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月龙晴   晚秋时节,长城古道,西风日暮。五匹骏马踏风而来,马上皆是身材颀长、容貌俊逸的少年,在广阔的天地间仿佛绘出一幅优美灵动的画卷。他们正是奉大明湖傅家家主傅龙城之命来关外行事的傅家弟子。
  年纪最轻的少年名叫燕杰,刚满十六岁,纵马骑乘,身手矫健;他身侧的三名少年,其中一人与他容貌十分酷似,乃是他嫡亲的兄长燕文。另两人的年纪也比燕杰略长,亦是翩翩少年。左侧的少年,叫丁小莫,右侧的叫赵玉翔。这四名少年都是傅龙城的徒弟。
  燕杰初见漠北雄关的壮阔天色,大漠、烽烟、雁飞、鹰扬,颇有些激动难奈:“三叔,原来关外景色如此奇丽广阔,侄儿真是开了眼界。”
  被他唤作三叔的男子,墨马青衫,额头边弯曲的卷法轻轻随风,在浩瀚天色中,愈发显得俊逸绝伦,他正是傅龙城的三弟傅龙晴。
  “你们几个可纵马一程,到前面凉亭等我。”傅龙晴微微笑道。傅龙晴虽然辈分尊崇,也不过二十二岁而已,当然能体会侄儿们的心情。
  燕杰高兴地欠身道:“多谢三叔。”小莫和玉翔也齐齐欠身为礼,三人抖动缰绳,策马狂奔而去。燕文笑笑,恭敬地陪在三叔身边。前些时候,燕文曾陪侍三叔龙晴来过关外,为武家牧场场主武修祝寿。
  傅龙晴望着侄儿们纵马驰骋的英姿,嘴边不由浮现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稍纵即逝。龙晴此次奉大哥之命,带几名侄儿来关外,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办。
  就在前两日,傅家接到傅家关外镖局总管禄伯禀告,傅家四爷傅龙羽在关外寻找紫貂宝藏一事的处理上似乎多有不足。因为传闻“得紫貂者得天下”,所以关外紫貂宝藏的线索刚刚出现,江湖与朝野各路人马已是闻风而动。当时傅龙羽正好行镖关外,适逢其会,自然不能抽身事外。
  紫貂宝藏关乎国运昌隆,不能有任何偏差。但是据禄伯禀告,似乎龙羽在此事情上并没有完全尽心尽力。傅龙城接到禄伯之报后,非常震怒,立刻命三弟龙晴去关外督办。
  龙晴在傅家行三,龙羽行四,两人本是双生,但是性情上却很不相同。龙晴性情平和,淡然,龙羽则洒脱,率直。龙晴作事谨慎,思虑周密;龙羽则有些不拘小节。龙羽虽只比龙晴晚出生不到半个时辰,但对龙晴一向敬畏,言听计从。故此,龙城才让龙晴赶来关外约束他。
  龙城的首徒小卿与另一名弟子燕月本也奉命一同前往,后因燕月新受父丧母亡之痛,故此,延缓出发。龙晴就带着侄儿燕文、小莫、玉翔和燕杰先行出发了。
  除了紫貂宝藏之事外,傅龙城还吩咐龙晴办妥另一件事情——傅龙晴与武家牧场大小姐武诗儿的亲事。龙晴与诗儿定有娃娃亲,这门亲事还是祖父傅怀和父亲傅青书所定。虽然傅青书已经辞世,傅龙城依旧希望能完成先父心愿,让傅龙晴与武诗儿成婚。
  傅龙晴与武诗儿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更别提婚娶之意了,只是先父遗命,兄长严命,让傅龙晴不敢违背。
  策马驰骋的燕杰忽然听到一阵苍凉而悠远的乐声。他勒住马缰绳,道:“这是什么声音?”
  “是胡笳。”玉翔笑道:“这是胡笳吹奏的关山月,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玉翔虽然未曾来过关外,却精通音律,只听乐声,便能辨别出是何种乐器。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燕杰听了不由慨然吟道。
  曲声一断,前方长亭中,一个紫衣少女站起来,飞身出凉亭,迎向几人。目光转过燕杰、玉翔,小莫,几分失望和失落清晰地写在脸上,这些身材颀长英俊的年轻人,并非是她一心等待的人。“是落月姑娘。”燕文看着前方的女子,轻声道。
  龙晴的眼眸中略过一丝黯然,轻叹了口气。
  落月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龙晴和燕文,目光不由一亮,失望的神情立时被惊喜所代替。
  “龙晴,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百天了。”落月看着墨马青衫的男子翩然而至,眼泪顺颊滚滚而落。
  龙晴看着痴痴凝望自己的落月,心中也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多的则是淡淡的惆怅和无奈。
  四个月前,龙晴奉大哥之命,带侄儿燕文一起,赶往关外武家牧场为武修祝寿。
  盛夏时节,长亭绿,古道深,芳草碧连天。
  出了关山,龙晴命燕文直接去关外傅家镖局,自己则单人单骑,自由驰骋在雄关漫道上。
  手中一壶清酒,马长嘶,对日畅饮,晴空万里,鹰鸣苍云。马背上缚着一个包裹,里面是傅家特意为武修大寿准备的贺礼,除了一支千年灵芝外,另有翡翠九龙玉杯一套。
  这翡翠九龙玉杯据传是楼兰的宝物。由一整块寒玉翡翠雕琢而成。杯子不仅本身价值连城,更有一奇妙好处。酒经此杯盛过,便成人间佳酿。即便盛入清水,也会变成绝世美酒。更传说常饮此杯中酒,可延年益寿,增强功力,是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宝物。
  这酒杯,无巧不巧被龙城六弟傅龙夜得到。龙夜得了宝物,难免心喜,带着七弟龙裳去盛了趵突泉的水,注入杯中,请侄儿们一同来“喝个新鲜”。哪知水入杯中,竟果真醇香无比,甚有酒味。惊奇之下,每人都饮了不少。
  傅龙城带着二弟傅龙璧闻讯赶来时,场面好不热闹,龙夜、龙裳带着十几个侄儿们你一杯我一杯正喝个热闹,玉翔、燕杰、随风等年纪稍小的,更是喝得东倒西歪,醉态可掬。
  傅龙城又好气又好笑。弟子未成年,本是严禁饮酒,如今竟敢在家中就喝醉了,还是大规模地集体醉酒……这真真是皮子痒了。
  龙夜见了大哥来虽然害怕,却打着酒嗝辩驳道:“弟弟怎敢领着侄儿们饮酒,不过是用这杯盛了泉水……”
  傅龙壁奇怪地接过杯子,闻了一闻,哪是什么泉水,正是府里为了招待白霆大哥准备的佳酿。白霆是傅龙城早年游历江湖时的结拜大哥,年纪足比傅龙城大了两轮还多,只是性情豪爽,常不拘小节。
  果真,躲在树丛后早暗笑得肚子疼的白霆只得招认,是他为老不尊,将龙夜他们舀来的泉水里兑了酒……“谁让龙夜不肯将这杯子借俺用用……”
  傅龙城对这个花样百出的结拜大哥也是没有办法,只板着脸要将龙夜、龙裳和徒弟们家法处置。白霆见龙城真要下板子了,又忙着各种求情。
  龙城碍于白大哥的情面,到底是免了板子,只罚龙夜、龙裳和徒弟们跪到茉莉园的寒潭里醒酒,却把这套翡翠九龙杯没收了。
  龙城本想将这杯就送与白霆,白霆哪还好意思收。龙城想起武修最是贪杯,这次武修大寿,傅龙城就将这套杯子转赠武修。傅龙夜知道后,自然是各种心疼,可哪敢出言反对。
  进关后,在过一百多里,便是武家牧场。龙晴却并不着急赶路,反正离武修大寿还有两日。只要按时赶到,将礼物送过去就行了。
  龙晴其实甚不愿意来武家,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诗儿。龙晴与诗儿自幼相识,诗儿柔弱、多愁善感。龙晴并不讨厌诗儿,只是觉得诗儿像自己妹妹一样。
  可是龙晴也不喜欢诗儿,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与诗儿一起,总觉没有话说。尤其是一想到要和诗儿一起生活一辈子,就更觉心惊。
  但是所有这些,龙晴并不敢跟大哥说。恐怕,大哥也不会想听。龙晴有些苦笑。
  龙晴缓缓行马,走到一片林边,林子内散布着十几匹马正在吃草,一些体格精壮的大汉在树阴下乘凉小憩。一个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靠坐在林边的一株树干旁打盹。
  龙晴的马行过来,一名正仰头喝水的壮汉见了龙晴俊逸的品貌忍不住注目打量。龙晴并不在意,目不斜视而过。这名壮汉忽有所觉,忙过去推了推小男孩道:“小福醒醒,你看是不是他?”
  小福只有七八岁,长得虎头虎脑很可爱,他被大汉推醒,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不由眼睛一亮,指着龙晴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大家快起来,快起来,点子来了。”又高声大喊:“公子,公子,人来了。”
  这些人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天天都是无功而返。今天也是从早上等到现在,在这里待了四五个时辰了,刚刚才吃过午饭,天气又炎热,等得又无聊,很多人都放下了兵器,脱了鞋子,或靠在树干上,或躺在林中空地上,东倒西歪地在午睡。听小孩一喊,才都慌乱起身,穿鞋的穿鞋,拿刀的拿刀,牵马的牵马,一片混乱。
  龙晴的马,此时已经走出去了七八米远。小福忙在后面喊:“喂,前面那个人,你停一停。”
  有些壮汉也跟着喊起来:“喂,你快停一停,咱们小……咱们公子马上就到。”
  龙晴转回马身,看了一下这些人,并没有认识的面孔。这些人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精壮威猛,如今手持钢刀,正分左右两侧站好。小福正着急地回头去看,好像在等什么人。
  龙晴抱拳道:“你们可是喊我吗?”
  小福忙跑到龙晴马前道:“自然是喊你。咱们等了你几天了,你怎么才来?”
  龙晴笑道:“可我并不认识你啊。而且与诸位也并不相识。”
  “不认识也不许走!”随着一声娇喝,一名紫衣公子凌空而至,落在小福身侧。
  小福埋怨道:“你怎来得这样慢?”其他壮汉也一起躬身行礼道:“公子。”
  紫衣公子长得很是清秀,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特别调皮可爱:“小福,你可认准了吗?”
  小福拿出一幅卷轴,刷地展开,在紫衣公子眼前一晃:“有画像为凭,错不了的。”
  紫衣公子点头道:“好,总算是给咱们等到了。”说着话,手一扬道:“列阵。”
  众大汉齐声应是,一起翻身上马。
  紫衣公子得意一笑,忽然有些蹙眉:“我的马呢?”
  小福挠挠头:“刚才还在这里吃草。”
  紫衣公子冲小福瞪眼睛。
  龙晴忍不住微微一笑。
  紫衣公子微仰头,看见龙晴俊逸温和的笑容,不由脸上一红,故意恶狠狠地道:“你笑什么?看见本大爷劫路也不知道害怕吗。”
  龙晴早看出她是个女子,听她自称“本大爷”更是好笑。这紫衣公子正是关外金戈洗月轩轩主落阳的妹妹,小轩主落月所扮。
  落月见龙晴只是微笑不语,自己实在也是凶狠不起来,却不肯就此罢休,干咳一声,摆足了架势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龙晴很有兴趣地看着。
  落月就更有些困窘了。
  旁侧的众大汉依旧木然而立。
  落月不满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配合我?”
  众大汉这才恍然,但听“刷”地一声,数十把钢刀一起出鞘,动作倒是整齐划一,训练有素。阳光下刀光闪闪、寒气森森,的确气势不小。
  落月这才满意一笑,冲龙晴一扬头。
  龙晴明知故问道:“这是何意?”
  落月道:“难道你看不出咱们是强盗吗?”
  龙晴笑道:“原来是绿林道上的朋友要做买卖。”
  落月道:“没错,我们都是关外绿林好汉,你若想平安路过……”落月看看龙晴马上的包裹:“那些东西都得留下,算是过路之资。”
  龙晴点头道:“留下过路之资也并无不可。只是公子来晚了,我已经从那边过来了,现在要往这边去了,就不必交过路之资了吧。”
  原来这些人追着龙晴,当然是在龙晴行路的后方列阵。
  落月看了看前后方向,道:“你且等等。”说着话,指挥众人去龙晴前方列队。
  龙晴将马往旁边一带,让他们过去,重新列阵。
  落月这才得意一笑,道:“买路钱拿来吧。”又皱眉道:“你可否下马说话,我这样抬头看你,阳光很晃。”
  龙晴飘身下马:“不知要交多少钱才可平安过去。”
  落月见龙晴这么好说话,有些发呆,皱眉道:“你腰悬长剑,双眸闪亮,明明是个武功高手,怎可向强盗低头?”
  龙晴和气地道:“我虽然家学武功,不过用来强身健体,而且家规严谨,不可随便与人争斗。况且钱财身外物,公子拦路设截,定是有需,自当奉送。”
  落月见龙晴如此说,一时没了主意,便看向小福。小福顿觉受了重视,一挺胸道:“公子不必与他客气,咱们本是借拦路寻事的,可别让他骗了去。”
  落月经小福提醒,不由暗恼龙晴花言巧语,对龙晴哼道:“险些就上了你的当!”然后将手一挥道:“将这个故意戏弄本公子的贼人与我绑了。”随着她的话音,那些壮汉立时跃下马来,将龙晴团团围住,一名壮汉大喝一声,众人一拥而上。
  龙晴是新换的长衫,也不想在这大日头底下弄得灰头土脸,他身形一转,腾挪躲闪之间,指风轻点,已是将一众大汉都点了穴道,让他们以不同的姿态定格当地。
  落月和小福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小福惊讶地指着龙晴道:“妖,妖怪。”
  落月斥道:“青天白日,那么大的太阳,怎么会有妖怪。”转对龙晴怒道:“难怪你有恃无恐,想不到还真有几下子,本姑娘就亲自领教。”双手一抖,一双短剑,直攻龙晴面门。
  落月气急之下,终于自承身份,坦认自己是“姑娘”了。小福也不示弱,拿出一个金弹弓,蓄势待发。
  龙晴身形一晃,避过她的双剑,右手指风划向她的左手脉门,落月避之不开,手腕一麻,短剑“当啷”落地。落月不禁呆了,想不到自己居然连人家一招也抵挡不过。随后眼圈一红,眼泪劈啪掉落。
  小福忙挡在落月身前,恐吓龙晴道:“你竟然敢将我们小轩主的佩剑打落,莫非是故意要架梁子不成?”小福年纪不大,江湖腔倒是十足。
  龙晴哪知道这位小轩主的内力会差到这种地步,他不过是用了三成功力,她却连佩剑也无法握住。龙晴凌空一收,将地上短剑吸到手中,剑刃冲内,将剑递与落月道:“无心之失,小轩主不必放在心上。”
  小福瞪了龙晴一眼道:“你连金戈洗月轩的落月小轩主也敢得罪,真是孤陋寡闻。”
  落月满含幽怨地看了龙晴一眼道:“你给我记住了。”剑也不接,扭身就跑。小福忙在后面追过去:“小轩主,你去哪里?”
  龙晴拿着短剑,看着落月的背影,不由叹气。一众壮汉见了自家小轩主受了委屈离开,却是无能为力。龙晴挥手,为这些人解开穴道。
  一名壮汉抱拳道:“在下柳长江,忝为金戈洗月轩外三堂的堂主。今日承蒙阁下手下留情,他日青山不改,咱们总要向公子再做讨教,不知公子可否见告名号。”
  金戈洗月轩是关外三大家之一,与关外唐家、武家牧场齐名。龙晴也想不到自己初到关外,就与金戈洗月轩结了嫌隙。这位柳堂主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要日后寻仇的意思。
  龙晴抱拳道:“我叫傅龙晴,暂在关外镖局落脚。”
  柳长江道:“多谢阁下见告。”看了一眼龙晴手中短剑,又抱拳道:“这短剑是我家老轩主赠与小轩主的兵刃,还请阁下妥为保管,金戈洗月轩改日一定取回。”
  武林人的兵器如同生命,向不轻易离手,况且这短剑又含意重大,此番被龙晴打落拿去,落月焉有不记恨之理,金戈洗月轩又怎能不誓报此仇。
  其实龙晴的性子一向温和,几乎从不曾与武林人士结怨。龙晴也奇怪自己今日似乎有些太随性而为了,以至出手过甚。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得抱拳道:“随时恭候。”
  那些壮汉也齐齐一抱拳,转身离去了。
  龙晴低头看手中短剑,打造得甚为精致,纯金的剑柄,雕刻着繁复的花朵,镶嵌宝石明珠,十分贵重。龙晴不由觉得好笑,今日也不知谁才是那个“强盗”了。
  前行十里,有一个小集镇,镇子不大,也很热闹,镇子中还有一个大大的酒楼,上写“买醉楼”三个大字。龙晴行了过去,早有店伙接过马去。龙晴含笑上楼。 正文 河中紫舟   买醉楼有上下两层,龙晴进了一个雅间,随便点些吃食。不一会儿,小二送上一壶酒来,道:“客官请尝尝,这是本店的佳酿。”
  龙晴以为小二送错了,道:“我未曾点酒。”
  小二忙笑道:“这是小店赠送的。是……是因为您正好是本店第一万名客人,所以赠送一壶好酒。”
  第一万名客人?那还真是好巧。
  小二摆好杯盏,斟满一杯,放到龙晴桌上:“这是本店特酿……米酒,客官一定要尝尝。”
  龙晴看了酒色不禁皱眉,这哪是米酒,分明就是迷魂药酒,而且因为放得量过多,酒色都有些浑浊了。龙晴擅长医术,当然也擅长辩药。
  小二依旧殷勤劝道:“客人,您请尝尝,绝对特色。”
  小二身材健壮,丝毫没有慌张之色,一看就是个老手。这莫非是一家黑店?龙晴虽然不愿多生事端,但如遇上黑店,也不好不管。便道:“你放在这里吧。我一会喝。”
  小二犹豫了一下,点头笑道:“好,您慢慢喝,若有什么需要,只需喊上一声,小的马上来伺候。”然后才点头哈腰地退出去,顺手拉上雅间的门。
  龙晴不由好笑,看那酒色浑浊,哪有胃口去喝。龙晴凝心运功,细细搜索,果真听到隔着的第三间屋子里有人说话,听语音正是那位金戈洗月轩的小轩主落月。
  落月焦急地道:“他可喝了吗?”
  回话的正是给龙晴送酒的店小二:“小轩主,我看咱们的迷魂药粉是不是放得多了一些,酒都混了,他恐怕会起疑心。”
  落月道:“怎么会多,既然是下迷药,自然是越多越好。”
  店小二不敢反驳,道:“是,小轩主说的是。只是这种下迷药的法子好像不太光明磊落。若是轩主知道了,恐怕要责怪小的。”
  落月笑道:“你不用害怕。若是哥哥问起,自然有我担当,你就照着吩咐去做。”顿了一顿道:“这家伙武功极高,我看你还是再给他多送一壶迷药去。”拿出一包药粉来,悉数倒进一个壶内,又用力摇了一摇,道:“你一会在给他送去。”
  店小二忍住笑,应了声是,转身想走,落月又拦住他,有些担心问道:“你说这些迷药的分量会不会不够。”
  店小二道:“怎么会不够,就是一头牛也迷倒了。”
  落月又有些担心:“那不会伤了他的性命吧。”
  店小二道:“这个绝对无妨的,小轩主不必担心。”
  龙晴不由摇头。将短剑拿出,放到桌子上,又放了一锭碎银子,起身离开。他就要去给武修拜寿,实在不愿意多生事端。尤其是这种娇纵任性的大小姐,还是少惹为妙。况且自己已有婚约在身,言行间更应该谨慎才是。
  关外景色壮丽,龙晴有些流连忘返,反正时间尚早,就是傅家镖局也不着急过去,而是信马驰骋,观赏景色。龙晴跃过一片碧绿的草地,前面有条小河,河水清澈,波光粼粼。
  龙晴让马儿饮水,自己坐在河边发了会呆。抬目处,从对岸驶过一条紫色的小船来。船仓是紫色的,船浆也是紫色的,就连船上的帆也是紫色的,这些紫色又深浅不同,令小船看起来颇具生气。只是船上无人划桨,小船顺水而行,颇显自在。
  龙晴看着紫色的小船飘荡在暮色中,心里觉得柔柔暖暖的。同时也生起一丝好奇之心。他微微一笑,纵身而起,飘落船上。小船本在河中心,离岸边有五六丈的距离,可是龙晴只是轻轻一步,人已经到了船上。
  龙晴飘落船上,船纹丝未动。龙晴站在船头,看着船仓悬着一方紫色的布帘。抱拳道:“冒昧打扰,还请主人见谅。”
  船仓内有人哼了一声道:“你来都来了,还客气什么。”
  龙晴一笑,弯腰挑起紫色的布帘,行了进去。
  行进仓内,龙晴顿觉眼前一亮,这仓内居然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地板,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屏风,连布帘的这侧,也是白色的。船仓的窗棱也漆成了白色,雕刻着一朵朵白色梅花。
  一个一身淡紫色罗裳的少女背对着自己站在仓内,裙角轻扬,看来摇曳生姿。
  龙晴嘴角略过一丝笑意:“姑娘的小船,倒是颇雅致。”
  少女转过身来,一个浅浅的酒窝在腮边绽放,明眸慧婕,长得甚为甜美动人,她咧嘴一笑,两个小虎牙显得很调皮:“多谢公子夸赞。登舟是客,就请小酌一杯吧。”说着话,伸手肃客,一个圆桌上,摆着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
  龙晴笑道:“多谢姑娘美意,我只是好奇这精致的小舟有何样的主人而已,如今既已得见芳容,怎能再冒昧相扰。告辞。”
  “公子请慢。”少女道:“既来之,则安之,公子何必着急走。况且我还有事情要请教公子。”
  龙晴看看少女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洗耳恭听。”
  少女抬了抬手,斟了一杯酒:“公子你看我是什么人?”
  龙晴有些不解。
  少女忽然冷了脸色,道:“我大概还算是不太丑的女人吧。”
  龙晴点头:“姑娘堪称国色天香。”
  少女听了心里十分受用,脸色依旧摆得很冷,道:“你呢,也大概勉强算是不太丑的男人吧。”
  龙晴微笑道:“多谢姑娘抬爱。”
  少女瞪了龙晴一眼,才继续自己的话题,道:“这船上好像并无他人了吧。”
  龙晴道:“好像没有。”
  少女一板脸孔道:“既然没有,你说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于礼何在?”
  龙晴淡笑道:“君子不欺暗室,我与姑娘光明磊落……”
  “这么说,公子自诩是个翩翩君子了。”
  龙晴微笑道:“大概勉强算是。”
  少女道:“好,都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你自诩君子,自然也是如此了。”
  龙晴心里一动,暗想,莫非她没看见我放在酒楼上的短剑吗。便道:“姑娘的佩剑,我已放在酒楼上。”
  少女脸一红,道:“谁与你说什么佩剑……”话一出口,已经警觉道:“你知道我是谁?你认得出我?”
  龙晴一脸黑线,这位姑娘是话本看多了吗?不过是穿男装束发,然后又换女装梳髻,除非故意装作,否则如何会认不出来?
  这少女当然还是落月,她不觉一呆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又道:“你因为知道是我,所以才会上船来是吗?”
  龙晴注目落月不语。落月也看向龙晴,一时二人无语站立,对望凝眸。
  落月的眼睛里,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就融化了。
  龙晴见落月痴痴凝望,也觉心弦颤动,忙移开目光道:“落姑娘既已收到佩剑,龙晴就此别过。”言罢,转身欲走。
  落月见龙晴又是说走就走,不由急道:“你站住……你若是走了,我便再也不理你。”
  龙晴没有停步:“我与姑娘萍水相逢,只怕也没什么再见的机会。”
  落月此话本是情急出口,话一出口,已有所后悔,哪知龙晴竟说出这等绝情的话来,不由愣住,遂赌气道:“不错,咱们本就不识,当然用不着再见。”一拧身子,转了过去,眼泪却已滴滴落下。
  龙晴已是举步行出。此时天色已暗,晚风习习,龙晴暗吁一口气,飞身上岸。
  马儿仍在岸边徘徊,见了龙晴,发出嘶鸣。龙晴用手牵了马,回首河中,紫色的小船在暮色中渐暗。
  龙晴来到傅家镖局,已是掌灯时分。镖局大门仍然未闭,门前两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年卓然侍立。龙晴马蹄声响,两人连忙迎过来,单膝点地,道:“燕云、燕雷见过三叔。”
  龙晴一笑,道:“你们等了很久了。”
  燕云接过龙晴马缰,道:“是,禄总管说三叔下午会到,吩咐我们在门前相候。总管来看了几次,三叔都未到,总管这会都急坏了。”
  有的话燕云可没敢说。他其实是先和燕雨一同守候来着。午饭一过,两小便奉命侍立门外,等着龙晴到来,龙晴迟迟未到,禄伯来门口看了几次,未免心中焦急,便责问燕云二人是否偷懒,没有好好守候,以至错过了龙晴。其实,就算燕云、燕雨不在门前守侯,龙晴又岂有不识自己家门之理。
  禄伯脾气火爆,关外的子弟都很惧怕,燕云诺诺称是,不敢辩驳。燕雨年纪小些,见了禄伯如此,便道:“总管何必着急,三叔既来关外,如何会不来镖局?您何必担心?也许三叔只是赏玩山水、耽误了时间而已。”
  禄伯斥道:“三老爷奉命来给武场主祝寿,哪会没有轻重。”
  燕雨道:“谁说不会,燕文师兄已经来了多时,三叔却还未曾到……。”
  禄伯脸一沉道:“让你好好守在门口,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燕雨委屈地道:“我和燕云哥哥都站了这许久,也没见三叔,没准三叔在哪里歇下了,明天才会到呢。”燕云阻挡不及,燕雨已噼里啪啦说完了。
  禄伯本是心里本正焦急,见燕雨顶嘴胡说,不由气恼,抬手打了燕雨一个耳光,道:“放肆,你还敢顶嘴吗。”
  燕雨挨了打,虽然心中不服,可不敢再说,连忙跪下道:“燕雨知错。”
  燕云只好也跪下道:“总管息怒,燕雨年轻,不知分寸,实在不是有意顶撞您老。”
  禄伯看了一眼燕雨,脸上五个指痕清晰,不由有些后悔,脸上却并不表露,只冷着脸斥责道:“我教了你们多少次,傅家弟子绝不许对长辈不敬,更不许顶嘴,你还敢在身后编排你三叔的不是!到后院跪着去,给我好好思过。”
  燕雨满腹委屈,却不敢辨说,应了声是,自去后院受罚。
  禄伯看燕云道:“你仔细看着。”燕云忙应声是。
  禄伯这才进院里去了。不一会,燕雷走出,对燕云一躬身,站到大门右侧。 正文 傅家镖局   龙晴和燕云往里走,走过前院,穿过角门,进了中院。院子正中是一大片平整的沙地,乃是当作练武场用的。沙地四周有青石铺成的小道。小道旁边种有一排大树,枝叶繁茂,树冠苍天。
  禄伯已经带着四五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起迎了出来,见了龙晴,道:“三老爷,您可到了,想死老奴了。”
  龙晴忙道:“龙晴迟来,让禄伯惦记了。”
  禄伯笑道:“晚来一时半刻有什么关系。”一屈双膝:“老奴给三老爷请安。”
  龙晴忙双手一扶,禄伯没跪下去,龙晴道:“禄伯快请免礼。若是大哥知道我如此受了禄伯一礼,怕不跪折我的腿。”
  禄伯笑道:“大老爷太抬爱老奴兄弟了。”
  龙晴对禄伯躬身道:“龙晴给禄伯请安。”
  禄伯忙扶龙晴道:“三老爷可是折煞老奴了。”又一叠声问道:“大老爷和诸位老爷可好?家里一切可好?”
  龙晴含笑道:“一切都好。一会龙晴慢慢向您禀告。”
  那些与禄伯一起迎出的少年早都齐刷刷跪在地上,这当便一起叩首道:“弟子见过三叔。”
  龙晴笑道:“大家免礼。”这些少年站起来。龙晴挨个瞧去,道:“怎么不见燕雨。”
  燕云道:“燕雨犯了错,在后院罚跪呢。”
  龙晴笑道:“燕雨这爱闯祸的性子到是与燕杰无二。”  
  禄伯对燕云道:“你去吩咐他起来吧。让他来给三叔好好磕个头。”
  进了大堂,龙晴不肯上座,便和禄伯一起坐在下首,却仍是让禄伯坐了左首,自己在右首相陪。不一会,燕雨红着脸,端茶进来,给三叔磕头。
  大家叙了会闲话,禄伯让燕云等弟子退下。
  龙晴见禄伯神色凝重,似乎有话要说,便一边递茶与禄伯,一边道:“禄伯有话请讲就是。”
  禄伯沉吟一下道:“三老爷可知道关外金戈洗月轩?”
  龙晴听得心神一颤,道:“知道不多。”只将落月带人假作强盗行劫的事说了一遍,却未说及在买醉楼和河中紫舟上的事情。
  禄伯轻叹了口气道:“这事有些复杂。”
  金戈洗月轩坐落在关外赫兰峰上。有百多号人马,轩主名叫落阳,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落阳还有一个胞妹落月。创建金戈洗月轩的人,是其父落风。落风本是西夏的一个王爷。在赫兰峰打猎时,与一名避祸塞外的中原女子一见钟情,便在这赫兰峰上建了一座宫殿,与她结为恩爱夫妻,并生下落阳。
  落风其时已年近四十,他的几个王妃均无所出。如今喜得贵子,就连西夏的王宫也不回去了。再过得几年,落月出世。夫妻二人更加情深义重。
  落月未及满月。西夏与中原开战。落风接到西夏皇室密诏,让他火速赶回西夏听命。落风顾及爱妻和子女,不愿与中原为敌,可是身为西夏王爷,又不能不遵皇命。
  落风夫妻自尽。临死前,遗命落家子弟既不可与西夏为敌,也不可与中原为敌。故此,金戈洗月轩虽在关外,却一向中立,并不参与宋夏纷争。
  前些日子,落阳备了厚礼,来武家提亲,竟是要迎娶武家的大小姐诗儿。禄伯说到此处,龙晴不由大奇,诗儿如何会与落阳相识?
  龙晴与诗儿的婚约还是傅青书在世时所订,那时诗儿刚刚出生,龙晴也不过才两三岁,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却并不多。武修辞谢了落阳,将诗儿已有婚约一事相告。
  哪知落阳不仅不知礼而退,反倒劝武修与傅家退婚。并声称他与诗儿早已生情,自已非诗儿不娶,诗儿也非他不嫁。武修听了大怒,将诗儿关在家里,将落阳赶了出去。
  昨天上午,落阳又派人送来重礼,虽悉数为武家退回,但是明日武修大寿,落阳恐怕仍是要来闹事。
  禄伯瞧龙晴就是听到此处,也还是面容不变,心里不由叹气,看来这事情果真如诗儿所说,三老爷于诗儿实在没有半分儿女情意。
  禄伯只好问道:“三老爷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龙晴虽然与诗儿没有男女之情,但是诗儿名义上毕竟还是他的未婚妻,如今私下与人有染,总也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虽然,实际上,龙晴确实有几分庆幸。
  只是这神情自然不能表露,龙晴装出沉重的样子道:“您可曾禀了大哥吗?”
  禄伯摇头道:“此事关乎武家颜面,咱们虽然清楚,但是却不便向大老爷禀告。”
  武家与傅家本是儿女亲家,傅家镖局在关外做生意,与武家也有些往来。而武家发生的事情,傅家镖局不可能不知。可若是武家未向关内通告,傅家镖局却不便私传信息,若是传到武修耳中,恐怕解释不清。
  傅龙城也不喜欢多弄是非之人。况且诗儿与落阳之间是否真有私情,外人并不得而知,武家既然不承认落阳所说,禄伯就更不便向关内通报。这因果,龙晴也明白的。
  龙晴明日去武家拜寿,若是落阳来了,该如何自处?落月本是落阳的妹妹,他又该如何对待?龙晴转念又想,自己想这些事情做什么,自己想做什么真能由着自己的心性去做吗?
  龙晴半天无语。
  禄伯再次问道:“此事,三老爷如何打算?”
  龙晴道:“还请禄伯教我。”
  禄伯迟疑了一下道:“有句话,哎,老奴却是不敢询问三老爷。”
  龙晴道:“禄伯言重。有话尽管直说就是。”
  禄伯道:“如此,老奴放肆了。三老爷与诗儿小姐的婚约是老爷生前订下的。”
  龙晴恭容道:“是。”
  禄伯道:“诗儿小姐禀性温柔,倒是个好姑娘。”
  龙晴轻叹了口气。
  “只是三老爷与诗儿小姐之间,似乎并没有男女之情?”禄伯终于问出了这最想问的一句话。
  “我其实一直把诗儿当妹妹看。”龙晴也终于说出这句话来,倒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禄伯点头道:“既然三老爷这样说,老奴也就敢说了。其实前些日子,诗儿姑娘曾来求过老奴,希望能婉托老奴向大老爷提出取消婚约。老奴未敢答应。”
  龙晴不由扬眉,想不到诗儿竟还有这般胆量。诗儿虽然性情温柔,却是外柔内刚。她既然来求禄伯,就已是打定了主意,非落阳不嫁。
  看来落阳并非一厢情愿,他确实与诗儿互有情意。关外地方不大,金戈洗月轩与武家牧场有交集,也很正常,尤其是诗儿与落月结拜为姐妹之后,诗儿与落阳就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并日久生情。
  禄伯叹气道:“老奴虽承大老爷抬爱,镖局里的事能拿些主意。可是兹事体大,老奴怎敢开口。”
  龙晴想起大哥严厉,也是摇头轻叹。
  禄伯道:“落阳落轩主,老奴也见过,是个淳厚少年,对诗儿小姐也是一网情深,只是……”
  正在此时,突听门外有一清朗语声道:“燕云有急事告进。”
  燕云进得内堂,对总管和三叔欠身一礼:“有人求见总管和三叔。”
  禄伯蹙眉道:“到底是何人求见。他又怎么会知你三叔在这里?”
  燕云道:“是个名叫小福的孩子。”
  禄伯眉头一皱,燕云忙道:“小福说他是来替武家牧场传信救人的。若是耽误了时辰……”
  武家牧场与关外镖局关系匪浅,有急事求助,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若真是武家牧场有事,又怎会派一个小孩子过来传话?。
  禄伯看了一眼燕云道:“你倒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燕云脸一红,道:“弟子本不敢来打扰,可是小福说,被人抓走的姑娘与三叔关系匪浅,若是有什么闪失……”
  禄伯脸色一沉,燕云下面的话不敢再说。燕云、燕雨、燕雷、燕电是关外镖局,禄伯手下最得力的弟子,平素,禄伯的管教也尤为严厉。
  龙晴笑道:“既然来了,禄伯就见见吧。”
  禄伯见龙晴如此说,便道:“让小福进来吧。”
  燕云躬身领命。
  龙晴突然道:“你等等。”
  燕云忙停步,欠身道:“三叔有什么吩咐?”
  龙晴一笑,道:“这个小福你可认识吗?”
  燕云听了,脸上一红,道:“不敢瞒三叔,认识,而且,而且……”
  禄伯一听,道:“我说燕云做事一向稳妥,今天举止失仪,原是另有隐情。”
  燕云听得身形一颤,忙屈膝跪地,垂首道:“燕云擅专,还请总管和三叔责罚。”
  禄伯哼了一声。
  龙晴道:“你说而且什么?”
  燕云禀道:“小福本是个孤儿,很与弟子投缘,弟子怜他身世,就答应收他为徒。”
  此言一出,龙晴不由一愣。禄伯听了,脸色一沉:“燕云,你的胆子不小。”
  燕云道:“弟子知错,弟子是想等过几日总管过寿之时,再向总管禀请定夺的。”
  禄伯冷哼道:“你真是有了出息,竟学会先斩后奏了。你已经答应了他,还用禀请我定夺吗。”
  燕云看了龙晴一眼,鼓起勇气道:“弟子不敢。只是府里的规矩并未规定不准弟子收徒弟,所以燕云以为总管当不会反对。”
  禄伯脸一沉:“你这是拿府里的规矩压我?”
  燕云头一低道:“燕云不敢。”
  禄伯道:“你这事先放过一边,你让小福进来吧。”
  燕云叩首退出,不一会转回来,带进来一个小男孩,正是龙晴曾见过的,与落月一起“拦路行劫”的那个小福。
  小福很乖巧,进得内堂,头也不敢抬,扑通一跪道:“小福给三爷爷、总管爷爷请安。”
  龙晴不过二十岁多些,只是辈分大些,平时当叔叔是当惯了的,这次给人叫爷爷还是头一次,不由微微一笑。 正文 领命救人   禄伯却板着脸道:“是谁教你这样称呼。”
  小福小声道:“小福叫错了吗?小福听燕云叔叔说,您虽说是府里的总管,待他和燕雨等叔叔却如严父一般,所以小福叫您总管爷爷。”
  这小福也是个爱说话的孩子,禄伯问他一句,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禄伯很是喜爱这孩子的伶俐劲,听燕云将他比作“严父”,心里很是受用,抬头看了燕云一眼。燕云侍立一旁,垂手而立,不敢稍动。
  小福是个孤儿,住在一个破庙里,常被地痞恶霸欺负,后被燕云所救。“燕云叔叔是个好人,他教训坏人,很有本事,小福想拜燕云叔叔为师,也变得有本事,还能教训坏人。”
  禄伯听了不由蹙眉。
  “而且,小福想,等小福有了师父,就等于有了爹爹,还有总管爷爷,还有燕雨师叔……就有很多很多家人了。”
  小福的这句话,说得淳朴真挚,立时打动了福伯的心。福伯轻点了下头,问龙晴的意思。
  龙晴笑道:“禄伯作主就是。”
  禄伯这才看了眼燕云道:“你既要收徒弟,就要好好教养于他,莫辱没了傅家的家风。”
  燕云听了,忙欠身道:“是,燕云一定严格管教。”
  小福听了喜道:“谢谢总管爷爷。”忙转身跪向燕云,高声道:“小福给师父叩头。”说着话,已经对着燕云砰砰地磕头下去,眼泪也流了下来。
  燕云其实也才十七八岁,没有做师父的经验,他很有些窘迫,只对小福道:“好了,在总管和三叔面前不可失礼,快把眼泪收了。”又摆出做师父的威严道:“尊长面前,你这样哭哭啼啼地成和体统。你不是有要事禀告,还不快说。”
  小福忙擦了擦眼泪,道:“是,小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呢。”
  禄伯道:“小福,你起来慢慢说吧。”
  小福从进得内堂来一直跪在地上,这会听得禄伯吩咐,便道:“是,小福谢谢总管爷爷。”然后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上面。
  禄伯这才看着这孩子的正脸。小小年纪,一张脸长的很俊,眼珠灵活,一副慧捷的模样,心里更加喜欢。
  小福看了一眼禄伯,只觉禄伯很是慈祥,心里还有些纳闷,为什么燕云师父好像很怕这个总管爷爷,然后一看龙晴,眼睛睁的老大,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燕云斥道:“没规矩,怎么和三叔这么讲话。”
  小福忙退到燕云身侧,道:“他就是您的三叔,我的三爷爷?”
  燕云瞪眼道:“什么他他的,说话这么没规矩,要讨打吗?”
  小福忙道:“小福不敢,小福说错了,是他老人家。”
  龙晴笑道:“小福,你有什么要事要禀告?要我们去救什么人吗?”
  小福偷偷拿眼看了龙晴一眼道:“本来是要去的,可是,可是您现在是咱的三爷爷,就,就不用去了。”说完,又偷偷拿眼瞄向燕云,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燕云听了,再也忍不住,挥手敲向小福头顶,斥责道:“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做了什么好事?还是又故意说谎骗我?”
  小福辩解道:“小福没有去做坏事,小福是拔刀相助……”
  燕云一听,巴掌又扬了起来。龙晴用目示意,阻止燕云,对小福道:“可是有人让你来谎报救人,你如今已认了师父,却不想再谎言相欺是吗?”
  小福万分佩服地看着龙晴道:“三爷爷,您说的正是。”
  龙晴笑道:“我再猜一猜,让你来求助的人还是一位姑娘——武家牧场的大小姐武诗儿?”
  小福连连点头,对这位三爷爷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福在遇到燕云前,曾在武家牧场打过零工,武家牧场的大小姐武诗儿待他十分亲切。小福认识燕云后,还是诗儿保举小福拜燕云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燕云真同意收小福为徒,小福就不用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流落江湖了。
  小福为此十分感谢诗儿,自然愿意帮诗儿做事。好比上次去帮着落月“抓”龙晴;还有这次,来镖局“谎报军情”。
  “诗儿阿姨说,既然还没认师父,偶尔犯点小错,算不上是欺师之罪,而且师父大人有大量,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以后她会向师父说明的,所以小福就来了。”
  燕云不由恼怒,这个小东西,倒是很听别人的话,还指望我“大人有大量”呢?
  小福怯怯地看了眼燕云,才接下去道:“哪知来了之后,竟蒙师父收录为徒,故此,故此小福可不敢说谎了。”
  龙晴笑道:“你不用怕,你把诗儿教你说的话说上一遍。”
  小福道:“是。诗儿阿姨说让我来府中求见总管爷爷,谎说她给给翻江七鬼抓去了,请总管爷爷和三爷爷去救。”小福又马上补充道:“其实给抓去的人是落月小姨,因为落阳叔叔有伤在身,无法相救,所以才想这个法子的。”
  禄伯蹙眉道:“翻江七鬼怎么会和金戈洗月轩结下梁子?”
  龙晴对燕云道:“燕云,你领小福先退下去吧。”又道:“小福年幼,府里的规矩你慢慢教他。”
  燕云躬身应是,施了一礼,退了出去。小福连忙跟在燕云身后走了。
  龙晴问禄伯道:“禄伯,此事该如何处理。”
  禄伯道:“翻江七鬼在关外颇具恶名。只是他们只在江上活动,水上工夫不弱,从不上岸作乱,故此一直与陆地的英雄相安无事。怎会劫持了落月那个丫头呢。”
  龙晴心中蓦地想起,那河中摇曳的紫色小船。
  禄伯道:“本来落月与诗儿、珠儿是结义姐妹,咱们理当予以援手。只是现在情势微妙,若是传到武场主耳中,只怕将来解释不清。”
  龙晴当然明白禄伯的顾虑,轻轻点头,静听禄伯下文。
  禄伯道:“不过,翻江七鬼各个都是色中恶鬼,落月姑娘落到他们手中……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然后对龙晴拱手道:“如此,老奴想偏劳三老爷走一趟吧。”
  龙晴忙道:“禄伯言重了,有事龙晴自当效劳。”
  禄伯道:“诗儿姑娘来求老奴援手义妹,老奴自当尽力。只是老奴身手怕不能与翻江七鬼抗衡,耽误了救人大事,老奴斗胆请三老爷替老奴跑一趟,务要救出落月丫头为好。”
  禄伯此言,无疑将责任全揽在自己头上。龙晴心里十分感激禄伯心意,恭谨应是。
  禄伯又道:“翻江七鬼恶名昭著,三老爷手下不必容情。”
  龙晴生性不喜杀人,闻言有些踌躇道:“禄伯,那翻江七鬼都有可死之处吗。”
  禄伯道:“翻江七鬼,为人阴险,睚眦必报。三老爷若是存了好生之德,只怕遗患无穷。有时候做事不可存妇人之仁。”嘱咐过龙晴,禄伯又扬声吩咐燕雨进来。
  燕雨进得内堂,躬身道:“总管,三叔。有何吩咐。”
  禄伯道:“给你三叔引路,去寻翻江七鬼。”
  燕雨喜道:“三叔要寻那翻江七鬼的晦气吗。”
  禄伯瞪眼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三叔不过是代我前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不可多事,知道了吗。”
  燕雨道:“是。”
  龙晴道:“那龙晴先去了。”
  禄伯道:“有劳三老爷。三老爷一个人去,办完事,还请一个人回,速战速决,免老奴挂念。”
  龙晴知道禄伯话中之意,杀了七鬼,救了落月,却不能漏出形迹,更不能将落月带回府中,点头答应。
  燕雨引着龙晴出府,再行出数里,已是山野空旷,四处无人。燕雨笑道:“三叔恕燕雨放肆了。”
  龙晴道:“你尽管施展。”
  燕雨暗提一口气,突然展开身形,像西方弹射而去,去势如虹,身轻如燕。
  龙晴一笑,暗中赞道,燕雨这孩子在轻功身法上果真有天赋。也纵身追去。燕雨想要在三叔面前好好露上一手,故使出全身解数,全力狂奔。盏茶时间,已跑出一二百里。转瞬到了江边。
  龙晴面带微笑,却是在他身后一步左右,如影随形。燕雨停下身来,虽未气喘连连,已是额上见汗。龙晴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风度翩翩。
  燕雨泄气道:“三叔轻功高绝,燕雨实在难及项背。”
  龙晴笑道:“燕雨不可妄自菲薄。你如今的成就在江湖中也算得是高手了。”
  燕雨立刻笑逐颜开,喜道:“上次得了三叔指点,燕雨受益非浅。燕雨也刻苦练习来着。如今镖局里的师兄弟无人能出燕雨其右。只是总管不许咱们在江湖上走动,也没有机会与他人比试。”
  龙晴笑道:“学无达者,你可收敛些,若是给禄伯听到,小心挨板子。”
  燕雨吐了吐舌头道:“这话我自然不敢在总管面前说起,最近他老人家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呢。”
  龙晴不由略沉肃了脸。龙晴性情虽然温和,却也不会随意放任弟子对长辈无礼。
  燕雨忙认错道:“燕雨知错。”
  翻江七鬼住在江心的一处小岛上,离岸边尚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龙晴虽然略通水性,却没有要游水渡江的打算。此时天色已暗,江面上已无其他船只踪迹。
  燕雨调皮一笑,钻到岸边的芦苇深处,不一会,划出一条小小的船来,“三叔请上船。”
  龙晴轻点足尖,飞身上船。船身狭宰,却也很轻快。燕雨运浆如飞,往江心划去。 正文 翻江七鬼   月亮已高,江上薄雾袅袅,目力所及不过二三十丈远。龙晴内功深厚,能在暗中视物,却是丝毫不影响他浏览江中景色。小舟虽是横越江心,燕雨划来却是得心应手,不一会,远远地可望到江中心有一沙洲地带。
  龙晴凝目望去,沙洲上芦苇重生,望不出什么。燕雨道:“翻江七鬼就住在那沙洲上。他们将房子一半建于地下,地上的部分就淹没在那芦苇丛中了。”
  龙晴看了半响道:“这芦苇丛有些古怪。”
  燕雨笑道:“三叔果真厉害。这片沙洲,又称鬼州。而那片芦苇丛更是不知道长了有几百年,里面通道纵横,是个天然迷宫,这些年上去的人中,就没有活着出来的。还传说这里有鬼吃人。”
  龙晴笑道:“既然有鬼吃人,那为何还有人上去。”
  燕雨笑道:“因为有宝物啊。而且那鬼也不是普通的鬼,据说是极美丽的女鬼,在这里守护一样宝物——红尘笑。”
  “红尘笑是什么?”龙晴有些好奇:“并未听江湖中传言有这种宝物啊。”
  燕雨道:“因为这种宝物并是每个人得到都有用的。传说这种宝物会让相爱的人永远在一起,永世不分开。所以很多痴情却又无法结合的男女,就会在月圆之夜,来到这里,希望能找到红尘笑,好永生都在一起。”
  龙晴听了斥道:“这种传说怎么能信。”
  燕雨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侄儿也是不信的。”指着前面道:“翻江七鬼就住在那里。他们鬼洲边上建了七座小房子,依托着鬼洲的神秘,藏身于此。又刻意将一些误到此处的渔民杀伤,这里平素就更无人敢来了。”
  龙晴道:“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燕雨窘笑道:“燕雨年轻,喜欢四处乱跑。三年前,听附近的渔民说及此事。很是好奇,便拽着燕雷、燕电一起来这里探察过。谁知入了芦苇丛后,转了两个时辰,便迷失了方向。在里面转了一天,精疲力竭,后来实在无法,咱们三人只好用了四叔设计的登天梯,从芦苇丛中飞了出去。”
  龙晴笑斥道:“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既然不识阵法,还敢带着师弟们乱闯。”
  燕雨道:“是,燕雨已经知道错了,而且因为此事,禄总管十分生气,被罚跪了一夜呢。并严命以后再不许来这里了。”
  龙晴当然知道禄伯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但是心中却也难免好奇,自己这半年来跟着二哥研习奇门阵势,如今或可试下身手。这时,小船已快到洲边。
  龙晴命燕雨停船。燕雨窘笑道:“三叔,让燕雨送您上岸可好。”
  龙晴笑道:“你还敢跟三叔玩这鬼心思。上岸去惊动了翻江七鬼,你可是想试试身手。”
  燕雨笑道:“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三叔。”
  龙晴道:“你忘了禄总管的吩咐,我可不敢忘,还不退回江心等候。”
  燕雨听了,知道无回旋余地,只得叹口气道:“燕雨都这么大了,除了和师兄弟们相互过招,还未曾有过机会与别人动手呢。哎,白练了这十五六年的武功。”
  龙晴斥道:“这话给总管听了,又要责你好勇斗狠,你可仔细些。”
  燕雨一吐舌头道:“燕雨知错。”乖乖停下船来。
  龙晴长身而起,横越水面,落到岸上。落足岸上,触足处却是坚硬的石地,并非软沙。只觉这沙洲很大,自己落足的这处,芦苇稀少,似乎被人为毁去。前面是几个奇怪的房子。仅有房顶露出地上,其余部分竟是深埋地下了。
  岛上十分幽静。竟无虫鸣啼叫。龙晴但觉古怪。风中隐隐传来一种淡淡的甜香气息,十分好闻。龙晴不觉用力吸去,忽觉心神一荡,忙自警觉。这香气似乎十分引人暇思。龙晴竟不自觉想起落月那似幽含怨的神情。
  龙晴脸上一红,虽然四下无人,仍觉惭愧不已。知道这香气非比寻常,似乎是从岛中央传过来的。那里却是芦苇重重,望之深邃。
  面前的这七座房子,一般无二,只是左首一间似乎稍大些。龙晴凝神听去,果真隐约有话声从地下传出,十分沙哑难听。
  沙哑嗓音道:“咱们七人本是情同手足,如今为了一个丫头却弄得手足相残,传出去,咱们翻江七鬼哪还有面目在江湖上立足。”
  另一尖锐的嗓音道:“老大这话说的稍嫌晚了些,如今咱们几个都身受重伤,白白便宜了那个丫头。”
  沙哑嗓音道:“咱们自是不能便宜这个丫头。既然咱们兄弟几个争斗下来,不分高下,干脆一齐上,弄了这个丫头,再不用分什么先后。”
  尖锐嗓音道:“老大你说的对。我老四是双手赞成。不知道你们几个有何主意。”却不闻说话声音。
  老四便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咱们就一起上了。”接着听着一些声音,竟是宽衣解带的声音。
  龙晴扬声道:“有客到访。”龙晴此言运内力送出,七鬼虽在地下,却如言在耳,十分清晰。底下立时一片寂静。龙晴跃身上了屋顶,微微用力,那房顶直坠下去,龙晴飘身下落,落入室内。
  这地下室倒也十分宽敞,桌椅俱全,甚至还有一张大床。床正摆在屋子当中。床上有个女子,全身被缚,头发散开,想必是被点了穴道,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龙晴,正是落月。
  围着大床,四周地上或坐或站有七个灰衣人。
  七个灰衣人俱都长得十分丑陋。左侧站立一人,只有左眼,牙齿外翻,另几人也均是独目或是没有鼻子,或是少了耳朵,虽然四肢惧在,面部五官总是少了一样、两样。
  右侧一人,缺了双耳,脸部肥大,一开口,声音尖锐,正是翻江七鬼中的老四。
  原来这翻江七鬼不仅容残,而且只有老大、老四能说话,其他五人都是聋哑之人。
  老四呵呵一笑,道:“哪里来了这么年轻英俊的后生,倒比这小丫头更有几分姿色。”
  龙晴听得眉头暗皱,这翻江七鬼果真令人讨厌。
  龙晴道:“诸位若是翻江七鬼,我就是来救这位姑娘的。”
  左侧之人嘿嘿笑道:“好大的口气,敢到咱们翻江七鬼手中救人。”正是先前说话的老大。
  地下一人,突然跃起直扑龙晴双腿,张开大嘴,白牙森森,往龙晴腿上咬去。
  龙晴身形一晃,来到大床前,探手一拂,落月身上绳索俱断,被点的三处穴道也解开了。
  刚才龙晴一眼,已经瞧出落月并未受伤,只是手足穴道和哑穴被制而已。
  一招扑空的正是翻江七鬼的老七,他长相还算英俊,只是脸色惨白,双眼下垂。他见龙晴站到床边,突然张嘴呜呜了几声,一口牙齿竟全是尖尖的,闪着亮光,口内一条断舌,仅有寸长,上下颤动,看来很是恐怖。
  落月活动一下手脚,从床上跳下来,站到龙晴身侧,对老七道:“你这个丑妖怪,还想娶姑奶奶为妻,等你舌头长出来在说不迟。”
  老七一听,脸色更白。却突然闭嘴,只是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落月,再看向龙晴。
  落月道:“你还不快些替天行道,杀了这七个恶心的东西。”
  龙晴知道落月被抓,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只是这翻江七鬼,惧都是残疾之人,若是骤下杀手,龙晴却有几分不忍。
  七鬼老大忽然阴森森地笑道:“像阁下如此英俊的人物,就这么死在这鬼洲之上,实在是可惜了。”话音未落,七条人影直扑龙晴。这七人有人用刀,用人用锤,用人用牙,还有人扔出二十几枚淬毒细针,惧是要命的攻势。
  龙晴身形一转,足间轻点,左手一带落月,从七人围攻之下安然转出。
  七鬼全都扑空,也齐聚一处,七鬼老大,见七人合势一击,居然不中,心声惧意,仍是怪笑道:“看不出阁下还真有两下子。”话音一落,七鬼再次联手攻出,比方才更过凌厉。
  可惜他们遇见的是傅龙晴。七鬼人影霍霍,虽然武动颇具声势,竟不能攻到龙晴身前,龙晴招式精妙,五十招后,七人全都挂了彩,甚为狼狈。
  落月见龙晴武功如此高强,心里十分高兴,道:“你们这七鬼,马上就会名副其实真的做鬼了。”
  七鬼老大,突然怪啸一声,几人俱停下手来,退了开去。
  龙晴立于原地,并没有出手相拦。
  七鬼老大身中两刀,血流不止,却也不包扎,只是躬身道:“阁下武功令我等佩服,七鬼兄弟认输。”
  龙晴想不到七鬼突然俯首认输,一时没有说话。
  落月道:“认输就完了,哪有那么简单。翻江七鬼也算是江湖成名人物,如此没种,真是让人笑话。”
  另外六鬼听了落月的话,俱都面色一变,想要再冲上来,却被七鬼老大阻止。他对落月抱拳道:“姑娘你误入咱们的地盘,咱们将姑娘抓来,虽不礼貌,可是并未对姑娘不利,姑娘何必赶尽杀绝。”
  落月脸一红道:“什么叫未曾不利,你们,你们实在可恶,绝对饶你们不得。”
  七鬼老大道:“我们兄弟因肢体有残,常受人欺凌耻笑,我们若没有些非常手段,江湖上只怕早已没有我们兄弟的容身之处了。” 正文 舍血相救   龙晴听了七鬼的辩驳,虽然强词夺理,也不是全无道理。
  如今七鬼俱都受伤,可是却无人□□包扎,只是默默立于原地,等着鬼老大的主意,倒也都算得上是条汉子。
  鬼老大见龙晴不语,便道:“咱们与这位姑娘虽有嫌怨,但是与阁下并不相识,不知是否咱们兄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还请见告,咱们就算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落月在旁插言道:“你们这些坏人今日是恶贯满盈而已。”
  鬼老大哈哈一笑:“想不到咱们兄弟几人竟能劳动阁下大驾,阁下可否见告真实名号,让咱们兄弟能铭记阁下盛情。”
  龙晴道:“我叫傅龙晴。”
  七鬼闻言,面面相觑,却是都不知龙晴为何人。
  鬼老大道:“阁下的名号咱们却是耳生的很。既然阁下定要咱们兄弟性命,咱们兄弟自当奉陪。只是咱们兄弟见到阁下之前,有些误会,故此伤了些元气,不知阁下可否另赐时间,让咱们兄弟能全力一搏。”
  鬼老大说话时候,后面几鬼竟像突然改变了心意,齐齐拿出伤药包扎。
  只是这七鬼的伤药有些奇怪,竟都是一些粉末,拿出后,这些粉末立刻在空气中飞散。竟隐约有些脂粉的香气。落月突然头一晕,心跳加速起来。
  龙晴则眉头一皱道:“想不到翻江七鬼对敌,竟然会使用这种卑下的手段。”
  七鬼老大哈哈怪笑道:“咱们七鬼只求杀敌,哪管什么手段。这蚀情粉既是□□又是媚药,蚀骨消魂,死也逍遥。你该感谢咱们七鬼,能死在此药粉之下,是武林中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就等着那□□的快活吧。”
  落月突然婴咛一声,向龙晴怀里靠来,脸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无限深情。
  龙晴挥手点了落月穴道,将落月轻轻抱起。七鬼呼啸一声,再次攻上,龙晴下手再不容情,但闻砰砰几声,七鬼中人倒下去五人。只有鬼老大与老四未倒,老四单腿支地,强自用刀支撑,鬼老大嘴角鲜血汩汩而流。
  鬼老大惊惧地道:“你,你竟还可以运功,你竟不怕蚀骨毒粉吗。”
  龙晴道:“让你们失望了。我的确不惧任何□□。”
  鬼老大见龙晴气定神闲,的却未有中毒迹象。心内惊惧不已。眼珠一转,道:“即使阁下不怕,这姓落的丫头可没那么幸运了。”吐出一口鲜血,道:“咱们就用解药跟你交换兄弟两人的性命,如何。”
  龙晴叹口气道:“落姑娘所中之毒,不劳挂心。两位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龙晴要下杀手了。”
  龙晴医者心,平素只救人,想要杀人,总要走足够的理由。这些人若是遇到龙星,早死了九九八十一回了,还用等他们再使什么手段。
  鬼老四听了,突然怪笑起来,道:“鬼老大何必多言,咱们翻江七鬼平素做过多少坏事,这是报应临头。就是死,也不做摇尾乞怜之人。”又对龙晴喝道:“咱们技不如人,自当应命,阁下只管来取便是。”
  鬼老大突然泪流满面:“老四,是为兄的对不起你们了。”
  鬼老四又吐出几口鲜血道:“大哥何出此言,咱们兄弟志同道合,生亦相携,死亦同赴,也是一桩美事。兄弟先行一步,恭候大哥。”说着话,将手中钢刀扎向自己腹中,仰面倒下。
  鬼老大悲呼一声老四,直扑过去,半抱起鬼老四的身体,痛哭失声。
  想不到“翻江七鬼”虽然恶名昭著,但兄弟之间倒也是颇有情意,如今七鬼只余其一,又身负重伤,也无法再继续为恶江湖。龙晴心里叹息一声,准备饶过他的性命。
  鬼老大抚尸痛哭一会,收住哭声,道:“姓傅的,你杀死咱们兄弟七人,咱们做鬼也饶不了你。”
  龙晴冷冷地道:“翻江七鬼,恶名昭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鬼老大哈哈怪笑道:“不错,咱们七鬼是死得其所。只是由你这少年英杰与那落家小妞相陪,也是一大快事。”言毕,忽然将手中鬼老四的尸体向龙晴抛来。
  龙晴目光一错,已瞥见鬼老大在地上拉起一个铜环,铜环一动,立刻传来机关声响。
  龙晴心念一动,突然长身而起,直冲屋顶。鬼老大扑过来欲抓龙晴双腿。龙晴左手抱着落月,右足一点,正中鬼老大头顶,鬼老大如断线的风筝般直掉了下去,但听“轰”地一声,几间房子同时爆炸,有如石破天惊,一瞬间,飞沙走石,火光四起。
  原来这七处房子下均都密布火药,鬼老大借鬼老四之死,拉动机关,意图与龙晴同归于尽。龙晴警觉,纵身飞起,脚下已然爆炸。龙晴暗吸一口真气,借脚下空气冲击之力,向更高处再跃,竟似登天梯一般,直入云霄,身法之轻之美,早已突破人类极限。
  龙晴为躲爆炸,抱着落月腾空而起,直向岛中心落去。这一起落,有十几丈之远,再落下时,已到了岛的中心地带。底下黑漆漆的芦苇丛,分外神秘。
  龙晴飘身落下,立于一支芦苇上,如蜻蜓般,凝立不动。身后的爆炸声仍断续传来。怀内的落月脸色绯红,虽被点了穴道,仍然身体发烫,口中发出令人心醉的呢喃声。
  龙晴凝目看去,芦苇丛繁密深邃,都有一人多高,在风中摇曳不止,如巨幅波浪。摇曳间,可见细密的弯道曲折迂回,若隐若现,断续相连。
  他选中一处□□,默默用目光探寻,那终点竟似乎直通地下,一瞬间,似乎整个芦苇丛变成一个向中心无限循环旋转的一个圆,龙晴只觉心神一颤,几乎想奔圆心而去。
  怀中的落月忽然扭动了一下身体,龙晴忙收回心神,对这个神秘的芦苇丛暗暗称奇。但是现在并不是探险的好时机。龙晴飘身落入芦苇丛中,忽觉眼前景色一变。立身之处,一条白沙的蜿蜒小径,直通向芦苇深处。
  他克制住自己欲沿路探索的念头,轻轻将落月放到地上。一阵好闻的香气立刻传来。正是他初上岛时闻到的。此时的香味越见浓烈,让人忍不住想仔细嗅嗅。而香味似乎就来自路的前方,让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龙晴深吸一口气,本想稳定心神,哪知却因此心神一荡。月下的落月看起来分外诱人。龙晴暗叹,自己向来坐怀不乱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轻轻拍了一下落月,落月应手而醒,双颊绯红,抬眼看到龙晴,突然张手扑去。
  龙晴随手折了一支芦苇,放入落月手中:“你可认识我吗?”
  落月只觉心跳如飞的一般快,而面前的这个男人,自己是那么想扑入他的怀中,亲亲他弯弯长长的睫毛:“你是傅龙晴。”
  龙晴道:“落姑娘,你中了毒,不可妄动。”
  落月摇头道:“我没有中毒,我只是想让你抱抱我。”手中芦苇滑落,又扑向龙晴,只想扑进他的怀里。
  龙晴道:“落姑娘,你所中的毒十分霸道。如若拖延,会伤及你性命。性命攸关,在下不拘小节了。”
  落月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喃喃道:“你抱抱我就好。”
  龙晴不再拖延,伸手握住落月的双手。落月双手被握,心神更荡,用力往龙晴怀里钻去。龙晴微运内力,内力源源从手心输入落月体内。落月原本觉得身体燥热难当,这会突然清醒一些。龙晴见落月眼神微明,收了左手,将左手以手心按向落月双唇,同时道:“吸。”
  落月双唇突然被龙晴微温的手心按住,不仅一呆,随即感觉唇边冰凉,有甜甜的略带些腥气的液体流进嘴里,连忙用力吸允,并咽了下去,液体分外香甜,落月不由连吸了几口,不知龙晴给她喝的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是龙晴用内力将体内纯阳之血逼出掌心为落月解毒。龙晴曾服食过麒麟神血,体内之血能解百毒。他虽有傅家解毒灵单在身,可是蚀情粉之毒不同于普通□□,余毒未清的话,可以改变人的心性,使贞洁烈妇变成□□之人。龙晴不敢用落月冒险,故,宁愿舍血相救。
  爆炸声已停,燕雨焦急的声音隐约传来:“三叔。”燕雨本在江心守侯,忽然看到鬼洲上火光冲天,爆炸声响,强烈的冲击使得水波荡漾,几乎要将小船掀翻。
  燕雨稳住小船,不顾依然砸落的石块,将小舟迅速向鬼洲靠拢。
  落月贪婪地允吸着,已经喝了六七口之多。
  “足够了。”龙晴一收内力,血不再流出。落月却仍意犹未尽,双手抓住龙晴手掌,不肯放开。
  龙晴轻轻抽了抽手:“落姑娘。”落月轻“恩”了一声,却还是贪婪地用嘴在龙晴的掌心处连连吸允,并用舌头舔了几下。
  龙晴手心痒痒的感觉滑过全身,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龙晴深吸一口气,点了落月穴道,将落月抱起,纵身飞过芦苇丛,落到外边。身形刚落,一条人影已经嗖地掠到身前,正是燕雨。
  “三叔,你没事吧,吓死燕雨了。”燕雨看见三叔,欢喜地喊道。
  龙晴一笑道:“三叔没事。”再看江边,不由一惊。原本七鬼居所如今已成一片汪洋。炸药威力十分巨大,竟将那一片陆地都毁去了江水汹涌,再看不出丝毫的房屋痕迹。
  燕雨吐舌叹道:“这翻江七鬼果真狠毒,居然还留有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这一手。”
  龙晴笑道:“没规矩。你说三叔是鱼是网还是石头啊。”
  燕雨听了,这才知有口误,陪笑道:“燕雨失言。”看了龙晴怀中佳人:“落月姑娘没事吧。”
  龙晴抱着落月,在燕雨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话,快回去吧。禄伯等久了可会骂人。” 正文 武家贺寿   龙晴抱着落月进了镖局,大堂内灯火通明。禄伯果真在等着龙晴。龙晴面上一红,抱着落月进了大堂。大堂内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几个精致的下酒小菜。禄伯正在端详九龙翡翠杯。看龙晴抱着落月回来,迎上几步。
  龙晴先将落月轻轻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对禄伯道:“禄伯,龙晴缴令。”
  禄伯看看落月,又看看龙晴,眉头微皱道:“三老爷可将那翻江七鬼悉数杀了吗?”
  龙晴应是。禄伯微责道:“三老爷,老奴临出门时,曾嘱您要一人回来。”
  龙晴脸一红道:“非是龙晴故违禄伯吩咐,只是落姑娘中了蚀情粉,需要救治。”
  “蚀情粉?”禄伯有些惊讶:“三老爷需要何种药物调配解药,我立刻去准备。”
  “不用了。”龙晴微微笑道:“她只需要饮用九龙翡翠杯之酒,即可彻底清除体内余毒。”
  禄伯看了龙晴一眼,在看看落月,道:“既然如此,就请三老爷为落月丫头解毒吧。”
  龙晴走到桌前,提壶斟酒,又拿出一个碧绿的小瓶,倒出一粒丹丸,放入杯中。想了想,又倒出一粒放入杯中,轻轻摇了摇。又运内力,使杯中酒微温,才走到落月跟前,弯腰将酒小心地倒入落月口中。
  禄伯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只是暗中摇头叹息。
  龙晴待落月将那杯酒全都喝了,才站起身来,将杯子放到桌上。
  禄伯道:“这翡翠玉杯,得来不易,六老爷和七老爷还差点丢了小命,实在是个宝贝。”
  龙晴在桌边坐下,先为禄伯斟满一杯酒,笑道:“他们两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最会闯祸。”
  禄伯接道:“可是大老爷竟将此杯作为武场主大寿之贺。对武场主实在敬重万分。”
  龙晴心情有些沉重,应了一声。禄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三老爷明日还要过府为武老祝寿,早些安歇吧。这里的事就交给老奴处理便了。”
  龙晴微欠身道:“禄伯晚安。”不看落月,径直出了内堂。
  燕雨正在门外侍立,见了龙晴出来,忙躬身问安,给龙晴引路往后院去了。
  禄伯这才看着落月道:“你这丫头既然醒了,就过来陪义父喝上一杯。”
  落月睁开眼睛,面色羞红道:“就知道瞒不过您老人家。”乖巧地跪下行礼道:“女儿给义父请安,谢义父为女儿出气。”
  禄伯眼中掠过一丝疼爱神情道:“你这个丫头,最爱闯祸了,快过来让义父看看。”
  落月这才站起,走到禄伯身边道,突然眼泪掉了下来:“义父。”
  禄伯叹道:“痴儿啊,你这是何苦。”
  第二日,龙晴来到大堂上时,禄伯已准备好贺寿礼品正在等候,落月已是不见了踪影。
  禄伯道:“三老爷,见了武场主代老奴请安。”
  龙晴与禄伯辞行出门。门外,燕雨、燕雷、燕电三兄弟正牵马相侯。
  燕雨等人出府办事,很是高兴。龙晴一向随和,他们三人自然不怕,就东问西问一些江湖上的事情。龙晴也笑着一一作答。
  武家牧场已经装饰一新,喜气洋洋,来往客人络绎不绝。龙晴一到,自然被奉为上宾,请到内堂。
  武修穿了寿星袍,正在内堂准备。见了龙晴分外高兴,一面命龙晴起身,一面笑道:“贤婿怎的才来。”龙晴将九龙翡翠杯盏奉上,武修大为高兴。
  正在此时,一名家丁奉上茶来,家丁身材颀长,英俊非常。武修道:“月燕,你来的正好,快来见见,这是老夫的姑爷,大明湖傅家的三老爷傅龙晴。”
  又对龙晴道:“贤婿,莫不要以为只你傅家子弟才是人中龙凤,月燕年纪虽轻,一身工夫恐不在你之下,为人更是稳重有序,帮了老夫不少的忙,你们以后要多亲近。”
  龙晴目光一扫月燕,笑道:“月燕兄。”慌得月燕连忙跪倒:“傅三老爷折杀月燕了。月燕只是武家下人,断不敢当三老爷如此称呼,称呼一声月燕就是了。”
  龙晴一笑,坦然受了他一礼,道:“你起来吧。”
  武修在旁边却是大大称奇,月燕虽是武家下人,除对武修、贾总管较为恭顺外,却是傲骨天生,从未对人屈膝拜见,如今见了龙晴,却神色恭谨,大礼跪拜,更是希奇。而龙晴为人谦和,这次居然任由月燕跪拜,却不阻拦,也是少见。
  武修笑道:“看来向不服人的月燕也有这么恭顺的时候,到叫老夫大开眼界。”月燕神色如常,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道:“场主夸赞,属下微末之技,断不敢在姑爷面前卖弄。”
  龙晴道:“月燕何必太谦,自古英雄出少年,既然武伯父如此推崇,想必你定有过人之处。”
  月燕脸竟有些红了,道:“三老爷您怎么也取笑月燕。”
  龙晴笑道:“你也莫称我什么三老爷,你就像他几个一样,称我一声三叔吧。”
  月燕笑道:“是,三叔,月燕遵命。”再次欠身一礼。
  月燕这声三叔真是叫的纯熟无比。
  其实月燕本就是傅龙城的徒弟,三年前派来武家牧场做事,这件事情除了傅家几个兄弟和福、禄、喜三位管家外,就是府里弟子,也不是都很清楚。
  龙情笑对燕雨等三人道:“你三个给月燕叩头。”
  燕雨三人见了月燕品貌,虽然不由心生好感。闻听三叔让他们给月燕叩头,心中却多少有些大出意外。
  月燕虽得武修厚爱,三叔夸赞,可毕竟只是武家下人,论礼,却不需要行叩头大礼。可是三叔有了吩咐,三人不敢不听,一起对月燕跪下叩头道:“燕雨、燕雷、燕电见过月燕兄。”
  燕雨本以为月燕定然谦让,不会让自己三人真给他磕头,哪知月燕只是虚扶一下,挺身受礼,然后道:“三位请起。”
  燕雷、燕电倒没什么,燕雨可是心里不乐意。他看月燕不过大自己兄弟一两岁的样子,却能坦然受礼,心中难免不平,却不便说出。
  这时,诗儿到了。先给爹爹请安,又来给龙晴见礼。龙晴还了一礼。诗儿虽然强做笑颜,却难掩秀目中的愁苦之色。龙晴不由微微一笑。燕雨等自然对诗儿少不了也跪拜一番,大家正在叙礼。总管贾庭来报,吉时已到,请武修外出奉客。
  武修心情大好,挺步走了出去,诗儿与龙晴左右相陪。
  贺寿宾客见了武修,免不得又是一阵问安和答礼声。更有宾客见了龙晴品貌,夸赞恭维一番。龙晴虽感别扭,礼节上却半丝不差。武修大感面上有光。更是高兴。
  武修再次团团一揖,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武某,武某略备薄酒素菜,各位请用。”
  “金戈洗月轩轩主到贺。”知贺的一声禀报,却让武修的脸色沉了下去,哼道:“他来做什么。”
  总管贾庭忙道:“老爷,今是您大喜的日子。远来是客,咱们不能失了礼数。”
  武修挥手道:“请。”然后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诗儿垂下头,面上神色复杂,既有惊喜,又颇慌张,还有些愁苦,然后面带愧疚地看了龙晴一眼。
  龙晴当然知道诗儿心意,对诗儿温和一笑。
  大堂内正中墙上镶嵌个大大的寿字,中间设有一个椭圆的低矮地台,上设有一席,乃是主人席。大厅内另设二十席,却是贵宾席,扇形分布。再往外,却是大门四开,直接对着院内还有百十来席。席席客满,热闹非凡。
  龙晴随在武修身侧,立于主人席前。燕雨等却随着月燕侍立于主人席与台阶下的贵宾席之间。“落阳拜寿来迟,还望武场主恕罪。”随着一声清朗语音,一个俊伟年轻人来到大堂之上。
  落阳直行到主人席下的空地上,才停步拜倒。
  龙晴打量过去,见落阳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甚为英庭,仪表堂堂,不由心生好感。落阳也一眼见到武修身边的龙晴,不禁暗叹一声,好个翩翩少年。龙晴微微一笑,落阳也一笑,目光扫过诗儿,却是深情款款。诗儿不由低下头去。
  落阳对着武修叩拜下去,道:“晚辈落阳给武场主贺寿。祝武场主福寿绵长。”
  武修勉强回了一礼道:“落轩主太客气了。”
  落阳站起身来,随行弟子奉过一个锦盒。落阳从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副古画,道:“落阳知道武场主对普通珠宝未必看得入眼,不惜重价求得这副古迹放鹰图,以做贺礼。”
  此言一出,在座宾客无不惊讶。因为这放鹰图并非名家墨宝,却为少林鼻祖达摩所绘,江湖传言此图不禁关乎一笔宝藏的藏处,更蕴涵绝世武功在内,与紫貂玉佩、乾坤盒被列为江湖三宝,只是数百年来不见其踪迹。
  龙晴也是微微一怔,想不到放鹰图竟为落阳所得,而落阳竟愿将此图奉赠武修,可见对诗儿用情之深。
  武修对这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宝物自然也动心。可是,却仍是冷冷道:“落轩主,这么贵重的礼物,武某不敢笑纳,还请收回吧。”
  落阳仍是将放鹰图双手奉过道:“这是晚辈的一片心意,请武场主收下,落阳还有话说。”
  武修哼了一声,道:“落轩主还是请收起来说话,这放鹰图老夫是不会收的。”
  “既然武场主不肯收,咱们代武场主收下如何。”忽听一声怪啸,四条黑色人影往落阳扑去。众人眼光一错,只听蓬地一声响,人影乍分,场中多了四个黑衣黑袍的老者。这四名老者面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个青衫少年。
  有人低呼道:“阴魂不散。”江湖上“阴魂不散”指的正是关外阴家的四兄弟。阴无阴、阴无魂,阴无不,阴无散。
  阴家四兄弟天生半阴半阳之体,本是受尽世人白眼欺凌,哪知机缘巧合,竟被他四人得到前世奇人的九阴真功,四人苦修三十年,阴功大成,在关外一带鲜有敌手。
  只是四人性格阴沉,离群索居,很少与人来往,又久居关外,故此与中原武林倒也相安无事。这次武修大寿,阴家四兄弟竟然也来到贺。
  放鹰图一出,其实在坐的大部分江湖人士都打起了主意。只是这些人如今是客人身份,参加主人寿筵,顾虑江湖规矩或自恃身份,不便公开抢夺。阴家四兄弟可管不了那许多,出手就抢。发出怪啸的正是阴无阴。
  一招拦下阴家四兄弟的竟是月燕。很多人并未看清方才状况。龙晴倒是看的清楚。阴家四兄弟突起发难,四个人各出左手向落阳手里的放鹰图夺去。
  月燕飘身抢出,快速在阴魂不散四兄弟伸出的手上点了一点。阴魂不散四人却如遭重击,一起闷哼一声,收掌后退。
  落阳微怔,月燕收手后退,一笑道:“四位既是为我家场主祝寿而来,就请吃些酒菜,何必在众人面前为难武家客人。”
  阴家兄弟心中惊惧,四人居然被人一招逼退,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况且月燕年纪如此之轻。殊不知月燕这招乃是无相心法中最厉害的一种指法,多罗叶指,专破内家真气。
  阴无阴冷森森地道:“你武功很高。报上名号。”
  月燕道:“在下月燕,是武家的护院。”
  阴无阴却以为月燕的话是戏弄自己兄弟,哼道:“你既不愿见告真实身份,也不妨碍咱们兄弟送你上路。你纳命吧。”四人一翻手掌,再度抢攻。
  月燕眉头一皱,只好出手相迎,他们兄弟四人心意相通,联手对敌,威力大增。月燕刚才一招得手,不过是侥幸而已。此刻虽能从容应付,但是再想逼退四人,确是不易。
  月燕平素虽然看着笑容可鞠,却最是嗜杀。如今被这四人苦斗不休,心里早起杀机,但是却碍着三叔在跟前,没有下杀手,只皱眉道:“月燕敬你们为客,不欲为难几位,但是几位若是再缠斗下去,我可要得罪客人了。”
  阴无阴不语一味抢攻,老四阴无散则道:“咱们要抢东西,不做客人也罢。”
  阴无散舌头较大,说话颇为费劲,含混不清,确是没什么心机。在场众人无不暗自失笑,却又都持着身份不便笑出。
  老二阴无魂自恃最有学问,最喜欢纠正四弟措词,见弟弟讲得如此直白,不由埋怨道:“你为何总是乱说实话?”
  燕雨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的一声,笑出声来。阴无魂给二哥数说,正感到没有面子,听见有人笑他,不由大怒,突然收掌后退,喝向燕雨道:“你是哪个,敢是找死不成。”
  燕雨比燕雷、燕电要大上两岁,自觉自己年纪不小了,其实不过十七岁而已。正是少年心性。既对一切充满好奇,又是最血气方刚的时期。
  只是禄伯严厉,傅家规法森严,燕雨鲜没有机会显露身手。空有一身武功,却无用武之地,早令燕雨憋闷。这次阴无散先开口向自己喝骂,这种机会哪能放过,忙抢上一步道:“我叫燕雨,你待如何。”
  阴无散道:“杀你。”话音未落,一掌拍向燕雨身前。燕雨未防备,他以为还是应该再说上几句客气话才好,就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哪知阴无散直接发掌。
  这时,一股阴冷之气已逼到身前。燕雨好强,也不躲避,左手倏抬,硬接一掌。只听蓬地一声,燕雨连退两步,那阴无散身形只晃了两晃。
  燕雨不觉面上一红,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出手,就给人逼退两步。在场众人更要吃惊。燕雨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能硬接阴无散一掌,实在也是非同小可。
  阴家四兄弟中,以阴无散武功最高,内力也是最雄厚。况且阴风阵阵掌法以内力见长,阴无散浸淫此掌三十余年,威力自然不弱,燕雨一掌接下,只不过退了两步,居然毫发无伤,脸色未变,怎能不让人称奇。
  燕雨却不知,只觉面子上难以过得去。道,你功夫不错,咱们再比一掌。说罢,挺身迎上去。阴无散刚才含愤出掌,已运足内力,希望将燕雨一掌劈死,哪知燕雨不过退后两步,不用调息,马上就能开口说话,并且还要再比。
  月燕趁势一掌逼退三人,身形一转,拦在燕雨身前,道:“诸位都是武家的客人,何必妄动干戈。”
  燕雨见月燕能以一敌三,自己却被阴老四打退,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本想再打一次,板回局面,却被月燕阻挡,不由有几分不悦,道:“月燕兄,你让开。燕雨还要领教几招。”
  阴无阴怪笑道:“咱们要抢放鹰图,已不是武家的客人。大家不用客气,一决生死就是了。”
  一直未说话的落阳道:“放鹰图现在落某手中,你们有本事只管来抢,只是如今是武场主大寿,落某不想坏了武场主兴致,几位约个时间,落某一定带图奉陪。”
  阴无阴看着燕月暗想,这武家竟有这等身手的人在,而一直未说话陪在武老旁边的龙晴,感觉更非易与之辈,燕雨不过是个少年,老四竟伤不了他,此时此地翻脸也讨不了好去。
  阴无阴嘿嘿笑道:“落轩主说的是。咱们兄弟的确有失礼数。”又对武修一抱拳道:“武场主,咱们兄弟都是粗人,还望武场主莫放在心上。”说罢,对几个兄弟使个眼色,又往宾客席上坐下。
  燕雨想不到这四人说不打就不打了,有些泄气,道:“你打我那一掌就算完了不成。”
  阴无散又腾地站起,道:“出去,不死不休。”
  燕雨还未答话,月燕笑道:“今天是我家场主大喜之日,诸位若有私怨,不妨留在日后。”
  燕雨听了,心中一惊,忙抬目向三叔看去。龙晴冷冷看了燕雨一眼。燕雨心头一颤,忙对武修躬身一礼道:“弟子无状,武场主恕罪。”
  武修对燕雨等弟子十分喜爱,也一向宽容,摆手笑道:“不妨,不妨,错不在你。”
  阴无散不耐烦催促道:“打还是不打。”
  燕雨道:“改日再领教。”言罢转回原来的位置,垂手侍立。
  阴无散道:“早晚我要杀了你。”
  落阳一抱拳道:“晚辈本想将此宝敬献武场主,却反为场主添麻烦,晚辈汗颜。”
  武修哼道:“咱们武家牧场不怕任何麻烦,只是无功不受禄,武某与落轩主交情泛泛,不便收此厚礼而已。”
  落阳道:“晚辈失言。”
  武修道:“今日武某大寿,承蒙各位抬爱来喝一杯喜酒,不胜感激,各位还请开怀畅饮。”
  落阳道:“武场主,晚辈此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正文 阴魂不散   武修听了,再顾不上礼数,怒道:“武某今日大寿,落轩主是成心给老夫难看的了?”
  诗儿忙向落阳使眼色。
  落阳不忍心让诗儿为难,再躬身一礼,退了开去。
  席散,送客。
  落阳不走,阴魂不散四兄弟也不走。龙晴也不便离开。大厅内留下的客人倒占了七七八八。毫无疑问,众人中除了窥伺放鹰图的人,还有人想看看金戈洗月轩和武家牧场的热闹。
  月燕对阴家四兄弟拱手道:“四位,武家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阴无魂嘿嘿笑道:“你这是在逐客了。”
  阴无散道:“武家也未免太过小气。”
  武修长笑道:“阴家贤昆仲不必介意,若是愿意留下盘桓数日,老夫也甚是欢迎。但留在武家为客,总有做客的道理,还请诸位给老夫一点薄面,宾主两欢才好。”
  落阳斟酌四周形式,抱拳施礼道:“晚辈思虑不周,倒给武场主平添困扰。落阳深感抱歉,就此告辞,他日必登府谢罪。”
  落阳走了,没戏可看,一干宾客等才纷纷告辞。
  诗儿见落阳告辞,心里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担心。落阳所怀放鹰图,难免引人觊觎,平添了许多危险,不仅颇为担心地看着落阳离去的背影出神。
  龙晴看在心中,微微一笑。
  武修对龙晴道:“传说中的红月雪驹,居然为咱们武家牧场所得,你可要去看看。”
  龙晴听了笑道:“恭喜伯父,侄儿正想开开眼界。”
  “这宝马乃是你诗儿妹子驯服的。”武修提到此事,甚为得意,“老夫有些乏累,就让诗儿陪你去吧。”
  “伯父劳累,安歇就是,小侄明日再看也是一样,不便劳动诗儿妹妹。”
  武修本就想让这许久未见的年轻人多说些话,笑道:“龙晴何必太过拘礼。你与诗儿也很长时间未曾见面,咱们武林人士不拘俗礼,你们但去无妨。”
  诗儿先应道:“是,爹爹。”龙晴不好再推辞,也应了声是,武修才笑着往后堂去了。
  龙晴随诗儿往牧场看马。诗儿心里有事,有些心不在焉。
  转过一处回廊,龙晴先笑道:“诗儿,你似乎有什么事情放心不下?”
  诗儿与龙晴分开总有十余年,初见龙晴时,见龙晴俊逸非凡,即使心中已有落阳,仍是看得怦然心动。
  当日她被落月缠着,曾凭儿时记忆,想像龙晴如今的模样,画了一幅画像,画中人就令落月大为赞赏,如今再见本人,比画像更加俊逸,潇洒。
  如此品貌,难怪爹爹赞不绝口。只可惜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要辜负他了。
  龙晴见诗儿愁眉紧锁,温声道:“诗儿,你我虽许久未见,但是三哥心里,一直将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
  “亲妹妹”,诗儿听得心头一怔,难道龙晴也与自己一样,只是迫于尊长之命,才应下这门婚事的。
  诗儿微垂下头:“三哥,对不起。其实在诗儿心里,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一样看待。”
  龙晴笑道:“既然如此,诗儿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诗儿听了,与龙晴会心一笑。诗儿有些难为情地道:“落月那丫头都给你说了。”
  龙晴点了点头,“恭喜诗儿妹妹。”又微笑道:““诗儿妹妹的画艺果真精湛。”
  诗儿脸上一红,知道龙晴猜到落月手中的画像是自己所绘:“落月那个丫头太胡闹了,我也说不听她。三哥别放在心上。”
  龙晴笑道:“她也是想要护着你。”
  “诗儿还没谢谢三哥对落月的搭救之恩。”
  龙晴微微一笑:“诗儿妹妹不必客气。”想起落月,龙晴心中有些惆怅。
  “三哥,你来武家,除了为爹爹贺寿,可还有什么事情?”傅武两家的婚事也该到旧话重提的时候了,这也是诗儿最担心的。正因为如此,落阳才会急着提亲,却被武修坚拒。
  龙晴来前,大哥傅龙城的确曾吩咐过此事。龙晴苦笑一下:“大哥吩咐向武伯父提亲。”
  诗儿心中早料到如此,听了龙晴证实,仍是焦急,“三哥打算如何?”
  龙晴故作轻松地道:“如今知道你的心意,大哥的吩咐,只好违背一次。”
  诗儿不由大为感动,“多谢三哥。”
  龙晴心中叹了口气,擅违大哥之令,自己回傅家后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责罚。但是自己既然自诩为君子,总不能做横刀夺爱之事吧。
  “不知怎样才能令爹爹改变心意。”诗儿有些无奈,有些悲伤,“爹爹完全不听落阳讲话,一心只想将我嫁入傅家。”
  龙晴默默不语。这种事情上他也无能为力,况且若他出面,事情会变得更复杂,“这件事情上,三哥怕不能帮你的忙。”
  “三哥说到哪里去了。这件事情说起来,都是诗儿的错,没准还连累三哥受罚。”诗儿转而笑道:“无论如何,谢谢三哥大量。诗儿真心祝愿三哥快点给诗儿找个好嫂子。”
  龙晴笑道:“小兄也祝妹妹早些与落轩主结为连理,比翼双飞。”
  诗儿自然知道这一天的到来必定会极为不易,仍是笑道:“借三哥良言。”笑容一展即收,“落阳莽撞,居然带着放鹰图前来,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有无危险。”
  龙晴叹口气道:“果真是女生外向,这才分开一会就担心起落轩主了。”
  诗儿不由脸色更红,道:“三哥,你取笑我。”
  龙晴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担心。落轩主武功不弱,应该可以自保。我已经吩咐燕雨、燕雷随着去看看了。”
  龙晴带着燕电回到镖局,禄伯正在大厅相候。
  龙晴将拜寿的事情说了一遍,却略过与诗儿的谈话。
  禄伯听得龙晴让燕雨、燕雷暗中相助落阳之事,没有说话,而是屏退其他弟子,请傅龙晴坐下说话。
  “三老爷走后,老奴仔细考虑过了。老奴深感此事有所不妥。唉,老奴深知武场主的个性,他断不会应允落轩主的请求。大老爷素来敬重武场主,只怕将来会因此迁怒三老爷知情不举。三老爷还是当作不知此事,速速回大明湖的好。”
  龙晴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却不想置身事外,诗儿为了自己的幸福奋力抗争,自己难道能袖手旁观吗?他虽然不能对武修婉言相劝,但是做些事情帮助落阳也是应该的。
  他欠身道:“多谢禄伯好意。只是,我如今已经答应了诗儿,要尽力帮助她与落轩主,已经牵涉其中了。”
  禄伯不由叹道:“三老爷,你心地善良,性情耿直,总是为别人考虑,这脾气还是没变。”
  龙晴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奇怪,燕雨两兄弟怎么还没回来。”龙晴见过阴家兄弟的武功,以他二人的身手,自保还是没问题的,难道有意外发生。
  禄伯不以为然道:“三老爷也不必担心,准是这两个孩子贪玩,不肯早点回来,我这就吩咐燕云去看看。”
  落阳离开武家,心情烦躁。武修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落阳也明白自己与诗儿之间的感情为礼法所不容。
  因为娘是宋人,落阳自幼饱读汉族诗书,可是心中对汉人的礼教颇不以为然。尤其是定下娃娃亲什么的这种事情,从没见过面的人要结为一生相守的夫妻,实在不可思议。
  况且如今既然自己和诗儿真心相爱,为何诗儿的爹爹一定要反对呢?今天在寿宴上,站在武修旁边的俊逸年轻人就是诗儿的未婚夫婿吧,果真是一表人才,自己与诗儿之间的事情看来困难重重啊。
  落阳此来武家,所带从人不多。只带了四五个从卫,另外便是欧婆婆。欧婆婆从小带着他两兄妹长大,感情很是亲厚。
  欧婆婆十分喜欢诗儿,对两人的事情大力支持。看到落阳满腹心事、郁郁寡欢,忍不住上前劝道:“少主人不必担心,武场主答应便罢,若是不应,婆婆就将诗儿小姐抢回轩里,待你们生了大胖小子,那武场主必会答应的。”
  落阳忙道:“婆婆不可。那样会委屈诗儿。”
  欧婆婆不以为然道:“让诗儿小姐嫁给不喜欢的人才是真正委屈她,少主人可要拿好主意。”
  正说话间,前方路上已经并列了四人,正是阴魂不散兄弟。落阳皱了皱眉,翻身下马,迎上前去。
  阴无阴嘿嘿一笑,“落轩主。在下兄弟有礼了。”
  落阳轩眉道:“阴前辈倒是信人,果真等着抢我的东西。”
  阴无阴哈哈一笑:“落轩主好说。咱们为落轩主略尽了绵力,落轩主也应该投桃报李才是。”旁边的阴无散手一抖,一个麻袋落到落阳身前,麻袋并未扎口,落地后,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赫然正是几个人头,血迹未干。
  落阳皱眉道:“这是何意?”
  阴无阴笑道:“这些都是无名小卒,难怪落轩主不识。”用手一指,“这是雪上四妖的人头,这是关外人屠的人头,这是青萍山庄主的人头……”一一数说,竟有十几人之多。
  这些人都是关外好手,想不到都死在阴家兄弟手上。“这几个鼠辈也想染指落轩主的东西,故此咱们兄弟代落轩主打发了。”
  欧婆婆抢上一步道:“原来是阴家四个不成器的东西,还有脸骂别人是鼠辈,你们的作为又好到哪里去?”
  阴无阴脸色一红,骂道:“你这个老太婆居然还没有死吗?老夫就先收拾了你。”阴无阴年轻时候曾追求过欧婆婆的一个侄女儿,欧婆婆横加阻拦,棒打鸳鸯。故此,阴无阴对欧婆婆甚为仇恨。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起手与欧婆婆打到一处。
  落阳阻拦不及,那边阴家兄弟见大哥已经动了手,也不再讲什么场面话,一拥而上,来战落阳。落阳连忙应敌。
  落阳武功若是单打独斗,与阴家兄弟只高不低,不过,三人一起,落阳应付起来不禁有些吃力。而欧婆婆与阴无阴暂时战成平手之局。但是论实际武功,欧婆婆仍是稍逊一筹。
  欧婆婆担心落阳,不时往这边观看。一个不防,被阴无阴掌风扫中,落阳见了,也颇担心,可是自顾不暇,一时间险象环生。
  燕雨和燕雷远远跟在后面,心里很是兴奋。燕雨想不到三叔会给自己派这样好的差事。刚才在武家牧场,落阳告辞之后,傅龙晴将燕雨叫到一边,吩咐他带着燕雷跟过去看看,龙晴的吩咐是不许让放鹰图落入宵小之手。又嘱咐说,不许轻易动手,不许轻易伤人,不许轻易与人结怨。
  即便有了三个不许,燕雨也仍是兴奋非常,想到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可以一试身手,等于是初涉江湖了。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一路行来都太平无事,竟无人想打放鹰图的主意,原来却是阴魂不散兄弟抢先一步,将那些人都杀死了。
  看着阴魂不散兄弟与落阳等打在一起,燕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燕雨反倒镇定下来,静观其变。
  “师兄?为何我们还不出手。”燕雷有些迫不及待。
  “不着急,我看他们还要打上一阵子,咱们先学学对敌之术再说。况且三叔吩咐,不许轻易动手,咱们总要等待时机才成。”燕雨难得地沉稳起来。
  “时机?是不是要等到阴魂不散将放鹰图抢到手之后再说。”燕雷直言不讳。
  燕雨听了,斥道:“胡说什么。你可是想等到阴魂不散将放鹰图抢到手后你再出手抢夺不成?这样做,与阴魂不散等强盗何异?”
  “可是,那放鹰图据说乃是关中骆家祖传之物,而骆家也是抢自鄱阳湖陈家,再后来在江湖上传播开来,几经易手,如今落到金戈洗月轩手中。阴魂不散能抢,咱们又为何不能抢?况且好东西本来就是谁武功高就是谁的。”燕雷不服气地分辩道,
  燕雨听了,看看燕雷,忽然一掌拍了过去,打得燕雷哎呀一声,抚着头看着燕雨发愣,燕雨斥责道:“这话你也敢讲,若是给长辈听到,不打折你的腿。这种强取豪夺之事,怎能是我傅家子弟所做之事。”
  燕雷虽然不服,却不敢再辩,只好道:“小弟知错了,是小弟失言。”
  燕雨瞪了他一眼道:“你真的知道错了吗?三叔吩咐我们过来,不过是担心宝图若是落入奸人之手,会祸乱江湖。但是金戈洗月轩一向并无恶名,放鹰图在落轩主手中,也不不妥,咱们不让阴魂不散抢走就是,你还敢存了抢夺之心?回去,看我不禀告总管,狠狠打你一顿鞭子。”
  燕雷听了,忙屈膝跪下,拽着燕雨衣襟恳求道:“师兄,燕雷真的知道错了,再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师兄就饶了小弟这一次吧。若是给总管知道,挨一顿鞭子倒没什么,若是再给总管禁足个一年半载,那才叫惨呢。燕雨师兄救命。”
  燕雨用手抻抻自己的衣裳道:“你怎么还是喜欢拽我的衣襟。这么大的人了,小时候的习惯怎么还不改,让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燕雷却不松手,又拽拽道:“燕雨师兄,小弟真的知错了。”
  燕雨道:“好了。你莫要拽了。这次就原谅你一次,你可仔细了。刚才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若是再存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定禀告总管重罚你的。” 
  燕雷这才松手,道:“谢谢师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燕雨帮他拍了两下,抚平燕雷的长袍,“你要小心些,这件长袍是刚刚做好的吧,别弄坏了,总管该骂你不知道珍惜东西了。”
  “这件是总管昨天给做的。上个月做的那件被我烧了个洞。”燕雷有些不好意思。
  燕雨听了道:“真不知道你搞什么,专门会损坏东西似的,大上个月你将厨房烧掉了,再上个月,你将马厩烧着了,还有大大上个月,咱们住的五号院落差点给你一把火烧掉。你总是莫名其妙的会引来火患,我看你改名叫燕火好了。”
  “师兄,你不提起我差点忘了。我昨天想帮你洗衣服来着……”燕雷看着燕雨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什么?”燕雨叫了起来,“不是告诉你不要碰我的衣服?你要洗的是哪件?不会是绣着蓝色貔貅的那件吧?”
  “好像就是那件。”
  “难道你洗干净了?”燕雨怀着一丝希望。
  “不是……烧掉了……师兄,对不起。”燕雷沉痛地道。
  燕雨欲哭无泪:“你,你明知道我最喜欢这件,而且这件衣服意义重大,你,你,你是专门生来摧残师兄的那种师弟吗?”
  燕雷奇怪道:“一件衣服也会意义重大吗?”
  “因为这件是……”看了看燕雷,燕雨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来,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遂摆起师兄的架子,沉声道:“你不必问那么多,我再警告你一次,绝对、不许、再碰我的衣服。知道了吗?”
  “是。燕雷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燕雨忽然喝道:“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偷听咱们兄弟说话。”
   正文 燕雨退敌   “小娃娃说话好冲的口气。”一个白发苍苍的黑衫人从一块巨石后转出,背对着两兄弟,冷声道:“我还没有怪你们说话声音太响,吵了本尊的好觉,你们到恶人先告状,质问起我来了。”
  两人见是一位长者,便抱拳道:“在下等不知道前辈在这里休息,多有得罪。”
  黑衫人冷笑一声:“一声得罪就想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你还想怎样?”燕雷先就不满。
  “凡是犯到本尊手中的人,轻者斩手断脚,重者就要他的命。”
  燕雨皱眉还未说话,燕雷已经道:“你这人怎么能如此残忍,怎可随便取人性命。”
  “残忍?这样就算残忍了吗?”黑衫人蓦然长笑起来,声音尖利,震得人耳膜发痛。
  阴魂不散兄弟本来已经占尽上风,眼看放鹰图就要到手,忽然听到如此笑声,俱都一惊。
  “震心吼!”难道竟是那个魔头。”阴无阴忽然道。话音未落,黑衫人人嗖地一声,如风一般,突然转到阴家兄弟与落阳跟前。旋身一掌,只听砰砰接连六声,阴魂不散兄弟、落阳、欧婆婆都被击中,口出鲜血,四散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黑衫人冷笑道:“既然知道老夫到来,还敢在此动手,你们的胆子不小。”
  燕雨眉头一皱,走到落阳身边,将他扶起,落阳似乎伤的不轻,却对燕雨道:“这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魔头,两位小兄弟快走。”
  黑衫人道:“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腿长在我们身上,要走就走,你能如何?”燕雷道。
  黑衫人猛地转过身来,看向燕雷。
  燕雷等这才见到这人的面貌。这人满头白发,脸部却丝毫不见皱纹,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颇具威严。只是面无表情,眼神阴冷。
  他盯着燕雷看,燕雷毫不示弱,也回瞪过去。黑衫人阴森森地道:“很好,小娃娃倒有几分胆色。”
  燕雷听了更加气恼:“你自己又有多大年纪,居然一口一个小娃娃地乱叫,阁下最好别倚老卖老,我燕雷可不吃你这一套。”
  燕雨听了落阳之言,猜想此人必定是大有来头,便一抱拳道:“在下燕雨,这是我的师弟燕雷。我们都是关外傅家镖局的子弟。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黑衫人哈哈又笑:“前辈,前辈……”却好像听到什么可乐的事情,笑个不停。忽听又是砰砰几声,原来是落阳带来的几名随从,被这人的笑声所震,昏了过去。
  场内众人不得不运功相抗,以免被此人内力所伤。黑衫人内力十分雄厚,笑声经久不歇,震得四周树木落叶纷飞。
  阴魂不散兄弟勉力抗拒,落阳的嘴角也淌出血来,欧婆婆刚才已被阴无阴打伤,此时,为这怪人笑声所震,再也抵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燕雨也是全力运功抵抗。燕雷却丝毫不受影响。却不知道这怪人为何笑起来没完。可是燕雨不说话,他也不好自作主张。
  黑衫人笑得起劲,忽见燕雷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笑声一顿,微“噫”了一声,道:“你这个娃娃居然不畏老夫的震心吼。”
  他笑声一歇,场内众人压力顿减。燕雨也暗自舒了一口气,道:“这位前辈,好深厚的内力。不知道前辈尊讳如何称呼?”
  “老夫萧一人。”黑衫人冷冷地道,燕雨并未听过,出于礼貌抱拳道:“久仰。”
  落阳等人可是知道的清楚,此人乃是天下十大高手的第三人“无肠剑”萧一人。论年纪这萧一人怎么也在百岁开外,已经多年未现身江湖,想不到居然还活在人世,而且虽然头发全白,人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
  萧一人似乎对燕雷特别感兴趣,对燕雷道:“你这小娃娃是何人门下?”
  燕雷看看燕雨,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萧一人怒道:“老夫问你话,你不回答,只看着那个小子作甚?”
  “他是我的师兄,回不回话自然要问师兄。”
  “师兄?师兄有什么了不起,老夫就先杀了他,你再回答老夫问话。”萧一人一掌拍向燕雨,燕雨见这怪人喜怒无常,一直凝神防备,见他掌势凶猛,不敢硬接。错开一步,用出三叔所传穿云步,横移三丈才避了开去。
  萧一人见了燕雨身法,微微一惊,道:“很好。看你能接老夫几掌。”说着又攻了上去。
  燕雨被他打得心头火起:“既然前辈苦苦相逼,晚辈就向前辈领教几招便了。”再不躲闪,提剑向萧一人拦去。
  萧一人哈哈长笑道:“好,很好。”萧一人性情变化无常,却最是心狠手辣。见燕雨武功不弱,暗想,此子年纪尚幼,就有如此高的武功,假以时日,那还得了,遂起了杀意,招招往燕雨要害招呼。
  燕雨武功虽然不弱,可惜遇到的是天下第三剑。打过七八十招,渐渐不敌。尽管如此,萧一人心中也是震惊非常,想不到自己三十几年未入江湖,像燕雨这般稚气未脱的半大孩子居然能与自己拼斗近百招,当真是后生可畏了。
  萧一人忽然手掌一翻,将一柄不足一尺长的金色小剑握到手中,倒握剑柄,剑锋划向燕雨咽喉。这一招正是他成名天下的无肠剑第三式,索命无肠剑。
  燕雨猛一低头,堪堪避过,萧一人左手一掌已经拍中肩头。燕雨喷出一口鲜血,摔到三丈开外。
  萧一人一招得手,再不容缓,就想补上一掌,结果了燕雨性命。
  燕雷见燕雨受伤,大吼一声,一掌拍向萧一人。萧一人轻笑一声,伸手一接,哪里知道燕雷掌风看似不强,遇到自己掌风,竟如红碳又遇强风,忽地一声,闪起一片火苗。
  萧一人大惊,头发和衣服已经着了火,他连忙就地一个翻滚,才将身上火苗弄熄。可是眉毛、头发已经烧焦不少,衣服也破烂不堪。他何时曾如此狼狈过。不由又惊又怒。
  燕雷已经冲到燕雨跟前,将燕雨扶起来道:“师兄,你有没有事。”
  燕雨摇了摇头:“这位前辈武功果然高明。”
  萧一人怒指燕雷,吼道:“你竟敢对老夫施用暗算。”在他看来,一定是燕雷用了什么霹雳弹一类的暗器,才会使自己中招。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无耻?”燕雷哼道:“少见多怪,凤舞九天第三式,浴火重生知道吗?”
  传闻“凤舞九天”掌法乃是天竺圣女祭祀时所舞,后演变成极其神秘的武功。这种掌风看似平淡,但是若遇阻力,便会化为火焰。
  萧一人被燕雨奚落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天下武功庞杂,有些不认识的,红红脸也能过去,但是以萧一人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与燕雨这样一个晚辈过招,用武器偷袭,还被燕雷弄得灰头土脸,传出去非让天下武林笑得满地是牙不可。想到这里,不禁暗涌杀机。
  “老夫看你资质不错,本想收你做我的传人,你竟如此不知好歹。若是你现在给老夫叩头道歉,老夫就饶了你,否则老夫叫你血溅当场。”萧一人起了杀心,却仍在死撑面子。
  燕雷哼了一声,刚要张口再奚落他几句,看看燕雨脸色不渝,又把话咽了回去。
  燕雨微微一笑:“萧前辈,舍弟年轻气盛,冒犯之语,还请前辈勿放在心上。”
  萧一人阴冷一笑:“怎么,一句年轻气盛就想带过此事吗?今日他既冒犯我,如不下跪认错,不单是他要死,这里在场所有的人,也要一起陪葬。”
  欧婆婆本来一直在运功养息,听了萧一人的话,大声道:“原来天下第七剑也是为了抢夺放鹰图而来。堂堂武林前辈作出如此宵小之事,真是让人齿冷。”
  这话正说中了萧一人的痛处,阴谋被人识破,萧一人不由恼羞成怒,阴森森地道:“死到临头,还敢辱骂老夫,老夫先送你一程。”身形动处,已经一掌将欧婆婆拍向半空。随后第二掌就要拍出,燕雨身形一晃,硬接萧一人一掌,身形晃了两晃,又喷出一口鲜血。
  落阳喊了一声婆婆,冲过去扶起婆婆,婆婆心脉已断,口中血块喷涌,勉力睁开眼睛道:“少主人,少主人……”话未说完,已经魂断气绝。
  落阳虎目含泪,轻轻放下欧婆婆,怒道:“萧一人,你杀了婆婆,我金戈洗月轩与你势不两立。”
  萧一人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郡主的份上,冲你这句话,老夫就先将你杀了。”
  “落某不用你卖这样的交情,你既然觊觎放鹰宝图,只管来抢就是,不过,落阳就是死,也不会让宝图落到你这卑鄙小人手中。”
  “很好,老夫就先成全了你。”萧一人目注落阳,强烈的杀气逼迫得让人窒息。落阳先前已被萧一人震心吼所伤,如今根本无还手之力,可是明知不敌,却傲然挺立,毫不退让。
  燕雨强压住伤势,嗖地一声,落到落阳跟前:“前辈请慢。”
  “你的武功的确不错,可是比起老夫来,还差了那么一些。你还想为这些人强出头吗?”萧一人对燕雨之举十分不解。
  燕雨微微一笑:“晚辈但凡有一口气在,不会坐视前辈妄开杀孽。”
  萧一人狂笑道:“小娃娃很有胆色。好,只要你还能再接下老夫三十剑,老夫就放过这里所有的人,否则,每个人都要死。”
  燕雨本已受伤,心中毫无胜算,却镇定自若的一点头道:“好。君子一言。”
  “老夫说出的话决不更改。”
  燕雨微微一笑:“晚辈当然信得过前辈。萧前辈请。”
  萧一人冷笑一声,撤出手中金剑:“你也亮兵器吧。”
  燕雨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匕首黝黑,萦绕着淡淡的光。“这把匕首乃是家师所赠。据说是取自深海里的一种鱼肋,能削铁断金,前辈小心了。”
  萧一人冷哼一声:“老夫的兵刃也是前古神兵,你并没有占什么便宜,出招吧。”
  “晚辈恭领前辈指教。”燕雨再不多话,起手一招仙人指路,乃是武林后辈对前辈表示尊敬的剑招。
  萧一人心中叹道,为何自己就没有福气收到资质与人品都如此之佳的徒弟。想归想,剑下绝不容情。天下第三剑,无肠剑以阴冷、凌厉著称,萧一人全力施展出来,威力非同凡响。
  燕雨勉力相拒。支撑到第十一招上,再次被萧一人剑锋扫过肩头,一道寸长的伤口鲜血直涌。
  萧一人冷笑道:“如果你肯跪地认输,我便饶你不死。”
  伤口很深,但幸而未伤到筋骨。燕雨痛得心里叫苦,脸上依旧维持淡淡笑容,“晚辈还可以再战。”样子潇洒极了,心里却将萧一人这个死老头骂了几十次。自己伤重如此,回去后,一定会被禄伯大加问责。
  萧一人道:“我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燕雨伤口鲜血仍在流出,却不能点穴止血,否则会影响手臂的运动。
  燕雷看得焦急万分,忍不住道:“师兄,我帮你。”
  燕雨板着脸瞪了燕雷一眼道:“不许多话,也不许插手。”
  燕雷只得退到一边。望着萧一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燕雨与萧一人再打到一处,又过了七八招,燕雨腿部又中一剑。燕雨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一剑递出道:“第十九招。”
  萧一人暗暗心惊。若是燕雨带着掌伤再与自己打过三十招,自己这块天下第三剑的招牌就算彻底砸了。不若今日先忍一口气,日后找个机会再将这姓燕的两个小子碎尸万段。
  心思一转,装出一副爱才之意,道:“这些人与你本无任何牵连,老夫怜你是个可造之材,根骨不错,若是多加磨练,日后成就决不在老夫之下。若是今日死在此处,实在太可惜了。”
  燕雨微微一笑:“萧前辈有何指教?”一边说话,一边暗暗调息,压住内腑伤势。先前所中一掌伤势颇重,一直没有机会调息,而后强压伤势与萧一人过招,内腑伤势更重。
  “老夫念你是可造之材,今日破例,只要你让你的师弟给我叩头赔个不是,老夫就放过你们兄弟两个。”
  燕雨道:“燕雷是晚辈,给您叩头赔个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前辈也可肯放过在场众人就好。”
  萧一人鼻子差点气歪了,今日就是冲着放鹰宝图而来,如何能放过这些人,这小子看来是自己找死了:“看来你是宁肯赔他们死在一块了。很好。老夫成全你。”
  阴魂不散兄弟、落阳及金戈洗月轩兄弟与燕雨不过在武家牧场见过一面,想不到燕雨为了众人性命,竟不顾性命,与天下第三剑为敌到底,不由都心生感激。
  萧一人长啸一声,再次攻向燕雨,转眼又过九招。
  燕雨信心大增,长笑道:“还有最后两招。”
  萧一人心里一狠,使出一连三十六式快剑,剑剑索命。但是依照武林规矩来说,这三十六式仍算一招,但两人以三十剑招为限,萧一人作为武林成名前辈,用此招式可实在有些不要脸面了。
  燕雨手中匕首连点,将三十五式封开,但是肩头伤势仍是有所影响,胸前露出一丝破绽,萧一人乃是久经沙场之人,这一剑决不容许落空,手中无肠剑直落燕雨前胸。
  燕雨抽身后退,萧一人手中金剑忽然暴长一寸,扑地一声,扎入燕雨前胸,然后一掌拍在燕雨肩头,燕雨身形带过一溜血花,飞出丈外。
  燕雷惊叫一声,急飞出去,身形如雷,在燕雨落地前将燕雨接到怀中。
  燕雨胸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萧一人暗道一声惭愧。原来他的金剑上暗藏机关,剑尖处设有弹簧,轻轻一按剑柄,剑尖便会弹出一寸。有不少武林高手都是冤死在这金剑之下。
  除去了燕雨,再想杀这些人可是容易的很了。萧一人恢复脸上冷傲表情道:“这是你自己找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你们认命吧。”
  阴魂不散兄弟也与落阳一样,早已伤重内腑,根本无再战之能。
  “前辈请慢。”燕雨竟然挣扎着从燕雷怀中站起,阻止燕雷扶他,挺直腰道:“多谢萧前辈手下留情,燕雨侥幸撑过三十招。”
  原来加上萧一人最后拍出的一掌,正是三十之数。
  萧一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沉默不语。
  燕雷再也忍耐不住,道:“你不是想要食言而肥吧。”
  燕雨轻斥道:“燕雷小心你说话的内容。”对萧一人笑道:“若是萧前辈意犹未尽,就让燕雷再领教前辈几招吧。”
  燕雷听说师兄许他出战,立刻两眼放光:“师兄,我可以出手吗?”
  萧一人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萧某人今天认栽。”
  燕雨微笑道:“萧前辈武功,燕雨十分佩服,日后必定勤加练习,若是有机会,定然再向萧前辈请教。”
  萧一人长啸一声:“好,老夫就等着你。”说罢,纵身而去。
  燕雷见萧一人突然离开,十分失望,可是又不便喊他回来。
  燕雨见萧一人走远,才皱眉道:“燕雷。”
  燕雷有气无力地道:“师兄有何吩咐?”
  燕雨叹气道:“你过来一些。”
  燕雷忙走到燕雨跟前道:“师兄,你伤的如何,为何还像没事人一样?”
  燕雨道:“伤的不轻。”话音一落,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燕雷怀里。 正文 小石姑娘   内堂燕雨住处,龙晴为燕雨诊察伤势。燕雨胸前伤口颇深,再进一寸,就会斩断心脉,难以救治了。
  龙晴强压下心中懊悔与愤怒,轻轻为燕雨处理伤口。将燕雨所中剑伤仔细缝合。敷上良药,缓缓将内力送入燕雨体中,恢复燕雨内腑伤势。
  禄伯当然明白龙晴感受。燕雨受龙晴之命才受此重伤,可是谁又能想到无肠剑萧一人会现身关外,还不顾身份,对晚辈暗下杀手。
  燕雨阅历尚浅,此番实在是死里逃生。无肠剑萧一人意在放鹰图,若是燕雨不敌,众人皆会都被他杀死,他抢走放鹰图一事也就死无对证了。
  看龙晴仍在为燕雨输送内力,禄伯劝道:“三老爷,歇歇吧。燕雨不会有事了,再过上个三五天,又生龙活虎的。”
  龙晴微微一叹,收了掌力:“禄伯,若是燕雨有什么闪失,龙晴……”
  禄伯劝道:“三老爷,老奴明白。人涉江湖,危险难以预料。老奴总不愿意这些孩子卷入江湖是非。可是这些孩子哪个不是跃跃欲试,哪个又肯安静度日。燕雨此番不知天高地厚,受到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龙晴道:“燕雷呢?”
  禄伯道:“燕雷这孩子一向福缘深厚,从来就没受过什么伤。也总是没心没肺的。我刚吩咐他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再来回话。”
  龙晴再看一眼燕雨。燕雨仍在熟睡。燕雷为减轻师兄痛苦,曾给师兄服用了入梦丹。入梦丹乃是龙晴研制,服用后会熟睡而丝毫不损伤身体,对外界刺激也毫无知觉。对伤势稳定最是有好处。
  龙晴和禄伯坐在大厅之上,不一会,燕云带着燕雷进来了。
  燕雷垂着头,往地上一跪道:“燕雷给三叔和总管请安。”无精打采的。
  禄伯一皱眉头,道:“你抬起头来。”
  燕雷抬起头来,一脸委屈。两颊都红肿着,原来是刚挨了打。
  禄伯道:“你的脸怎么了。”
  燕雷委屈地道:“是燕云师兄打的。”
  禄伯道:“你师兄为何打你?”
  燕雷扭头看了看燕云,垂下头去。
  燕云双手奉过放鹰图:“三叔,总管。燕雷收了落轩主的放鹰图。”
  “这是落阳感激燕雨师兄的救命之恩,一定要送的。”燕雷不服气地道。
  禄伯一瞪眼睛:“放鹰图是如何贵重的东西,你也敢收,咱们岂不是成了施恩图报之人。”
  燕雷听了垂了下头,却仍是嗫嚅道:“咱们施恩不图报,可是你也得给别人以感恩的机会吧。”
  禄伯脸一沉:“你还敢顶嘴。燕云,给我掌嘴。”
  燕云答应一声,便要上前。
  燕雷忙求救地看向龙晴。
  龙晴道:“禄伯,燕雷说的虽然牵强,也不无一丝道理,您饶了他吧。”
  其实禄伯也舍不得责罚燕雷。这些弟子中,禄伯最疼爱的便是燕雷。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五个指头还有长短,长辈心中虽说对子女都是一样的,但实在很难一碗水端平。
  “既然三老爷有命,这次就饶了你。你将燕雨受伤的事情仔细说清楚。”
  燕雷应了一声,便详细讲述了一遍经过。
  燕雨讲完,龙晴略一思量,道:“落阳一定是看出萧一人乃是为了放鹰图而来,故此宁愿将宝图送与燕雷,也不愿意宝图落入萧一人之手。”
  禄伯点点头:“不错。只是萧一人并不知情,只怕还会去寻金戈洗月轩的麻烦。”笑了一笑,“而且落阳此举,也将咱们傅家镖局拖下了水。”
  龙晴看看燕雷,又看看燕云,道:“萧一人能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三,武功确有过人之处。府里的弟子未奉命都不许轻举妄动,若是有人私自寻仇,必定重罚。”
  燕云和燕雷都应了声是。其实二人心中均是同一想法,都等着去找萧一人为燕雨报仇,如今被龙晴说中了心思。
  龙晴对燕雷道:“你起来吧。这几日里好好服侍你燕雨师兄,不可出去乱跑。”
  第二日午时刚过,龙晴正为燕雨换药。龙晴所调配药物神效非凡,才一日的功夫,燕雨内腑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人也精神了许多,在燕雷的搀扶下已经能坐起来了。
  龙晴道:“燕雨,涉足江湖的滋味如何?”
  燕雨赧然道:“三叔,侄儿知错了。江湖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果然不假。侄儿这点微末之技,实在还差得很远。”
  又不服气道:“侄儿还年轻,只要侄儿勤练武功,假以时日,一定能打败他。”
  龙晴心中暗暗嘉许。燕雨败能不馁,勇气不失,的确是可造之材。
  心中如此想,脸色却沉下来道:“你能不畏强敌,挺身而出,勇气固然可嘉,但你与萧一人对战之时,已经触犯傅家家规,你可知道吗?”
  燕雨听了,心里一惊,便想下床跪倒。燕雷已经抢先一步跪到地上:“是燕雷想要抢夺放鹰图来着,不关师兄的事。燕雨师兄已经骂过我了。”
  龙晴摆手先阻止燕雨想要请责的动作道:“这件事情先给你记着,等你伤好了总管自然会罚你。”
  又对燕雷道:“你有这种想法,骂你还是轻的,若有下次,一定家法严惩。”燕雷应了。龙晴让他起来。
  燕雨看看龙晴脸色道:“三叔,三叔要罚侄儿,侄儿愿意领受。只是,侄儿触犯了哪条家规?还请三叔明示,侄儿记住,好下次改进。“
  龙晴道:“你不知道吗?”
  “咱们家规太多,侄儿一时,一时想不起来。”
  龙晴忍住笑意:“萧一人内力深厚,尤其是所练绵阳掌,凶猛霸道,炉火纯青。你先中他两掌,已经伤及内腑,你不及时调息救治,反而与他赌剑,又受一掌,能保得性命,已经是你的运气了。傅家早有规矩,如遇强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如此强自出头,若是赔了性命,岂非冤枉。给你带的遇警烟花难道是摆设吗?”
  龙晴语气虽然严厉,关爱之情却溢于言表,燕雨知道是三叔为自己担心,心里感动,垂首道:“是,侄儿记住了,下次一定谨记家规,不敢乱来了。”
  龙晴微微颔首:“三天之内不许下床走动,燕雷照顾好你师兄。”龙晴若是不下命令,只怕燕雨在床上可呆不住三天。
  过了三天,燕雨伤势基本无碍,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可是龙晴与禄伯一定让他静养,每天除了吃掉大量补品,什么都不许做。龙晴每日还要给燕雨输送三次内力,助他尽快复原。
  这些补品都是龙晴亲手调配,不仅对燕雨伤势有极佳的康复作用,更能洗筋易髓,增长功力。不仅燕雨要吃,燕云、燕雷、燕电还有小福,都吃了不老少。
  这几日,过得十分平静。龙晴闭门不出,只是悉心地为侄儿们指点武功。大家受益匪浅。
  这日中午,龙晴为燕雨换过药,输送过内力,又看着燕雨将补品吃了,睡了午觉,才回到住处。燕云来请龙晴,禄伯在大厅相候。
  龙晴来到大厅,除了禄伯外,落月一身男装打扮,竟也在座。见了龙晴,与禄伯一起站起身来。
  禄伯微笑道:“三老爷,这是落月,老奴的义女。”
  龙晴微微一笑:“恭喜禄伯。”对落月抱拳道:“落姑娘。
  落再在见龙晴,只觉似乎有满腹话儿要说,却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回了一礼,道:“傅公子。”两人反倒生疏了。
  禄伯道:“三老爷。落月既是我的义女,说起来,也算是一家人。你们也不必傅公子、落姑娘的互相客气了,直呼名字就是。”
  龙晴欠身应是,“禄伯找龙晴来可有事吩咐。”
  禄伯看看落月,点头道:“正是有事要与三老爷商量。”
  “禄伯,可是萧一人让拿放鹰图交换落轩主?”龙晴大胆猜测。
  龙晴所料一丝不差。昨夜子时,萧一人按江湖规矩,下战书约战落阳,夺取放鹰图。落阳赴约落败,却交不出放鹰图。萧一人抓走了落阳,限令今日日暮之时,落家以图换人。
  “萧一人收服了阴魂不散,如今落脚在阴家庄。请傅公子出面救救我哥哥。金戈洗月轩必将厚报。”落月心急大哥生死,焦灼万分。
  “落姑娘不必担心,也不必客气。傅家与萧一人本就有点过节,正好一起清算。”龙晴安慰道。
  虽然禄伯说过让两人直呼姓名,可是两人仍旧生疏地客气着。禄伯心道,这样也好,若是两人太过亲近,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禄伯道:“现在时辰还早,我让厨房略备了酒菜。老奴陪三老爷喝一杯吧。落月,你也该谢谢三老爷上次的相救之恩。”
  酒菜入席。落月担心哥哥,愁眉不展。落月一向活泼、慧捷,还有几分顽皮,如今默默不语,无限心事的样子,反倒增添了一些女儿味道。龙晴心里顿起怜惜之意。
  匆匆吃过酒席,禄伯将放鹰图递与龙晴:“三老爷,此图您还给落轩主也好,留在傅家也好,可不能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禄伯放心。”龙晴微笑着接过。
  镖局门前,燕雷牵着两匹马正在等候。见了龙晴过来,欠身道:“三叔,侄儿有事情求您。”
  禄伯当然知道燕雷心中所想,瞪眼道:“你三叔有事情要办,你去添什么乱?”
  燕雷辩道:“萧一人还收了阴魂不散作手下,三叔跟前也该有个听令的人才威风啊。况且,放鹰图是燕雷收下的,也该当面还给落轩主才是。”
  龙晴也觉单独和落月上路有些不便,笑道:“那好,你跟着去可以,不过不可以乱说话。”
  燕雷高兴地应是,同时喊道:“燕电,快将我的马牵来。”燕雷早就让师弟燕电将自己的马也准备好了。
  禄伯只好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们上路。
  萧一人在关外并无落脚处,当日离开后,一直在附近转悠,凑巧看到阴魂不散兄弟带伤转回家中。便鸠占鹊巢,将阴魂不散兄弟暂时收到手下为自己办事。
  阴魂不散兄弟技不如人,打也打不过,又舍不得扔下这片祖传的家业,只好委屈求全,暂时作了萧一人的随从。
  阴魂不散的这片祖宅位于黑龙山附近的哈蟆岭,他们的父辈曾是本地的富户,做些山参、皮货的买卖。置下不少家业,附近的大片田地都是阴家所有。
  这四兄弟迷上武功,祖传的家业便无心经营,索性将田地都租了出去。
  这地方雨水充足,很少风沙,土地肥沃,庄稼收成是相当得不错,所以就算四兄弟不事稼穑,仅收的租子就够他们吃喝不愁一辈子了。
  萧一人就坐在宽敞的大厅内喝着茶水,夕阳在院子中短暂停留,将院子中的景物渡上了一层金辉。
  一条漂亮的猎犬,体格健壮,毛色光滑,趴在院子中一个干净的草垫子上,慈祥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女嬉闹。
  三只小猎犬刚刚满月,活泼可爱,在院子中草丛里扑着蝴蝶,嗅来嗅去。一个浑身金黄,鼻子黑黑的小家伙,在一丛开得娇艳的花的下面,用爪子奋力刨着地,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落阳穴道受制,坐在厅中的椅子上。望着小狗们。诗儿也十分喜欢狗狗,养了几只,诗儿带狗狗散步时,还会带个小筐,里面装些吃的。
  诗儿是那么善良、体贴。落阳嘴角不由浮现笑意思。
  “哎呀,桶桶,你又咬坏我的花儿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少女,端着一个精制的小砂锅走进院中。砂锅中炖着成块的肉,香气扑鼻,“老大,你怎么不管管桶桶?”
  “亏我费尽心思炖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给你补身体。”少女埋怨着,将砂锅放到大狼狗跟前。大狼狗对着少女摇着尾巴,十分亲密的样子。
  小狼狗们闻到香味,也跟头把式地围在少女跟前,把嘴巴往砂锅上凑去。
  “你们还不能吃,吃了容易坏肚子的。”少女阻拦着三个小狗。小家伙们刚刚吃饱了奶,本也不饿。可是仍奋力往砂锅拱去。
  少女长得十分白皙、清秀,小小的鼻尖上,有几个小麻子,小麻子很浅,一颗白白尖尖的小虎牙,很聪慧的模样。她是阴家的老幺,阴小石。
  萧一人很奇怪,为什么长得如阴魂不散兄弟那般模样,竟会有如此一个水嫩可人的妹妹。
  “阴姑娘,可有什么人来了吗”萧一人对阴小石很有风度。
  “我不知道啊,萧大哥。哥哥他们在岭口等着呢,若是来了,会来禀报您的。”阴小石抱着三个不停乱动的三个小家伙走了进来。
  “好,麻烦你。”萧一人白发早生,却驻颜有术,容貌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心底里最讨厌别人称呼他为前辈,总觉得自己还年轻。阴小石称呼他为萧大哥,心里听着甚为熨贴。
  “萧大哥,您若没什么吩咐,我带老大和狗狗们去散散步行吗?”阴小石自然地道。
  龙晴、落月并马在后,燕雷纵马在前探路。落月看着龙晴几次欲言又止。龙晴心中有所顾虑,也不便多开口,就这样默默前行。
  燕雷回头道:“三叔,前面就是哈蟆岭了。只是不知道阴魂不散家在哪里。”
  “你到前面问问看,不可多生事端。”龙晴嘱咐道。
  燕雷答应一声,纵马去了。
  “让他一个人去,没关系吗?”落月轻声开口。
  龙晴笑道:“燕雷虽然练功不勤,可是逃命的功夫最是不错,人也机警,不会有问题的。”
  落月点了点头,又觉无话可说,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哈蟆岭内四处阡陌纵横,景色安详、秀美,散落着一些房屋,竟然都是清一色的青砖瓦房,四合院落,院门也都是一样的。但是整个村落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
  燕雷正在奇怪,一只毛色纯亮的大狼狗忽然汪汪叫着往燕雷奔过来。
  燕雷最是怕狗,一带马缰绳,往前跑去,边跑边大喊道:“这是谁家的狗啊,有人没啊。”
  “老大,回来。”阴小石带着笑容呵斥狗狗,想不到这样英武的少年见了狗狗会慌成这样。
  大狼狗乖乖地回到少女身边,三只可爱的小狗崽立刻围拢过去。
  燕雷有些不好意思,翻身跃下马背:“这位姑娘请了。”
  阴小石打量一下燕雷:“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们哈蟆岭来?”
  “在下燕雷,我是受人邀请而来,要来这边会一会什么萧一人的,他好像落脚在阴魂不散兄弟家中,你可知道吗?”
  “你就是拿放鹰图交换金戈洗月轩落轩主的人吗?”阴小石很好奇。
  燕雷挺了挺胸,还是如实答道:“是我三叔来救人,我只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阴小石扑哧一笑。燕雷看了阴小石一眼,道:“奇怪。”又往前走上两步。
  阴小石吓了一跳,往后一退,退到老大身边:“你看什么?”
  老大立刻疵着牙,发出呜呜的示威声。燕雷忙退后一步:“姑娘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着姑娘这件衣服有些眼熟。”
  阴小石眉毛一竖:“胡说。我的衣服都是我亲手缝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怎么会看着眼熟。莫非你是个登徒浪子,想占本姑娘便宜不成?”
  燕雷忙摇手道:“真的。你这衣服上绣的蓝色貔貅,和我师兄衣服上绣的一模一样。”
  “你师兄?你师兄可是十六七岁年纪,长得高高的,嗯,很英俊,一笑起来,这边就有个酒窝是吗?”阴小石顿时两眼放光。
  “姑娘莫非认识我师兄?”
  阴小石听了,掩盖不住内心喜悦,连眉毛似乎都在笑,点头道:“不错。我是你师兄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