兜里掏出烟让了他一根,又给了我一根,三人点上后,温老头哈哈一笑,问,雷叫系么名字啊? 金链子早就孬了种,一边擦着满头大汗,一边撇着嘴说,哦哦,我叫小奎,大伯您真是好身手啊……温老头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看雷的样子,这个事情雷也不会想闹到公家那里,那个,雷跟周老弟系咋个打起来的? 金链子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着他的话音,全是我不对,他只是关心酒吧里的俩姑娘,让人来看看,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两个小弟给揍了。 我正想反驳他,温老头突然一瞪眼,说,雷说,隔壁住着的俩女孩子不见了? 金链子点点头,那个话音,登时便带了几分苦楚,活像一个心疼妹妹的老大哥。他说,嗯哪嗯哪,那俩妹子命苦啊,家里是山区的,从小就没过几天人日子,社会也不给机会,来到这边,还掉进那血汗工厂,天天受罪啊,好不容易遇上我,有了份儿正经活儿,现在还失踪了,她们喊我,一口一个哥,我就是拼了老命不要,也得把她俩安安生生找回来!说着,他还咬牙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在旁边听得只想笑,故意逗他,说,其实啊,她们是我给绑起来了,你要想救她们,现在就抹脖子吧,只要你敢抹脖子,我就敬你是条汉子,保证让她俩安安全全的,红光满面的回去上班。 说到这儿,金链子尴尬一笑,说不是,老弟你听我讲,我不是心疼咱这条命,但是我要抹了脖子,往后谁照顾她们啊?酒吧里那么多人还指望我过日子呢,这不是生活,这是生存呐大哥! 我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正想再说点什么逗逗他,温老头在旁边搭腔了,说,这个事情,我们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呢,雷滴人介么多,要系把雷放回窥,雷肯定还会来找麻烦,介个……我也布吉岛咋个办好…… 金链子一瞪眼,说,大伯,您放心,我张奎柱绝对不会再找老弟的麻烦,如果我要说话不算话,让我被人三刀六眼捅成筛子! 我哼一声,说,你的这保证,我刚才见识过了,你是不找我麻烦,但是你的那些小弟你却劝阻不住,对么? 金链子一愣,想赔笑,似乎又有些愤怒,我心里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候,忽听有人敲门。 我对着门口问,谁?门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开门,我们是治安队的,刚才这边有人打架? 我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说,没有没有,是大家闹着玩的,你们走吧。 治安队的说,你先开门,我们检查一下。 我说,行行,稍等!说着我压低声音,让金链子摘掉脖子里的金链,他冲我点点头,意思是放心吧,他知道怎么说,然后我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名治安仔,往屋里看了看,金链子便冲他们笑,温老头也挥手致意,几个治安仔在我屋里转了一圈后,扭头走了。 我送治安队到门口,把门关上,回头说,他们走了,咱商量一下咋办吧?金链子还在笑,温老头见他不吭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金链子身体一歪,整个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这时候,他的鼻子和眼睛里缓缓淌出一股黑紫色的血,我顿时觉得不对劲,一步冲过去,想把他扶起来,扶了一下,感觉他四肢瘫软,特别沉,居然死了。 事情闹成了这样,我也乱了方寸,连声问温老头这可咋办。温老头也是惊讶万分,说金链子八成有什么隐疾,咱们刚才一不小心,给他诱发了,这事情如果漏出去,我们肯定摆不清,不如直接把他处理一下,到时候他的人如果来问,雷就说他和我们谈好就走了,也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说,那他的金链子咋办?这么粗能值多少钱? 温老头说,雷啊雷,还惦记死人的东西,晦气,雷在这里等着,我去弄一辆车,我们把他找个地方藏起来。说着,他急匆匆走了。 我住的这个房子,位于城中村的村边上,窗户后面是公园,这个时间,正是华灯初上,窗外面不时有几个散步锻炼的人。 我耐不住好奇,就拿了根筷子拨弄金链子的嘴,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好奇。我发现他牙齿缝已经成了黑紫色,全是凝固后的血,而且他浑身已经开始散发死人气,几只苍蝇在窗外嗡嗡喊着要在他身上播种,可惜有纱窗挡着,它们进不来。 虽然死人我也见过,但那是一个老邻居去世的时候,那么多人在跟前,不方面仔细看,而且又是邻居,也不好意思。 现在,金链子这个刚死的倒霉蛋躺在面前,屋里又没别人,我不禁有些窃喜,心想倒是不妨研究一下。——我不觉得这是变态心理,好奇+胆子大罢了。 我拉开他的裤链,用筷子拨拉着,想看看刚才温老头给他的蛋蛋捏成了啥样,这时候忽觉他的腿一动,本来丝毫没有的恐惧感,一下子窜遍了我全身,仿佛一直扎着的大坝突然打开口似得,吓得我一跳,声音都变了,刚才的镇定立刻烟消云散。 这时,他的大腿那里又动了一下,我总算回过味来,敢情是他的手机在震动,尽管如此,我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坦然,恐惧的大坝一旦打开,想关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禁不住好奇,还是把他的手机给拨拉出来,奶奶的又是肾6,就见屏幕上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头像在闪动,备注姓名是老婆。 我按了接听,一个女人声音立刻传来,问他事情谈的怎么样了。我灵机一动,憨着嗓子,学着他的腔调说,没事了,有个朋友叫我去喝酒,我明天再回去。 女人在电话里问谁叫你去喝酒?干嘛喝个酒还要明天? 我说,一时半会说不清,先挂了。 挂掉电话,我瞅见他刚才装进兜里的金链子露出一撇,不禁犯了难,我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摆地摊,一年恐怕也赚不到这个金链子钱,而且这好好的肾6,如果扔了会不会太可惜? 思索再三后,我把金链子装进了自己兜里,把电话给他关了机,又放了回去,这东西毕竟能定位。 温老头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一包烟抽完了,他在窗户外面的一丛滴水观音边喊我。我到窗边,他让我把小奎弄过来,从窗口扔下去。 我问他干嘛要从窗口扔下去? 他说,雷的胡同里有监控噶,母要废话了,趁现在没人经过,快!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8章 蜃仙 我回身把金链子搬起来,由于太沉,我又刚挨了一顿打,搬得非常吃力,好不容易把他弄到窗口,搬起他的双脚,就要把他抽下去,谁知道温老头突然在下面焦急地说,先等哈!不要扔,有人来了! 然而却晚了,金链子整个上身已经被我抽出了窗外,我拽了一把他的脚腕,也没能拽住,就听咔嚓,噗通一声,我吓得急忙从窗口往外看,瞅见一个丰满的女子穿着运动短裤和背心,大白腿和胸脯一颤一颤地,正从不远处的小径跑步经过。 她似乎听见了动静,顿了一下,公园里的路灯光线昏暗,又有一丛滴水观音挡着,她也看不清,便又迈步走了。她刚走远,温老头在下面就骂上了,说雷耳朵聋了啊,我让雷等一哈,雷没有听到啊? 我也懒得跟他辩解,只是嘿嘿赔笑,问他,金链子没事吧?怎么刚才听见好像腿被摔断了? 温老头说,雷介个蠢货,他头朝下掉的,怎么会断腿?系脖子断了噶! 我说哦哦,便卷起一张床单,用塑料袋装着,下楼到公园,和温老头一块把金链子抬进三轮车里。我用床单把他裹上,晃晃悠悠往外走,也没问温老头把他弄到哪儿,心里知道他肯定已经打好主意了。 金链子人高马大,三轮车太短,虽然把他卷缩成了一个大虾仁,但脑袋还是没地方弄,一路随着颠簸左摇右晃,不时露出头来,活像个布娃娃。有好几次,路边经过的人好奇地扭头看,弄得我浑身不自在,于是建议把他的脑袋直接拧下来算了,反正人也死了。 温老头不答应,说人咱跟人家也没有深仇大恨,全尸都不给人留,实在太说不过去噶。 半路,我问他那个女的究竟咋回事,他说处理完再告诉我,先操心看着人。于是我跟在三轮后面,温老头踩着车,捡着偏僻小路,逐渐走到了臭水河边。 这条臭水河,我也弄不清它来自哪里,流向何方,自从我到了这边,水就是臭的,前两年,里面还有蚊子,这两年连蚊子也没了,端的是寸草不生,蚊虫不近。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原因,河两边的大商家比如证券大楼全都关门了,也不知道是倒闭了,还是搬走了——温老头家,就离着这个臭水河不远。 河边两排大榕树,显然是精心打理过,枝桠朝着人行道,正好遮阴,白天的时候,还有一些做婚纱摄影的模特,随着摄影师在河边照相,到了晚上,便鲜有人迹了。 到河边后,我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温老头四下扫描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经过,便把金链子身上的床单解开了,经过一路的磕碰,他嘴里的血也淌了出来,弄得一张脸花里胡哨的,黑紫色的嘴唇却仍微微抿着,活像在笑。 温老头示意我搭把手,将他弄到了河床上,压低声音对我说,今天的事情,雷鸡偶鸡,千万不可告诉别人噶! 我说,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他点点头,说,来这边,我们找块石头去。我问,是不是要把他跟石头绑一块,免得他再漂起来?温老头说,哎呀雷鸡道就可以了,就不要再讲出来了嘛。我说行行行,说着话,来到了路对面坍塌的废墟里,找了一圈,里面并没有石头,最后,俩人弄了一块被水泥黏在一起的墙面,抬着到了河堤上。 温老头在上面一边撕床单拧绳子,一边提醒我看着人,我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经过,正想抽根烟,眼神一撇,忽然发现金链子不见了。 我和温老头抬着半截墙壁,站在臭水河边傻了眼。他问我是不是刚才自己滑下去了?我说他那么胖,滑下去肯定会漂上来。温老头突然一拍大腿,说他肯定是被那个妖精给搞了! 他这次来找我,本就是为了那个女人的事,我见他提起了这个茬,便让他把话说清楚。 温老头只是叹气,示意我踩上三轮走,说他们家什么地方都好,就系水太旺,那个女仔系他阿爸请的蜃仙。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什么仙? 温老头说,蜃仙!海市蜃楼的那个蜃,偶们家里,一直都系女仔多,偶有五个姐姐,请了蜃仙后,把水吸了吸,才算有了男丁,想不到却惹上了祸端。那东西吸够了水,有了灵性。 他坐在三轮上,一边抽烟,一边聊起了往事。说他阿爸当年分到这两间屋后,就一直生女儿,眼看岁数越来越大,要做绝户头,心里实在焦急,便请了个先生看,先生说是水太旺,让他阿爸花了二斤粮票,请先生偷偷做了一道风水局。 我听了之后,既稀奇又失望,说,你意思是,你屋里真有个女的,但是不是人? 老头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来一只那个纸叠的变形金刚,拆开给我看。 我虽然不懂这些门道,但是也明白,这是一张画了符的黄纸。虽然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嘴里仍是不自觉地问他:这是干嘛的? 温老头叹口气,说现在对偶什么用也没啦,回到家我全给雷了。 臭水河离着温老头家本来就近,说着话便到了,进到他屋里,我发现那个坑已经被他填上了,只是填得很粗糙,高高鼓着,与其它地板相比,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我走过去,用他门上那个大铁锁磕了磕,啪啪脆响,不禁有点感慨,问他上回填的天衣无缝,这回咋填得这么不美观了? 温老头朝那块地板瞅了一眼,说雷还好意思讲,那天要不是我把你拉回来,你早被她给勾去了!哎呀说了雷也不懂,雷记住,把这些符在屋里挂好,把门窗都挂上,如果遇到什么不对劲的,就联系偶。 温老头一边从墙上摘那些变形金刚,一边跟我发牢骚,说他们家发现蜃仙成精后,为了避祸,让他从小就跟那个先生学门道,弄得他一辈子也没结婚,他年轻的时候,无知,就知道听阿爸阿妈的话,现在蜃仙也跑掉了,他的几个侄子有的移民去了国外,有的去了广州,他大佬住在那边的新房里,老房就剩他光棍一个,住到死掉就拉倒,感觉这辈子真是亏。 我说后悔有啥用,你还老当益壮,咱大性都不缺女人,别把钱都攒着,该去快活就去快活……说到这儿,他打断我的话,说一看雷就是没有僧的人,那花钱找的女人,没有感情啊,能和自己的老婆一样咩?哎,这辈子算是白活咯。 把变形金刚拆完,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后,已经夜里12点多了,我问温老头,要不要搬家?温老头说不用,雷搬了家也没用,人家还是能找到雷,就住在那里,说着,把他门上的大锁摘给了我,让我记得挂在门上,然后,我回了家中。 洗澡的时候,我拿出金链子的那根金链子,掂量着足有一斤重,不由心头窃喜,总算是得了好处,也不枉这一番折腾。 洗完澡,我乐滋滋地打开电脑,查询黄金的价钱以及这一片哪儿有收的,由于折腾了一天,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忽听有人敲门。 我打开灯,就听小贝在门外说,先生,先生,我下班了,你睡了么? 我心里一机灵,知道她八成就是那个蜃仙,想不到她居然还敢再来找我,便悄悄爬下床,把变形金刚抓了一把,说你走吧,我知道你是谁,我不想招惹你了! 小贝在门外似乎愣了一下,说,你……是不是那个老头告诉你的? 我说,是,咋了? 她叹口气说,先生,你上当了,他是想害你。 我说,他一直在帮我的忙,想害我的,是你吧? 她说,其实你不开门我也能进去,不想吓你。 我说,你倒是进一个试试! 说完后,不听她吭声了,我觉得不对劲,就探头往外看,发现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正疑惑她要搞什么鬼,突然一个人脸从前面冒出来,对着我“啊”一声。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突如其来,把我吓得呜呜呜差点尿了裤子,反应过来是小贝,情急下把手里的变形金刚全扔到了她身上。 小贝见我这幅德行,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说你干嘛用这东西投我啊? 我说,这是温大哥给我的法宝,你如果识相,就赶快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小贝翻了个白眼,说你真是的,发什么神经?昨天夜里还抱着人家又是亲又是啃的,这么快就想甩掉啊?这是要做一个拔屌无情的美男子么? 我盯着小贝的脸观察她,她只是抿着嘴角对我笑,表情看起来天真又温柔,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忐忑。 我知道她肯定对我隐瞒了什么。 白天到底怎么回事?我问,你屋里那两个女孩哪儿去了? 小贝瞪大了一双眼,说,她们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呀,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把她们吃了吧? 我说,我没有怀疑你把她们吃了,这是你自己说的。现在你也逃出来了,还再纠缠我做什么。 小贝说,人家喜欢你不行么? 我说,不行,虽然我的确想救你出来,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不是人。现在我只想留条命娶老婆。 小贝噗一声笑了,说你才不是人!你看我哪里不是人,我哪里不是人……说着就把她饱满的胸脯往我怀里蹭,我慌忙躲开,说你别这样,咱们毕竟不一样。 第一卷 夜半哭声 第9章 横财 小贝投了个空,甜美的笑容也顿时僵在了脸上,说你……你真的不想跟我一块了? 我点点头,说,白天时候,那个奎哥已经丢了一条命,跟你一起住的俩女孩也不见了,你要还有什么目的,全说出来吧,我一次都满足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小贝讶异地看着我的眼睛,目光中透出一丝伤感。她沉默了许久,突然叹口气,说先生你不知道,你现在处境很危险。 我一听,又气又想笑,冷哼一声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温老哥准备害我?那俩女生是他弄走的?奎哥也是他弄死的? 被我的话一噎,小贝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就觉得莫名涌起一股怒火,冲她大吼一声,现在我他吗也把你弄出来了,你还他吗来忽悠我,我他吗好忽悠是不是? 小贝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是我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容她分说,接着骂道:你不是说自己出差被拐骗了么?你不是说什么家里弟弟还等你捡大贝壳么? 小贝终于找到了空隙搭腔,叹口气说,不是不是,我那时候不敢跟你直说,怕你不救……我打断她的话,说,所以就忽悠着让我给你卖命是吧?你知不知道奎哥的事情如果被追查下来,我就成杀人犯了? 小贝说,真的不是我,奎哥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说,那你屋里那两个女孩呢?你也不知道? 小贝点点头,说,我今天醒了见你还在睡,就起来去酒吧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我说,你别扯淡了,你一个妖怪,还去上什么班?难道你还要赚钱供房子么! 这个时候,我已经冷静了很多,心里也有点懊悔,后悔不该太冲动,这样喷她,万一惹恼了她,把我弄死吃掉,我不是活该么,便缓和了一下口吻,劝她还是走吧,世上帅哥多得是,何必单恋一支花。 小贝叹口气,说先生,有些事情我也不能直接告诉你,但是我跟你说,那个温九眉真的不是好人,你还是小心点吧,既然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再缠着你了,先生你多保重。 说完后,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放在桌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这是我今天给你配的药,你身体虚,吃了就好了。 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我看了看桌上的瓶子,发现是她昨天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其中的一个。她走出门后,我听见隔壁的门响了一下,心里有点失落,便拿出烟抽起来。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大概在抽了四五根烟后,不远处传来的鸡叫声,我根本没有睡意,心情很复杂。一是这段时间的事情给扰的,二是得着这么大一条金链子,也有点兴奋,三是温老头和小贝各执一词,虽然我嘴上说不想掺和,但是毕竟是当局者,想把事情从心里丢出去根本做不到。 胡思乱想着,天很快大亮了,这个时候我的烟也抽完了,便说出去再买一包。我知道离住处不远有个菜市场,市场旁边有小卖部开门很早,专门为了做早起送菜的小贩的生意。 我到卫生间洗脸,打开灯,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白天时候被那群小混混给揍的,而且眼圈发黑。胡乱梳了梳杂草一样的头发,到那个小卖部买了两包烟,看到冰柜,顺便拿了瓶可乐,又了家中。 躺在床上还是没有睡意,就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无论怎样糟糕的情况,只要有香烟陪伴,总是不那么难过。 喝着可乐,我斜眼扫了一下桌上的瓶子,便拧开口,倒出一些看,发现是药粉,灰黄灰黄的,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感觉一股子怪味,又腥又苦,不由笑了笑,心想这温老头就说自己懂医术,这个女的又说会配药,现在的神棍真多。 心里虽然吐槽,但小贝的身份毕竟超自然,我处于这样的情况下,还是犯了好奇心,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点,感觉并没有闻起来那么难吃。 体虚虽然不算大病,但是却好像把你整个人抽掉了一半。随便走一圈就满身大汗不说,而且感觉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十分的心力却只能使上五分的力气,抱着反正中毒了也能卖掉金链子够钱去医院的心理,我倒出一撮药粉吃了。 几点睡着的我忘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听见手机嗡嗡响,拿起来一看,是阿雷打来的,问我在这边住的怎么样,说他今天放假,一块去喝一杯。 和阿雷碰面后,他讶异地盯着我的脸,说老弟你这是咋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了花脸包公了? 我笑了笑,说祸兮福所依,你先别拿我的脸开涮,看看这是啥!说着,我把金链子掏出来给他看,他皱眉接过去,用指甲掐着端详了一下,然后丢给了我,说,铜的。 我心里一凉,问他你咋知道的?阿雷说,一看就是铜的。 我说,那不一定吧,这可是……这可是一个大老板送我的,走咱去典当行问问,如果能卖钱,今天我请客。 阿雷说,不用去,去了净丢人,拿着个铜链子到那儿糊弄人家,别让人再给赶出来。 我说没事没事,走去问问,不至于赶出来。说着话,我跟阿雷走着来到了龙腾街,这条街全是大珠宝行,在街头拐弯的小旮旯里,有好几家典当行。 由于一直活在下流社会,我也是有那种不敢进高档场所的心理障碍,找了一家看起来装修得很简陋,给人心理压力比较小的典当行,走了进去。 这家典当行里面,只有两张方桌那么大,一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姑娘,坐在精钢材质的窗口里面,我拿出链子问她黄金现在收什么价。 她看了看金链子,说两百二。我装作很老成的样子,说前几天还两百四呢,怎么这么快就涝价了? 姑娘说,现在都这样,你这个比较旧了,不能折算手工费,就是两百二。 其实我才不在乎两百二还是两百四,她就是说一百二,我也笑得合不拢嘴,我把链子递给她,说看看这个有多少。 她问还赎不赎了?我说不赎了。她便拿着金链子掂量了一下,稍微打量了一眼,非常熟练地放在她的天秤上,说八百八十七克。 阿雷在旁边傻眼了,说八百八十七克是多少钱? 姑娘拿出计算机,滴滴滴滴点了一通,然后说,十九万五千一百四。 我心里一跳,差点脱口喊出来,但是强压下去,说,给二十万吧,凑个整数。 姑娘笑笑,说这不是买菜,是多少就是多少,现在就这个行情。 我感觉自己冷汗都下来了,心里噗通噗通剧烈地跳,一点不夸张,真的是噗通噗通的,连声说行行行,要不要啥手续? 姑娘说不用,一边说,已经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开始往外拿钱,一沓,两沓,三沓……一直拿了十九沓,又拿出一沓拆掉橡皮筋,点了两遍,然后随手拎了个纸盒子,把钱码在里面让我数一下。 你数一下。她淡淡地说。 我接过盒子,扭头看了阿雷一眼,发现他的眼珠子又开始飘忽不定了,也懒得调侃他,装模作样、走过场式的把钱随便拨拉了一下,说没错,那我走了啊? 这时候姑娘已经把金链子扔进了抽屉里,头也没抬答了个“好的,您慢走。” 我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张报纸,盖住钱,和阿雷快步走出典当行,四下扫描,看有没有人注意我们。 街上行人来去匆匆,连个斜眼的都没有。 也顾不上说怎么花了,我以比平时快了一倍的速度,疾步走回家中,一路上阿雷不停地问我金链子哪儿来的,我嗯嗯啊啊地敷衍,说一会咱去吃海鲜,一会儿咱一人挑一个肾6,一会儿咱去按摩。 到了租房子的楼下,老板娘还在打麻将,看到我来了,跟我打招呼,说没有上班啊?我胡乱嗯了一声,打开门和阿雷上楼,听见老板娘在下面说,有个人找你!也没有搭理她。心想爱谁谁,哥哥发财了。 来到二楼,一出楼梯就看见一个大美女,身穿红色连衣短裙,吊带黑丝,露出一节雪白的大腿,栗色波浪型披肩发垂在耳边,她站在我门口,扶着栏杆往外看风景,白嫩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烟,黑色指甲油分外显眼。 我多瞅了她一眼,她看到我和阿雷,也把目光投了过来,我走到她身后,掏出钥匙开门,她突然说话了,说你是周秉先生么? 我有点讶异,回头问,嗯嗯,干嘛啊? 美女说,哦,你昨天看到阿奎了么? 她此言一出,我顿时想起来了,金链子的老婆!怪不得看起来有点眼熟。 吃惊之下,我心里开始飞快盘算怎么应付她,阿雷不明就里,看到人家性感又漂亮,还嗲着嗓子跟她搭讪,说美女你找阿奎啊? 美女说,是啊,你们昨天看到他了么? 我偷偷扯了阿雷一下,然而美女的眼神却很灵,居然瞟见了,也没有动声色,又说,他昨天说不回去了,今天一天都没见人,电话也关机了,郭子说昨天他上这儿来过……说到这儿,美女停下话头,平静又带些祈求似得看着我的脸。 我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从云端掉到了深渊,脑子里立刻便浮现出了自己被公安带着手铐塞进警车的画面,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嗯嗯地点头。 美女看着我的脸,性感的嘴唇稍微动了动,似乎沉思了一下,说你们先忙,我在这里等你。 阿雷也不是傻子,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把眼神不由地瞟到了我手里端着的东西上,又看了看我青紫片片的脸,接着,眼珠子便刹不住车了,在眼眶里上蹿下跳,那情形好像在说:怪不得你个屌毛突然有了那么粗一根金链子,我就知道来路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