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缘起
寒冬腊月, 滴水成冰。
扯絮般落了两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在田地间, 在屋瓦上铺了厚厚一层, 天地洁白。落座在青峰山坳里的一个小山村亦被白雪装点得多了几份宁静悠闲, 恍若世外桃源。
可此时, 位于村东头的赵二牛家却是一片紧张气氛, 他的媳妇难产了。
“娘,桂花她一定会没事的,没事的。”
一个憨厚老实的汉子手足无措地在里屋门口打着转, 好几次忍不住想掀起棉帘子冲进去瞧他媳妇,都被他老娘手快挡了下来。
“简大夫医术好着呢,有她在, 桂花肯定能平平安安把娃生下来的, 你就安心等着吧。别再乱转了,娘的脑袋瓜都被你转晕了, 快坐下吧。”老妇人念叨着拉过一张凳子扯她儿子坐下。
堂屋内静了片刻, 两人凝神听着屋内的动静。陡然, 一道嘶厉叫声长长拔起, 震得两人心头发慌。
老妇人和汉子惊惶对望, 同时白了脸。
随着嘶叫嘎然而止, 一道稚嫩的婴儿哭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娘, 桂花生了。”赵二牛欣喜欲狂叫起来。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老妇人更是双手合十不住感谢祖宗保佑。
赵二牛急切地把耳朵凑到棉帘子上,听得里头婴儿哭声洪亮有力,娃儿很是健康,他的嘴角也跟着咧得越来越大。
“不好,血崩了,桂花她晕死过去了……”
屋内传来钱婶子的一声呼叫。
赵二牛刚泛起的笑容立刻凝固,身子抖了一下,再也控制不住,手掀门帘,人就冲进了里屋。
血腥味扑面而来,明亮的灯光下,他就见着那个年轻的姑娘紧抿着唇,汗珠密布在额头上,神情专注严肃,黑色毛衣的两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双白皙的手臂,细长有力的手指间捏着闪亮的银针,飞落如雨地扎在他媳妇身上。
动作流畅优美,没有一丝迟滞,胸有成竹的下针,每一针都在它应有的位置上。恍惚间,赵二牛不再觉得那是个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的姑娘,而是个积年累月有着熟练看病经验的老大夫。
是啊,简华简大夫跟着她爷爷,给乡亲们看病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
“把准备好的加参生化汤端来。”那年轻姑娘转头,见他傻愣愣,急喝道,“还不快去。”
赵二牛被这一怒喝醒过神来,忙转身出去,身后又传来一道吩咐,“还有那滚醋和韭瓶也拿来。”
老妇人听着喊声早往厨下飞跑了。
准备好的加参生化汤、滚醋、韭瓶递过来,钱婶子就见简华大夫异常镇定地用筷撬开桂花的嘴,把一酒盅加参生化汤慢慢灌了下去,又使劲搓热双手,在单衣上,从心口揉按到腹部,三四个来回,一转身,拿起滚醋碗倒进装着细韭的壶中,把壶嘴凑到桂花鼻下。
热辣一冲,嘤咛一声,桂花竟是微微睁开眼来。
“醒了,醒了。”
刚送参汤进来的赵二牛惊喜喊道,扑上前抓住桂花的手,心疼含泪地望住她。
产妇醒来,又连着服了三帖加参生化汤,身下的血慢慢止住了。
清洗完婴儿,裹好襁褓的钱婶子赞赏地多看了几眼简华,真有老简太夫的风范啊,他一身医术不说十成,也该有八成学到手了吧。
“二牛,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钱婶子把婴儿放到狂喜落泪的赵二牛手上,笑呵呵道,“你真该谢谢简大夫啊!”
“谢,谢,一定要谢!”赵二牛激动道,“娘,我,我有孩子!”
简华收起最后一根银针,抬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看一眼累极睡去的妇人,又搭了脉息,脉博微弱却舒缓,只要接下来好好调养做月子,以后怀孕无碍。
她把银针放在烧酒中消毒,又帮着收拾起污物来。
“简大夫,我来好了,您歇会儿,歇会儿,花这么大力气累了吧。”钱婶子抢过她手上的毛巾,推着她坐在椅子上。
简华笑了笑,清瘦的小脸上笑容安然,自有一股静谧气质。许是从小跟着爷爷学医,在中草药堆中长大,身上自然沾了股清雅的药香味,让人闻之心喜。
简华歇得一阵,起身收拾了药箱,把银针擦拭干净收回,看一眼天色,淡白的太阳半挂着,嗯,得快些回了,山路难走,到家估摸也得擦黑了。
“简大夫,给,吃碗糖水蛋。”赵二牛他娘高高兴兴端了两碗糖水蛋出来,硬塞到简华和钱婶子的手里,一个劲地感谢着二人,不停说她们是她家的大恩人。
“我没出什么力,都是小简大夫得了老简大夫的真传,医术好着呢!要不是提前准备好了那什么参汤啊、醋韭瓶的……”钱婶子打了下嘴巴,哈哈笑道,“瞧我,一高兴,嘴就没个把门的。简大夫,今儿你就别回了,在我家住一晚,明儿早上吃了早饭再走。”
“对对对,住一晚再走,山路不好走,天很快就黑了,明早我让二牛用牛车送你回去,牛车上头铺两条被子,肯定冷不到,这时节坐摩托车就是受罪。”赵二牛他娘热情笑道。
“婶子,不用了,吃完糖水蛋身上热呼着呢,现在走回去,两个多小时就到家了,也不远。”简华忙摇头,温婉笑道,还是回家好,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钱婶子两人正热情劝说着,院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喊声,“简华简大夫是在这家吗?”
简华愣了下,这声音听着象是自家村上的魏二叔啊,他怎么来了这里,忙答应着上前,“在,在,魏二叔,是你吗?”
院门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刚刚停下摩托车,鼻头冻得通红,见着走出来的简华,一张嘴先喷出一大团白气,急急道:“简华,快跟我回去,你爹带着人回来,要卖你家那座大宅子呢!”
恍若晴天霹雳,震得简华耳中嗡嗡直响,这半年来,父亲一改往日的冷漠对她嘘寒问暖,难道就是为了家里这座大宅子。
不,不能卖,这是爷爷留给她的,也是他们祖孙二人二十多年来生活的地方,有着太多美好的回忆,并且自家的小诊所就开在大宅子的前头两间倒座里,开了这么多年,四邻八乡的乡亲们都知道,没了这个小诊所,让她干什么去啊。
简华晃了下脑袋,镇定心神,急道:“魏二叔,谢谢你赶来通知我,我马上跟你走。”她回头冲进屋里,放下碗拿起药箱就走。
“二牛,快出来,你开摩托车送简大夫回去。”二牛他娘和钱婶子都愣住了,此时忙急声喊起来。
赵二牛应着声赶出来。
“婶子,不用了,我坐魏二叔的车回去正好。”简华来不及多说,飞快出了院门坐上摩托车后座。
二牛他娘飞快追赶出来,从裤袋中摸出一个红包塞到简华手上,说道:“简大夫,这是喜钱,您一定收好,今天有事就不多留您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您说一声,我家二牛还是有把子力气的。”
简华点了点头,魏二叔一加油门,摩托车就飞驰了出去。
山路崎岖,平时骑个摩托车挺方便,可此时雪后山路难走多了,寒风从车前刮来钻进衣领里,吹得骨头缝中都冒凉气。
魏二叔几年前上山摔断了腿,就是爷爷给看好的,想来他感恩,见着她爹要卖老宅子,顶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给她报信来了。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就是她那个爹,怎会那么冷血,无情无义。自从她母亲过世,父亲再娶了个后妈后,一年就难得回来几次了,后妈连生了一儿一女,更是不怎么回家了,回家说得最多的也是钱难挣,怎么怎么挣钱换个大房子,买辆好车。
半年前爷爷过世,父亲带着他们回来,无意间听着后妈炫耀说,继妹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国留学什么的,难道留学缺钱,就打上大宅子的主意了。
一定不能让父亲卖了大宅子,这是他们简家的根啊,在隆头村生活好几辈了,丢了这个根,又要去哪流浪呢,爷爷经营了一辈子的小诊所传给她,才不过半年就要关门了吗。
简华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爷爷临死前拉着她手,舍不得闭眼的哀戚样子,那昏花的老眼中都是没看到她成家的心疼遗憾;一会儿又想起父亲电话中殷切的关心,钱够不够用啊,一个人住会不会不习惯啊,要不要搬到城里来跟他们一起住啊;一会儿又想起她念完四年中医药专科学校,背着行李回到村子,爷爷在村口迎接她时的欣慰。
不时何时,空中又下起了大朵雪花,风呼呼地吹起来,雪花乱飞迷了眼,衬着她此时的心情,凄凄哀哀。
一定不能让父亲卖了大宅子,就算用扫帚打也要把他们赶出去,简华下了决定。
魏二叔了解简华此时迫切的心情,加了把油门,车速又提快几分。摩托车一个颠簸,简华觉得自已被高高抛起,臀部离了车垫。突然一道惊雷轰隆响起,卡卡两声,山坡上堆得厚厚的积雪滑动。哗啦啦响声中,大块大块积雪全都砸向了两人一骑。
雪沫飞溅,扬起几丈高。
等魏二叔咳嗽着爬出雪堆,再返身去扒简华和摩托车,可他扒出了摩托车,把那片地方的积雪都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简华的身影。
“简华,简华……”魏二叔狂喊。
呼喊声夹着寒风扭荡出去,在山间阵阵回响。
简华消失了,连同她背着的那个医药箱。
正文 第2章 穿越
简华被冻醒了。
凄厉的寒风呼啸着灌入耳朵, 恍若鬼哭狼嚎。
全身发僵, 她闭着眼睛先动了动手脚, 还好, 骨头都没事, 睁开眼, 眼前一大片白色, 满是积雪。
思绪流转,刚才摩托车颠簸摔倒,山坡上的积雪滑落下来好像把她和魏二叔都给埋住了。
魏二叔……
她急急起身, 左右环视,白雪皑皑,寂静无人。
“魏二叔, 魏二叔……”
简华大喊起来, 提起右脚迈出去,一步, 脚却直直陷进了雪中, 积雪厚达膝盖处。
这么厚的雪!简华微微诧异, 转念一想, 刚才山坡上雪都滑了下来, 现在厚点也是正常。她踩着雪一步步走出去, 艰难转了一圈。
结果,简华立在寒风中傻眼了。
她身处一片树林,前后左右全都是树, 树枝光秃秃, 被积雪压得弯下来,这不算稀奇,最主要的是,这些灰朴朴的树杆全都很粗,很粗,触目所及,最细的都需要两三人合抱,树也很高,高得她要抬头仰望,还看不到顶。
不就摔了一跤嘛,怎么从山道上到了这地方来了,她们青峰山可没有这样粗的大树啊!
她目光转动,前面还有块大石,五六平米大小,一人多高,大石底下还陷着个坑,正是她刚才躺着的地方。
魏二叔呢,简华再次大喊起来。
没有人回答,声音远远荡出去,只有枝头积雪滑下,发出索索的声音回应着她。
简华失魂落魄,飞跑两步在大石周围扒起雪来,手指很快被冻得通红麻木,倏地,一个银白色的东西在雪中露出一角,她急忙扒开雪堆,正是她的那个铝合金医药箱。
简华把医药箱抱在怀里,茫然不知所措。
没有魏二叔,她一个人到了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陌生林子里。
呆坐一会,全身发冷。
不能这样干坐着,走出林子,找到人就好了,简华安慰着自己,把医药箱斜挎在身上,围好围巾只露出双眼睛,又掏出口袋里的羊皮手套戴好,一步步走出去。
她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块大石,随便定了个方向就朝前走。
天空白茫茫的,看不到太阳,她也辨不清方向,只祈祷着这个方向是正确的,能遇上人救救她。
是的,救救她,简华心里很清楚,如此严寒,在野外露宿一晚,她肯定会冻病,这个天气病了,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长期的学医,爷爷首先教会她的就是冷静。
此刻最好爬上大树先看看周围的地型,可对着那光光的树杆,简华摇了摇头,她爬不上去。一步步往前走,同时寻找着是否有树洞。
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艰难行走,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简华觉得她都要被冻成冰棍了,突然,眼帘中闪过一道红影,她一惊,忙看了过去,一条蓬松的红棕色尾巴划出一道华丽的弧度,一只小动物似被她惊着了,沿着树杆飞窜上去,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松鼠!简华一喜,看到松鼠就想到坚果,这只松鼠刚才好像在树底下翻找什么东西,她忙磕磕绊绊跑了过去。
确实,树底下的积雪被挖开了一些,露出一颗颗圆型的褐色果实来。
褐色果实有鸡蛋大小,表皮光滑,她辨认不出是什么干果,试着剥开,壳很硬,最终用牙齿咬了开来,里头的果实淡黄色,沾了点试吃,有些类似板栗,带着丝甜味,口感很好。
意外找到食物,简华稍稍松缓了一直紧绷着的心情,先头在赵二牛家吃的一个糖水蛋早不知消化到哪去了,现在见到这干果,腹中响起了饥鸣声。
她连忙弯腰扒开积雪,细细寻找一番,捡到了几十颗圆型褐色坚果,堆成了一小堆。
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只密封袋,把这些坚果全都装了进去,再把医药箱内的东西挪挪位置,把坚果袋塞了进去,背起医药箱,简华再次往前走。
这回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很是幸运得被她找到了一个树洞,她捡了根手臂粗的树枝小心试探过,树洞里没有动物。
看着有些灰蒙下来的天空,简华明白快要天黑了,看来今晚只能在这个树洞里过夜了。
刚才一路走来,只遇见了那只红棕色的松鼠,可这么大的林子,到了夜晚还不知有什么危险呢。简华不敢耽搁,先进树洞查看了下。
树洞里有一股沉腐的味道,夹着些淡淡骚味,里头大概有两米多平,顶上稍高些,简华站在里面完全不需要弯腰,再看看洞口,一米多宽,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算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了。
简华把医药箱放在树洞,先在周围捡了些柴禾拖过来,医药箱内她放了个打火机的,所以倒不担心点火的问题,原想把火堆放在树洞前,后来她摸了摸树洞地上,是一层有些潮湿的植腐层,已烂成了类似泥土样的东西,索性把火堆点在树洞里。
柴禾还挺湿,简华忍痛剪了段绷带,又倒了点酒精在上头,把火堆点了起来,很快浓烟冒了出来,呛得她逃出树洞一通大咳。
过了会儿,火焰大起来,烟就小了。简华把其他的柴禾放在火堆旁先烤着,她又急急在洞外堆起雪球来,在双手冻僵前,一个大雪球堵到了洞口,又把边上的雪挖来塞住缝隙,只在上头留着道空间,看着轻烟往上走去,简华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手冷得没有知觉,她不停地互搓,直搓到火热发胀才停了下来。
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树洞内火焰跳动,带来小小的暖意,简华不敢加大火堆,慢慢地添柴上去。
身处陌生之地,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有个这样的树洞能容身,好像又没有坏到极致。简华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把里面的湿意眨了回去,拿过身旁的医药箱,打开,拿出那包坚果,一颗颗放到火堆边烤着。
等待坚果烤热的时间,她仔细整理了医药箱内的东西。
参片一罐,生理盐水注射液一瓶,云南白药两盒,云南白药气雾剂两瓶,破伤风抗生素一盒,消炎药两盒,红花油一瓶,京万红软膏一支,碘酒一瓶,酒精一瓶,绷带五卷、橡皮止血带两根、羊肠线两包、剪刀、镊子、医用针、手术刀、止血钳、温度计、棉花、棉花棒、透气胶等物,另还有打火机一个,中性笔和便签纸各一,德芙巧克力两块,保温杯一个。
简华拿起巧克力,手指都放在撕口上了,最终又收了回去。巧克力热量大,现在不知身处何地,也不知还要走几天才能出了这林子遇上人,巧克力还是放在最需要的时候吃吧。
她拿出保温杯,旋开盖子,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今儿凌晨赵二牛拍门叫得急,水都没来得及灌上,现在只能抓些雪,放到火堆边等它慢慢融化。
简华收好医药箱,抱膝凝视着火堆,很久都没动一下。一天过去了,家里的老宅子估计被父亲卖掉了吧,等她回家,呵,她还有家吗?
爷爷走了,她就没有家了。
这个父亲,不提也罢。
简华吃了烤得温热的坚果,又喝了融化的雪水,听着外头寒风呼啸,又夹杂着好似动物的嘶吼声,战战兢兢蜷缩着睡了过去。
***
第二日,简华是被冻醒的,睁眼,火堆已经熄灭。堵在树洞门口的雪堆上面露出的一小块天空,泛着淡白色,天亮了。
她起身蹦跳了几下,舒缓因不良睡姿带来的肌肉酸痛感,把柴禾放到火堆上,拿出打火机再次点燃了火堆,就着几颗干果简单吃过早饭,保温杯中灌满水,熄灭火堆,砸碎了门口的雪堆,认了认方向,再次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会陷进雪里,再艰难的拔,出来,昨夜烤干的裤腿,很快沾上雪,被体温融化,变成雪水打湿了牛仔裤,又一点点洇湿贴身的打底裤。
简华一直觉得她是个挺坚强的女孩子,继母说女孩子不需要念很多书,压着父亲不给她大学学费时她没有哭,大学里她听到那个约她的男生对着其他男生笑说只是玩玩时她没有哭,可当一个小时再一个小时,困难地行走,好似永远没有尽头时,她想哭了。
脑袋发沉,鼻塞喉肿,简华害怕她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她停下脚步,僵硬着手打开医药箱,拿出盐水瓶,拔掉塞子,大大喝了两口,苦涩味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冷冰激得她体温升高了两度。
一瓶盐水分了两次喝完,空瓶子随手丢掉,她走出两步,不知怎的又回去把瓶子捡了起来,放进了医药箱。
会走出这片树林的,会遇见人把她送去医院的,她一定会活下去的。
简华低声喃着,努力地一步步往前,等她感觉已过晌午时,突然发觉林子稀疏了许多,抬头,竟然看到了太阳,阳光照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暖意,可她心底一阵欢喜,快要走出去了,快要走出去了。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看见了一座小山,呃,应该说是个山包,浑圆形,不高。
不由有些气馁,不会山包后面还是无边无际的林子吧,这倒底是什么地方啊!
地球上还有这么大片的原始森林吗?
亚马逊原始森林?
可有落光叶子的亚马逊原始森林吗!
正胡思乱想间,蓦地,听到一道惨叫。
尖锐,频死。
一下把人的心紧紧提了上来,落不到实处。
简华吓了一大跳。
她竖起耳朵,风声中好像又传来几道含糊的人声。
正文 第3章 被掳
有人!
有人就好办了!
她大喜过望, 撒开腿直奔过去, 说是奔, 其实也只是比刚才拖着腿从雪中龟速□□稍微有力了那么一点点罢了。简华一步步走上前, 人声越发清晰了。
“啊……”
“呜呜……哇哇……”
叽里咕噜, 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但听懂了人声里的害怕、恐惧、惊惶和绝望。
不像正常的交谈交流, 倒像是战争时,噢,说得确切点, 倒像是屠杀时发出的惨嚎声。
倒底发生什么了,刚刚浮上心头的喜悦一下消失无影,简华悄悄藏身到了一棵大树后, 探头朝外看去。
她有一点点的近视, 但并不影响正常视物。
一片血红,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 鲜血在雪地上蜿蜒开来, 形成一个个恐怖的大血坑。
“呜哇……哇哇……”一个类似人形的生物兴奋叫嚷着, 快速追上前头一个七八岁男童生物, 拿着块好似石头的东西, 一下砸开了它的脑袋, 男童生物慢慢倒下,红的白的物体全都喷射到了对面岩壁上。
简华呜的一声惊叫起来,却又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她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这是在拍电影, 以她在校四年学习的知识和实习期间跟着主治大夫上手术台的经验告诉她, 这都是真的。
那个男童样的生物被砸开脑袋,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是在打仗,在战斗,在屠杀。
简华的眼睛越瞪越大,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个瘦弱如同柴杆的类人物被另一高大类人物一下扭断了脖子,四肢软绵绵垂了下来,那杂乱脏污黑乎乎一坨东西滑到脑后,露出一张脏污的脸来,黑漆漆面孔上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整张脸上好似只有那眼白是白色的。
死不瞑目。
圆瞪着的眼珠刚好朝向简华那侧,僵滞,凝固,惨淡,绝望。
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简华只有死死压住嘴巴,才能不让声音溢出口来。
那混战着的类人生物原来是人啊,是人啊。呜呜哇哇,没有情感的叫喊着,手上的石块、树枝砸向、刺向对面的人,鲜血飞溅,不死不休。
简华弯下腰,一点点趴到雪地上,把脸深深埋进雪中,借着酷寒唤起战栗的神经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快逃,快离开这里。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不再朝那边看上一眼,手脚无力,匍匐着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十步,百步,发软的腿脚终于站了起来,简华转过身,好似要把惨叫声抛出耳朵,拼命飞跑起来。
快逃,快逃开这如同地狱般的恐怖地方。
冰冷的空气被吸入鼻腔,鼻端发僵,肺部冷得令人想要大咳。
简华往前飞跑,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突然。
嘎吱嘎吱,脚步踩在雪中的声音清晰从身后面传来。
有人追过来了。
这个想法映入脑海,一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起来,迈出的脚步陷进雪坑中,膝窝一弯,简华酸软无力地摔倒在了雪地上。
“哇哇哇哇……”
一句喊叫从后传来,伴随着这句叫喊,嗖的一声,一根笔直的树杆从她头上滑过,射进了前面的大树上。
简华瞪着眼,见着那树杆□□了大树上,杆尾还在不停地震动。
树杆□□树杆,这得需要多大的力道啊,她恍惚地想着,视线中一个壮实身影,身上裹着深黄色兽皮,朝她这里狠狠投过来一眼,随即转身摆手,赤脚轮动带起大片雪沫,从她左侧十米开外飞逃了过去。
这速度比刘*还快啊。
简华后知后觉意识到,插在对面树上的树杆是要射杀她的,正正巧她摔倒了,这是命不该绝吗?
大惊之后大喜,她的嘴唇抽搐了一下,正想爬起来继续逃命,突然,后脖颈巨痛,眼前发黑。
简华一只手摸上后脖颈,慢慢转过头来,模糊的视线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如同兽瞳一般正紧盯着她。
黑暗笼罩,意识远去。
一只带血的大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又扒拉了一下她的大红色围巾,露出简华的整张脸来,他的手指疑惑地轻触了下她的脸蛋,一顿,食指拇指轻搓了两下,好似惊异于那柔滑的触感,紧接着大手在她脸上摸了两把,留下两道淡淡血渍。
来人呵得轻笑了一声,拉了拉简华的衣物,摸了摸她腰间的医药箱,一拦腰飞速把她抗上了肩头,再朝着前头林子遗憾地看了两眼,一转身朝后跑去。
简华身上的那个医药箱一晃一晃拍打在来人裹着兽皮的臀部上,一如他的腿脚般轻快。
***
隔壁宿舍的室友又把音箱开得老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简华身子一挣,猛睁开眼睛,后脖颈却是一阵疼痛。
落枕了?
她摸上脖颈,眨眼间纷杂的记忆涌上心头,她被人打晕了。
那如同野兽般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侵略,强悍。
野人的战争,她被野人抓住了!
一颗心惊怕得急跳起来。
听说非洲还有食人族,抓了她是不是要被吃掉。
“呜哇哇,呜哇哇,呜哇哇……”
兴奋吼声响在耳边,简华忙随声转过头,却见一群野人老老小小正围着火堆又蹦又跳,握着拳头欢呼。
那脏污的头脸,看不出毛色的破旧兽皮,昏暗的岩洞,酸腐恶臭的味道中夹着点烤肉香味。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一群野人在欢呼,庆祝胜利。
简华呆了,一系列的事情冲击得她大脑发胀,这一切倒底怎么了,她低头,摸摸身上,衣服完好,她轻吁口气,再一摸,身上的医药箱不见了。
咕噜一声,腹中饥鸣,在雪地中奔走大半天,又晕倒被掳来,她又饥又饿又累,浑身无力。
一只黑乎乎的手伸了过来,手上捏着块东西踫了踫她,简华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叫起来,定睛一看,身旁一个野人正看着她,对方眼珠清亮,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朝她笑着。
简华视线往下,却见她腰下只围着块薄薄兽皮,赤着上身,两个浑圆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不忍直视,简华转过了脸。依着看到的身形,这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见她转过头不理她,脸上露出沮丧表情,手上动作迟疑了一下,再次直直伸了过来,轻踫简华肚子,嘴里低低叽咕了一句。
简华暗抖一下,转头见她还伸着手,不由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女孩见她拿了东西,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笑容。
昏暗的岩洞内,只有前头那个大火堆亮着光芒,微弱的火光映在女孩脸上,那双眼睛如同一泓清水,纯澈清透。
简华心下一暖,朝她露出微笑,点点头感谢她。
女孩见她笑了,笑得更开心,挨进一步,不住地打量简华和她的衣物,却没有再伸手。
简华低头,细看女孩给她的东西,这是一截根茎,细长状,有着植物入冬后正常的干燥萎缩。
身旁女孩见她翻来覆去的看,以为她不懂这是吃的,忙又嘀咕一句,伸手到嘴边,示意她这是吃的,说着咽了下口水。
简华学医,从小养成的习惯,对着不知名的块根只想弄清是什么东西,不由摘下右手羊皮手套,正想掰断根茎看看里面。
她却不知,摘下手套,露出一只白晳的手来,简华在家也干活,手根本称不上嫩滑,但在这野人山洞里,对比着一双双脏污的黑手,却显得格外白净优美。
哇……
一道小小骚动。
简华刚认出手上拿着的东西是白茅根,可食,带甜味,身边就一下围过来好些个女野人,十多双乌黑的手摸到她身上、手上,吓得她大吃一惊,不由往后退去,却退无可退,后背已靠上岩壁。
乌黑的手摸上她脸颊、手上,恶臭味道袭进鼻端,寒毛竖起,恶心欲呕,她忙挥着手推拒,拍下在她身上乱摸的脏手,那些女野人受到拍打,朝她龇牙咧嘴露出凶恶状。
简华禁不住想尖叫,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咽下了呼喊。
这边骚动毫无意外地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一棍子挥舞下来,打在一个女野人的头上,那人呜哇哇大叫一声,抱着脑袋缩了回去。
女野人散开,简华一抬头,对上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正竖眼蛮横地望向她,背着光线,来人身形傲人,连身上的兽皮都泛着光泽。
霎时,简华就意识到,这个女野人在这里肯定有地位,因为此人相比于其他野人来说干净太多了,那披散的长发明显梳理过,胸前还挂着串不知什么野兽牙齿串成的项链。
两人对视一眼,那女野人好似不忿简华直视她,一挥手,手中紧握的木棍就朝她挥了下来。
简华哪能让人无缘无故打她,不由伸手迎上,握住了挥下来的木棍。
木棍在两人手中紧握,才僵滞了一瞬,就被女野人夺了过去,重重一棍子抽到了简华肩上。
大力传来,木棍脱手,很快肩头传来火辣疼痛,简华低呼一声。
刚才送给简华食物的那个女孩目露不忍,似想冲过去拦下,可看了眼挥棍的那人,还是退了回去。
来人一棍子扎实挥到简华身上,对此胜利她好似非常满意,嘴里叽里咕噜嚷叫起来。听那恶狠狠的语气,似在骂着简华。
简华把身子蜷缩起来,她现在非常明白,这些野人的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比的。
害怕再次挥下来的棍子,那女野人却停了手,嘴里高声叫嚷起来。
简华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却见着好些野人都朝她们围了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
她的心紧揪起来。
正文 第4章 归属之争
女野人停了手, 目光盯在简华身上, 一手伸来, 拉了拉简华的羽绒服。
简华身上是一件长款白色的羽绒服, 这件衣服花了她五百大洋, 今年是第二年穿, 简华平时很爱惜, 所以看着还跟新的一样,只是先头她在雪地里折腾了两日,上面免不了沾了些污渍。
“你的兽皮给我。”
花那回头看了眼母亲, 对方正关注着她,她一下觉得底气十足,回过头来再次大声说了一遍。
简华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只觉得岩洞里的野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这不是一件好事。她不由越发蜷紧了身子。
“听到没有,把你的兽皮给我。”
花那推了她一把, 见她不动, 上前直接动起手来。
花那觉得这兽皮又软又舒服, 还好看, 在有熊部落, 最漂亮的是她, 最漂亮的兽皮也应该给她穿。这抓来的奴隶根本不应该有兽皮穿。
她不会解拉链。可她力气很大,双手抓着衣摆,往两边一分, 刺啦一声, 白色羽绒服就被撕裂了开来,里面的鸭绒没了束缚,轻飘飘飞了起来。
简华终于弄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竟然想抢她的衣服。在这大雪纷飞的严寒季节里,没有这衣服,她会死的。她想尖叫,想拍开女野人的手,可余光里,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如同狼一样,他们一定会撕碎她。
她的手没敢拍到女野人身上,只紧紧揪住了自己的羽绒服,嘴角抿得死紧。
她不想死,虽然爷爷走的时候,有一瞬间强烈渴望随他而去,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生命是可贵的,自己不能丢弃。
羽绒服被强行拉扯了下来,野人好似得到了胜利,喝喝喝地跺脚大声欢呼起来。
花那把撕开了前襟的羽绒服披到身上,炫耀般地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如同个开屏孔雀,很快,从羽绒服上传来一道浓浓的暖意,她乐得眉开眼笑,一双眼睛放了光再次投到简华身上。
可再一眼,她就撇了下嘴,因为族长夫人朝简华扑了过去。
高领套头毛衣被硬行拉去,一双黑手又摸到她牛仔裤上,毛衣被拉扯,带着内衣翻卷,露出一露雪白的腰肢,洁白如蜜,简华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她再也忍不住,挥舞着双手朝她们打去。
“走开,走开,你们这群妖怪,走开,放开我,放开我。”
简华哭喊起来,眼泪再忍不住,糊得眼睛一片模糊。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刚大学毕业,虽然学医让她比一般小姑娘冷静许多,可到了如此地步,什么理智,什么镇定全都没有了。
她说的语言野人听不懂,全体愣了一瞬。
围在简华身前的野人中走出一个健硕男人,正要举起手上的权杖,却见他儿子上前一步,一只手抓住了简华的左手腕。
儿子看上了这奴隶?
也好,儿子身边才一个奴隶,再多加一个也好。这健硕男人又停了手。
男人的大手抓住了简华的左手腕,如同被一块熟铁烙上,战栗泛起,一道轻轻的崩裂声,随着牛仔裤上的金属钮扣弹跳在岩壁上发出轻轻叮的一声,简华的牛仔裤被眼前这个粗壮女野人剥了下来。
牛皮靴子一道被扯落,不知被哪只脏手趁机摸了去。
啊……
一道尖锐高亢的惨叫声从简华的胸腔中崩出。
她要推翻前头的想法,也许干净的死去,会比这样受辱更好!
一道寒风从山洞口卷了进来,吹得柴堆上的火焰大大跳动了一番。
伴随着这阵寒风刮进来,一个瘦长身影飞奔到了简华身边,一只大手闪电般握住了简华的右手腕,不松不紧,却让她无法挣脱。
“她是我的。”来人声音沉沉说道。
简华弯着腰,努力想要用内衣遮挡住这些野人落在她内裤上,双腿上的目光。
听说咬舌自尽是非常痛苦的,她还怕,怕她死后,还要落入这些野人的脏腑。
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死无全尸。
“叽里咕噜。”
心中大悲恸的简华,听着右手边的来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道声音非常坚定,不慌不忙,如同钢钉夯进岩石里。
她不由自主受到吸引,转头看了过去,再次撞进了那双黑漆漆的眼里。
是他,正是他把她打晕了掳来的。想到此,她不由恨恨瞪了他一眼,却收到他一个笑容,露出一口不算黄的牙。
这人……呃……这野人……罪魁祸首……还能笑得这么高兴……
简华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盛着怒意,在昏黑的岩洞中越发显得熠熠生辉。
***
“凭什么说她是你的!”隆巴握紧简华手腕,环视一圈,示威般大声说道,“她是我先看上的。”
“因为她是我带回来的。”
木野一字一顿沉声回答,气势毫不退让,目光转到隆巴抓紧简华左手腕的手上,眼瞳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
隆巴一窒,部落里有规定,谁从外头抓回来奴隶就归谁所有,连族长都不能干涉。可这个女人,他瞧上了,怎能让木野占了先,他眼珠一转,说道:“这次跟牛角部落的战斗,大家都参加了,抓回来的奴隶就应该归部落所有,听从族长大人的安排,他指给谁就给谁。”
如此一来,父亲肯定会把这个女奴隶划给他的。
想到此,他昂起脑袋,得意洋洋觑了一眼木野,目光滴溜溜一转,落到了简华修长雪白的大腿上。
那一双长腿又白又细,好似河滩边的圆石头那般白,噢,不,比那圆石头白多了,摸上去肯定舒服。隆巴腰下兽皮顶起,他舔了下嘴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呜呜哇哇,还是不能听懂,可左右两手腕上抓紧的两只手,还有左侧野人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让简华眨眼间就做了个决定,跟着右边的这个野人。
莫名的,她就觉得右边的这个野人安全一些。
她挣扎起来,使劲甩着左手,想要挣脱左边野人。
越来越多的野人围了过来,人群中几个高壮的男子站到了木野一边。
族长大人看了一眼,目光晦涩。
“这个女人不是牛角部落的人。”木野提声坚决道。
他见简华朝他这边靠来,朝她安抚般的微点了下头。
众野人窃窃私语,这女人的衣物,样貌,还有她说的话,看着确实不像牛角部落的人。
木野没有说错。
既然不是牛角部落的奴隶,那从外头抓来的奴隶就应该归木野所有。
隆巴见众人赞同木野的话,一时大急,手上抓得更紧了,另一手伸上来,就想搂住简华。
简华大惊,却见木野另一手有力地挡开隆巴的手,一步不让地怒视向他。
她微微松了口气。
花那此时觉得身上抢来的兽皮一点也不舒服了,木野竟然看上了这个奴隶,前面她暗示了好几回了,让木野跟她求亲,木野不是左右张望不答应,就是躲着她。这个奴隶有什么好的,腿脚那么细,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样瘦的身子能生下强壮的小娃吗!
木野是部落里最强壮的勇士,就应该跟她成亲,生下最强壮的小勇士。
“木野,你放手,不许你要这个奴隶。”花那上前一步,去扯木野的手臂,娇蛮喊道。
“花那,别闹。”木野轻轻挥开她,轻斥道。
“她有什么好的,这样瘦的身子,今年这个冬天就过不了。”花那被木野挥开,一瞬间就泪意盈盈,她带着泪意朝木野哭喊道。
“花那,有族长大人和族巫大人在呢,他们会处理好了,你先别上去,别被他们不小心踩着了。”
飞鹰上前小心护住花那,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
“我不要你管,你走开。”花那愤愤挥开他,越想越气,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走到火堆边,一下扔进了火里。
飞鹰把身子隐进暗处,眼眸中的光跳动两下消失了。
火焰卷起,很快把羽绒服裹了进去,散出一股焦糊味。
“啊,我的衣服……”
简华心疼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她不舍的样子落进木野眼里,他微挑了下眉头,握着简华右手腕的手松了开来。
简华一惊。
隆巴一喜,却见木野上前一步,对着他清晰说道:“我跟你决斗,谁赢了,她就归谁。”
众野人欢呼起来,部落里勇士决斗是最好看的,这次又会是木野赢,还是隆巴能赢呢。
“决斗!决斗!”
木野身后的几个男人跟着高喊起来。
族长的目光更加晦暗难明了。
“哼!”花那重重地跺脚。为了一个女人要决斗,只是个奴隶,她值吗!
一个中年妇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来到花那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臂,柔声道:“一个奴隶,还值得你生气。”
“阿姆,木野他,他不理我,这个奴隶有什么好的,你把她赶出去,把她赶出我们部落去。”花那依到中年妇人身上,揉着她手臂撒娇道。
中年妇人拍着她背脊,沉默不语,一双精亮的眼睛一直关注着人群里头。
“决斗,你敢不敢!”
木野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逼进一步,盯住隆巴,再问了一遍。
隆巴嘴角抽搐一下,鼻翼兴奋翕张,呼呼喘气,手伸到兽皮下掏了一把,叫道:“好,决斗就决斗。”
众人兴致勃勃,可此时烤肉已好,香味飘散在山洞里,引得好些人不停咽口水。入了冬季以来,有食物咽下肚就算好的,这次打败牛角部落,不光报了血仇,抢回了被他们抢去的食物,又收获了他们的入冬食物,族长大人答应了众人今晚好好吃一顿,所以无人不念着火堆上的烤肉。
“我们这就开始吧,不要耽搁大家吃烤肉了。”
木野伸手解开身上的兽皮,精/赤着身子把兽皮往后一甩,他身后的一人忙接过了他的兽皮。
简华啊的一声,羞得一手捂上了眼睛。
正文 第5章 木野胜出
众人急速散开, 让出一大块空地。
隆巴同样解开兽皮往后一甩, 精/赤着身子扭了扭头, 双手互握着活动一下, 一双眼睛恶狠狠盯住木野。
族长隆常一直未说话, 此时却踏前一步拦道:“赢者, 还得出两张兽皮, 一头虎兽肉。”
“阿父,你,你是怕我输吗!”
隆巴头个跳出来喊道, 父亲这样说,表明是认为他输定了,想着让木野多出肉呢。
隆常握着权杖的手一摆, 止住了他下面的话语, 目光阴沉投向木野。
木野稍稍一愣,他身后的几个男子脸上露出不忿的表情, 这摆明是欺负木野, 可见着族长的样子, 动了动嘴巴, 没有当面反驳他。
“哇!一头虎兽肉!好多肉啊!可以吃好久啦!”
“两张兽皮, 这天气里, 兽皮多珍贵啊,竟然用来换奴隶,谁舍得啊!”
众人惊叹, 低语纷纷。
“你要是不答应, 这个奴隶跟着其他人一样,全都由我来分配了。”族长一指缩在角落中被掳来的牛角部落的女人们,没有转圜余地说道。
喜色泛上隆巴的脸,要说能打赢木野,他可没有多大把握。从小到大,与他对战,输多赢少,也不知他那么瘦的身体里如何爆发出比他这身板还要大的力气的。
虽然他喜欢决斗时热血在身体里流淌的感觉,但要是他能知难而退,不花丁点力气得到这个奴隶,那就更好了。
木野眉头微拧,目光从族长身上转到角落中缩成一堆的女人身上,最后落到了单独一人蹲在岩壁边双手护住双腿冷得瑟瑟发抖的简华身上,他目光一定,答道,“两张兽皮,一头虎兽肉,好,我答应了。只要我赢了,这女人归我,以后谁都不能再打她主意。”
“木野,你家里头还有个废人要养活,你可想好了?”
族长隆常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如同一只老狐狸,淡然说道。
木野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下颌绷紧,没有再多废话,只是脚步坚定地往前踏了一步来表明他的态度。
他后面那几人紧咬着牙,一转身粗声粗气赶起众人来,“让开,让开。”
此回简华很明白,这两个男野人都要抢她,现在决胜负,胜者才能拥有她的归属权。
拉她左手腕的那个野人很壮实,身高一米六左右,一身肌肉虬结,异常壮实,面部黧黑,嘴部微微突出。而另一人,一米七五出头,站在这群野人中间,鹤立鸡群,身材高挑而精瘦,没有那么夸张的肌肉,却一举一动都显现出流畅的力感来。
简华此时无比希望他能赢。因为她觉得此人有理智的多,至少不会吃了她,而那个壮硕野人可不一定,眼中带着丝丝疯狂,如同只蛮兽。
决斗很快开始,根本没有电视中武功高手比拼的炫目武技,那实打实的踫撞,拳头到肉的呯呯声,让人心惊胆颤。
简华的手半拢着眼睛,禁不住留出条缝观看决定自己命运的战斗。
隆巴如同一只蛮牛般哇哇大叫着朝木野扑去,想利用结实的身板压住对方,而木野弯腰半蹲着,瞅准他飞扑过来的身形,脚步轻轻挪动,人已闪到了隆巴左侧,反手一肘击到了他的后背上,打得隆巴扑通一声扎实摔倒在了岩洞地面上。
一个震动,泥土尘垢簌簌从洞顶飘落下来。
隆巴很猛,他龇了龇牙,人未爬起,手已抓住了木野的脚踝,使劲往怀里一拽,木野站立不稳,啪嗒摔倒在地。
简华简直不忍看,一下捂住了眼。
啪啦啪啦,两人在地上翻滚的声音,夹杂着隆巴的哇哇大叫声,和着部落众人的大吼声。
“木野,打他,打他。”
“隆巴,砸他,砸他。”
激动的众人围了上去,很快遮挡住了简华的视线。
呜呜哇哇的喊叫声好似要冲破这个岩洞,简华揪着一颗心,朝前望去,透过众人腿脚间的缝隙,看到两人滚在地上互殴,你打我一拳,我砸你一肘,全都是野蛮生硬的打法,一点技巧都没有。
高个子一定要赢啊!
她心中祈祷着,突然,感觉有道视线停在了身上,缓缓侧过脑袋,对上一双清亮纯稚的眸子。
仔细瞧去,却是个五六岁模样的小野人,正咬着手指头站在她面前,眼珠滴溜溜转动着。
大大脑袋上顶着几根稀疏头发,兽皮裹着瘦弱的小身子,脖颈下锁骨清晰可见。
真像红岩中的小萝卜头啊,简华心底泛起怜惜,手如往常般想往口袋中掏去,一摸却摸了个空,身上大衣早被夺走烧毁了。她心下黯然,不由尴尬地朝小野人笑了笑,没有糖果了。
此时她才想起她的医药箱,目光转了几圈,哪里还有她的医药箱啊。
简华哀悼着她的医药箱和她的处境,再朝黑乎乎的洞口瞧了几眼,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野兽嚎叫,她不由缩了下身子,一阵阵的凉气从脚底下冒了上来。
这些野人披一件兽皮就能过冬了,可凭她的身板,熬不住一晚上啊。
“你是我阿哥看上的奴隶?”小野人看了好一会儿,朝着简华开口了。
简华无奈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明白。
“你不愿意?那我阿哥为什么要为你决斗呢?”小野人再次说话。
这些野人的相貌跟现代人相似,简华到了此时也还不知道她到了哪里,只是心里发寒,她不会回不去了吧,一辈子要这样生活了,以后她就成为这些野人中的一个,跟他们一样脏污着头发,光着身子裹件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
呃,生不如死啊!
小野人见她眼睛直楞楞,也不知望向哪里,更是不搭理自己的话,一扭头朝洞里面跑去,嘴里还在呜啦啦叫着。
“阿父,阿父,阿哥要用两件兽皮,一头虎兽肉换回来的奴隶是个傻子,是个傻子。”
简华不知她这一恍惚,已被小家伙归认为是个傻子了。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木野,木野,木野……”
简华禁不住站立起来朝内看去,一眼就撞上了被别人叫作木野这两字音节的那个高个野人,那双漆黑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注视向她。
人群自动分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目光紧落在简华的身上,眼圈上一大团的乌青淤血,显示着刚刚这场战斗并不如想像中的那么轻松。
他的眼神很平静,带着理所当然,如同个得胜凯旋的国王有着最强大的自信,那样一步步淡定走了过来,他一点点抬起手,伸到了简华面前。
如同被魅惑,简华一时间忘了他是个野人,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手心。
一白一黑的双只手握紧。
“今后,这女人属于我!”
木野举起两人相握的手,用力高呼道。
“木野,木野,木野……”安静了一瞬的众人又跟着欢呼起来。
欢呼声如海潮般在昏暗的洞穴里卷过,生生把冰冷的空气都加热了几分。
场地中央,隆巴俯身趴在地上,愤愤就地砸拳。他好不甘啊,怎么又是木野赢了!
花那气得直跺脚,搂住她的那个中年妇人细声安抚着她。
族长隆常捏紧了手上的权仗,脸上还硬要装出大度的表情,他露齿一笑,说道:“木野,可别忘了两张兽皮,一头虎兽肉。”
“两张兽皮我等下就拿过来,一头虎兽肉明天出去打猎了再交给你。”木野点点头,牵起简华的手,说完正想往洞内走去,可是一眼扫到她光着的双腿,马上回头对上族长夫人。
那个粗壮的女野人抢了简华的牛仔裤和里面的秋裤,拿过去就想往身上套,可哪穿得上啊,套进去两个小腿就再也提不上来,此时两条裤子正被她翻来覆去的乱摸乱看。
“族长夫人,我用一头大猫肉换你手上的那两件东西。”木野放了简华的手,走到族长夫人身前,伸手要道。
“阿母,别给他,就是烧了也别给他。”隆巴立起身,眼睛瞪得血红,恨恨道。
“你个傻小子,这东西又不能吃,用也不好用,还是肉好吃。”族长夫人见自己套不上,心里早就嫌弃了,又听到木野愿意用肉来换,忙不迭地丢给了他,“肉,我要新鲜的,一头大猫肉。”
“没问题。”木野接过了牛仔裤和秋裤,毫不迟疑地回道。
“阿姆,你看木野,他,他为了那个奴隶,竟然要在这大寒天气里出去打猎。”
花那把脚跺得咚咚直响,一双眼睛狠狠盯在简华身上,张牙舞爪,恨不能吃了她的模样。
“你是巫的女儿,是部落里最漂亮的姑娘,她算个什么,一个奴隶而已。”中年妇人不屑道。
“阿姆,我好不开心啊……”
花那的不开心一点都没影响到简华,因为木野又帮她拿回了她的牛皮靴子。
接过东西,她急忙穿戴好,虽然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嫌弃被这些脏污的野人摸过了,可她深知,为了干净和骨气硬抗着不穿,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围巾落到了族长夫人手上,连着她的一双羊皮手套也不知被哪个人摸去了。
简华此时心里只有庆幸了,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
木野一直握着她的手,对方的这只手很暖和,握得很紧。
简华一点没有挣扎,乖乖跟着他往里面走了一段,借着微弱的光线,就见岩洞地面上铺着一堆堆的干草,还有人躺卧在干草堆上,黑暗中,有血腥味传来。
正文 第6章 野人也有感情
伴随着血腥味的, 还有低低的呼痛呻/吟声。
简华心下明白, 这应该是白日里的那一场战斗, 有人受伤了。可她此时有心无力, 又冷又饿, 唯一带来的东西, 医药箱也没了。
走出十多步, 手掌被微扯了一下,简华顺着木野手上的力道,坐到了干草堆上。
“木野, 你回来了,草药找到了吗?”
一道微哑沧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一道孩童的声音, 带着些许心疼, “阿哥,你真把这个傻子带回来了啊, 两件兽皮, 一头虎兽肉呢。”
简华见旁边干草堆上坐了两个身影, 一大一小, 昏黑中, 两双眼珠子泛着微微亮光。
这声音, 好像就是刚才跟她搭话的那个孩子啊,难道是这个木野的亲人。
“不要胡说,她不是傻子, 只是她说的话跟我们不同, 应该是从很远方的部落流落到我们这里的人。”木野摸了摸木生的小脑袋,柔声斥道,又回了木通的话,“阿父,草药采回来了,我这就先给二叔家送去。”
“嗯,去吧,阿父已经理了两张兽皮出来了。”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转向简华方向,似在打量着她。
这么黑,也能看得清?
简华仔细倾听着三人的交谈,他们的音节比较简单,学起来应该不太难吧。
一只小手终于大着胆子伸过来摸了摸简华的衣物,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引得简华轻轻笑了声。
“阿父,你看,她笑了。”木生高兴道。
“嗯,以后你要叫她阿嫂,她是你阿哥的女人了。”
“阿嫂,阿嫂……”木生欢喜喊道。
围好兽皮的木野拿上草药正要往里走,听着这道喊声,一脚踩歪,险些绊上一跤,紧接着,他又佯装无事地轻咳一声,稳稳朝里走去了。
“阿哥这是害羞了。”木生咯咯笑道,“欢喜得路都不会走了。”
“你个小家伙,怎么能笑你阿哥呢。”木通好心情地笑道。
简华听着他们说话,缩了缩腿,伸手往下面摸了下,干草堆上还铺着一层兽皮,坐在上面还算软和。今天应该是要睡在这上面了,没有被褥的温软,但比昨晚上的树洞要好了一些些。
简华,你没有那么娇气,你可以,你能适应的。
心里一遍遍打着气,听着岩洞深处还传来许多呼吸声,黑暗中不能清晰视物,这种恐惧的感觉越发放大。
一双手禁不住有些微的颤抖。
木野拿着父亲理出来的两张兽皮去交给了族长大人,又拿回了自家的烤肉,分了一大块肉递给简华,四人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木生早饿了一天,难得吃到香喷喷的烤肉,大口大口吞嚼得欢。
木通不大舍得吃,咬了两口就停下了,想着等木野和木生吃完,再分给他们吃。
他自从半年前被野狼咬伤了腿,就成了个废人,应该被扔到后山喂虎神了,可木野不舍得他,硬把他从后山背了回来,养着他这个废人。
木野一人打猎要养活他和木生两个,现在又多个了女人,木通心里着实有些担心,寒日可才过了一半,这食物不够吃啊。
简华轻掂了下手里的肉块,应该有一斤多,已经有些放凉了,咬上一口,表面全部烤焦了,嚼在嘴里像柴一样,干巴巴的,最主要的是这块肉是淡的,一点咸味都没有。
吃惯放盐食物的简华真是咽不下去。她拼命地咽,烤肉到了喉咙口却哽住了,一个恶心险些呕出来,她慌得用手捂住了嘴。
眼泪水被呛出来,涩得眼眶发酸。
木野和木生咀嚼的声音一下停住了。
简华捂住嘴,一动都不敢动,经过这一日,她早明白在这寒冷的冬季里,肉是及其珍贵的,木野分给她一大块肉,她还稍稍惊奇了一下他的大方。现在要是她把肉吐出来,不知道他的巴掌会不会扇到她的脑袋上,虽然看着他还算是个比较冷静的人。
在这些野人眼里,应该是食物至上的,有食物就代表着能活下去。
想到此,简华又使劲咽了一口,却呕得一声,她都来不及反应就把肉吐了出来。
顿时,简华呆滞了。
这一方空间里,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住了,一片寂静。
来了,来了,巴掌要落到头上了,或者一只手掌就能捏碎她的喉咙。
浑身紧绷,寒毛直竖。
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童音。
“阿哥,阿嫂不喜欢吃肉吗?怎么吐出来了啊?”
木野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心地去观察简华,这白白的女人是怎么长起来的啊,连个肉都不想吃,她的部落该是多么的富有啊。
“阿父,还有块根吗?要不我去给她烤两个块根吧。”他想了下开口说道。
“有。”木通回答,估计他跟木野想到一块去了,转身从身后摸出两个块根递给了木野。
简华的心呯呯直跳,声音大的如同打雷,她紧张得全身都发僵了。一只大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上的肉块。
简华愣愣看过去,这是什么意思,不给她吃了,还好,没有打她。她抿了下唇,缩了下手脚。
木野把自已的肉递给了木通,自己吃简华那块,拿着两个块根朝火堆走去。
“过些日子,你就会适应了。”木通轻声安慰了一句,把手上的那块肉递给了木生。
木生见多出块肉,欢喜极了,阿嫂不喜欢吃肉,他可喜欢了,一口咬下去,笑眯了眼。
木通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冬日里兽类少,很难捕捉到一头,好些日子都吃草根,木生瘦得身上摸着全是骨头。他这个阿父不尽职啊,尽拖累儿子了。
“木生慢点吃,阿父这里还有一块,阿父也不喜欢吃肉。”他揉了下木生的小脑袋,把他搂进自己怀里暖着。
暗呼侥幸的简华感受着老野人对小野人的关爱,原来这些野人也是有情感的,他们也是人,你不用害怕,她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这样说道。
未过多久,木野回来朝她手里塞了个烤得火热的圆形物,闻着那香味,竟然是土豆啊。
“谢谢!”她磕绊地朝他笑了下。
“吃。”木野心下一松,这女人愿意吃就好。
这应该是吃的音节吧,简华撕开土豆的皮暗自猜度着。
一个土豆吃完,木野又塞过来一个,简华摇了手,她吃一个就够了。
木野惊异于她食量的微小,把剩下的一个块根又分给了阿父和木生。
“你吃吧,我吃了一块肉就够了,今晚上很饱了。”木通忙摇手,木野多吃一些,才有力气打猎。
几人吃完食物,也没有什么洗脸洗脚之说,躺倒下来就睡。
干草上铺块兽皮,底下就是岩石,真的很硬。简华和衣躺着,整个身子蜷成了虾米,牛皮靴子都没脱,一是怕被人拿走二是真得太冷了。
兽皮上有股说不出来的腥膻味道,直冲鼻端让她一阵阵地泛恶心。
木野在她身后躺了下来,一张兽皮拉过来盖到了简华身上,这个举动吓得简华简直要跳起来了。
落入这个野人部落,被木野用决斗换了回来,心里已作好了最坏的准备,可真等到木野睡到她身边,抗拒心理爆发了。
要是他敢动她,强来,她就咬舌自尽。
说到做到!
简华心里发了狠。
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搂住简华的腰,正当简华牙齿咬在舌头上,下一秒准备咬下的时候,那只胳膊不动了。
简华僵硬着四肢,呼吸都放缓了。
木野感受着怀里这个女人如小鼠般害怕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他可不是那般粗鲁的人。这女人合了他的眼缘,他是想跟她一起生活下去的。这女人现在对自己,对部落还不熟悉,他有耐心等她一点点熟悉了。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那只胳膊没有乱摸,简华呼出一口气。
她圆睁着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这两天的经历简直如同科幻片,这是梦境吗,等她再次睁开眼来,是不是就能回到青峰山了。
简华放轻了呼吸,强迫自己睡去。
背后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半迷糊的简华朝温暖源靠去,靠近了,暖和了,她累了一天终于睡着了。
嘤嘤嘤,嗡嗡嗡,好像有群苍蝇不断飞在耳朵边,令人烦不胜烦。
简华被吵醒了,微一侧耳,洞穴里响着哭声。
哭声?
压抑的,悲恸的哭声。
这是……难道有人死了?
她脑袋抬起,朝发声处望去,当然,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自从感受到木野亲人之间的关怀,简华知道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要不要去看看,跟着爷爷学医这么多年,治病救人的信念已刻进她骨血。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医药箱也没有了,光亮也没有。简华的内心沉甸甸的,无法再次入睡。
一只大手盖到了她的耳朵上,声音小了些,简华一愣,忍不住想回头看去,此时,她才发觉她几乎是整个人都窝到了身后野人的怀里,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尴尬起来。
简华往前挪了挪身子,想要离他远一些,却被木野用腿压住了。
“一个人冷,两个人暖和。别听,睡吧。”木野大手捂住她耳朵,一条腿轻搭在她小腿上,声音微哑低沉说道。
这姿势,再发展下去……简华不敢动了。
正文 第7章 学语言
简华裹紧了兽皮站在洞穴口处朝外望去。
此处是座马蹄型的山峰, 山洞正位于马蹄型底部, 三面环绕, 面南背北, 北风刮到此处已是小了许多。左右两侧的山峰并不算很高, 二三百米, 坡度很缓, 其上长着郁郁松树,大雪覆盖下还露着些许绿色。
山洞口离地面一米多,底下积着厚雪, 已被踩踏得脏污凌乱。离山洞五十米的范围内是一大片的雪地,再往前就是由稀到密的树林,枝头被积雪层层压弯。
没有一座木屋, 更没有砖瓦房, 如此原始的生存环境,让简华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个事实, 她穿越了, 穿到了还没有产生文明的石器时代。
呃, 应该是新石器时代, 距今1.4万年到4千年之间的新时器时代。
简华转头朝洞内看了一眼, 那些粗壮的女野人有的还在昏暗的洞穴内打磨石器, 石块互相磨擦发出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老天,饶了她吧,怎么让她穿越到这见鬼的新石器时代了呢!想喝口热水都没有锅啊!
简华这个姑娘平时爱看看书, 也曾做梦哪天能穿越后享受一把。可不说穿成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后宫嫔妃, 就算做个农家姑娘也好过现在吧!
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她的小命能保下来吗!
简华的心在滴血,老天在玩她吧,摔一跤竟然能摔到新石器时代来,是让她来锻炼身体的吗!还是让她来给这些野人看病的!
寒风呼啸,没有了羽绒服,就算裹着件兽皮,冷风还是持续地带走身上的热量。
简华跺着脚,冷得实在有些抗不住了,只得返身回到昏暗的洞穴内,走上两步,洞口右侧的疑似排泄物让她打了两个恶心,怪不得这么难闻,卫生情况太差了。
“阿嫂,你怎么到外面来了,外面冷,还是进洞里面去吧。”木生跑出来脆生生喊道,一手抓上简华的手。
小手带着微微暖意,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纯稚眼神看得简华心头发软,罢了,先在这里躲过寒冬再说。等……等天气暖和了,再出去寻找人类……现代人……也许找一找……就能找到了。
简华安慰着自己,顺着木生手上的力道返回洞穴内。
走出十多步,就是个火堆,三两根柴禾架着,两个女野人坐在火堆边,手上拿着针线正在缝一张兽皮。
简华多看了两眼,她们手上的针白花花的,分明是磨制成的骨针。
这个发现又让她心神恍惚了一下,眼前似有一副图景,十几年后,她也这样围着兽皮,脏污着头发,用骨针缝制兽皮,等成功把兽皮缝制成圆桶状后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噢,老天,饶了她吧!
“阿嫂,你肚子饿了吧,阿父给你留了好吃的,我们快点。”木生摇摇她手,往前快跑起来。
简华被他一拉,回神跟着小跑起来,洞穴内昏暗,她又没有木生熟悉,突觉小腿上被人重重一绊,收不住脚整个人往前扑了出去。
手肘磨蹭在石地上,一阵火辣辣疼痛。
“弱得像只长毛兔一样,你这样的女人真是不配活着,还是早早去后山喂虎神,也好省下些食物。”
话语中那股轻蔑嘲讽的意味,就算简华不懂他们的话,也是听明白了。她转头看去,那个抢她羽绒服,最后又给扔进火堆烧了的女野人正环抱双臂,靠在洞壁上轻抖着一条腿斜眼睇着她。
不是说野人都是很愚昧纯朴的吗,怎么她遇上的一个个都又猛又狠的。
她一没抢她的肉,二没抢她的兽皮,绊她一跤为了什么,就为了让她痛,让她出丑,显示她的地位吗!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简华内心一片黑暗。
“阿嫂,你怎么样了?花那,你为什么绊倒人?”
木生焦急地拉简华起来,一转身又对上花那质问。
简华真想朝这女野人脸上甩一巴掌出出气,可想到此时寄人篱下,那个收留她的男野人也不在,还是不要多惹事了。
“阿嫂,你竟然叫她阿嫂,她,她配吗!你的阿嫂应该是我,是我。”花那叫起来。
简华忙拉着木生退后一步,这女野人是个疯子,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又为了哪样,好像刚才摔一跤的是她一样。
我忍,此时不宜与她对上,来日方长。
“阿父让我叫她阿嫂的,她就是我阿嫂,你不是我阿嫂。”木生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喊道,声音比她还要响。花那竟然敢摔阿嫂一跤,等他阿哥回来,一定告诉他。
花那一时愣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木生,再看看简华。
这就是个下贱的奴隶啊,怎么能成他的阿嫂呢,木通大叔怎么能让她做木野的女人!
她不配,不配。
简华忙拉住木生,飞快往洞里走去,看样子小家伙不知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那女人激动得手都发抖了,还是赶紧避一避。
“木生,快带着你阿嫂回来,不要惹事。”
木通的声音在洞里稳稳传来。
正想朝简华扑去的花那顿时止住了脚步,嘴里的骂声也嘎然停止,木通虽然从族长位置上退下来了,可这么多年的威望还在,对上他那双威严的眼睛,花那还是怕的。
简华拉着木生的手回到睡了一晚上的兽皮上坐下,小家伙已开始跟木通告状了。
简华拉起衣服,手肘上磨破了皮,有血丝渗出来,情况不算严重,她微微呼了口气。
木通朝她伤处看了一眼,从身后的石台上拿过一株草药递了过来,示意她使用。
“阿嫂,你受伤了!疼不疼啊”木生大叫起来,可看见简华听不懂他的话,气恼地皱起小眉头,飞快地从她手里抢过那株草药,放进嘴里嚼起来,嚼碎了吐在手心上,示意给她敷上,许是被药麻了舌头,如同小狗样吐出舌头不停哈气。
简华被她逗笑了,不忍拂他的好意,伸过手肘让他细细给伤处涂抹了药。
一股清凉之意漫上,鼻端轻嗅,简华恍然,原来是薄荷叶。清头目,去风热,利咽喉口齿俱病,倒是味好药,可用在出血伤上,并没有大用。
她轻笑,正想摇头,可一对上木生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心下一转,朝他重重点了下头,笑了起来,示意她已不痛。
木生眯眼笑起来,又扑到木通身边掏出一把食物递了过来,“阿嫂,给你吃。”
简华接过一看,竟是她前天捡到的类似栗子的干果,烤熟了,现在还带着温热,一共有八颗。
“阿嫂,快吃吧,这栗果好吃的。”木生目光放在干果上恋恋不舍地说道。
简华看他那馋猫样,分了四颗给他,笑道:“我们一人一半。”
“你吃吧,他吃过了。”木通伸出手拦道。
“阿嫂,你吃吧。”木生也摇头。
简华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完全是鸡同鸭讲,可手势是通用的,见木通这一比划,她全都明白,心下感念他的好意,硬是把四颗干果塞进了木生手里,又伸出手指,指指自己,说道:“简华,简华。”
她重复了好几遍,听着木生终于发准了简华的音,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又指向他,听他发出木生的音,忙跟着读了几遍,引得小家伙更是咯咯笑出声来。
她想,既然要暂时住下来,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是大问题,现在就当学一门外语吧。她又指着兽皮,指着手上的干果,让木生一一念给她听,自己跟着念。
原始人的音节少,学起来并不是很困难。她仔细聆听,努力记下,一遍遍重复说着。
简华跟木生一颗颗剥着栗果吃,一教一学,教学速度进展飞快,没过多久她已能简单听懂一些木生的话。
木通在一旁磨着石刀,听着两人一说一念,嘴角浮起笑容。
这个外来的女人既然想学他们的话,那就是打算留下来了,这是大好事,他掰着手指算,再一年的冬日,她能生下他的大孙子了。想到冬日生下的大孙子,他看一眼自己盖在兽皮下的腿,又微微皱起了眉,食物不够吃啊,要是腿没有坏该多好啊。
这边正温馨的吃干果学语言,在山洞深处陡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悲惨哭声。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昨天夜里那个受伤的人死了?
简华朝里面望去,影影绰绰的人影聚在一处,看不清具体情况。她正想起身,手臂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木通正抓着她手臂。
“有人死了,你带着木生好好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木通说完,一手撑着洞壁艰难想要站起来。
简华模模糊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听话地点了下头。见他起身困难,两条腿都在打颤,又忙伸手扶住他,目光在他兽皮内的双腿上转了几圈。
他的腿有伤!
她心下第一反应,这是关节有问题,应该是老寒腿。
木通在她的搀扶下终于站稳了,他摆了下手,又交待了一声木生好好待在这儿,就一步一挪地往发声处走去了。
不光老寒腿,右腿还骨折过,这伤绝对不超过半年。
简华一手摸着下巴,见他一脚高一脚低,瘸着腿困难往里走,心中暗暗思索道。
正文 第8章 伤情
简华带着木生避在一边, 只见从洞内抬出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胸腹处破了一个大口子, 上面胡乱涂抹着深绿色的药渣, 由两个男人抬手抬脚扛了出去。
那人双目紧闭, 脸上好似蒙着层灰, 随风散过来一股淡淡腐臭味, 早已没了气息。
洞穴内众野人全都站了起来,默然目视着那死去的人被抬了出去,等一行六七人消失在洞口, 随即又坐下来各行其事。
小小的说笑声没有了,但简华在这些人的脸上还是没读出多大的悲伤来,所有的只是麻木。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
那个人还很年轻, 十七、十八, 抑或十九岁。
腹部破裂伤,只要不伤及内脏, 及时手术, 活下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可在这里, 住原始山洞, 裹兽皮, 喝生水, 怕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就会让他们感染丧命吧。他们也许见多了族人的死去,所以才会这样的僵滞麻木。
多么悲惨的原始人啊!
简华第一次被触动了,她手指无意识地搓动一下, 这是十多年学医生涯, 已沉浸入骨子里的医者仁心,让她不能无视生命白白逝去。
“阿嫂,大角阿哥死了。”木生摇了摇简华的手,低落说道。
简华听懂了,那个死去的野人也有个名字,叫大角,也许他也是个勇士,曾在原始森林中飞奔打猎,为部落获取食物,可现在,就这样死了。
“他们把他抬去哪了?”
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让她悚然,这里的野人会不会吃人。
她的比划和发音,终于让木生弄懂了她的问话,随后他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来,“阿嫂,你的部落里要吃死去族人的肉吗!我们不吃的,不吃的,大长叔他们是把大角阿哥送去后山了,那里有虎神,大角阿哥会由虎神保佑的。”
简华长长松了口气,心中连叹了三个好字,不是食人族就好。
“阿嫂,你说,木光阿哥是不是也会死啊?我不要木光阿哥死!”
“木光阿哥?”她疑惑。
“嗯嗯,木光阿哥是木牛叔的儿子,他腿上也受伤了,我不要木光阿哥死。”木生的说话声里已带上泣音,泪水盈眶,眼见就要滚落下来。
“木生,别哭,你木光阿哥不会死的,你先带我过去看看。”简华的心被揪了起来,她伸手抹去木生滑下来的眼泪,和声说道。
“嗯嗯,木光阿哥别死,阿嫂,我带你去看。”
一瞬间,也许简华脸上柔和的表情打动了小家伙的内心,他竟然觉得只要阿嫂说木光阿哥不会死,那木光阿哥真的就不会死了。
他拉着简华的手,急急往山洞里面走去。
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木野过来的地方,简华看到木通也在此地,兽皮上躺了一人,另有一个妇人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孩守在旁边,此时妇人正拿着兽皮沾了石碗中的水给躺着那人擦试大腿上的伤口。
低低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让人不忍倾听。
“木生阿哥,你来了。”那四五岁的小孩高兴地唤了一声,跑过来拉住木生的手。
“木牙,这是我阿嫂,我带她来看木光阿哥的。”
简华走上前,等走近了才看到,另有两个女人正坐在一旁,一个正抹着眼泪,另一人在磨着石刀。
木通转头朝她看来,眼中带着一抹疑问和不赞同。
“木牛媳妇,这个就是我儿子用两张兽皮换回来的女人。”木通转回头跟那妇人介绍了简华,又随即劝说道,“你不要太担心了,等族巫送完大角回来,我再请她过来帮木光看看伤。”
他这一番关心,让那妇人一下伤心地哭了起来。
除了正在磨刀的那个女人朝简华看了一眼,其他两人此时都无心关注简华。
“木生哥哥,你阿嫂真好看。”四五岁的木牙还不大懂事,见到简华的样子,好奇地观看起来。
“那是,我阿嫂比花那还好看。”木生一付与有荣焉的样子,又急忙问,“木光阿哥好些了吗?”
木牙摇了摇头,小脸浮上悲意,“木光阿哥一直没有吃东西,连肉都不吃。”
简华走近,蹲下身对木通轻声说道;“能让我看看木光的伤吗?”
她不敢直接上前观看,这部落的人还对她不熟悉,有着戒备,她要想看伤,首先得取得木通的同意。
木通一愣,他没想到她第一句对他说的部落里的话,竟然是要求看伤。
这个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已学得能说他们部落的语言了,这是要多聪明啊。
要是简华能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苦笑,经过八九年的英文学习折磨,再来学这简单的上百个音节的原始语,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想干什么?”
听着简华说话,那妇人木牛媳妇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出声问道。
简华看向她,眼角纹路深刻,看着已有四五十年纪,瘦得颧骨高高耸起,哭红的眼内有着深深防备。
那样直视着她,忧心戒备的模样,就如同一只护崽子的雌狮。
简华一秒间就明白了躺在兽皮上的男人,应该是这妇人的儿子。
如果她伤了这个男人,相信这妇人绝对会扑上来咬她一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简华犹豫了一下,可最后,她还是镇定了心神,朝她微笑,柔声道:“我学过医,想帮他看看腿。”
“医?”木牛媳妇怔愣。
因为简华不知用原始人的音节如何说医,她说的是中文。
“你,你会看病?”木通首先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直射过来,沉声问道。
简华笑着点了点头。
她想,在这群原始人中,再不会有人的医术能超过她了。如果这男人的腿伤得重,那只有她能救他了。
但她一转念,想到那个丢失的医药箱来,心中懊恼,忙用小手指比出一点指甲来,呵呵笑着用原始人说小的音节道:“会一点点,一点点。”
“你会看病,会一点点看病,懂草药吗?”
昏暗中,好像木通的眼睛微微亮了下,他问道。
“草药?”这个音节简华没听过,疑惑地反问。
这时木生机灵地凑上来,用手指着刚才帮简华敷在手上的草药,脆生道:“这就是草药。”
“噢,草药,草药我懂。”
此时,她的头点得欢快。
这女人竟然懂草药,木通目光跳动一下,深深注视着简华。
一般懂草药的都是族里的巫,是最受族人尊敬的人。她懂草药,又怎么会流落出部落呢。
难道她的部落全都没有了,可是她长得这么白,这么瘦小,又是怎么一路走路,躲过猛兽,来到他们部落的。
难道是来偷看他们部落情况的坏人,可是长得这么小,又不像啊!
木通思绪纷乱,思考着简华的来路。可那木牛媳妇倒是激动了,她一下扑了过来,一把抓住简华的肩头,急问,“你会看病,真会看病,还懂草药。”
她眼里的防备一下消失了,换之是深沉的悲痛,护子心切的慈母心,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目光期盼地盯着简华,就想再听她一声肯定的回答。
刚才一直在低泣流泪的那个女人也一下抬起头,愣愣望向简华。
“我,我先帮他看一看。”
简华推开妇人紧抓在她肩头的手,对着木通说道。
从木通留给她吃八颗栗果,还有昨晚上父子三人相让着吃肉,她知道这个男野人有一颗仁厚的心,他一定会护住她。
“你懂草药,我可以把我的肉全都给你吃,你一定要救救木光,救救木光。”
一道年轻的女声带着哭音响起,简华抬头,正是那个一直在抹泪的女人,鼻头通红,眼睛肿得如同核桃大,此刻一脸惊喜感恩地望向她。
简华压力巨大,再看一眼木通,见他点了头,一握拳上前,手先搭到那男人额头上,果然,如她所料,体温滚烫,应该有三十九度了。
就算白天,洞内光线还是昏暗,简华让那女人拿来了一根燃烧着的木柴,借着火光检查躺在地上的病人。
是个年轻人,十八/九岁的样子,长手长腿,身体挺结实,可也同样的瘦,此时左大腿正上方一个大伤口,除此外倒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简华抹开药渣,那处伤口竖直状,长十多厘米,是斧伤,此时溃败流脓,伤口肌肉发紫。
这是明显的伤口感染,伤口感染最要不得,拖上两天,化脓腐败,最后得上坏血症,不治而亡。
她用手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很快有黄色的脓液流淌出来。
十多厘米的伤口,一定要清创缝合,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束手无策。
没有消毒水,没有缝合用的针具,没有麻药。
这可是连根绣花针都找不出来的原始社会啊,骨针能缝合吗?
要是她没有弄丢医药箱该多好。
她可不想再见着一个年轻人因为这样小的伤口丢了性命。
现在,首要的,先清洗伤口。
可能她按压伤口的手稍稍重了些,伤者嘴中逸出呼痛声。
“木光,木光,你醒醒,你醒醒。”跪坐在他头前的那个年轻女人捧住他脑袋,俯身急急唤他。
简华抬手一移,中指按下依次食指无名指,搭上他脉搏,诊起脉来。
没想到,木牛媳妇见儿子不醒,反到被简华弄得呼痛起来,又看她根本不像族巫拿出草药来治疗,心下早不相信了,伸手猛得一推,把简华推了开来。
“你别骗我们了,你根本不会治病,要是你把我儿子弄伤了,看我不饶你。”
正文 第9章 珍贵的盐
简华猝不及防被重重推开, 一下坐到了地上。
她这是吃力不讨好了, 要不是不忍心, 她能这样多事吗!一瞬间, 连日来的委屈齐齐浮上心头, 眼眶就红了。
谁想来这个鬼地方, 谁愿意跟一帮野人生活在一起, 时时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大了胆子,竟被如此对待。
简华咬了嘴唇, 撑地起身,转身就往回走。心里是存了几份生气的。
可见她如此,木牛媳妇倒是愣了一下, 脸上露出些讪讪的表情来。
“阿姆, 我看这个女人说不定真会治病呢。”磨着石刀的女人停了手,说了一句。
“我感觉她没有说谎。”木通点头, 赞同道。
“木通大伯, 那她真能治木光的伤, 族巫可说了, 草药不够了, 不肯再给我们草药呢。”抱着木光脑袋的女人正是他媳妇, 香。香刚刚有了一些些希望,被阿姆一推,乌云罩顶, 好像死神的脚步再次临近了, 不由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别哭了,一天到晚只知道哭。”木牛媳妇听着三人这样说道,心中又气又急又尴尬,“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那么弱,自已就摔倒了。”
木通早就看明白,她是愿意让简华来给儿子看病的,忙喊道:“木野媳妇,别走,你回来。”
其实他们愿意这样相信简华,也是因为木光等不起了,昨晚上大角走了,那样壮实的一个小伙子,发了一天高热就走了。
现在冬日里,草药不象其他季节多,族巫来看了他们两回,给了一点草药敷上,再去请她,就磨磨蹭蹭不大愿意来了。只说这次杀戮太重,虎神要带走几个族人,不然来年日子不好过。
简华也不是那么锱铢必较的人,虽说因着他们不信任存了些气,可人命关天,哪里真敢撒手一走呢。
此时听得木通喊她,就顺势走了回去。
“你们有盐吗?他的伤口要用盐水清洗,还要把这些坏掉的肉割掉,这样做了,他就有活下来的希望,不然这样拖着烧下去,估计明天也要跟着大角去了。”
她跪坐好,抬头对着几人以他们能懂的语言慢慢说道。
木生和木牙两个小家伙眨着眼睛坐在一旁,异常乖巧,不插一言。
“盐?”磨刀的女人轻呼了一声,盐可是第二珍贵的物品啊!
说起来,部落之间,第一珍贵的物品就是祭祀要用到的陶罐,第二珍贵的就是盐了,每年春秋季部落换物大会上,他们有熊部落都要用五六头虎兽肉去换回一皮袋盐,每次烤肉都不舍得放。
“一定要用盐吗?用了盐,木光就会好起来了?”木光媳妇急急再问了一遍,见简华微微点头,忙把期待的目光转向了阿娘,见她苦着脸,又转向木通。
“好,我去问族长要盐。”木通沉吟一下说道,扶着岩壁慢慢站起来。
“木通,我跟你一起去。”木牛媳妇似是下了决心,忙上前搀起木通,说道。
“阿姆,我们也去。”木光媳妇香忙道。
“我们还是在这等着吧。”
磨刀的女人叫山猫,是木山的媳妇,也是木光的大嫂,花那不喜欢长得漂亮的木光媳妇香,所以她拦下她,也希望族长能看在木通大伯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些盐,可她心里觉得此事希望不大。
确实如她所想的,木通和木牛媳妇相伴着到了族长隆常那里,说了要些盐,就被隆常摇着头生硬回绝了。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每五天要吃上一顿带盐的食物,不然人就会没力气,头晕眼花,最后慢慢无力死去。所以族长掌管着全族的盐,算着日子洒到烤肉上,给族人吃。
“你们要走了盐,那族人没了盐吃,不就要死吗!”隆常盘腿坐在一张熊皮上,摆手冷冷回道,“这事我不能答应。”
木通也知道这个规矩,以前他也是这样管盐的。可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给木光用一些盐,等天气暖和了,多打点兽肉再多换些盐。
他这样想着就这样说出来了。
木牛媳妇已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着族长。
盐就放在族长身后小岩洞里的一个狼皮袋里,那是一只老狼,被割破了喉咙,再从里面一点点把内脏掏干净鞣制成的皮袋子,从上辈再上辈传下来,已经用了好多年了。
“族长,求求你,救救木光吧。”木牛媳妇哭泣道。
“盐那么珍贵,怎么能让他用呢,我看他跟大角一样,想去服侍虎神了,还是早点送他到后山去吧。”花那站在族长身边,看着木牛媳妇冷漠说道。
“对啊,怎么能为了救他一人,让大家一起跟着没盐吃,说不定下次换不到那么多数量的盐,不就让大家一起去死吗,这事可不能答应。”飞鹰爱慕花那,时时想着讨好她,只要她说的,他就站在她一边,帮着她说话。
花那听他如此说话,朝他瞪了一眼并不领情。只是那眼角儿微翘,似娇似嗔,勾得飞鹰心里更痒了三分。
族人慢慢围到了这边。
木牛媳妇俯下的身子顿住了,她慢慢抬起头来,怒目向花那,喝道:“花那,你生下来的时候族巫大人没奶,你还是喝我的奶水长大的,那时木各饿得哇哇大哭,我都要先喂饱了你,你今天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也是叫木光一声阿哥的,你就忍心看着他去死。”
花那根本没想到平时默默无声的草叶竟敢跟她这样呛声,是,她是喝了她的奶,可她阿姆拿兽肉早就还了这个情了。再说了,给她喂奶那是她的荣耀,她阿姆是族巫,将来她也是族巫。
她竟然拿这件事威胁将来的族巫大人!真是大胆!
她眉毛倒竖,眼睛一瞪,就想朝她骂回去,可目光扫去,正正撞进木通的眼里,那双威严的眼中有着怒意,有着不赞同,更有些些痛心。
对着这样一双智慧的眼睛,她的话一下全都哽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说话,飞鹰可没什么顾忌,他打猎好,在年青一辈很是有了些威望,此时更想讨得花那欢心,忙大声说道:“草叶,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这么久远的事还记在心头,哪有你这样厚脸皮的,难道你还想讨回那些奶水,真要这样的话,那我去打些兽肉还你。花那是谁,花那可是我们有熊部落将来的族巫,给她喂奶,是你的荣耀,你倒还讨要人情来了。族长大人在呢,我们都听族长大人的,他说怎样就怎样!”
他大声说话,故意让每一个族人都听清楚,话中不光维护了花那,更是坚定了族长的权力。
隆常朝他瞥去一眼,暗含了赞许。这小子够机灵!将来可以让他给隆巴做个帮手!
木野因为要还欠下的兽肉,带着他叔木牛、木牛大儿木山、木牛三儿木各、他的伙伴黑狼、大雷等人,冒着严寒出去打猎了。
族人们有心站出来帮他们说话,可想到新族长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又都退缩了。
“族长,你就救救木光吧!”木牛媳妇草叶再次磕起头来。
“族长,这次同牛角部落的战争,我们失去了十几个青壮年,现在剩下的青壮年只有三十多个了,救活了木光,也就多一个青壮年,部落里老老小小还有五十多口要喂养,多一人就多打一份兽肉啊!”
木通掰着手指脚指,算着数,冷静说理道。
族人们听得他这样说,齐齐点头,确实,少了十多个青壮年,就要少好多兽肉,来年养活老老小小五十多口就吃力了。
外面原始森林中,猛兽一个比一个吓人,没有好的腿脚都不敢深入森林三十米。
族人们同时点头,隆常为难了。
他也不敢犯了众怒,总想着维护自己英明的形象。
见他为难,隆巴脑筋一转,嘻嘻一笑,上前说道:“阿父,我看,我们可以把盐分一下,木家的盐可以提前给他们,到时他们用光了盐,就不能再来问你要了。至于他们拿了这些盐,是涂在兽肉上,还是用在木光身上,我们就不要多管了。”
隆巴说完,脑袋抬起,洋洋得意,他很为他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而高兴。
到时木家没盐吃了,生了病最好,那个木野那么讨厌,要是病死了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隆常就皱起了眉头,这样一分不就相当于把木家从族中分出去了吗。自从他在今年日头最长的夏日里当上了这个族长,就尝到了权力的滋味。烤肉由着他挑最肥最嫩的一块,就是连打猎,他都能挑着安全一些的地带,危险少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这种把全族人的性命抓在手里的感觉,喜欢他们畏惧他。
要是把盐分给了木家,那不是少一样抓着他们的东西了吗!
“族长,我看儿子的提议可行,以后他们没盐吃了,你就不要再管他们了。”族长夫人挪着肥壮的身子,凑到隆常耳朵说道,“如果木家多死上几个人,以后你管着这个部落不是更容易了吗,没盐吃,可是大事啊!春季里想换盐可换不到多少盐的!”
部落间有春秋季换物大会,可春季一般是小规模的换物,就临近的几个部落间互相交换一下需要的东西,到了秋季,才是大规模的换物大会,到时很远处的部落都会来互相交换,那时有盐部落才会背着盐过来跟其他部落换盐。
隆常动摇了。
正文 第10章 清创
简华对她们提出需要盐水的要求, 见他们去跟族长请求了, 这头就安排起需要的东西来。
光线太暗, 需要多个火把, 山猫动作敏捷地拿上石斧, 一声不响裹紧兽皮去外头捡柴禾了。
没有手术刀, 就用骨刀, 简华见她们有用贝壳做的贝刀,在兽皮上试了软硬程度,堪堪能用, 又指挥着木光媳妇把贝刀再次打磨锋利。
打磨好的贝刀还得消毒,没有酒精,连普通的酒水都没有, 只能在火上灼烤了。
再要烧些开水, 用来擦试脓水等物,环视一圈, 见有几个石碗, 另有用动物下颌骨和头盖骨做成的骨碗, 她目光发涩, 此时只能将就着用了。
石碗和骨碗排成了一排, 又去外头用兽皮兜了一大堆干净的雪, 装到碗里。
等山猫抱回一大捆柴禾后,简华又让她出去捡小石块,越多越好。
木生和木牙两个小家伙见简华一系列的吩咐, 早好奇不已的围过来, 见她吩咐木光媳妇生火堆,也兴致勃勃帮起忙来。
木光媳妇香原本还哭哭啼啼,但见简华这么有章法的准备着,语声柔和,神色镇定,她一颗惶惶然急跳的心竟跟着平和了几分,这个外头来的女人一定会治好木光的,她心下这么肯定着。
香擦干眼泪,动作熟练地搭柴生火。
山猫捡回了一堆小石子儿,简华让她把每一颗小石子儿用兽皮擦干净,丢到了火堆里。
山猫不知她用意,倒是认认真真执行着她的吩咐。两个小家伙见着好玩,在一边各自拿了块兽皮擦着玩。
简华挑出两根筷子粗细的树枝准备好,又问木光媳妇找出了一块柔软吸水的小兽皮,放进石碗中。
火苗跳跃,昏暗的洞穴内部一下照得明亮了许多。简华等小石子烧得滚烫,就用那两根树枝夹了扔进雪碗中,只听得滋滋作响,石碗中的雪水很快融化了。
冷却的石子捡出来再次丢进火堆中,更换了三四回石子,石碗中的水就沸腾了。
木山媳妇山猫和木光媳妇香看得眼睛都直了,木生和木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还有这种法子让水加热,以往他们想喝口热水,只能把石碗放进火堆中烧,等水烧热,那石碗已烫得不好拿了。现在只需要烧热小石子,连小娃都能干啊!
“好!”山猫咧开厚厚的嘴唇,朝简华憨笑,赞了一声。
“是不是有了盐,再把这些都做好了,木光就能活了。”香红着眼睛,重复问道,只是那红红的眼睛这次好像明亮了许多。
“木光还这么年轻,他会扛过去的。”
简华低声回道,心下也给自己打气,木光的外伤并不严重,只要清创做好了,再注意保暖,他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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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通,你可考虑好了,这些盐分给你家后,用没了可不能过来要了。”隆常从鼻子中重重喷着气,粗声粗气说道,“春季交换会上想换到盐可是很困难的。”
木通看了一眼木牛媳妇草叶,见她涕泪糊了满面,听到族长松口一脸惊喜的表情,他转向隆常,坚定点了下头,说道:“族长,我们考虑好了。”
“谢谢族长,谢谢族长。”草叶松了口气,此时她无法去想以后的生活,她不能眼看着木光去死。
族人们表情不一,有些赞同,有些叹气,盐用光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隆常转身从后面的小岩洞内小心翼翼地拿出狼皮袋,解开袋口的草绳,用一只小木碗斟酌着勺出一碗盐粒来,倒在草叶捧上来的兽皮上,他看了看袋子,在众人的眼里,肉疼不舍地再伸进去勺了小半碗出来,倒在兽皮上,道:“行了,这些量就是你们木家的。”说完后他不放心地再加了一句,“用完这些可不许再来问我要了,剩下的都是族人们的。”
草叶看看手心捧着的兽皮中那一小捧盐,心都纠成了一团,她知道族长给的这些量少了,远远不够他们木家应该分到的量,可对上族长那不悦的目光,还有族长夫人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她只得收回手,紧紧把这一小把盐抱在了胸口,转身快步往洞内自家地块走去。
“族长放心,就算这些盐全都用完了,我们也不会来讨要的。”木通沉声说了一句,颤抖着腿脚一步步往里走去了。
众人很快散开了,有些人好奇地往木牛家走去,有些人忙起了自己的活计。
隆常放好盐袋,目光投向往日里黑乎乎,今日却被一个火堆照着明亮的洞内,不知怎得,他觉得心上很不舒服,好像这个决定做得太过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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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华对上草叶手中的那一捧盐粒,愣住了。
这是盐吗?
淡黄夹着灰褐色,块状物,大小不一,大如蚕豆,小如绿豆,跟她以前常见的细纷状或细沙状的洁白盐粒完全是两码事。
简华有些崩溃了,原始,太原始了。
她伸手,捏起一小块,伸舌舔了一下,嗯,是有些咸味,但更多的,又苦又涩。
她在草叶、香、山猫的灼灼眼神中,艰难把这一口苦涩的口水咽了下去。
“嗯,是盐。”她呆愣愣说了一句。
“那,那能救木光吗?”草叶急急问道。
简华的目光移到了伤者身上,他拖不起了,等不及她煮盐提纯了。
试着用吧。她心里祈祷野人的身体够结实。
“你们把盐化在那个石碗中,一定要全部化开,看不到颗粒。用一小半即可。”简华吩咐道。
她见盐粒不多,也不舍得浪费,又特意加了后一句。
草叶听不懂她的一小半即可是什么意思,傻傻望着她。
简华拍了拍额头,上前伸手,把盐分成了大小两堆,指着小的那一堆示意,用这些就够了。
草叶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来,马上照着她的话干起来。
用这一小堆救儿子的性命,剩下一大堆省着些,也够他们男人吃到明年秋季了。她心里一瞬间做了个决定,这些盐就给男人吃,女人不能吃了。
简华此时根本不知她的决定,见她听话地用细树枝轻轻搅着石碗里盐水,等块结化开,扫视一下身旁简陋的器物,心底暗叹了口气,她转头,见木通慢慢走了过来,忙让他再找两人,压住木光,怕他受痛挣扎。
木通哇啦啦喊了两人。很快有两个粗壮的男野人跑了过来,压住了木光的四肢。
简华徐徐呼出一口气,让山猫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给她照亮,她挖起一旁兽皮上的雪块,使劲搓干净双手,拿起贝刀在火苗上炙烤几回,蹲身弯腰,一手捏起伤口,一手贝刀就划了下去。
薄痂滑开,黄色脓血涌了出来。
简华毫不厌弃,挤出脓血,打开创口,捏出腐败的烂肉,用贝刀一一割去。
香吓得一下捂紧了嘴巴,把惊呼堵在了嘴里,她没想到,简华竟然是在木光的伤口上割肉。
深红的血混着脓水流了一大滩,木光在昏沉中猛然受痛,嘴里呜呜叫着,四肢抽搐颤抖起来。
“按住他。”简华沉声喝道。
那两个男野人的手有些抖了,他们平时也狩猎,更杀过牛角部落的人,可这样一刀刀割肉从来没有见过,心中早害怕得手脚发软了。
木光抖动的力道很大,他们竟然有些按不住他了。
简华捏准一块烂肉,再次稳稳地用贝刀割了下来,喝道:“压紧了。”
木光从小幅度颤抖到大幅度弹动,简华已经没法捏住肉了。
草叶早已呜呜哭起来,一付想上前却不敢的样子。
木生一把盖上了木牙的眼睛,自己却睁得眼睛溜圆。木牙双手掰开他手掌,想看却微微发抖。
“按紧了。”木通伸了下手,可他腿不能受力凑不上去。他看着镇定异常的简华,那沉着的眉眼,肃静的面容,没有一丝嘻笑,他明白,这样的方式真的能救活木光。
两个男野人手往下压了压,可活人割肉疗伤,没有一点麻醉,该有多痛,木光剧烈地挣扎起来,完好的左腿一踢,竟把给他按脚的那人踢了开来。
伤口裂开,有鲜血流了出来。
香压抑地痛呼一声。
山猫一把拉起香的手,把照明的木柴塞到她颤抖的手,低喝道:“拿好了。”她身形灵巧一转,推开倒在地上的那个男野人,一把重重按住了木光的双腿,对简华道:“来吧。”
简华抽空看了眼山猫,这人虽是个女子,竟比男人还有胆量。她朝她一点头,再次上前割腐肉清创。
呜哇哇的惨叫声在洞穴内回荡,好多野人瑟缩起身子,更有小娃捂上了耳朵。
简华的手上没有一丝抖动,见有细小血管血流得急了些,就伸手从火堆中拿过细树枝熄了火给灼了。
她看一眼迷糊睁开眼睛的木光,这野人命真大,这么大的伤口竟然没有伤到主动脉,还好,还好。
清创完成,简华仔细检查了一下,拿过一旁煮过的兽皮,此时水温已凉,正好给他清洗。
盐水拂过伤口,真如酷刑,木光直着脖子,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木光死了!”有人惊叫一声。
草叶急扑了过去。
简华一惊,推开草叶,手伸到他颈部脉搏处,跳动很明显,她吁了口气,朝那高喊的野人瞪了一眼,收回手,清洗完伤口,拿过一旁捣好的草药,全都敷到了木光的伤口处。
草叶同样摸到了木光的颈脉,跳动还算有力,她松了口气滑跌在地,看向简华的目光带上了灼热。
这些工作做完,剩下的就看木光的生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