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驾到   台州郊区的看守所外, 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
  车内刘树义惴惴不安, 反复拨打老妈陈冰的电话, 按着通话键起码尝试了几十次。
  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滑滑的, 不知不觉沁了汗, 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去。
  还好秘书韦见素眼疾手快, 接住了她的手机。
  刘树义弓着背, 一副惊吓不已的样子,她把手机丢给韦见素,双手握住她的右手, 憋着嘴道:“我真的很怕他啊,我一点都不想进去怎么办呐?”
  韦见素一脸平静,她把手心里面的手抓了抓, 说道:“总经理, 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在玻璃那边, 又不能吃了你。放心啦。”
  刘树义瘪着嘴巴, 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秘书, 道:“他....他....我怕他会凶我, 要是老妈在就好了。”
  韦见素不敢多问, 你妈去哪里了。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更是豪门秘辛,她贸然去打听只会失去刘树义的信任。
  自从刘树义的继父李国峰被抓进牢里,陈冰就不知所踪。
  连亲生女儿都没留个口信, 手机永远是关机状态。
  韦见素轻拍刘树义的手背, 道:“来,深呼吸,深呼吸。跟着我试试,对,就是这样。”
  刘树义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烈日当空,这么个大炎夏,她身上一层冷汗。
  她一步一步地跟蜗牛一般朝大铁门走过去,韦见素耐心的跟在后头。
  十几米的距离愣是被走出十几分钟,好歹到了门前。
  韦见素上前去摁电子通传门铃,那头有人问:“看哪个?”
  竟然没有不耐烦和不屑的感觉,很是正常语气的交流。
  韦见素报了李国峰的名字。
  那头再问:“跟他什么关系?”
  韦见素撇过头看了惨白着脸头上冒汗的刘树义,对着通话器道:“女儿。”
  那人嗯了一下,说道:“准备好身份证,几分钟后自己推门进来。”
  韦见素从手包里抽出刘树义的身份证,递了过来,安慰道:“总经理,没事的,我在外面等你。”
  刘树义觉得这天真是热,心里又真是冷,一冷一热的夹杂着她折磨的她,真是让她苦不堪言。
  这都有三十多度吧,素素还是穿着职业套装,她不热吗?
  想着她就问了出来,素素一米六五的个子,穿上五厘米的高跟鞋,背挺得直直的,看着竟然比刘树义还高半个头。
  她递出一道温柔的笑解释道:“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呢。”
  刘树义哦哦了两声,皱着眉头又开始神游天外。
  铁门内部咯噔一声,露出一道门缝。
  韦见素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门往里面开着。
  刘树义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一路走过,到了栋灰色的大楼门前,有位穿制服的大哥笑容可掬的看着她,把她带到里面的大厅。
  他要过了刘树义的身份证,给了份表格她填。
  刘树义规规矩矩的写字,一笔一划写得很重,看起来竟然像是刚初中生的字迹,比划生涩、分散。
  她写完后就交给刚刚领她进来的那人,男人朝她温和的笑笑,让她等一会儿不要着急。
  刘树义就呆呆的坐在大厅中央的塑料座椅上。
  前面的几排座位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人,三三两两靠一起,似乎都是一同来的。
  而她就一个人,怪不得有些心酸。
  “看望李国峰的家属!”二楼有人喊着。
  刘树义连忙站起来走到楼梯口,那人对她道:“上来二楼,右手边23号窗口。”
  她蹬蹬、蹬蹬地跑上去,喘着气对给她引路的人裂开一道笑容。
  那人摆摆手道:“行了,你快进去。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啊!”
  刘树义心里哀嚎,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要怎么过啊。
  不过这点她是白白操心了。
  她在23号窗口没等两分钟,五十岁的李国峰踏步而来。
  不像她想象中犯人手上会锁着链条,他进了门口后还跟送他过来的人笑着说了几句话,跟在外面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变成了秃头。
  秃头李国峰穿着横条纹蓝白色棉质的衣服,走到玻璃窗前坐下。
  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嫌弃,他锁着眉看着刘树义。
  刘树义则缩着肩膀,拿起手边的电话,对面的人也不耐着拿起话筒。
  刘树义小心翼翼微弱的叫了声爸。
  李国峰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她弓着身子毫无气质可言,一副畏缩的样子,头发短短刚到耳边,上身穿着休闲短袖浅蓝色衬衫,下面配条宽松的竖条纹牛仔裤。
  李国峰看着看着火气就上来了,他很不开心,道:“你瞧瞧你什么样子!不男不女!什么时候能穿得像个淑女。”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个女儿一到他面前就变成鹌鹑,让人看着就来气!
  刘树义有点委屈,喏喏道:“爸....我给妈打了电话.....电话关机,我也找不到她,你别怪我哦。”
  李国峰闭上眼睛,捏着自己的鼻梁,真是不想见她啊!
  这女儿他从一岁看着长到二十五岁,小时候在陈冰的打扮下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越长大越没有女孩的样子!
  想到陈冰,李国峰又是一阵心火燃烧。
  两人面对面都没说话,就这么生生熬了上十分钟。
  瞧时间快到了,李国峰觉得很有必要再次交代一下。
  他道:“你现在是公司的一把手。但是呢,爸爸知道你,你不善于管理,更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爸爸还要在里面待三年,这样吧,我已经帮我物色了一个帮手,做你的秘书。”
  刘树义小声地说:“爸,我已经有了秘书啊,素素....她很能干的。”
  李国峰将桌面狠狠一拍,冷冽的气场登时吓得刘树义颤抖着。
  他低喝一声:“就你这混样你懂个屁!你知道是好是坏!我说话你就听着,不要插嘴!你听到没有?头给我抬起来!”
  刘树义哽咽着抬头,眼泪已经咕噜噜的冒了出来,层出不穷。
  李国峰咬牙,道:“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废物!”
  他深呼几口气,一时又有点懊悔,想到东窗事发前,匆忙之中他签下的股份转让合同,让屁大本事没有的刘树义,成为了东虹国际的最大股东,刘家家产的合法继承人。
  现在加诸在刘树义身上沉甸甸的股票和人民币,李国峰尽量和颜悦色。
  他道:“这个担子你暂时挑起来,我知道你辛苦了。要是有什么没办法决定的大事,你一定要给我报备,知道吗?”
  什么大事能让她决定?
  别把好好的东虹国际给毁了!
  这败家玩意儿,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
  先安抚好她吧,唉!
  李国峰一时有些愁容满面,平了平思绪,又将运筹帷幄之感慢慢抓回来。
  刘树义很少见李国峰的愁容,他在她面前一般就是威严、严肃至极、极其不顺眼的状态。
  见他这边表情,配着光秃秃的脑袋,想到他老人家年过半百还要来坐牢,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欺负老人。
  他如今要这么个空调都没有的破地方,听说每天还要劳改。
  看着他的脸,皱纹似乎也多了。眼角有点下垂,有点黑眼圈。
  此刻,李国峰坐在玻璃那边,她坐在这边,似乎....好像....她不用那么害怕他了。
  毕竟这是个手无还击之力的老人了,你们的坏人多会不会打他?让他洗厕所?不给他饭吃?
  刘树义心下发软,道:“爸,我会尽量稳住的,不会乱作决定的。我很听话的。你....”
  她左右犹豫一番,怕李国峰的自尊心过去去,委婉的问道:“你在这里还好吗?”
  李国峰先是嗤笑一声,他李国峰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接着又是一阵哀叹,这就是为什么李国峰纵使再不喜欢这个继女,仍不会下去狠手的原因。
  刘树义忐忑的望着李国峰,见他的眼睛微红,默不作声回忆的样子,就把他当做了一个可怜兮兮地老人,惧怕的感觉也就被掩藏了。
  她又叫了一声:“爸。”
  李国峰回神看她,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么没型?
  想到这里又为这个孩子心痛了一番,他有些责怪自己,毕竟这孩子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女娃娃啊。
  没等他伤感完,刘树义的声音将他拉了回到,她道:“爸,要不要找几个人进来保护你啊?”
  李国峰两眼一翻,手掌再次用力拍在桌面上,喝到:“你瞎说什么!这是哪里你看清没?你的脑子呢!” 正文 驾到2   门口有人朝这边喊:“禁止大声喧哗!”
  李国峰感觉自己的心脏没有以前的好, 这会儿已经有点喘不过气了。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 按医生教的方法呼吸, 渐渐舒缓下来。
  送他进来的人拍了拍门卫, 对着李国峰说:“时间到了, 该走啦。”
  李国峰站起来对着那人弯了弯腰, 笑着说道:“家里的孩子不听话啊, 唉,真没办法。”
  他一手指着刘树义一边痛心地说:“唉,我还有一点点事忘了交代啦。教头, 再给我两分钟可以吗?”
  教头瞥了瞥瘦长的短发女青年,女青年向他投来惨兮兮的一道笑容。
  他点点头,准了。
  李国峰坐下来, 轻咳了两声。
  他恢复一家之主严肃的面貌, 道:“你一个人估计搞不定公司的事情。我给你请的这个秘书是外面留学回来的,有一定工作经验, 在国外外企高层任职过, 蛮能干。我会让他好好帮你的。”
  刘树义想到要挤掉韦见素, 心里很不好受。
  韦见素人美, 身材好, 胸部圆挺, 人又温柔,照顾她照顾得很周到。
  她虽然才来了半个月,刘树义已经有点依赖她了。
  李国峰见她一副不忍的样子, 赶紧道:“爸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刘树义低垂着脑袋, 缓缓点头。
  好半天,她抬头,红着眼睛,有点想哭,说道:“爸,你明明知道我很听话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
  一股忧愁萦绕在李国峰的心头,他想,我是不是老了?
  怎么如今被这个小兔崽子影响?
  呵,也许是真老了吧,竟然搞到如今的地步。
  最后,他对她说:“你记好了,他叫段文昌。过两天就会去公司,你准备一下。”
  
  刘树义垂头丧气地给李国锋道别,眼里有些依依不舍。
  李国锋狠狠瞪了她一眼,暗道: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他跟着教头往另外一条通道走了,刘树义下来而来拿证件。
  领她进来的男人说道:“怎么样,见到了吗?”
  刘树义憋着嘴,看了他一眼,默默点点头。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竟不让人讨厌,他道:“见到了就宽宽心,你要多写点信进来,多多跟家人沟通。家人在里面就会努力改造,早入出来。知道了吗?”
  刘树义的眼睛滚出两滴眼泪,不说还好,一说她就难受,心里沉甸甸的,那股对李国峰的害怕已经转化成别的情绪。
  她迟疑地问道:“真的有用吗?”
  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当然是真的。很多人进来,都很不适应。你要多关心关心,给点正能量。人是能变好的。你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小女孩,不要想太多不好的东西,好不好?你不高兴就会影响身边的人。”
  刘树义哽咽起来,醒了醒鼻涕,眨着眼睛说谢谢。
  她一路沉默着出来,韦见素就在大铁门外等着她,连把伞都没有打,脸上的汗珠一颗颗的从额头滑落。
  她瞧着刘树义难得的沉默,眼睛红红,一看就是哭过。
  她伸过手牵过她的手,外面太热,牵着刘树义往车边走。
  韦见素道:“你先站一下,里面都是热气。”
  刘树义点点头。
  车内终于凉快下来,韦见素朝刘树义打了个手势,刘树义乖乖上车。
  韦见素见刘树义一直没有正眼看她,以为她还没有缓过来。
  她笑着问道:“怎么啦,被你爸骂啦。”
  刘树义和李国锋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李国锋在进来之前是东虹国际的一把手,而这东虹国际原始所有人是陈冰和她的先夫刘仁汉。
  李国锋做事雷厉风行,见不得软弱、拖拉、没脑子、没有责任心的人。
  他身边做事的,要是办事拖泥带水,瞎搞人际关系,那就没有好果子吃。
  而刘树义这人,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继女,身上的最大的特点都是他极其讨厌的。
  不说性格问题,光是他们两个的身份,就决定了二人有根本的利益冲突。
  这东虹国际最有资格继承的应该是刘仁汉的女儿刘树义,在李国锋进去前,东虹国际的所有人却是李国锋。
  里面的门门道道光是想想就觉得刀光剑影。
  刘树义从左边的眼角余光去看韦见素,素素是个典型的古典美人儿,心细温柔,是刘树义最喜欢的一类人。
  她很不舍。
  韦见素见她不说话,很是理解,刘树义不管怎么看都不算是个好老板,但是.....
  她对她是真的还不错。
  刘树义缩着肩膀埋着脑袋的样子,很像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小孩子,还是个很委屈的小孩子,于是她伸出手去摸刘树义的脑袋,短短的黑发,顺滑极了。
  
  待她们两人回到公司,刘树义进了办公室就躺倒在沙发上。
  韦见素蹲在来,对她说道:“今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有什么文件需要处理的,过一遍之后再拿给你,好吗?”
  刘树义用手掌遮住眼睛,默默点头。
  刘树义慢慢喝着浓香的咖啡,渐渐回过神来。
  这时,有点咚咚咚礼貌的敲门。
  韦见素喊了声进,助理小唐眼神有点奇妙。
  他看了眼坐在老板椅上的刘树义,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捧着咖啡喝。
  韦见素咳了两声,问道:“小唐,怎么了?”
  小唐吸了口气,回到:“有个姓段的先生,说是新派来......”
  韦见素严肃地看着他,声线冷静,道:“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有事说事。”
  小唐又吸了口气,慢慢道:“他说他是新派的总裁助理。”
  东虹国际的总经理职位同总裁都是刘树义一人。
  而如今的韦见素,正是总助!
  她心里滚过一阵雷声,惊讶极力。
  韦见素转过身去看刘树义,刘树义也是一脸惊诧地样子。
  她不知道?
  韦见素的内心这才平缓一些,看来并不是刘树义安排的。
  刘树义喃喃道:“怎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听到这句话,韦见素终于冷下了脸。
  她凝视着刘树义,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刘树义抓着头发,围着老板椅乱转,求救着问道:“素素,哎呀,这该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韦见素稳定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总经理,我帮你出去看看。”
  
  韦见素来到招待室,推开门,临窗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待那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回过头,韦见素难得被惊艳了一下。
  不是说这男人长得多美,而是俊挺里面带着沉着的男人味。
  金丝眼镜在阳光下反着光,看不清男人的眼神。
  韦见素微笑作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双双在会议桌两边坐下。
  韦见素着问道:“段先生,你好。小唐做事太马虎,事情表达的不清楚,我想请问下,段先生今天光临东虹国际,是有何贵干?”
  段先生微笑不语,他从公文包里面拿出文件夹,打开来,将文件递给韦见素。
  这是一份总助职位任免书。
  韦见素忍着心里的不喜和排斥,慢条斯理地看完,将文件退回来,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任免书并没有总经理的签字吧。”
  抬手扶了下眼镜边角,双手交叉着杵在桌子上,一字一句,毫不客气地回到:“韦助理,你没有看错。但是这份文件到底有没有用.....你去拿给总经理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正文 驾到3   韦见素领着段文昌往总经理办公室过去, 一路上, 公司的工作人员飞来的眼光骚扰着她。
  他们瞅着二人, 进而脑袋拱在一起窃窃私语。
  离韦见素一步之遥的段文昌似乎笑了一下, 说出的话直戳她的心窝子。
  段文昌道:“贵公司的风气就是这样?事情不做就会聊八卦?你们似乎没有工作绩效这回事?”
  怎么会没有?
  李国锋在的时候, 有谁敢放肆!
  不过是江山易主, 下面的人看菜下饭罢了。
  韦见素作为一个秘书, 管理权限有限,再加上她来的时间短,不能立即做些变革的事情改变这些不良风气。
  说到底, 她没有什么背景,不过就是从一个不错的大学里出来的研究生,她从众多应聘的人里脱颖而出, 靠的仅仅是刘树义的顺眼。
  即使她小心谨慎, 作着细水长流的打算,刘树义的前任秘书仍旧给她使下了不少绊子。
  她不敢做太多的事情, 不能做, 也不可做。
  韦见素曾经旁敲侧击过刘树义, 暗示办公室里的人员懒散不事生产结党私营喜欢嚼舌根。
  刘树义窝在沙发上玩着psp, 笑眯眯地看着她, 左边嘴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回道:“哎呀,平常上班就够累了,他们说说话聊聊天, 开开心心的, 多好呀。”
  韦见素那时只是叹气,想着还有时间。
  如今,哪里还有时间给她?
  她转头朝说悄悄话的那些人喝道:“都在干嘛?班不想上了是吧!”
  原本说完这句话就结束了,没料有人站起来,吊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顶嘴:“韦秘书,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都在为公司兢兢业业的努力,怎么你这幅态度?”
  韦见素气的直吸气,那男人还从座位上溜出来,滑到段文昌面前,将段文昌从上看到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朝着段文昌伸出手来,道:“这位就是新来的段秘书吧,您好您好,我是财务部的陈科。”
  段文昌笑着伸手同他握了握,一带而过。
  陈科搓着手,又要说什么,被韦见素打断。
  她对段文昌道:“段先生,我们先进去见见总经理吧,之后出来再寒暄也不迟呢。”
  她身上难得带着火气,毕竟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段文昌欣然点头,跟着去了。
  陈科还在背后同别人说:“啧啧,这新来的总助真是一表人才啊。”
  
  自从段文昌进了办公室,刘树义的眼睛从没从他身上摘下来过。
  韦见素心里酸意翻腾,她就如同透明人一般,完全被两人遗忘了。
  没过两分钟,她就被刘树义打发出来。
  刘树义一直盯着段文昌,这人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彻头彻尾的精英范。
  她有想过李国锋会给她找什么样的助理,估摸着也就是脱不出精英能干的范畴。
  只是这段文昌给她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有点....有点....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吗?
  他那模样,自然是好看的,这个好看也很特别,你说不出哪里长得特别好,就是整体感觉很不错,很顺眼。
  为了仔细看清楚,她从办公桌后面走到段文昌身边,抚着下巴,围着他转圈琢磨。
  刘树义问道:“咦,你的全名叫什么呀?”
  段文昌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回复了自己的名字。
  “段....文昌....段文昌,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咦?意!”刘树义突然跳起来,她瞪大了眼睛,哈哈笑着,然后又去看段文昌的五官,突然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
  段文昌面色不适,脑袋随着刘树义的动作撇了一下。
  刘树义盯了两秒,突然抱住段文昌,雀跃道:“你是文昌哥哥,文昌哥哥,对不对?”
  她的头发擦过段文昌的下巴,脑袋搁在他的胸口乱蹭,女人特有的柔软贴着他。
  加上眼前重重的光影,种种都让段文昌万分排斥和不适,他一把推开刘树义,冷喝道:“快把眼镜还给我!”
  随着段文昌的呵斥,刘树义索瑟了一下,她双手抱住胸口垂着脑袋,心跳暂停了两秒。
  随后,以前段文昌给初中的她补课的画面,又把她拉了回来。
  回忆到那些温馨的画面,她的体温逐渐回暖,周身才放松下来。
  刘树义慢慢抬头,小心的瞅着段文昌,她慢慢挪过去,将眼镜递给段文昌。
  段文昌面无表情地戴上眼镜,瞳孔聚焦,投向刘树义,说道:“总经理,以后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刘树义怂着肩膀,点点头,随即又笑着再次确认着问道:“你是文昌哥哥,对吧,我没有认错吧!”
  段文昌的眼睛死死盯着刘树义,刘树义吓得倒退了两步。
  当她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时,段文昌缓缓点点头。
  刘树义终于又雀跃起来,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儿,欣喜地围绕着段文昌,嘴里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如果这时把窗户打开,她恐怕要开心的飞出去吧。
  段文昌打断她,说道:“总经理,这是我的任职书,你要不要看下。”
  刘树义接过文件,随便翻了翻,跑到桌边,拿起钢笔就在最末的签字栏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她喜滋滋的看着任免书上段文昌的名字,把文件跟宝贝似的抱在自己的胸口。
  她对着段文昌笑着,露出小虎牙,道:“那文昌哥哥你以后就要跟我一起工作啦,唉唉,真是太好了。我没想到爸爸会把你找过来。”
  段文昌听到她提起李国锋,眼角的锋芒一闪而逝。
  他对着刘树义说道:“总经理,这文书给我吧,我出去先交接一下,您稍等。”
  刘树义点头,还沉浸在欢快的情绪里面。
  办公室空荡荡的,她急于跟人分享,于是拨了行政部的电话,说道:“麻烦叫杜黄裳来一趟。”
  那边道好的。
  
  杜黄裳一身淡紫色掐腰连衣裙,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她含着笑容对通知她的那人道谢。
  她将电脑里的文件做好存档,收拾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
  行政部门的同事小蒋走到她桌前,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隔板。
  杜黄裳抬起头,露出一道淡而甜美的笑容,道:“怎么啦这是,有什么事可以帮到你吗?”
  小蒋只觉春风细雨,心里受用,他道:“没事啊,我这不是担心你今天的工作做不完嘛,早上还看见主任给你一大叠的东西要处理。”
  杜黄裳的嘴唇涂着淡淡的润唇膏,看着滋润可人,她道:“真的,谢谢你。现在一时做不完,我晚上再拿回家做就是了。”
  小蒋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唉,你怎么总是这么任劳任怨的呢。你这样是会被欺负的知道吗?你太好说话了。”
  杜黄裳埋头收拾东西,笑而不语。
  小蒋又道:“你也要试着争取啊,就好比之前追你的那个胡少爷,长的又帅气为人也大方,反倒被....”他的眼睛望上瞥了一眼,道:“被你的好朋友抢走了,我们都替你着急啊!”
  杜黄裳提起自己的包,面对小蒋,面带严肃,说道:“胡少爷爱追谁就追谁,跟树义有什么关系?这样的男人也不是我能抓住的,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谢谢你的好意。”
  小蒋见她有点不高兴,赶紧道歉,想去抓她的袖子,被杜黄裳躲开。
  小蒋这才尴尬的点头,让开通道,杜黄裳这才从他身边走过去。
  小蒋看着杜黄裳的背影发呆,被人从后推了一把。
  他回过头去,把那女人狠是骂了一通。
  那同事道:“你就得了吧,癞□□想吃天鹅肉,杜黄裳这模样的,是你这种小白领养得起的吗?也不瞧瞧你什么条件什么模样!”
  小蒋不由道:“你懂什么!她连胡少爷那种条件的都不在乎,说不定就喜欢我这么做事勤勤恳恳,待她一心一意的人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才傻!”
  小蒋推了她一把,道:“你懂个屁,就她这样的,多的是男人想呵护,总经理?切,就仗着长在有钱人家,除了这点她还有什么?她哪点比得上我们家黄裳?把黄裳带坏了了还差不多。要工作能力没工作能力,要气度没气度,就是个窝囊的富二代,我们这东虹国际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落她手上。”
  女人揪了他一把,道:“老板的事是你能瞎说的?哪天被炒了你就高兴了。” 正文 驾到4   杜黄裳一进来就被兴奋万分的刘树义拉着坐到沙发上, 两人挨得紧紧的。
  刘树义有个习惯, 同她亲近的人, 她就喜欢贴那人贴得特别近。
  大夏天的, 刘树义无意识的将杜黄裳挤在沙发左边的角落里, 杜黄裳被刘树义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 很有些不成样子。
  她咳了两声, 对刘树义道:“树义,什么事情啊,这么开心?”
  刘树义将事情的过程讲了一遍, 杜黄裳点点她的额头,笑着说:“不就是个补课的高中生吗,你怎么记这么久呢?”
  杜黄裳见过十七岁的段文昌, 那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青涩、紧张、少言少语,穿着发白的蓝色校服, 鞋子也是很土那种胶鞋。见过一次之后她就把他抛在脑后。
  他也只给初中的刘树义补过一个暑假的课, 以后也没见他出现过, 原来这么巧。
  刘树义那时时不时就提起这个段文昌, 提得多了, 杜黄裳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时间长了, 她还以为树义早就把那人忘了。
  杜黄裳完全没有想到一个路人竟然让树义挂念这么久,这让她有点不喜。
  可能是她把这点不喜带了出来,刘树义摇了摇她的胳膊, 问道:“黄裳, 怎么啦,你不开心么?”
  杜黄裳马上摇头,道:“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刘树义打断她,急急说道:“那你先不要说话,你在这里躺一会儿吧,我给你拿毯子。”
  杜黄裳随着她帮她揉按着太阳穴,不过两分钟她就把刘树义拉开,道:“好了,好很多了。树义,你刚刚不是提起段文昌吗,你就说说他吧。”
  刘树义一屁股坐下来,双腿向前伸直,黑色铮亮的软皮鞋同休闲裤见是一节笔直奶白的小腿。她的两只脚跟来回的在地上点来点去。
  刘树义抱住熊仔抱枕,脑袋枕到上面,下巴沉进软绵里面,露出秀气的鼻子,以及天真又明亮的眼神。
  她道:“文昌哥哥呀,他学习好厉害的,什么都会。”
  杜黄裳心想,你一个初中生,跟高中生有什么可比性,何况你从来不喜欢学习。
  刘树义说:“他超级有耐心,你知道吗?那些题,我也知道应该是好简单的,但是我就是不会呀。然后他会给我讲好多遍,一直讲到我听懂。”
  杜黄裳迎合着点头。
  刘树义继续说:“他看着有点严肃,又不会开玩笑讲故事,但是我总感觉他对我很温柔。”
  杜黄裳不由的叹息,刘树义对喜欢的人的标杆,说到最关键的,就是“温柔”两个字。
  是“温柔的人”,刘树义才敢接近这样人的,才会喜欢这样的人。
  所以她杜黄裳,一直就是刘树义身边那个最为“温柔”的闺蜜,十几年不变。
  杜黄裳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否是这个样子,只是现在,她必须是这个“温柔”的样子,温和无害没有攻击性。
  也许这是个面具,也许不是,但是,早已被她当做必要的面具融入的身体里面。
  其实总助韦见素,就是刘树义天然喜欢的那一类人。
  所以刘树义为了韦见素开了之前的总助,她们两个越走越近,直到近到让她不舒服。
  很好,现在段文昌来了,不用她出手,就可以挤掉韦见素。
  只要韦见素没有什么机会出现在刘树义面前,那么...她就不再重要了。
  
  段文昌很快就做完了交接手续,他欣赏着韦见素脸上的惨无人色。
  他道:“韦秘书,你的工作能力还是蛮不错的。”
  韦见素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如今的办公室要腾出来给段文昌。
  她冷笑一声,没有回复段文昌。
  这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没什么跟他好说的。
  段文昌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从胸口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韦见素,道:“从你的外表气质和学历,还有你近段时间的工作表现,我相信这个公司应该会很合适你。你在东虹国际,定是屈才的。”
  韦见素诧异地看着段文昌,段文昌又笑:“怎么?不相信我?没事,你拿去看看。我会给那边的人打声招呼,你可以先去试试。觉得不行再走都可以。”
  韦见素犹疑着接过名片,一看又是大吃一惊,是国内著名的电子产业公司。
  她紧紧拽住手心,问道:“你怎么这么好心?一点都不像。”
  段文昌擦过她,走到临窗的地方,背对着她说:“韦秘书,你还年轻,在职场奋斗,看的不是你喜不喜欢这个人,而是这个人对你有没有用。你看,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对你还是有用处的。”
  说着,他转过身来,终于露出今天为止韦见素看得最顺眼的一个表情,平顺而认真的笑容。
  段文昌道:“所以,我们根本就不是敌人,对吗?”
  韦见素沉默的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面,她看着桌面上孤零零的一颗仙人球,这是刘树义某次从街边的地摊买来顺手送给她的。
  半响,她对段文昌说道:“谢谢你,还给我这次工作机会。”
  段文昌道:“不用谢我,谢你自己。有能力的人,总会有人欣赏 。”
  韦见素吞了吞口水,迟疑不已,仍旧还是把担忧说了出来:“段先生,你.....你....你能对总经理好点吗?”
  段文昌没想到会听到这般的请求,一时啼笑皆非。
  他走过来,拍了拍韦见素的肩膀,说道:“什么好不好的。你放心吧,我会尽心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段文昌敲门,里面的刘树义脆生生的喊了声进。
  拧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窈窕淑女,身材妖娆,但因穿着柔和色系的衣服,让这点被纯洁给代替。
  女人朝他露出一道温和甜美的笑容,道:“您就是新来的总助段先生吧,您好,我是杜黄裳。”
  自信,优雅,举手投足流露出浓浓的女人味。
  这种女人味蔓延到杜黄裳的脸上,又变成落落大方加点可爱的味道。
  段文昌道:“你好,我是段文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文昌,或者Eden。”
  他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刘树义的身影。
  杜黄裳道:“总经理在洗手间,您稍等了。”
  段文昌点头微笑致谢。
  杜黄裳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段文昌疑惑的看过去。
  女人调皮地吐吐舌头,道:“段秘书,你不记得我啦,以前你给树义补课的时候我们还打过照面呢。”
  段文昌轻易就回忆起来,毕竟,那段时光,他可是不会那么简单就遗忘的。
  刘树义身边是有个小淑女范儿的女孩子,原来女人长大之后的变化真会这么大。
  而杜黄裳心里同样想着,原来小男孩儿变成男人之后,真的会产生巨变。
  两人不由的,就对视了几秒钟。
  刘树义出来的时候,就见两人在互相凝望,她莫名地走到段文昌身边,拉了拉他挽起的袖子,道:“文昌哥哥?”
  段文昌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袖子,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刘树义。
  刘树义朝他咧开嘴笑,一派烂漫。
  他心里不由嗤笑一声,脸上却带着专注的神色,说道:“总经理,文昌哥哥是小时候的叫法,现在我们都成年多少年了,这样叫,并不合适。而且,在公司的话,别人会误会的。”
  刘树义仰头看着他,怔怔道:“哦,我知道了,段哥.....哦,不能这样叫,那应该叫你什么?”
  段文昌道:“叫我文昌,或者Eden就好。”
  刘树义欣喜着眯着眼睛笑,抱住段文昌的胳膊,道:“Eden,Eden,这名字真好听。”
  段文昌左手搭在刘树义的肩膀上,将她往外慢慢推,一时刘树义就被推开了。
  他抱歉的笑笑,道:“总经理,等会儿就要开会了,我这衣服弄皱了等下就不成样子。我们现在要不准备准备,很多东西都不熟悉。”
  刘树义嘟囔道:“唉,有什么好准备的,不就是那些东西。开来开去就这样。”
  段文昌回道:“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也要让大家弄清楚这事儿,以后好开展工作呢。” 正文 我们的逃避   会上, 当刘树义把段文昌领进去时, 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凝聚在这个青年身上。
  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 嗡嗡地嘈杂不已。
  刘树义咳了两声, 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
  她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段文昌, 具体的就由他自己说。
  段文昌从刘树义旁边的位置站起来, 一股严肃的气氛登时蔓延开来。
  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挥洒自如,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双眸流落到谁身上, 那人被他看着就有种不敢动的感觉。
  一个人,是否初入职场,是否有能力担当, 是否有语言手段技巧, 在在场的这些老油条眼里,其实是一件非常直观的事情。
  要说韦秘书韦见素, 是个能干的孩子, 但未免太稚嫩太柔和。
  加上没什么硬实力硬背景, 要他们这些人买账,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几个月了, 继李国锋离开后, 东虹国际用一落千丈来形容都是没错的。
  这些人,拉帮结派,捞油水, 拼命往有利可图的地方挤兑。
  这段文昌可能有两下子, 但是他一个人能斗得过在做所有人吗?
  一切定论,为时过早。
  
  段文昌将下面人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不由的笑了笑。
  这一笑,让人骨头一酥,随即泛冷,似乎中央空调突然被往下调了上十度。
  这也不过就是个简单的新来人员介绍会,事务类的,刘树义从不会亲自处理,都是让助理坐镇。
  刘树义从头到尾,就跟小孩子一样趴在桌子上,侧过身仰着脑袋看着段文昌。
  在她眼里,段文昌的一举一动,她都觉得万分好看。
  刘树义的眼睛直直的毫不避讳地投降段秘书,她看到他因半卷着袖口露出的手臂,当他的手有所动作的时候,手臂看起来饱满有力,似乎可以迸发强有力的力量。
  唉,如果不是摘了他的眼镜,她真的恐怕也认不出来啊。
  在她的记忆里,文昌哥哥高挑劲瘦,穿上校服还让人感觉空荡荡的。
  他的手指纤长,特别好看,特别是手指握住笔在旁边给她列化学方程式的时候。
  他的脸上好像一直都没什么肉,好在五官俊挺,才不会让人觉得瘦得太难看。
  她是怎么遇到文昌哥哥的?
  哦.....好像是.....好像是在她们家小区门口。
  对了,是的,初三的她成绩一落千丈,每次考试成绩都是班上垫底。
  可是她刘树义一点都不在乎,要学这些有什么用?
  到最后还不是为了考一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
  她不需要考什么好大学,无论如何,到最后,妈妈总会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
  妈妈....妈妈陈冰是个很美的女人,也是个很挑剔的女人。
  她必须穿陈冰给自己挑的衣服,从内衣到外衣,从帽子发卡到袜子,从小时候的玩具到后来的精美玩偶,从说话到交朋友,都必须按她的要求来。
  陈冰常常喜欢说:“树义,妈妈很不喜欢你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听。唉,但是这是刘仁汉取的,他已经去世了,我也不能再改了。这是你亲生父亲留给你的唯一,知道吗?妈妈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刘树义知道,妈妈这样说不是因为要她记住刘仁汉,她更不是缅怀她的前夫。
  陈冰最终要表达的意思是:“妈妈已经很宽容了,留着这个妈妈极其不喜欢的名字,这表示妈妈还是很大度很宽容的,你懂吗?”
  在妈妈嘴里,“爸爸”单指李国锋,说到前夫的时候,她会指名道姓。
  对于妈妈来说,“爸爸”才是一切吧。
  刘树义小的时候也会这么问,陈冰的回答是:“宝贝儿,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在我心里,同样重要啊。你一定要做那个人群里最美的人,最完美的人,这样,大家的目光才会凝聚在你身上。这样,你才能拥有一切啊。你只有成为最优秀的人,妈妈才会爱你啊。”
  可是,她根本没有那么多想要的啊,而且.....她根本就不是最优秀的呀。
  妈妈说:“树义,你一直都很聪明,你看,你的学习成绩这么好,礼仪也学得很好,你再加把劲,争取考全校第一,怎么样?那样妈妈带你出去会很骄傲,爸爸也会为你高兴的。”
  刘树义隐隐约约觉得她一辈子,真的会按照陈冰谱写好的那样走下去,直到走到人生尽头。
  但是,刚生初三她就生了一场大病。
  开始不过是三天两头的低烧,之后高烧不退入院,再后来病情反反复复。
  刘树义整日整日躺在床上昏睡,偶尔听到大夫说“不是器质性病变,暂时还没有查到病原,我建议服人您带她去.....”
  她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出院之后在全国各地奔波,时间允许的话,她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等待医生。
  之后陈冰带着她飞到德国和英国。
  她懵懵懂懂的,脑子里面忽然像蒙了一张薄薄的细软的布。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病,只是好像对很多事情再提不起兴趣,是不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就跟她此刻一样平静?
  德国的房间刻板、冷肃,英国那边潮湿,但房内会装饰着绣球花,有橘黄色的躺椅,桌上的鱼缸里有漂亮的金鱼。
  刘树义拒绝躺在躺椅上,因为她觉得那是病人才会做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不发烧了,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亲和的医生总会问她很多问题,她也能够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
  医生陈坐在她一米之外的沙发上,同她聊天。
  “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满意啊。”
  “有没有什么时候会特别的难过,嗯,或者委屈?”
  刘树义回到:“正常人都会吧,我也有啊。”
  然后她详细说了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情。
  说到后来,她突然道:“这些是必然存在的摩擦吧。我知道的。但是如今,我有一种跟以前不一样的感受。”
  医生陈问道:“嗯?可以说说吗?”
  刘树义笑起来,最近瘦了很多,显得眼睛格外大,充满了欢愉的情感,感染着他人,像个小太阳一样。
  医生陈也笑起来,倾听着刘树义。
  
  陈冰似乎对各种检查结果都不满意。
  医生陈得出的结论是:刘树义对高压的生活极可能有强大的逆反和排斥心理,通过某种心理机制,她潜意识里面将自己的智力若化到最低的限度。而她自己本身是意识不到的。如果情况再严重点,很可能发展出第二种人格。现在的情况是,刘树义无法进行正常的学习,这是浅层意识上表达出来的结果。同时,她会摒弃生活里的不愉快,生活在一种真空的情绪状态里,无法正常的认知生活。
  她捧住刘树义的脸,道:“我的孩子不可能会有精神问题,你是我的孩子,那你一定会是妈妈的骄傲。”
  好多次老师都会点名让她站起来,痛斥说:“刘树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这么不爱学习?上课发呆睡觉?到外面走廊去站着,反省反省!”
  随后老师会通知妈妈,然后妈妈来到学校把她领回家。
  陈冰的骄傲彻底消失了,刘树却义自由了。
  她觉得这样很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妈妈说她不再是她的宝贝,她讨厌她。
  这样的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觉得很好啊,她一个人就很好啊。
  
  送她上下学的司机叔叔被陈冰撤走了,所以她每天都是坐公交车上下学。
  这是一个下雨天,早上明明是大好晴天,到了傍晚却下起了磅礴大雨。
  她从公交车跑下来,用书包顶着脑袋往还公海别墅区冲去。
  就算书包里的书都被打湿了又怎么样?
  反正她也用不着啊。
  书包顶在脑袋上好重,举在头上让她的脖子和手臂都酸得要死。
  待她路边绿色的垃圾桶,她就把书包里面的东西全部逃出来一股脑的倒进垃圾桶。
  啊,这样多好啊,轻松好多呢。
  她一路飞奔着,像只跳跃在林间的小鹿,愉快极了。
  阴天雨天不再烦扰着她,她好像突然成为人间唯一存在的小动物,欢快地徜徉着奔跑着。
  她终于跑到了别墅区的大门口,正要去掏书包里的门禁卡,啊,这才想起书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她丢掉了。
  唉,没关系没关系,保卫科的大叔会放她进去的。
  有人从里面拉开门,对她怒目而视。
  刘树义笑嘻嘻的眯着眼睛,说道:“大叔,我是树义呀,我的门禁卡丢了,你能帮我开下门吗?”
  腆着肚子的门卫大叔赶紧把她拉了进去,还给她拿了条毛巾,说道:“树义啊,你怎么没带伞呢?这样生病了可不好,你赶紧擦擦。”
  刘树义笑着接过毛巾擦脸,头一撇,就看见门边还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哥哥。
  门卫大叔似乎很烦恼,他让哥哥赶紧走,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哥哥似乎还想说什么,就被大叔赶出去了。
  磅礴大雨中,他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T恤紧紧吸在胸膛上,更显得瘦骨伶仃。他不走,杵在门外,眼睛盯着门卫大叔。
  门卫大叔大声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奇怪?赶紧回去!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刘树义有股冲出去跟这个哥哥一起站在外面淋雨的冲动,她看着他,他却根本不看她,突然转身就走了。
  过了半个月,刘树义放暑假了,她再次在小区门口看到徘徊的他。
  门卫大叔端了把椅子在屋檐下抽烟,他对他嚷嚷道:“你这孩子别瞎胡闹行吗?住在这里的人想找家教找的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要么去专业机构找那种老贵的,你这寒酸样,还是个高中生,他们看不上的。啧啧,你还是回去吧,别折腾了。”
  刘树义听到这话,开心极了,她蹬蹬蹬跑上前,小皮鞋脆脆的轻快地踏在地上。
  她跑到男孩儿身侧,突然伸手牵了他的手。
  他诧异的侧过身来,入眼的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齐刘海,长发往后扎成马尾,漆黑顺滑的头发在脑后一甩一甩的。手里是一只软软的滑滑的小手,他想甩掉,却被抓的很紧。
  很快他就不再尝试去挣脱,因为刘树义说:“哥哥,我读初三,成绩特别差,正好需要一个家教呢。”
  她笑得天真烂漫,好像得到一份向往已久的礼物,拽在手里不愿放开。
   正文 我们的逃避2   郑保姆打开房门, 就瞧见他们家的小公主拉着一个寒酸的高个少年。
  她瞪着眼睛, 迟疑地问道:“树义, 这是谁呀。”
  刘树义眯眯一笑, 并不回答郑保姆的话。
  她伸手去推挡在门边的郑保姆, 而保姆又不敢真的拦住他们不让进。
  刘树义将书包放在玄关的木柜子上面, 朝段文昌招手:“文昌哥哥, 你快进来呀。”
  她好不容易将拘谨的哥哥拉进来,拿出爸爸不怎么穿的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递给他。
  段文昌背对着他们,挡住了视线, 极快地拖了鞋子,换好拖鞋。
  他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带点炎夏发热的红。
  刘树义转身朝大厅走去, 大厅添丁上一只硕大的水晶吊灯, 光线明亮柔和闪烁。
  灯下的欧式沙发上,陈冰穿着香奈儿嵌着珍珠的套装, 微微翘着腿, 手指在iPad上面滑来滑去。
  听到脚步声, 她抬头瞟了一眼刘树义, 目光接着又从段文昌身上滑过。
  这个陌生的男孩子, 她看一眼就差不多了。
  刘树义走到陈冰面前定住, 喊了声:“妈。”
  陈冰埋头继续点着iPad,慢慢回了一个鼻音“嗯。”
  刘树义神采雀跃,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陈冰的冷淡, 她道:“妈, 这是文昌哥哥。他是我请的家教,来教我学习的。”
  陈冰涂着窦红的手指甲别过耳边的头发,这才有些兴趣地去看段文昌。
  她将人从头看到脚,眼睛在浏览到段文昌脚上的拖鞋时,顿了一下,脸色冷下来。
  陈冰转过头来对着刘树义道:“家教?你不是不喜欢学习吗,还请什么家教?”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刘树义面前,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刘树义抬头望向这个美丽的带着魄人气息的女人,笑道:“啊,妈妈,马上就要升高中了,我想靠自己考上莲台高中,你也为我高兴吧!”
  陈冰听到这话,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不断呵呵笑起来。
  笑到后来,似乎要喘不过气,她拍着自己胸口“哈哈,哈哈。”
  刘树义仍旧一脸稚气,轻松地面对着这个女人。
  陈冰恢复冷淡且带点嘲笑的面孔,道:“你不是小小年纪就思春了吧。”
  说完,她就紧紧盯着刘树义的脸,想从她的脸上挖出点什么。
  刘树义连忙摇头:“我不懂。妈妈,你就答应吧,我会好好学习的。”
  陈冰转头去看段文昌,若有所思,道:“也不是不可以,你想学习,妈妈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但是我看这小伙子,喂,就是你,对,你有过辅导经验吗?”
  段文昌的嘴上干涩,唇角起皮,他看了陈冰一眼,垂下脑袋,刘海落下来挡住了眼睛,他小声道:“有过的。要是....要是....要是没有效果,我不收钱的。”
  陈冰的嘴角翘起来,呵了一声,慢慢道:“收不收钱,是次要的。就怕你耽误我们的时间。”
  段文昌的紧绷的背脊和肩膀,微些的颤颤,一道沉闷的声音传出来,他道:“不会的。”
  陈冰摆了摆手,道:“你们上去吧,不要待在这里,我还有事情要忙。”
  刘树义脆脆的“嗯”,跑到段文昌身边,要去牵他的手。
  段文昌在她伸过来之前就往后退了两步。
  陈冰倒是笑了笑,说道:“你们快上去吧。”
  
  段文昌进到刘树义的房间后,不敢乱看。
  自从他踏进她家门口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都是低垂的状态。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看到了这里的女主人,这是个养尊处优,生活在社会上层的女人。
  她眼里看他的意味,他都明白。
  他此刻就像个乞丐,心里祈祷着能被留下来。
  也是像个乞丐一般,尽量把自己的自尊心压到心底的最深的角落,不让它出来作祟。
  即使如此,他仍旧感到胸口隐隐的阵痛,眼眶发热,脑海里面狂风乱啸。
  自从进到刘树义的房间后,他被刘树义拉着坐到书桌边,一动不动。
  刘树义这个小女孩,不知道又去干什么去了,她蹭蹭地丢下书包就跑了出去。
  过了半响,她端着一杯果汁进来,塞进段文昌手里,说道:“哥哥,你喝点吧,现在天气好热呢。”
  凉凉的玻璃杯握在手里,段文昌才回过神来,想起他如今的身份。
  是这个女孩子的家教老师。
  她也不催他,搬来凳子坐在他身边,趴在椅背上开心的望住他。
  段文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树义,把你最近的成绩单和试卷都拿给我看一下,可以吗?”
  刘树义道:“当然可以啦。嗯,那你先等一下哦,我找找,都不知道被我放到哪里去了。”
  又是一阵翻箱倒柜,这才找出皱巴巴的试卷和成绩单。
  段文昌认真浏览了一遍,发现她就是那种班里最垫底的学生。
  像她这样的,根本就不需要好好学习吧。
  生在这样的家庭,别人努力一辈子,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都恐怕赶不上她拥有的一个角。
  她随随便便说不要的东西,别人就是挣着强者拼尽全力都得不到。
  她想要的东西,估计点点手指,就有了。
  她可以随随便便就拉上一个人的手,说:“我就是想要他。”,不用考虑任何成本任何代价。
  段文昌要从最基础的知识教她。
  他也没问过自己的工资怎么算,那些.....那些当然也是重要的,很重要的。
  但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能够自由出入这片小区,找到他要找到的人。
  他想,她们这样的富贵家庭,必定是不会开出很低的工资。
  刘树义总是像个天使一样单纯开心,她笑着,跳着,好像这个世间没有任何烦恼。
  她就像一张世界上最贵的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情绪简单,愉快,就是最高的宗旨。
  愉快,对于他,却是昂贵不可企及,沉甸甸的生活,每天都有数不尽的苦涩和烦扰。
  
  因为是暑假,段文昌可以每天都来。
  他迫切,皆不可耐,天天做梦都是能够尽快找到那个人。
  他每天都是五点钟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个速冻馒头。
  拿在路上两口吃完,五点半去赶第一班早班公交,再去赶六点半的地铁,从城西坐到城东,花上一个半小时。八点钟还要再赶一趟公交车,到了距离还公海别墅区最近的地方下车,再走上半个小时,这样一折腾,到刘树义家,也得九点钟的样子。
  每当这个时候,他喘得头晕,肚子咕噜噜的翻滚着,一个馒头早就消化完了,仍旧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给刘树义讲课的时候,他常常两眼发黑,只能不断地喝她放在书桌上的果汁。
  果汁微甜带点算,果肉浓厚,都是用新鲜的果蔬鲜榨的。
  两杯下去,他缓过来不少。
  桌上有一道五彩琉璃的水晶盘子,上面堆得满满的都是女生喜欢吃的小零食。
  有时候,他的眼睛会不小心瞟过去,吞了两口唾沫,又强制性地将目光挪到习题和课本上。
  刘树义听课,算不上认真,她往往只能坚持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不动,一超过这个时间线,她就会满屋子乱转,找些感兴趣的东西出来玩。
  或者是一不留神,就撕开包装袋,开始吭哧吭哧吃零食,接着还要说:“哇,嗯,真好吃啊。这是郑保姆昨天新买的,真不错,你也尝尝吧。”
  说着就把她咬了两口的牛肉块儿送到他的嘴边。
  段文昌转开脑袋,制止道:“不用了,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些零嘴。”
  刘树义站起来,凑得很近,几乎要被他圈进怀里。
  虽然是个小女孩,这么近的距离也让他十分的不自在。
  牛肉微辣的香气近在咫尺,不得已,他微微张开嘴巴,刘树义连忙将牛肉往里面塞,他的舌头遍尝到香辣的味道,刺激得他的味觉登时变得灵敏起来,口腔里面的唾液迅速地分泌着。
  牛肉干,他也是吃过的,纵然吃的少。
  她们家的这种零嘴却不干,也不那么难嚼,软滑的,还十分入味。
  段文昌是个很克制的男孩子,吃完这一片不再吃了。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是他的,他不应该再动。
  让他烦恼的是,刘树义的智商堪忧,很简单的公式要反反复复给她讲上四五遍。
  要真把一天的内容解释完,讲完,天黑都不一定能搞定。
  他原本还打算早点离开她们家,在小区里面溜达溜达。
  还公海的别墅区很大,从半山腰上一直蔓延到海边,房子零零落落,相距遥远。
  他靠双腿,刷完整个片区都需要很长时间。
  他一直以为刘树义是笨,且谈不上勤奋,能拘着她坐在这里学习已经很难得了。
  临近下午六点钟,他给刘树义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卷子,让她做着试试看。
  等他在小区里转悠了半个小时回来,却见她哼着歌埋头写着卷子。
  这不是一个学渣面对试卷该有的表情。
  他将试卷抽过来看,答案,竟然,全部是对的。
  段文昌惊诧,继而冷笑,原来,她的笨傻,一直都是装的。
   正文 我们的逃避3   段文昌再次将试卷核算了一遍, 他没有看错, 上面的答案全是对的。
  这时候, 他放下试卷, 朝刘树义看去。
  这间房面朝大海, 淡粉色的轻纱帷幕被拉开, 外面是夕阳下红澄澄的海面。
  霞光落进来, 染得整个房间都是暖意融融的色调。
  刘树义的头发披散下来,一片顺滑,当她在床上抱着大熊公仔翻滚时, 这片漆黑的头发顺着她的脸颊脖颈肩膀滑来滑去,不时地铺陈在粉红色的床罩上面。
  她累了,抱着公仔盘腿做起来, 用手将蒙在眼前的头发拂到后面, 又露出一张白瓷娃娃一般可爱的脸蛋。
  她对着段文昌眨眼睛,问道:“哥哥, 怎么啦?”
  听着这亲昵的喊声, 别人恐怕会以为自己是她的亲哥哥吧, 起码会觉得欢心亲近吧。
  可段文昌心里, 只觉得一阵阵的厌恶, 仿佛胃部已经没有东西消化, 那些酸液在吞噬着消耗着他的内脏。
  他拿着卷子,对着刘树义道:“这是你写的吧,你写的答案都对, 你知道吗?”
  刘树义仿佛真是惊讶得张开了嘴巴, 歪着脑袋问:“我写的?而且都对了?不会吧,哥哥,你给我讲的东西我才明白一点点呀。”
  段文昌忍住怒意,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演戏?
  原来你拉着我做家教,就是因为好玩?
  就因为你是富贵人家的娇娇独生女,所以随便编者借口找个人陪你玩?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就像你怀里的那只喜爱的大熊公仔?
  那么简单的方程式,你就得不厌其烦地问上三四遍,四五遍,数十遍,来看看他的耐性到底好不好?
  刘树义,你的演技这么好,但是,你才多大!
  段文昌真的很想大声质疑她,问她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可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刘树义将卷子接过来,啧啧感叹着:“咦?这是谁写的,这字写的好好看啊。哥哥,你快来看嘛,这真的不是我的字迹啊,不是我写的。”
  她怕段文昌不信,从床上蹦起来,去掏她最近的试卷,将那份红字标着“26”分的数学试卷拿过来,同这份并排放在桌上比较。
  段文昌的胸腔鼓了鼓,随后走上前去,让他惊诧的是,这两份字迹果然不一样。
  一份寥寥草草,一份笔画用力清晰。
  他盯着两份卷子,思绪翻滚,这女孩儿,都玩出花样啦。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敢拆穿她同她认真对峙,如果让她的戏演不下去,她会不会恼羞成怒把自己赶走?
  那他就再也找不到机会进来,去找他要找的人。
  何况.....他这个月的生活费,马上就用完了,他身上只有一百块钱!
  一百块,扣除公交费用,扣掉他吃速冻馒头的钱,他能撑四天,还是五天,还是一个星期?
  如果刘树义不开心了,她就会敢他走。
  而她的妈妈,那个女人,本来就不喜欢他,难道会为他说话吗?
  哼,不可能的。
  于是,他就只能配合着刘树义,继续进行着这个她无聊时想要做的游戏。
  刘树义拉了拉段文昌的衣袖,说道:“哥哥,现在已经快七点啦,你饿不饿,我们一起下去吃东西吧。”
  中餐是陈女士邀请他一起下去吃的。
  他本想拒绝,一时又找不到借口,为了主人家的面子,就跟着刘树义一起下去了。
  椭圆形的大理石餐桌上,放着精美的白瓷盘子,铮亮的刀叉,线条好看的实木筷子,中间摆着花样繁多、配色鲜艳的菜品。
  光是摆盘就摆得跟艺术品一样。
  陈冰倒是没说什么客套话,毕竟面对的只是两个孩子,就分别招呼了两人一声,三人便坐在餐桌的三个方位开始吃起来。
  这顿午餐,持续时间算不上短,二十分钟左右,而他却没吃多少。
  餐厅安静异常,只有时不时筷子落在碟子上的声音。
  段文昌很饿,如果没有人的话,他可以一个人全部把这些菜吃得一干二净。
  在这里,却不可以。
  他夹了一颗西蓝花,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尽量跟这里的主人同一个频率。
  西蓝花青翠异常,看着新鲜极了,放进嘴里,对于他来说,却有点寡淡。
  青菜,青菜他已经吃了够多了,对这些东西实在是欣赏不起来,郑保姆还特地告诉他这是有机的,很健康很养生。
  他想吃都点味道的,最后是香喷喷的大块儿的肉类。
  有的时候,他实在馋的很了,会去肯德基买个特价套餐,大块的鸡排就很好吃了。
  这顿午饭,他吃得最多的就是自己面前这份过水西蓝花,还有点缀在西蓝花旁边的小番茄和土豆泥。
  于是刘树义叫他一起下去吃完饭,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还不如,赶紧回家去,炒个油盐饭来的香,如果家里还有鸡蛋的话,可以加个鸡蛋进去。
  
  刘树义仿佛听不懂他的拒绝,硬是不让他拿自己的书包,将他推出房门,立即将房间锁上了。
  她笑嘻嘻的说:“哈哈,这样你就拿不到了吧。”
  万分无奈,段文昌跟着刘树义下楼,在下面却没有碰到女主人,也没有见到郑保姆。
  刘树义在客厅里面跑来跑去,将电视打开,调到漫画频道,正巧放着花仙子的动画片。
  她又跑到三开门保险冰柜前,不断地从里面抱东西出来。
  抱了火龙果、菩提、车厘子还有大橙子,全部堆在电视机前大大的茶几上。
  又把中午没吃完的饭菜端到流理台上。
  她们家是敞开式厨房,抽烟系统安得也是最好的,根本不用担心油烟会蔓延到客厅这边。
  一米四的个子,肩膀刚到台子上平底锅的高度。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小板凳,站在小板凳上热菜。
  段文昌瞧她在板凳上摇头晃脑的,还是有点担心她摔下来。
  刘树义道:“还是我来吧,哥哥,以前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都会这样给自己做饭的。本来这些菜都必须要扔掉的,还是我让郑保姆留下来的,这样我就不用做新菜了,是不是很聪明呀?”
  段文昌在一片幼稚的动画片播放声音的背景中,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正文 我们的逃避4   会上, 刘树义的目光就像一根粗粗的看不见的电缆, 朝段文昌持续不断地投注热切的精神和关注。
  段文昌忽略不了, 会议室的众人同样没法当做没看见, 不同的是, 这些人早就对刘树义这种不专业而任性的行为习以为常。
  韦见素在的时候, 刘树义也是一样的表现。
  这位大小姐, 基本不谈公事,假设告诉她东虹国际的天要塌了,她都会以为是在开玩笑。
  大小姐只理会特定的几个人, 如是看不上眼的,连句应付的话都没有,直接忽略不计。
  她这样看着段文昌, 那也很正常, 这男人气质一流,履历漂亮, 这般侃侃而谈, 男人的魅力无以言表。
  只是.....就不知, 他是不是会跟韦见素一样的下场了。
  大小姐之前跟韦见素亲密得跟双胞胎似的, 这不, 人被赶走了, 都没看她有任何表示和遗憾之情。
  不过就是个薄情之人。
  还是太年轻了,喜欢获取新鲜感吧。
  段文昌的眼睛几次滑过刘树义,对她释放告诫之意, 却没料到她的脸皮厚得感受不到, 反而裂开嘴巴,笑得跟花痴没有两样。
  事不过三,他不再年少,那些愤怒和反感不会再轻易展示人前。
  如是让众人看到他们二人之间有嫌隙,对工作的进展会有不利的影响。
  不过做了一分钟不到的心理建设,段文昌已经可以从容忽略刘树义的关注,将思绪放在展现能力和才华之上。
  靠着这自说自话,会有几分作用呢?
  几分都无需介怀,因为本来这场会只有一个目的,给大家留下一个暂可接受的好印象。
  最后,他作了一番铿锵有力的总结,希望大家能好好合作,保持现有成绩的基础上,共创东虹国际的未来。
  段文昌微微倾着十五度的身子,向大家鞠躬致谢,完了便道:“总经理负责运筹帷幄,把控公司的总体走向,而我,便是总经理手里的标杆,她需要我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而在座各位,都是公司的栋梁之才,公司没有了你们,没可能有今日的成就。我段文昌不才,希望大家指出我工作上的失误,大家协同改进,合作愉快。”
  众人鼓掌,过了几秒,段文昌的右手作了一个稍停的姿势,道:“为了能够今早认识大家,以最快的速度熟悉事物,我邀请各位稍后再进行详谈,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是朝着刘树义说的,刘树义马上站起来,啪啪啪又是一阵掌声,似乎脑神经慢了半拍,她道:“Eden,当然可以啦。平常这些小事情小会议什么的都交给你啦。”
  段文昌笑了笑,道:“谢谢总经理的抬爱和信任。”
  接着,他的身姿一转,又问众人有没有问题,财务部的陈科第一个站起来拥护。
  会后,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个新来的总助,还以为他指的谈话是大会儿在一块儿交流的茶话会。没料小唐开始一个一个通知着,大家要一个一个的进段文昌的办公室的办公室单独“聊聊天”。
  通知的第一个人便是财务部的一把手陈方。
  有人轻蔑地说:“财务主管也是他一个新人想要见就见,想要使唤就使唤的?”
  不料陈方朝这人看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转身就进了段文昌的办公室。
  东虹国际众人脸上的神色顿时五花八门,再没了心思聊八卦。
  接着陆陆续续,排的上号的人,都被唤进去“畅谈了一番”,出来时,神色深重,不晓得都在寻思着什么。
  如果说,头一个星期大家还处在观望状态,那么一个星期后,段文昌相继开除了十个人之后,就没人敢随便说话了。
  这里面竟然还包括财务部主管陈方的侄子陈科,而陈方在众人面前并没抱怨的言语和神态。
  宣传部的头子被换下,二把手上位。
  后勤部重新整顿删减人员。
  市场部的绩效考核重新拟定。
  对外招聘新的职业经理人。
  而刘树义的好友兼亲信杜黄裳,直接从行政部直接掉到了油水最多的地产部。
  同时,原行政部喜欢乱嚼舌根的小蒋即刻被开除,没有因被动结束合同而获得赔偿,反而还要赔偿东虹国际,因为他的言行抹黑了东虹国际,对东虹国际造成了名誉损失,办公室数人可作证,同时还有录音作为证据。
  东虹国际聘请的东方律师告之蒋平可,原本的赔偿费定在一百万,顾念他已经为集团工作服务了五年时间,特降低为十万元。
  十万块正是蒋平可一年的工资加年终奖金。
  众人像看了一场大戏,这个小小的行政部人员走得这样的“风光”。
  这消息都见了财经报纸,不知是哪个公司还敢要他呢。
  不到一个月,这股狂风顿时刮得人人自危。
  
  而这时,万年不倒的财务主管陈方,悄悄去探视台州的李国锋。
  李国锋听了陈方的描述,再忍不住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狱警在旁敲警棍,喊道:“李国锋,你注意纪律!”
  李国锋涵养极高地对他道歉,接着,又是长叹一声。
  陈方纳闷:“李哥,你这是愁什么呢,你选的人很不错呀。”
  李国锋些许的无奈,也不好对人言,慢慢道:“这孩子,唉,早些年还是被耽误了。”
  陈方以为他只是单纯怜惜这个人才早年过得不好,安慰道:“以前的事情哪是你的事情呢?各人有各命,他如今能遇到你这个伯乐,宏图尽在眼前啊,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你就是他命中的贵人啊,就如李哥您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
  李国锋又是畅快一笑,道:“你也不要把这小子捧得太高了,他如今有成绩,背后还是有我们几个兄弟在背后帮他撑腰。若没了你们,他敢这么做?”
  陈方微笑,道:“我们都老了,这是年轻人的天下,迟早都要锻炼出新的一代,不然我们辛苦经营的东虹国际哪里有什么未来,不过是你争我夺,互相倾轧罢了。”
  李国锋在玻璃窗口对面感激地看着陈方,道:“陈方,你总是这么通透啊。”
  陈方摇头,挥挥手,道:“啧啧,说什么大实话呢。唉,我还想借着这小子的手,把我们家儿子的能力练出来呢。我把我儿子安置了进来,老哥你不会有意见吧。”
  李国锋眉头舒展,道:“怎么会有意见呢。在东虹国际,向来是能者局之,小童我看着向来是个肯努力的,又是一表人才。唉,你的儿子,教的不错啊!”
  陈方为儿子骄傲,回头一想,又想到李国锋膝下无子,只有一个继女,许久的疑问终于被说出来,道:“你与陈冰结婚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呢?”
  李国锋终究还是苦涩一笑,揭过话题。
  
  任外界如何的风起云涌,刘树义是感受不到,更是察觉不到的。
  因为她正在一心一意关注段文昌,并且,尽可能的,希望能跟他待在一起。
  手机游戏电脑游戏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她的眼睛成为最天然的雷达,会自动捕捉段文昌的影像。
  说是研究,她好似也研究不出特别的什么东西,段文昌永远是西装革履三件套,天天黑白配。公司里那么多的黑白配,她总能单从一个背影和走路的姿势判定是不是他。
  也许不是她一个人这样感觉吧,她发现很多人都在关注着她的文昌哥哥。
  不过刘树义一点都不吃醋,因为这恰恰证明了她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正文 从来就有的渴望   刘树义今日穿着天蓝色板鞋, 走在路上没什么声音。
  她将咖啡放到段文昌手边, 段文昌埋头看文件, 不时地翻页, 似乎遇到什么烦恼似的, 食指和中指点在桌面上轻轻的敲。
  他随即抬了抬手, 小幅度地挥动, 说道:“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刘树义突然凑到他脑袋旁边,去瞅桌上的文件, 吓得段文昌差点把桌上的咖啡打翻,还好他手快稳住了杯子。
  段文昌脸色难看,说道:“树义,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别人面前?特别是我在做事的时候。”
  原本他都按职称来称呼刘树义, 但是她极其不满,觉得太过生疏, 私下的话最好还是喊她的名字。
  刘树义仍旧弓着腰, 脸几乎要贴到桌面上, 好一会儿, 她才像根生了锈的弹簧, 把腰慢慢直回去, 一脸的抱歉:“Eden,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会注意的。”
  段文昌脚下一动, 老板椅往后倒退了两步, 让他跟刘树义处于一个合理的正常的身体距离。
  他将眼镜取下来,塌下眼皮闭上眼睛,伸手在自己的鼻梁上揉捏。
  捏了几下,段文昌复又戴上,眼前一片清明。
  刘树义今日穿着大大的粉红色衬衫,中间印着一只大大的猫咪,猫咪的一只眼睛快要有碗那么大,仿佛写着满满的好奇。下面的条黑色的紧身破洞牛仔裤,加一双浅蓝色板鞋。
  这个点,算不上早了,九点半。
  他通常七点钟就来到公司,那时还需要开灯办公,而现在这个点,烈日已经斜挂在天上了,满室通明。
  刘树义满身的打扮,怎么看都像个学生,简单潮流,加上她左边耳朵上三颗白色耳钻,身上斜跨的精致小包,手腕上两圈铂金手链,对得起富二代的身份,却对不起公司上位者的身份。
  段文昌站起身来,越过刘树义,走到门边,随手就将玻璃门拉上,顺便摁下墙边的开关,将天顶的日光灯关掉。
  刘树义像个罚站的学生一般,站在原地乖乖不动。
  段文昌重新坐会椅子上,右腿搭到左腿上面,双手放身前,食指交叉,面对着刘树义打量着她。
  刘树义被看久了,白瓷的脸蛋渐渐浮上淡淡的苹果红,她的眼珠子跟没头苍蝇似的开始乱转,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
  刘树义怂着脑袋回了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小唐过来问有什么需要的,被她赶了出去。
  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口上,沉甸甸的,甚至有点痛。
  她伸手在胸口抓了两把,不见好转,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入眼是自己的大熊公仔,她一把抱过公仔紧紧拥住,毛茸茸的纤维贴在脸上,可爱柔软的身躯被她抱在怀里,沉闷之气去了些许。
  她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脑袋去顶熊仔的脑袋,头发两下就乱成了蓬松的鸡窝。
  黄裳,黄裳最近也很少来找她了,是她的错觉吗?
  也许....也许,是她太忙了。
  嗯啊,对呀,她说她刚刚调去了地产部,有很多事物都要熟悉。
  他们....他们都很忙呀。
  刘树义渐渐沉入了梦境,眼角不时有泪珠滑落,从眼角落到鼻梁,再从鼻梁上掉进公仔的脑袋。
  
  段文昌此刻有些烦躁,他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一把将钢笔摔到桌上。
  钢笔头甩出几滴墨汁污染了文件,随即咕噜噜几圈掉到地板上。
  在旁边整理文件柜的刘棠赶紧过来,背对着段文昌弯腰捡笔,黑色包裙顿时紧贴的身上露出圆润的曲线。
  她将钢笔牵起来,再捡了桌面的笔帽套上,放进竹制的笔筒里面。
  刘棠低呼一声,道:“总助,这....这是同随风公司的合同,这.....”
  段文昌揉了揉眉头,不知是不是最近的工作量太大,打了太多场对台官司,有些偏头痛。
  他道:“重新打印一份就行了,张凯呢?”
  刘棠樱桃小嘴,涂着桃红色的口红,显得皮肤白皙神色动人。
  她小声回道:“您不是让他今天去子公司拿点资料么?”
  段文昌嗯了一声,继而指着桌面上的白色马克杯道:“你去把这背咖啡换掉,重新给我弄杯过来。”
  刘棠将桌面的杯子往这边推了推,笑着说:“总助,已经帮您换掉啦。”
  段文昌一口将咖啡闷掉,站起身来,刘棠顿时有些羞涩。
  段总助并没看她,而是转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半响,他吩咐道:“你把我昨天处理完的文件都拿出来。”
  刘棠应声,连忙去准备,不过两分钟,就将厚厚的一叠文件夹搁置在桌上。
  段文昌回过身来,道:“很好,你先出去吧。”
  待刘棠出去后,段文昌又从桌面的文件里面挑拣出一部分。
  
  他反复敲了几遍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小唐上完厕所后正从转角走来,于是段总助问他总经理去哪里了。
  小唐愣了愣,道:“啊?没去哪儿啊,总经理进去后就没有出来过。”
  段文昌点点头,道:“你去忙吧。”
  伸手拧门,果然没有反锁,他推门进去顺手就关上了房门。
  刘树义用的这间办公室是曾经李国锋的办公驻地,进门面对的方向是整面的落地窗。
  以前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杂物,现在却摆放着木制的,由多个方格组成的镂空架子。
  架子纵概了整个墙面的长度,高一米左右,格子里摆放了许多花花草草,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装饰物品。
  从门口望去,还以为是进了儿童花园一般。
  而靠着右边墙面的位置被一套浅绿色的沙发组合代替。
  中间那个最大的上面背对着他睡着一个人,不是刘树义是谁。
  段文昌并不急着去叫醒她,他走到大理石构造的桌前,将文件放下,又在房中来回打量。
  过了十分钟的样子,他才慢慢踱步过去,走近刘树义。
  他弯下腰,打量着她。
  刘树义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撅着嘴巴轻微起伏地呼吸着,鼻音有点重,再靠近一点,还能瞅见脸上留下的泪痕。
  她的腿曲着搭在公仔身上,露出一小节白嫩的细腰。
  两只板鞋被她甩得东一只西一只,白皙的脚丫子暴露在空气了。
  似乎有点冷,她的脚动来动去,最终塞进沙发缝取暖去了。
  他在她耳边唤:“刘树义,刘树义。”
  见她没反应,段文昌将她怀中的公仔慢慢往外抽。
  刘树义怀中一空,顿觉冷气嗖嗖,她拱到沙发里面,仍旧浑身不舒坦,于是又翻了个身,睡意散去,千斤重的眼皮慢慢掀开,眼前便出现一张梦里刚刚出现到的脸。
   正文 从来就有的渴望2   杜黄裳来到总公司, 段总助的门半开着, 她伸手敲了敲, 朝里面的人问道:“刘助理, 你在呢。”
  刘棠手上捏着段文昌刚才用过的那只笔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马上抬头, 问道:“您是?”
  杜黄裳走了进来, 嗓音柔软,面容平静,她道:“哦, 我是地产部的杜黄裳,今天有点事情要找段总助商量一下。”
  刘棠有些不好意思,邀请杜黄裳先坐一下, 她去泡杯茶来。
  杜黄裳摇摇头, 说道:“不麻烦刘助理了。段总助有事出去了吗?”
  刘棠垂头,带点扭捏的情态, 支支吾吾地说:“他....嗯, 跟总经理.....好像闹得有点不愉快。”
  杜黄裳看向刘棠, 食指和大拇指小小地搓了搓, 问道:“哦?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棠似不好意思, 带着歉意的微笑, 说道:“啊.....这....不好说呢。段总助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如果说杜黄裳刚才对刘棠还保有礼貌客套的态度,那么现在,她已经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多费口舌。
  眼睛里的戏这么多, 你何不去做个演员?
  纵然, 她对段文昌仍旧处在观望状态,那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貌美助理跑到东虹国际的地盘来上蹦下跳。
  杜黄裳站了起来,抚了抚裙子,路过刘棠的时候,对她笑了下,刘棠愣了一下。
  杜黄裳道:“刘助理,你来这里多久了?嗯,应该才半个月吧。你觉得,以你的能力,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刘棠的脸色发白,唇角颤抖,紧张地说:“杜经理,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杜黄裳轻轻地愉快地哼了一声,面容仍旧平易近人,她道:“蒋平可这个人,你恐怕不认识。我以前同他还是一个办公室的呢,他特别关心同事、甚至高层,嗯。太可惜了,你来之前,他刚刚被开除。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查查他的资料。好啦,今天已经同你聊很多啦,我先走了。”
  
  刚刚走出段总助的办公室,杜黄裳脸上的笑意一划而过。
  她走进刘树义的办公室,段文昌正站在刘树义的身后,似乎在教她看文件。
  刘树义抬起头来,双眼爆出获救的神采。
  杜黄裳笑意盈盈地朝他们走去,给二人打了声招呼。
  她对段文昌道:“段总助,有点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段文昌点点头,二人走到中间的待客区坐下。
  刘树义推开文件夹,脑袋从电脑后面侧出来,瞧着谈性浓厚的两人。
  一个美丽大方,一个帅气得体,怎么看怎么顺眼。
  果然是她看中的人啊。
  刘树义觉得很骄傲,骄傲于自己的朋友都是这么的出色,工作起来那般专注,怎么看怎么好。
  相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人就太可怜太弱小了。
  比如.....比如小白。
  白建兴用低沉疲惫地声音回复道:“嗯,我很好。没什么事儿。咳咳....没什么,可能累了一点。唉,昨天累死累活的小费被偷了,唉,真是....”
  最后白建兴得到一个一起去逛街买包的承诺,既然能买包,也能买别的东西了。
  挂掉电话,白建兴同一个宿舍的男孩子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白建兴,道:“又是那个富二代啊?你小子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听说长得也亮眼啊。”
  白建兴推开他,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痞气十足的笑,道:“那你也要长一张跟我差不多的脸啊。”
  室友啧啧感叹,他道:“你也介绍给我认识下呗,好兄弟一起分享吧。”
  白建兴一脚踹过去:“你就做梦吧。”
  室友又问:“人家都包你了,你们睡了没有?”
  白建兴又是一脚踹去:“滚你丫的多事!”
  
  刘树义想,最近她都粘着段文昌,已经很久没有探望过小白,准备这两天就去看看他。
  小白才十八岁,高中毕业他爸爸就把他赶出家来打工了。
  千里迢迢一个人来台州,被别人骗去夜总会,每天都要陪客喝酒。
  还好是遇到她,她会好好保护小白的。
  段文昌敲敲桌面,问道:“树义,你在下面干什么?”
  刘树义钻了出来,蹲得时间太久,她的脑袋有点晕,踉跄了两步。
  段文昌扶住她的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他带着刘树义坐下,刘树义顺势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杜黄裳端着蜂蜜水送过来,解释道:“没什么,树义有点低血糖。你给她把这杯蜂蜜水喝了吧。”
  段文昌接过温热的水杯,一点一点的给刘树义喂进去。
  刘树义歇息了一会儿,嘟着嘴巴,热气喷到段文昌的脖子上,段文昌转过头来看着她,问道:“好点没?”
  刘树义眨眨眼睛,乖乖点头。
  段文昌让她靠在沙发背上,站了起来,说着今晚的计划:“我们跟随风公司有个新项目要合作,你跟着一起去吧。”
  杜黄裳脸色大变,她制止道:“树义不适合去那种饭局。”
  段文昌没想到先反对的是她,皱着眉头,他道:“这种饭局是哪种饭局?树义作为总经理,有些事情总要亲自露面。就算她以前不问世事,现在她也要慢慢开始学了。难道你希望她永远都这样吗?”
  杜黄裳看着刘树义,刘树义道:“Eden说去就去嘛,嘻嘻。”
  段文昌沉吟半响,对着杜黄裳说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刘树义听到这话便瞪大了眼睛,开心地过来抱住段文昌的胳膊摇晃。
  摇了两下又想起他说过不喜欢,于是又赶紧放下。
  
  段文昌先送刘树义回家,让她换套衣服。
  结果她上楼换了数十套,没有一个是让他满意的。
  她气哄哄的将橱柜里的衣服一股脑儿抱住来,从二楼往下扔,五彩缤纷的衣服飘得满地都是。
  她站在二楼的栏杆朝段文昌吼:“你慢慢挑吧,喜欢哪个挑哪个!”
  段文昌将地面扫视了一遍,去了二楼。
  房间内,刘树义气鼓鼓地嘟着嘴,双手抱着胸,靠在床头。
  看见段文昌也不理他,将脑袋撇到一边。
  段文昌也不哄她,这里翻翻那里翻翻,刘树义的眼睛就一直粘在他的手上。
  当他从书柜上抽出一个相册,刘树义顿时从床上蹦起来,跳到段文昌的背上打掉相册。
  段文昌的脖子被她一勒,差点窒息。
  他条件反射地拉过刘树义的手臂将人摔倒在地上上。
  刘树义的眼睛经过泪水的滋养,柔亮晶莹,她翘着嘴巴,哽咽道:“我....我没闹!”
  段文昌俯身在她的上方,用手指替她理头发,笑道:“是,是,你没闹。”
  刘树义点点头,说:“明明是你摔疼我了。”
  段文昌将她半扶起,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给她揉背。
  终于将小孩子哄好,他带着她马上杀到国贸。
  刘树义进了换衣间,在里面嚷嚷:“Eden,这衣服太紧了,好不习惯啊。”
  售卖员正要解释,段文昌制止了,他走到门边,说道:“这是针织衫,很软的。可能有点贴身,但应该还是会很舒服的。”
  刘树义哦了一声。
  刘树义身上一件暖米色针织短袖上衣,下面配着条浅灰针织及膝的裙子,刚好露出整个笔直的小腿,脚上穿着软牛皮的黑色小皮鞋,她很不自在地搓者手臂,不敢看人。
  专柜人员吞了一口口水,赞叹道:“这个先生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
  段文昌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他笑道:“不是我眼光好,是树义原本底子就很好。”
  刘树义脸上发烧,胳膊上一层鸡皮疙瘩,她连镜子都不敢看,夹着腿挪着小碎步靠近段文昌。
  段总助咳了两声,侧过头小声问:“怎么这么走路,腿受伤了吗?”
  刘树义又哆嗦了一下,夹着腿,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说:“不是的,这....这下面漏风啊,感觉什么都没穿一样!”
  她从高中开始就再也没穿过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