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这是一张四角立着黑柱的大床,床顶没有覆盖锦账,宓妃睁开眼就看见了床顶上一个奇怪的大灯,真是好大一盏灯,四四方方,贴合着穹顶,甚至看不到烛影,第一眼宓妃就想,这是哪个半吊子工匠做的灯啊,粘在穹顶上,烧完了里头的那根蜡烛,怎么让太监换。
  
  “来人啊。”宓妃想要坐起来,扯动手臂,却发现手腕上戴着个黑皮圈模样的镯子,顺着黑皮圈往上看,蓦地看见了锁链。
  
  这哪里是镯子,分明是镣铐,宓妃立时黛眉横竖。
  
  大胆,谁敢囚禁她长乐公主!
  
  正待此时,门外有了动静,仿佛是靴子整齐敲击地面的声音。
  
  “夫人吃了吗?”
  
  “夫人把饭菜打翻了,没吃。”
  
  “饭菜呢,拿来给我。”
  
  “是。”
  
  而宓妃却被那平平整整没有任何雕花的黑门晃了一下神,随后扫视身处的屋子,却猛的发现这屋子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令她心慌。
  
  她被囚禁了?
  
  是谁,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囚禁她。
  
  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转动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奇怪的男人,男人的衣着虽然很奇怪,但穿在男人身上让他看起来身条笔直,气势凛凛,当对上他的眼睛,宓妃蓦地就被他严酷的眼神所慑。
  
  这是一个比她生起气来的父皇还要危险的人物。
  
  宓妃想问你是谁,开口却是,“穆宏毅,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们离婚吧。”
  
  他叫穆宏毅?宓妃立即快速的搜索起京都世家的姓氏来,然而她记得的世家里没有穆姓啊。
  
  “咪咪,吃饭。”穆宏毅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宓妃跟前,挑了块瘦肉喂到宓妃嘴边,“吃。”
  
  午歇前用了两块水晶糕,是有些饿了,宓妃想要张嘴,出口的话却是,“你一天不放我,我一天不吃饭。”
  
  说罢,就将饭菜打翻在地。
  
  这不是她想要说的话,是谁控制了她,宓妃惊恐的想要尖叫,但出口却是,“穆宏毅,我要和你离婚,我要离开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恶魔。”
  
  “咪咪,我不会离婚的,我们老穆家不兴离婚这套。”
  
  “我不爱你!”
  
  宓妃觉得自己被锁在了这个皮囊里,她用这具皮囊的眼睛看着穆宏毅,但控制这具皮囊的却另有其人。
  
  宓妃吓的眼泪汪汪。
  
  母后,有鬼要害我!
  
  父皇救命!
  
  穆宏毅顿了一下,看着宓妃,神色坚毅,“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离婚,你死了这条心吧。”
  
  “警卫员,再端碗饭来。”
  
  “是。”
  
  “可我要离婚,我和你过不下去了,宏毅,我求求你,你大慈大悲放了我吧,要来不及了,那个女人已经离婚了,我也要离婚,要不然就输她一步了。”
  
  很快那个被叫做“警卫员”的人就重新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来交到穆宏毅的手上,并快速的离开关门。
  
  穆宏毅冷沉着脸插了几下饭菜,再次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宓妃的嘴边,“饿了两天了,你骂我都没力气了,吃饭,吃饱了你才有力气骂我。”
  
  “穆宏毅,你非法囚禁我,你这是知法犯法,我要告你!”
  
  穆宏毅别开头狠狠扯开风纪扣,随后大口吞嚼饭菜,一把搂过宓妃就嘴对嘴渡了过来。
  
  宓妃反应不及,忽的就有了感知,被堵住嘴,呼吸不畅,差点憋死。
  
  穆宏毅躲开宓妃的踢打,一擦嘴,冷淡的道:“你如果再不听话,往后我就这么喂你。”
  
  “咣当”一声,他将碗重重放到了床头柜上,合并宓妃的双腿,提着她的一双脚腕拉拽到自己的怀里,大掌钳箍着宓妃的脸,吐气沉重,眸光黝深而危险。
  
  “你放肆,放开我,我不是……”宓妃长这么大还不曾被哪个男子这么抱过,早已气红了眼,想说不是,却不知说什么,我不是谁?我是宓妃,大楚王朝的长乐公主,那我不是谁,我现在是谁?
  
  宓妃整个人忽的懵了。
  
  “咪咪,你和徐诚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算了。”
  
  “那你掐死我呀。”
  
  宓妃只觉被一股力量拉扯了一下,忽的就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她仿佛又被压制到了某个角落里,只能透过眼睛看向穆宏毅。
  
  这个男人此刻的眼睛都红了,呼吸越发粗重,大掌挪移掐在了宓妃的脖子上,却缓缓松开了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徐诚和秋淑媛订婚了。”
  
  “啊——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和徐诚订婚的就是我,穆宏毅,你怎么不去死!”
  
  宓妃蜷缩在角落里,就那么呆呆的听着这道凄厉的哭泣声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
  
  穆宏毅温柔的将宓妃放到床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发疯的宓妃,“好好吃饭,要是饿死了,你怎么看着我去死。”
  
  说罢,挺直脊梁,一步一铿锵的走了出去。
  
  宓妃被这男人惊呆了,忽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女声,“你都看见了吧,穆宏毅就是这么对我的。”
  
  宓妃登时吓白了脸,僵硬的转头,就看见了一个浑身湿哒哒,披头散发的……
  
  “鬼啊——”
  
  “鬼”冷笑了两声,“我不是鬼,我就是你,是你把我的福气和运气都挥霍干净了,所以这一世我才过的这么惨,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还!”
  
  说罢“鬼”就忽然掐住了宓妃的脖子,“我要你还!”
  
   正文 去看麦场   
  噩梦惊醒,宓妃忽的坐了起来,满面冷汗。
  
  当她抬头,看见用木板搭起来的四壁,脑子里忽的涌进了许多东西,那是属于另一个“宓妃”的经历,荒谬透顶的记忆,而她仿佛感同身受,尤其想起家被抄的时候,那些戴着红袖章的男男女女闯进了她的家,见着什么好就砸什么,见着能揣进兜里的就偷偷藏匿。
  
  而她的父母都被带走了,她在学校里被欺负,被同班同学压在桌子上往嘴里硬塞一种黑馒头,她差点被噎死,至今她都能想起黑馒头堵在嗓子眼里那粗粝冷硬的感觉。
  
  宓妃忽的泛起恶心来,坐在床上下意识的喊人,“红袖快倒杯茶来。”
  
  而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个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宓妃,你赶紧给我出来,徐诚哥被镰刀割伤了。”
  
  听到“徐诚”这个名字宓妃下意识的跑了出去,完全不经过脑子就先迈动了腿。
  
  外头,一个身材丰满秀丽的女人搀着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正慢慢往屋里挪,宓妃下意识的反应,女子名叫秋淑媛,而男人就是那个徐诚。
  
  活生生的两个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这不是梦……
  
  “你傻愣着做什么,快帮我把徐诚哥扶进去啊。”
  
  “咪咪,徐诚哥没事,你别担心。”
  
  站在外头,看着昏暗下来的天色,宓妃张口咬了自己的手背一下。
  
  疼!
  
  “宓妃,你太过分了。你对麦芒子过敏,一碰就浑身起发痒的红疙瘩,我体谅你,行,你不去,大队分给咱们两个的活我一个人干了,反正还有徐诚哥帮我,可你在家里怎么连衣服都不洗,你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呢,要我累死累活的再回来伺候你。宓妃,你太欺负人了。”秋淑媛忽的从屋里跑出来,对着宓妃就是一顿发火。
  
  宓妃也生气了,气的还不轻,她长这么大连她父皇都没这么凶巴巴的跟她说过话呢,这女人算什么东西,连伺候她洗脚的丫头都比不上。
  
  “你放肆!”
  
  秋淑媛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就难看起来,一把捂住宓妃的嘴就把她拖进了屋,“你说的什么屁话,再让我听见我拿针把你的嘴给缝上。”
  
  坐在椅子上的徐诚,脸色也不好,“圆圆,她藏起来的那本《红楼梦》你俩是不是还没舍得烧掉?”
  
  “我今晚上就给她烧了,徐诚哥你放心。”
  
  宓妃又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同时肚子也开始疼了,有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
  
  坏了,这是漏了,已经及笄的宓妃脸一下子就红了,捂着肚子就蹲了下来,无措的小声道:“秋、秋淑媛,你给我拿个月事……不是,卫生棉来。”
  
  记忆里月事带不叫月事带了,叫卫生棉。
  
  “你自己的呢,别想用我的,没有。”
  
  宓妃回想了一下,“在我的枕头底下,你给我拿来。”
  
  “自己拿,割了一天的麦子,我累的半死,回来连口凉茶都喝不上一口。”秋淑媛把烧水的铁壶摔打的叮当响。
  
  宓妃疼的直不起腰来,“我命令你给我拿。”
  
  秋淑媛冷笑两声,“徐诚哥,她没救了。”
  
  “咪咪要什么,你给她拿,我看她是不是那个来了,小脸都疼白了。”
  
  “谁没来过那个似的,就她娇气。”秋淑媛从宓妃的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卫生棉来塞宓妃手里,顺手把宓妃扶起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你做朋友,赶紧去帘子后头换上吧,换好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这时候宓妃的脸已经红透了,她一个女孩子来那个,这徐诚怎么那么清楚。而且、而且还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现在又要她隔着一道帘子,在一个男人面前换那个,她生气了,指着徐诚就命令道:“你出去。”
  
  徐诚笑道:“咪咪你不好意思了吗?你忘了你第一次来那个的时候,吓晕了,还是我把你背回你家里去的。”
  
  宓妃脸上火烧火燎的,简直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气咻咻的瞪着徐诚:“滚出去。”
  
  秋淑媛气笑了,“没良心的,徐诚哥要不是替你去割麦子,他能伤了腿,徐诚哥现在动不了,你却让他滚出去,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这个记忆宓妃有,顿时语塞,又觉惊惶和烦躁,一时僵在当场。
  
  徐诚看着宓妃甜美娇媚的小脸雪白一片,有些心疼,“圆圆,你别欺负咪咪了。”
  
  “我欺负她?”秋淑媛气笑了,“好好好,我欺负她。”
  
  秋淑媛又累又饿又憋气,把宓妃往帘子后头一推就道:“我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从小到大又不是没欺负过,赶紧的,你磨蹭什么,进去换。”
  
  秋淑媛的力气大,把宓妃推的踉跄,宓妃颇觉被羞辱,恨不能让人杖毙了这贱婢。
  
  可、可是她现在好像不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小公主了,而是一个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发配到这个小村沟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囚犯。
  
  泪雾弥漫,宓妃瘪起了嘴,还来不及哭,身子就很不争气,漏的更厉害了,那黏黏的感觉让宓妃更觉羞耻,不得已暂且忍了这羞辱,咬着嘴脱裤子。
  
  隔着一道帘子,秋淑媛就开始说了,“徐诚哥伤了腿,至少半个月干不了活,这半个月就没工分,没工分就分不到口粮,本来徐诚哥就算耽误一个月,他分到的口粮也够他自己吃的,可还有你这个累赘呢,去年冬天你就分了我跟徐诚哥的口粮吃,我们也不欠你的,帮了你一年是情分,可也不能总这么帮衬,去年一年我锻炼的什么活都能干了,凭什么你这个不能干那个不会干的,你必须得向我学习。我和徐诚哥商量好了,你既然不能下地割麦子,晚上就去看场吧,看场,一般社员给八分,你去能给四分也是顶天了。”
  
  帘子后头,捏着沾了血迹的裤子,宓妃眼泪汪汪,这料子也太粗了,给她宫里养的哈巴穿都嫌磨的慌。
  
  可就这样的烂裤子,她才只有两条,而另外一条挑粪弄脏了的裤子,因为来了癸水疼的受不了,今天还没洗呢。
  
  躲在帘子后头,看着自己光光的腿上那刺眼的红,宓妃窘迫的掉泪。
  
  怎么办?
  
  嬷嬷,我沾腿上了,呜。
  
  若还在她的瑶珠宫,她肯定不会遇到这样令人羞耻的事情。
  
  母后,我想回家。
  
  帘子后头传来呜咽声,秋淑媛哼了一声,“你就会当着徐诚哥的面哭,好像我真怎么欺负你了似的,我告诉你,你不去也得去,我不是你爸妈,犯不着我干活赚工分养活你。”
  
  “咪咪你别哭,你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了。”
  
  “她不去赚工分,她吃什么?”秋淑媛生气的瞪徐诚。
  
  “我没裤子穿了。”宓妃捂住脸呜呜啜泣。
  
  秋淑媛运气,使劲运气,把气压下去了就去自己的木板床上拿了自己的裤子扔给宓妃,“没裤子穿你就不会说一声,你哭管个屁用,穿我的。”
  
  宓妃拿着秋淑媛这条黑不溜秋的裤子,忽然想,她还是不要杖毙这个以下犯上的丫头了。
  
  见宓妃出来,秋淑媛冷着脸道:“穿了我的裤子,你连谢谢都不会说吗?”
  
  “哼。”宓妃嘟了一下嘴,决定做个心胸宽阔的主子,饶这丫头一回。
  
  看着宓妃一副“本宫恕你无罪,穿你裤子是你的荣幸”的傲慢样儿,秋淑媛气个半死,立马去扯宓妃的裤子,“我不给你穿了,你给我脱下来。”
  
  屋里还有个男人呢,宓妃吓的哇哇大叫,“你放肆,你大胆,你敢对我无礼,我杖毙了你。”
  
  “嘿,你这死丫头,让你别再这么说话你还说,我这就缝上你的嘴。”
  
  “你俩别闹了。”徐诚笑呵呵的劝。
  
  “谁和她闹了,哼。”
  
  “咪咪,这样吧,徐诚哥陪你去,黑灯瞎火的徐诚哥也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去看麦场。”
  
  “徐诚哥,你跟着她去来回折腾,这条腿还想不想养好了,我们两个可就指望你护着了,你要是有个不好,我们俩还不得被这村里的二流子欺负死,你不许去,给我回大队部好好养几天。”
  
  徐诚夹紧眉头,“要不还是别让咪咪去了,她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你就偏心吧,我不管了,爱去不去,反正到了冬天,我绝不分她口粮吃。”
  
  “我才不吃你的口粮呢,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宓妃瞥着秋淑媛,可有骨气了。
  
   正文 姨妈巾掉了   
  “宓妃,你是不是连饭都没做?”秋淑媛掀开锅盖一看,里头还是她早上煮的玉米碴子粥,残残的剩余有半碗。
  
  秋淑媛气的笑,“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不就来那个了,来那个了你就什么都不干了是吧,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偷懒。”
  
  “女儿家来那个的时候本就该娇养着,亏着身子以后后悔都来不及。”宓妃拿了嬷嬷的话出来强辩,撅着嘴生气,口气也不好,“你叨叨完了吗,叨叨完了我就看场去了。”
  
  “你什么都不做,懒得要死,我还不能说两句了是吧。”秋淑媛生气归生气,回头去馍馍笼子里拿了两块黑黑的地瓜干塞宓妃手里,“拿着。”
  
  宓妃嫌弃的嘟囔,“什么东西?”
  
  秋淑媛从墙上拿下一把镰刀来又塞宓妃手里,“我的娇小姐,天天吃的地瓜干你都不认识了?你专门气我的吧。赶紧走。”
  
  说着话就把宓妃推出了门,像是赶走一个碍眼的大灯泡。
  
  宓妃也不想搭理从回来嘴巴就没停过的秋淑媛了,她想找个地方静静,从噩梦中惊醒,见到的一切都让她迷茫和恐惧。
  
  “我还是不放心,看场的都是大老爷们,她一个女孩去……”
  
  “你把心放肚子里,麦场有那个大队支书在,谁都欺负不了她。”
  
  徐诚愕然,“圆圆,你什么意思?”
  
  站在门口的宓妃也不着急走了,竖着耳朵听。
  
  “你没看出来,自从那个退役回来的穆宏毅见了宓妃,看宓妃的眼睛都带着火,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穆宏毅?!宓妃一霎浑身的小细汗毛都起来了,脸也气红了,她可忘不了在梦里时,就是这个该死的男人轻薄了她。
  
  徐诚脸色微沉,“我没看出来,但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他的眼神太深了,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咪咪应该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秋淑媛观察着徐诚的脸色,瞥一眼竖着耳朵在外头听的宓妃,眼珠一转,一边收拾锅碗瓢盆一边道:“我倒没看出来人家有什么危险的,我就看出来了,他对咪咪有意思。”
  
  转身看见咪咪,做出一副才看见她的样子,“宓妃,你怎么还没走?”
  
  徐诚一看忙道:“咪咪,你离那个大队支书远点,我看他不像是个好人,要真像圆圆说的那样,我看他对你就是有所企图,你小心点。不行,你还是别去了。”
  
  秋淑媛咬了下牙,冷笑挂在嘴角上,“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们了。”
  
  宓妃哼了秋淑媛一声,决定不跟这臭丫头一般见识,抬脚就走。
  
  徐诚有些着急,“咪咪你回来。”
  
  秋淑媛放下锅,挡住徐诚,“徐诚哥,你让她去,她要真能把那穆宏毅勾上手,从此这个累赘就不归咱俩操心了。”
  
  “圆圆,你别闹了。”徐诚烦躁的凶了秋淑媛一句。
  
  “我闹什么了?!”
  
  出了篱笆扎的院子,把屋里那两人的争吵抛在脑后,宓妃凭着记忆,忍着肚子疼,直奔麦场的方向。
  
  她莫名来到这个荒诞的地方,是从那个噩梦开始的,噩梦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湿哒哒的“女鬼”,长的和她一模一样,一个叫穆宏毅的坏男人,她倒要看看,这个“穆宏毅”是不是她噩梦里的那个“穆宏毅”。
  
  落日挂在山坡上,晚霞的余晖照着人的脸红彤彤的,山脚下的天色已渐渐暗淡了下来。
  
  宓妃走在一条黄土路上,两边杂草茂盛,路人寥寥,热的她汗流浃背,累的她气喘吁吁,委屈从心里蔓延上来,两眼泪雾蒙蒙。
  
  想她长乐公主,从小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抽了抽鼻子,嘴巴撅的高高的,宓妃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路旁废弃的大磨盘上坐着五个男人,其中一个头发不知道抹了什么,弄的油光发亮,眼睛长长的眯缝着,嘴里叼着根儿烟吞云吐雾,一看就不像好人,宓妃瞥了一眼,昂着头准备走过去,因为又累又热的缘故,宓妃嘟着嘴还在生闷气。
  
  “大哥,你看那娘们那个样儿,看不起咱们是怎么的?”
  
  “人家是大城市来的知识女青年,可不就是看不起咱们吗。”
  
  霞光拢在宓妃的头顶,袁卫民本就眯缝的长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线,他打量着宓妃,见她白皙的小脸泛着霞光,红红的小嘴十分鲜艳像极了他春天吃的大樱桃,一双眼睛水滢滢的勾人,拔出嘴里叼的烟卷就“我操”了一声。
  
  “村里都说住在猪棚里的那俩女的长的俊,我这一细看没想到这个娘们长的这么勾人。”
  
  说完就堵住了宓妃的去路,“大妹子,你叫啥名,你卫民哥看上你了,做我女朋友呗。”
  
  宓妃看着嬉皮笑脸把她团团围住的五个大男人,心里慌张,气势却是不输,把镰刀挡在胸前,直接习惯性的呵斥:“放肆,滚开。”
  
  “啥,放肆?哈哈……”袁卫民一笑,他的狗腿子们也夸张的笑起来,在宓妃眼里这些人笑破脸皮子,一个个都是想要欺负她的妖魔鬼怪。
  
  “听说,你是上沪首富的孙女,打小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绣着花,现在往国外出口的丝绸?还有老妈子,小丫头伺候你?是不是啊大妹子,要不然你这封建小姐的脾气哪里养成的。”袁卫民抬手要撩摸宓妃,宓妃眼里已是衔了泪花,但也紧接着举起了镰刀,气咻咻的瞪人,“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旁边一狗腿子早被袁卫民描述的东西馋的舔嘴,“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啥是山珍海味,有大螃蟹没?她真从小吃那个长大的啊。”
  
  “滚一边去,我跟我女朋友说话呢,没你说话的份。”袁卫民抽一口烟,往宓妃脸上喷,呛的宓妃连连咳嗽,烟气里好像还夹着口臭似的,熏的宓妃犯恶心。
  
  “以前那你是小姐,咱们这样的人给你提鞋都不配,现在不行了,像你这样出身的人就得狠狠的教育,要不然洗不掉那一身的封建习气。我这是为了你好,走,跟我走,我教育教育你。”
  
  说着话就去搂宓妃的腰,宓妃气的脸颊通红,从来她就是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性子,虽然有了那个“女鬼”的记忆,知道自己处境不好,也束缚住了她的性子,但此时此刻宓妃实在忍不住了,挥起镰刀就砍。
  
  “大哥小心。”
  
  一个狗腿子眼尖,猛的推了宓妃一把,直接把宓妃推倒在地,与此同时,宓妃的镰刀也砍下去了,却只碰破了袁卫民的一道血皮。
  
  宓妃倒在地上,被激起了玉碎瓦全的烈性,一骨碌爬起来,挥着镰刀,不管是谁,胡乱砍杀,眼睛通红落泪,呜咽不止。
  
  “狗奴才,我杀了你。”
  
  有凶器在手,五个男人都不敢硬来,这时候来了个老头,从很远就开始吆喝,“干什么呐,是卫民吧,是不是又欺负哪家的闺女了,我这就告诉你爸妈去。”
  
  “二大爷,你别多管闲事。”
  
  宓妃一看,赶紧跑了。
  
  袁卫民捂着淌血的耳朵,回头一看宓妃跑远了,就往地上呸了一口,“臭娘们,你给我等着。”
  
  牵着三头羊的老头摇摇头从袁卫民身边过去,“你这小子不务正业,瞧瞧老穆家那个大孙子,那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再瞧瞧你,满村里都知道你是个二流子,亲都不好说吧。”
  
  袁卫民不屑的嗤笑,“真有本事的会从部队上退下来?村里都传老穆家大儿子大媳妇在部队上混好了,是首长了,要真像村里传的那么厉害,穆宏毅能退下来?”
  
  “谁知道呢,但人家至少比你强多了,是个好后生。”
  
  袁卫民懒得听,追在宓妃后头也往麦场去了,路上一个狗腿子捡起个长长软软还沾着血迹的东西,“大哥,你看这是啥?”
  
  袁卫民有个姐姐在县里当小学老师,家里茅房就有这东西,他一眼就认出是啥东西了,刺溜一下笑了,“呦,还是新鲜的呢,肯定是那臭娘们掉的,行,老子还不知道女人那几天是怎么流血的呢,今晚上哥几个咱们都见识见识。”
  
  狗腿子们反映过来,一齐哄笑,眼冒淫光,兴奋异常。
  
  捡起卫生棉的那个狗腿子一得知了这是啥玩意,立马扔了,晦气的不行,连连呸口水。
  
  宓妃跑的快要断气,等看到麦场上堆积如山的麦子和人了才停下来,停下来就呜呜咽咽的开始哭,一边走一边哭。
  
  一大队的麦场上,仓房门顶上亮着一盏大灯,穆宏毅正指挥人把麦捆子一圈一圈的堆上,旁边桌旁一个戴眼镜的正在记工分,宓妃哭的呜呜的走过来,惹得正干活的男人们媳妇们都转过头来看。
  
  穆宏毅听着哭声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就见了那一张正眼巴巴瞅着他,泪珠儿从她左眼角下那一颗微小的红痣上流过,流到脸颊,流到下巴,灯光下衬的她小脸苍白如玉,凄艳楚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双拳暗藏,他心中强忍不住一丝怜惜。
  
   正文 凭什么   
  意识到自己心的波动,穆宏毅自嘲的勾了下唇。
  
  看着和噩梦里一模一样的男人,宓妃觉得呼吸不畅,要晕了,“你叫穆宏毅?”
  
  穆宏毅没有理会,继续上垛。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宓妃跟在穆宏毅屁股后头转,趁他不注意踮起脚尖使劲掐了他的肩膀一下。
  
  那一下像是过电,穆宏毅麻痒了一下,回过头冷深深的看宓妃一眼,“你在干什么?”
  
  宓妃脸红的把自己干了坏事的手藏到背后,昂着脸,理直气壮的道:“我就试试你是不是个人。”
  
  “你骂我?”
  
  “没有啊,我……”看着穆宏毅,打从心里泛上一股厌恶感,宓妃皱起了眉头。
  
  看着宓妃眼中的厌恶,穆宏毅冷下了眼,硬生生道:“一个未婚的女孩,你跑过来掐我的肩膀,你这样轻浮的女孩我不喜欢,离我远点。”
  
  “你才轻浮呢!”宓妃羞恼怒斥。
  
  “我掐你肩膀了?”穆宏毅轻蔑的瞥着宓妃。
  
  “我我、我掐你一下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多少人让本、让我掐都求不得呢,哼,不识抬举。”
  
  要不是看着她脸上泪痕犹在,穆宏毅都要以为她是来找茬的了。
  
  穆宏毅冷笑了两声,在心里审问自己,就这么个自私又不讲理的女人,他到底惦记她什么。
  
  “谢谢,你去掐别人吧,我不稀罕。走开,别挡着我干活。”天气炎热,只穿了个薄背心的穆宏毅一挥膀子,宓妃还以为要挨打,忙忙的退开并恶人先告状,“你敢打我?”
  
  “你叫宓妃吧,你来麦场是上工的还是找我堂哥事儿的?”记工员穆宏远推推眼镜,温和的叫住宓妃。
  
  “上工的。”宓妃颓丧的垂下头。
  
  作为一大队的记工员,穆宏远知道宓妃,整个村,不是,整个太山镇都没有谁能得她那个毛病的,他也是头回听说,还有对麦芒子过敏的。
  
  还真是个娇小姐。
  
  “你不是对麦芒子过敏吗,来麦场能干什么?”
  
  “看场。”宓妃不情不愿的嘟囔。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偌大的麦场一盏大灯也照不亮,穆宏毅就让社员都回去了。
  
  “宏远,弄好了吗,弄好你就赶紧回家吃饭去,刚才大娘来给我送饭都催一回了。”
  
  “都弄好了堂哥。”穆宏远站起来,一边收拾记工分的账本子一边对宓妃道:“晚上这边有狼叫声,你一个女孩子听见会吓坏的,赶紧回去吧。”
  
  “我不回去。”
  
  “你别管他,赶紧回家吃饭去。”
  
  “哎,堂哥那我回去了,你也快吃。”
  
  看场的人回家吃饭还没来,穆宏毅就从刚才穆宏远用的桌子洞里掏出了一个大碗,碗里放着满满一碗荤菜和俩黄馍馍,穆宏毅当宓妃不存在,坐在穆宏远刚刚坐着记工的长凳子上就开始大口吃。
  
  宓妃晚上没吃饭,也饿了,从口袋里拿出秋淑媛塞给她的那俩黑地瓜干,在嘴里咬了咬立即就皱巴了眉头,好硬!
  
  闻着从旁边传来的饭香,宓妃怎么也咽不下去这硬地瓜干,呸了出来,站在桌前理所当然的道:“我饿了。”
  
  穆宏毅顿了一下,头也没抬继续吃。
  
  “我饿了。”宓妃生气的扬高声调。
  
  “你想说什么?”穆宏毅终于抬头看宓妃,看着她柔嫩娇媚的小脸,嘲讽道:“你饿了,我就该双手奉上自己的吃食给你?凭什么?凭你那张丑脸?”
  
  “你说我丑?”
  
  这是不可原谅的!
  
  宓妃立时炸毛了。
  
  “在我眼里你丑死了,不是脸丑,你这张脸又娇又媚,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能甜到人心里去,很能欺骗人,但你的心是丑陋的,在我这里,你这个人就是丑陋的。所以你离我远点,看见你心情就非常不好,谢谢。”
  
  “你才丑,你不止脸丑,心更丑。”宓妃气的跺脚,忽然肚子一阵绞痛,下面一阵汹涌,裤子湿透了。
  
  察觉到腿间的黏腻,宓妃惊慌失色,捂着肚子就蹲了下来。
  
  穆宏毅顿了一下,“扮可怜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去可怜小猫小狗都不会可怜你。”
  
  他时刻记得这个女人对他有多无情,对徐诚有多死不悔改。
  
  宓妃又羞又慌,疼的直哭,不知道怎么办了。
  
  桌子底下的呜咽声听的穆宏毅心烦意躁,“啪”的一声把筷子摔桌上,“你到底想怎么样?说!”
  
  宓妃哭的声音更大了,“我要换裤子。”
  
  穆宏毅一窒,“尿裤子了?”
  
  “你才尿裤了呢!”宓妃气死了,什么破卫生棉,一点不如嬷嬷给缝的月事带好用,什么时候掉的她都不知道。
  
  穆宏毅转过来,抱臂在胸冷眼看她疼痛的模样,忽然道:“那个来了?”
  
  “你怎么也知道?”
  
  怎么都知道她来癸水了!
  
  宓妃把脸埋膝上,呜咽着不愿抬头。
  
  “谁还知道,徐诚?”
  
  见宓妃默认,穆宏毅没说什么,直接坐回去继续吃饭,不管了。
  
  宓妃羞窘异常,捂着脸呜呜的哭。
  
  她好想嬷嬷,有嬷嬷在,来癸水的时候,都是嬷嬷帮着穿月事带的,月事带又松软喷香又不会掉,还有红袖给煮雪蛤燕窝粥吃,青玉给揉肚子,好想回到瑶珠宫。
  
  伴着宓妃的哭声下饭,穆宏毅吃的味同嚼蜡,又把筷子拍桌子上,沉着脸道:“别哭了,你想我怎么帮你,说话。”
  
  “我不要你帮我,你坏透了,你凭什么说我丑,我一点都不丑,脸不丑,心更不丑,人家善良着呢。”宓妃哭着控诉。
  
  “……”穆宏毅默默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不就是要吃你一点饭,你却说我丑,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小心眼的男人都长不高,哼。”
  
  穆宏毅一噎,只觉宓妃不讲理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这女人有个毛病,对别人她非常讲理,对他就非常不讲理,而这毛病,宏远说的对,是他贱,他给惯出来的。
  
  这辈子他可不惯她这臭毛病。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说不让你帮我,你就真不帮了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帮你?”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狼叫声,宓妃吓的直接钻进桌子底下抱住了穆宏毅的腿,“有狼!”
  
  穆宏毅浑身一僵,“宏远早就跟你说过有狼,这会儿知道怕了。”
  
  “那个女人让我来看场肯定不安好心,她就是想让我被狼吃掉,然后和那个徐诚双宿双栖,真是太恶毒了。她还说你看上我了呢,结果你却拿我当仇人讽刺,这个女人真是太有心计了。”躲在桌子底下宓妃愤愤的嘟囔。
  
  穆宏毅使劲掰开宓妃抱着他大腿的手,“你和徐诚、秋淑媛的那些破事我不想听,离我远点。”
  
  宓妃死死扒住穆宏毅的腿不放,“有狼啊,你应该保护我。”
  
  “凭什么?”穆宏毅气笑了,上辈子宓妃仗着他爱她就是这么理直气壮,这辈子,明明他已经表现出厌恶她了,怎么她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样儿,凭什么?!
  
  强硬掰开宓妃,穆宏毅抬脚就进了仓房,宓妃赶紧跟上,穆宏毅把宓妃挡在门外,“我要睡觉了,你难道想和我一起?你要是乐意,我勉强……”
  
  宓妃气极了,抬手就要扇他巴掌被穆宏毅一把抓住手腕,“你想打我巴掌,凭什么?”
  
  “你比那个长眯缝眼还让我厌恶,都欺负我。”宓妃气哭了。
  
  “袁卫民欺负你了?”穆宏毅蓦地攥紧宓妃的手腕,脸沉如水。
  
  “他把我堵在路上,说要教育我,还要搂我的腰,你们一样,都是二流子,都是坏蛋。”宓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穆宏毅看着她,攥着她手腕的劲越来越大。
  
  “疼、疼。”宓妃推他的手,“你放开我。”
  
  穆宏毅松手,灯光下见那皓白的腕子红了一圈,仅是皱了下眉就把门“咣当”一下摔上了。
  
  鼻子差点被撞歪,还来不及生气,狼嚎声又来了,宓妃吓的拍门,“狼来了,狼来了,你快开门让我进去。”
  
  贴门站着,穆宏毅抱臂在胸,一张脸黑沉冰冷。
  
  这时候,袁卫民带着他的狗腿子哈哈笑着出现了,其中两个狗腿子两手合在嘴边正在嗷嗷的学狼叫。
  
  “原来是你们骗人。”看着五个男人围拢上来,宓妃恐惧的小脸煞白,“穆宏毅你快开门,坏人来了。”
  
  “刚才就看见你钻到桌子底下让穆宏毅爽,我之前还当你是个贞洁烈女呢,原来就是个烂货,还是个上赶着人家不要的,他不要你,你卫民哥不嫌弃你,走吧,跟你卫民哥走。”
  
  袁卫国给他的狗腿子们使了个眼色,四个男人就坏笑着来拉宓妃,两个拽胳膊,两个直接抬起了宓妃的腿,宓妃吓的尖叫。
  
  “穆宏毅,你快出来救我。”
  
  听着门外宓妃凄厉的尖叫,穆宏毅“咣当”一声打开了门。
  
   正文 一笑梨涡媚   
  仓房门口的大灯照见被钳箍了四肢,高高托举起宓妃脸上的绝望和无助,泪痕斑斑,穆宏毅瞥了一眼,“袁卫民是吧?”
  
  袁卫民把手往下一压,他的狗腿子们把宓妃放了下来,但仍然钳制着宓妃的两条胳膊,袁卫民上下打量着穆宏毅,这人比他高一个头,穿了一件白背心,下面是一条绿军裤,两条胳膊上的肌肉喷薄,白背心包裹下的胸腔结实鼓胀,两腿修长笔直,用着和穆宏毅如出一辙的语气道:“你就是那个退役回来的穆家老大穆宏毅吧?”
  
  宓妃感觉到这两个男人仿佛在交锋,眨去眼里的泪,静静看着,并不哭喊添乱。
  
  “是,我是穆宏毅。”穆宏毅从兜里拿出两根烟,一根递给袁卫民,“你爹是村主任袁二牛,你娘是村妇女主任赛金花,大伯是公社主任袁大牛,一家子三主任,厉害。”
  
  袁卫民心里一紧,接过烟,“既然你都打听清楚了,怎么着,你还是打算坏我的事儿,和我作对?”
  
  穆宏毅划着火柴,先给自己点上,又伸胳膊递向袁卫民,望着跳噔噔的黄红色火焰,袁卫民犹豫了一下,把烟叼在嘴里探过了头去,就在这时候,穆宏毅猛的一抬手把火焰戳到了袁卫民的脸上,袁卫民来不及叫喊,就又猛的被掐住了脖子。
  
  “老大!!”
  
  狗腿子们哪里想到穆宏毅知道袁卫民的身家了竟还敢动手,吓的不轻。
  
  穆宏毅掐着袁卫民的脖子把他慢慢的举起,让他双脚离地,“才三村官的身家你就牛气了?眼皮子可真浅,你也就能在村里耀武扬威,但打从今天起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妇女,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袁卫民被吊的脸皮红涨直吐舌头,“你、你敢……”
  
  一个狗腿子见状,眼珠子一转就把宓妃推到了前面,“你、你赶紧放了我们老大,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就掐死她,要不然咱们就一个换一个。”
  
  袁卫民精神一震,看着赵狗剩满眼赞赏。
  
  穆宏毅看向宓妃,见她泪嗒嗒的可怜,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衬的她越发楚楚凄艳,一手举着袁卫民,一手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烟雾缭绕里宓妃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让我换你,我凭什么换你?就凭你那张还算好看的脸吗?你那脸又不是美的貂蝉西施似的,让我为你一怒为红颜,你说我凭什么救你?”
  
  身为公主,见过的阵仗多了去了,胆色宓妃是有的,所以现在她被人抓着,在看出穆宏毅要救她的时候,她不哭不闹,安心等待着,听着穆宏毅又说了“凭什么”三个字,宓妃脑袋瓜子转起来,这一晚上穆宏毅说了几个“凭什么”了,他好像在向她索要什么答案似的,但仔细品读又不像是问她要答案,可现在他明明又在问她要答案。
  
  脑子里忽然想起噩梦中的穆宏毅,那个宓妃哭着喊着要和他离婚,他死活不离,这个人是爱那个宓妃的吧。
  
  小公主可不知道什么是爱,但看穆宏毅的样子,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仿佛真不救她了似的,就道:“我的脸不好看吗?我没见过貂蝉西施,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貂蝉西施漂亮,但我的脸的确很漂亮,你瞧你瞧,白白嫩嫩,一笑还有两个小梨涡呢。”
  
  小公主给穆宏毅笑了一个,一笑梨涡就出来了,那甜美娇媚的小模样晃了穆宏毅的眼,穆宏毅沉默了一下,“自己夸自己,你可真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公主生长在宫中,若没个看眼色的本事,也不至于那么受宠。
  
  哼哼了两声,没有骂出来,软着娇嫩的嗓音,抬着下巴,有点委屈有点高高在上的命令道:“呐,我都给你笑了,你赶紧救我。”
  
  看着这两个畜生在他面前打情骂俏,袁卫民气的翻白眼,双腿乱踢腾。
  
  狗腿子们摸不清穆宏毅的底细,不敢硬来,赵狗剩又道:“别废话了,赶紧放了我们老大。”
  
  穆宏毅让袁卫民双脚沾地,夹着烟的手指指宓妃,“换。”
  
  宓妃一喜,“我告诉你,我还没为谁笑过呢,这绝对是你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哼,庶民。
  
  “不换了。”
  
  “别别别,大不了我再给你笑一个好了。”
  
  两边人架势拉开,分左右两边站着,赵狗剩道:“一起松手。”
  
  穆宏毅先松开了手,赵狗剩一看把宓妃推了出去,宓妃一得了自由就朝穆宏毅那边跑去,袁卫民也赶紧和赵狗剩接头,刚回到狗腿子群里,拿回了老大的权利,袁卫民脸色一变,愤怒的命令,“上,给我把这两个狗男女打死。”
  
  “上,给本、给我打死他们,敢动我,找死。”宓妃站在穆宏毅后面,也立即气哼哼的命令。
  
  穆宏毅冷睨了宓妃一眼,深吸一口气,大敌当前,决定先不和这死丫头一般见识。
  
  五个混混打一个退役特种兵,也和找死差不多了。
  
  袁卫民本想仗着人多势众找回面子的,不想脸皮子再一次被穆宏毅踩到了脚底下,旁边是被揍的躺地上起不来的狗腿子们。
  
  袁卫民不甘心,叫嚣道:“你还想不想在上梨村混了,今晚上你敢揍我,明天,明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威胁我之前,怎么不先打听打听我的底细?我们老穆家上数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农民,清清白白,你想怎么诬陷我,批判我?”
  
  “你别装傻,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知道吗,我们家在上梨村是这个。”袁卫民竖起大拇指。
  
  穆宏毅嗤笑,“行,你回去吧,我明天等着你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滚!”
  
  袁卫民狠狠瞪了穆宏毅和宓妃一眼,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这些二流子一走,宓妃整个人就觉天旋地转,眼一闭倒了下去。
  
  穆宏毅转身,看见倒在地上的宓妃,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了许久,才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摸着她屁股后头的湿濡,看着她苍白娇小的脸,嘲弄的斜勾了一下嘴,“就剩一张脸能看了。”
  
  他低头,冰冷的唇碰了一下宓妃的额头,看着宓妃媚色清润的脸,眸色仿佛容纳了茫茫夜色,“咪咪,这一世我会不择手段得到你,折磨你,让你求而不得。”
  
   正文 爱哭鬼   
  四周白茫茫,云雾缭绕,宓妃坐在地上大哭,“你出来,我要回家,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乡村野夫都敢调戏本宫了,我要让父皇砍了他们的头,气死我了。还有那个穆宏毅,他虽然救了本宫,但态度太可恶了,我要打他一顿板子,再把他流放到北疆去采石,哼。”
  
  水滴声响起,一个穿了一条白裙子,赤着脚,浑身湿漉漉的“女鬼”走了过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宓妃,幽幽的问,“你想回去是吗?”
  
  宓妃吓的马上不哭了,大叫,“你别过来,滚开。”
  
  女鬼幽幽的叹息,“不是你让我出来的吗?”
  
  “别怕,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弄不死你的。”
  
  水润的眼珠儿一转,宓妃大着胆子细看了女鬼一眼,“你的左眼角下也长了一颗小红痣呢,果然你和本宫长的一模一样。什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的,你说清楚。”
  
  女鬼蹲了下来,幽幽的看着宓妃,“我是你的后世,你是我的前世。”
  
  宓妃一下瞪圆了眼睛,“本公主后世就混成了你这样?你像是被淹死的一样,本公主才没那么蠢呢。”
  
  “我就是淹死的,是秋淑媛和穆宏毅害死了我。”
  
  提到穆宏毅女鬼的语调冷了许多,“要不是他把我锁在房里不让我去找徐诚哥,徐诚哥爱的人是我,徐诚哥才不会和秋淑媛那贱人订婚呢,是穆宏毅误了我!”
  
  女鬼蓦然阴森森的盯着宓妃,“我警告你,你只能替我把徐诚哥夺回来,把秋淑媛踩死到脚下,你不许喜欢穆宏毅,你要把穆宏毅当仇人,听见了吗?”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本宫?”宓妃猛的站了起来。
  
  女鬼森然冷笑,“你要不照着我的话去做,你就永远回不去了,你就代替我受苦吧,在这个疯癫的世界,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干不完的活,不止如此,在这个世界谁都能‘教育’你,因为你是资本家的女儿,袁卫民就算真把你强|奸了,那也是你勾引他,是你的错,因为他们会说你这个资本家的女儿就是风骚。听懂了吗?在这个世界,你不再是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长乐小公主,而只是一个任人批判的‘罪人’。”
  
  宓妃吓坏了,伸手去揪扯女鬼,却从女鬼的身子里穿了过去。
  
  女鬼飘了起来,在宓妃头顶飞旋,幸灾乐祸的嘲笑。
  
  宓妃又惊又惧,仰头看着女鬼大骂,“你想夺回那个什么徐诚,你自己怎么不去,为何要把本公主拉来替你夺,我就算夺了徐诚,那也是我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自己夺去啊。”
  
  女鬼飘下来,捂住脸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我试过了,可我怎么也争不过秋淑媛,我怕她,她太厉害了,求求你,你就帮帮我吧。”
  
  小公主迷惑的看着女鬼,“那个徐诚给你施了什么迷魂咒了不成,你都死了还想着他。”
  
  女鬼哭的更厉害了。
  
  就这哭功像她。
  
  但小公主嫌弃的瞥着女鬼,绝不承认,这一世是她的后世,她长乐公主才不会像这个女鬼一样没用呢。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当我傻啊,我若真是别人说什么我信什么,在宫里早被吃的死死的了,宫廷之中,本公主最受宠,你真当以为本公主就会撒个娇呀。”长乐睥睨着女鬼,气势凌人。
  
  女鬼懦懦起来,宓妃看着她这样儿有些恍悟,“哦,我知道了,之前你都是在虚张声势吓唬我,对不对?”
  
  见宓妃冲过来一副要揍死她的模样,女鬼吓的赶紧飘了起来,飘到宓妃的头顶才讷讷的道:“我、我没有吓唬你。”
  
  “哼,现在该我问你了,咱们俩现在在哪儿,还有,我要怎么才能回去?再敢说谎骗我,我、我就去撩拨你最痛恨的穆宏毅,把、把你的身子也给他算了,哼!”
  
  “不要——”
  
  女鬼凄厉的叫了一声,刺的宓妃耳朵仿佛都聋了,“你闭嘴,说不说实话?”
  
  “我说。”女鬼又飘了下来,离宓妃远远的站着,“我们都在一个身体里。之前我淹死了,再清醒过来时就看见了你,我看见你坐在一条雕梁画栋的船上,正偎依在你父皇的膝头撒娇,旁边你母后慈爱的看着你,你的父皇和母后和我的爸爸妈妈长的一模一样,你也和我长的一模一样,我看见你生活的那么幸福,我很嫉妒,突然就意识到,我可能看见了自己的前世,我跟了你很久,最后一幕是看着你午歇,我想钻到你的身体里去取代你,我碰到了你,一下子就黑了,再清醒时,我发现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身体里多了一个你。”
  
  宓妃气死了,猛的扑上去,“原来是你这个孤魂野鬼害本宫!”
  
  女鬼吓的飘起来,连连摆手,“我没有害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呸!”宓妃气呼呼的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相提并论。”
  
  可不知怎么的,她骂了女鬼,反倒是她自己有了羞耻感。
  
  “你快说,我怎么才能回去,我受够这个破地方了,我好饿,我要吃嬷嬷亲手做的云丝丸子,蟹粉狮子头,琉璃肉,还想喝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父皇赏了我一瓶,我才拿琉璃杯喝了一杯呢,呜,我要回去。”
  
  宓妃哭了,女鬼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我不要秋淑媛抢走徐诚哥,徐诚哥明明爱的是我,秋淑媛她太坏了,打小就和我抢徐诚哥,我总是被她欺负。”
  
  宓妃停止了哭泣,觉得这个女鬼太不争气了,“你果真是本宫的后世,本宫都想掐死自己了,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女鬼哭的更厉害了,“我也想很厉害很厉害啊,都怨你,要不是你把福气和运气都挥霍干净了,我才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呢,你聪明,你厉害,你去对付秋淑媛去啊。”
  
  “我才不去呢,既然你也是我,你去掌控身体,去挨饿去干活去,既然暂时回不去,我要呆在身体里享福。”
  
  女鬼怯怯的推宓妃一把,“好公主,你出去吧,我、我不想面对穆宏毅。”
  
  宓妃回推女鬼,“本宫命令你,你出去!”
  
  她两个推来推去,忽的宓妃就醒了。
  
  坐在床边,正为宓妃拂去眼泪的穆宏毅一僵,淡定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宓妃,“醒了就滚。”
  
  看见穆宏毅,宓妃沮丧的嘟嘴。
  
  肚子传来的疼痛让宓妃不得不面对现实,却忽的察觉了腰肢以下的光溜,宓妃的脸一下惨白,“你对我做了什么?!”
  
  欣赏着宓妃的惨样,穆宏毅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吐了出来,烟雾弥漫盖住了他的脸,“脱了你的裤子,顺手给你洗了洗,该摸的都摸了。你那么脏,我总不能就那么着让你上我的床。”
  
  眼泪一下涌上眼眶,宓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混账东西,你还我清白。”
  
  看着她哭,穆宏毅冷笑,“你再大点声,让全村人都听见。”
  
  哭声戛然而止,宓妃咬着一口小白牙瞪人。
  
  一双大眼睛被泪水洗过,水灵灵,媚兮兮的,穆宏毅不动声色转过了身,不再看宓妃,冷言冷语,“赶紧滚。”
  
  宓妃左右环顾,见这屋子很大,除了这张覆着白蚊帐的小床之外,其余空地都堆放着小麦,便知道这应该是仓房,而此时仓房里就只有她和穆宏毅两个人,她奈何穆宏毅不得,这亏只得暂时咽下了。
  
  低头又见身上盖着一张干净的被单子,下头铺着一张干净的竹席,还有一个竹编的枕头,宓妃所幸又躺回去,侧转身背对穆宏毅,呜呜咽咽的小声哭泣。
  
  那哭声像是“挨了家暴无处讨公道,只能委委屈屈忍受的小媳妇”,一声一声更像是控诉他的“暴行”。
  
  穆宏毅一窒,忽然感觉自己不是人,怎么尽欺负一个小丫头片子。
  
  “哭丧啊,不许哭了。”穆宏毅恶声恶气的威胁。
  
  宓妃一哽,哭声果然小了许多,但那似断气又没断气,断断续续的哭声却更显得可怜了。
  
  穆宏毅觉得自己更不是人了。
  
  “你想怎么样,说!只要你不哭了。”
  
  背对着穆宏毅的宓妃只打雷不下雨,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瘪着嘴哭兮兮的道:“饿了。”
  
  “行,你等着。”
  
  穆宏毅转身出了仓房。
  
  听着穆宏毅出去了,宓妃坐起来,撅着嘴道:“哼,本公主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正文 一板砖   
  穆宏毅一走,宓妃立马爬起来,把大花布被单子往腰上一裹,缠成个曲裾,跳下床,在墙角捡起一个灰砖头藏枕头底下,随后宓妃再度乖乖的躺回了床上,大睁着眼睛等穆宏毅回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反正躺在床上的宓妃只觉煎熬,仓房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道男声。
  
  “宏毅,我和老孙来了啊。”
  
  宓妃一下警醒的坐起来,绷紧身子不敢出声。
  
  “宏毅?”
  
  “睡着了吗?”
  
  门微响,是推门的声音。
  
  宓妃一颗心悬了起来,她这个样子坐在穆宏毅的床上,被人看见跳黄河也洗不清了,忍不住着急起来。
  
  “来了啊,东边有现成的床还有蚊帐,你俩睡那儿,警醒着点。”
  
  “行。”
  
  是穆宏毅回来了,宓妃一喜。
  
  过了一会儿,穆宏毅推门进来,左手里拎着个小包袱,右手端着一碗糕点样的东西进来了,看见宓妃把他的被单子裹在身上当裙子也没说什么,把碗往宓妃跟前一送,冷淡的道:“吃吧。”
  
  宓妃没端碗,坐在床沿上,就着穆宏毅的手先嗅了嗅,有一股香甜的蛋味儿,记忆里反应,这叫鸡蛋糕,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罕的吃食。
  
  穆宏毅见她这小猫闻食的样儿,不自觉勾了下嘴角,“你吃不吃?”
  
  “吃。”
  
  宓妃赶紧拿起一个猴子形状的咬了一小口,口感松软香甜,还带着浓郁的奶味,虽然比起她吃过的那些宫廷糕点差远了,但勉强可食。
  
  宓妃也没有狼吞虎咽,她就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的吃着,吃相好看又秀气,每次咬一小口,但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她红艳艳的小嘴就油汪汪的了。
  
  穆宏毅像个近身服侍的大太监,宓妃进食多久他就安静的站了多久,维持着举碗的姿势。
  
  宓妃抬头撞进穆宏毅灼热的眼睛里,小脸一红,心中忽然得意了然起来。
  
  穆宏毅盯着宓妃的小嘴看,脑子里却想到了别的地方,那地方和贝肉似的细嫩。
  
  咪咪本就是他老婆,在她晕厥的时候给她洗脏脏的屁股,他并不觉得什么。
  
  “吃饱了。”宓妃看向他拿在手里的小包袱,“这是什么?”
  
  穆宏毅把小包袱扔给宓妃,“裤子和卫生棉,你换上就赶紧走。”
  
  “我换裤子,你转过身去。”宓妃命令。
  
  穆宏毅深深看宓妃一眼,“又不是没看过。”
  
  宓妃一霎气红了脸,“不要脸,转过身去。”
  
  穆宏毅嗤笑了一声,但还是转过了身。
  
  就在穆宏毅转身后,宓妃一边假装换裤子一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了藏好的砖头,照着穆宏毅的后脑勺就拍了下去。
  
  穆宏毅没防备被砸个正着,蓦地转身拿住宓妃行凶的手腕,后脑勺有多疼,此刻他的眼神就有多凶恶和失望。
  
  砖头落地,宓妃吓坏了,但还是大声道:“谁让你坏我清白,我、我只是为自己报仇而已,我没错。”
  
  穆宏毅在自己后脑勺上摸了一把,摸了一手的血,宓妃一看浑身哆嗦起来,却越发气势凌然,理直气壮,眼睛里却已漫上水汽,吧嗒吧嗒往下掉泪珠子,“你欺负我,我打不过你,只能偷袭你,我没错,我就砸你了你想怎么着吧。”
  
  说完,呜呜咽咽哭起来,那叫一个可怜,仿佛不是她砸了别人脑袋,而是别人砸了她的脑袋似的。
  
  明知宓妃的秉性和心计,穆宏毅却仍被她的眼泪糊弄住了,想发的火消弭了下去,竟觉她说的也没错,她又打不过他,想给自己讨个公道,只能偷袭。
  
  见穆宏毅眼中的怒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宓妃悄悄往仓房外退去。
  
  她一动,穆宏毅忽然反应过来,后脑勺剧痛犹在,他刚才做了什么,竟然就那么轻易的原谅了她!
  
  穆宏毅既懊恼又羞惭,一把抓回宓妃,“刚喂饱你,你反手就拿砖头砸我,你的心怎么这么狠,还是说,你只对我这么狠,啊!”
  
  宓妃哇哇大叫,“你放开我,你救我,你给我东西吃,难道就能占我便宜了吗,你欺负了我,我就砸你,砸死你个大流氓!”
  
  穆宏毅又愣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没错。
  
  宓妃趁机下口咬穆宏毅的手背,穆宏毅吃疼,却不松手,一把抱起她扔床上,并将其死死压住,低呵,“你给我安静点!”
  
  被压的动弹不了,宓妃绝望的哭泣,“你是好人,你放了我吧,你欺负了我,我也砸破了你的脑袋,咱们谁也不欠谁了,求你放了我吧,我还小呢。”
  
  看着身下这个哭的惨兮兮的女孩,穆宏毅满心里觉得自己畜生不如,情不自禁柔和了声调,“你别哭了,我、我并没有对你动歪心思。”
  
  当时宓妃昏迷,他那么自然的帮她脱裤子,也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他老婆,他才……他忘了,现在咪咪还不是他老婆,只是一个他见过几次面的知识女青年。
  
  但是要跟她道歉吗?
  
  穆宏毅蓦地从宓妃身上起来,并远离了她,这女人、这女人太会狡辩了,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不仅从袁卫民手里救了她,还在她昏迷的时候收留了她,把自己的床让给她躺着,还专门回家拿了鸡蛋糕给她吃,到头来,她砸破了他的头,反而又成了他的错。
  
  穆宏毅想来想去,归根结底他又犯了以前的毛病,他贱啊!
  
  他不止贱,他还不够狠心。
  
  他怎么就拿这个女人没办法呢,他重活一世,怎么就不能换个女人喜欢呢,怎么就不能忘记她,开始一段新人生呢,被她折腾的还不够吗?
  
  他毅然退役,毫不犹豫的提前回到上梨村,他告诉自己上一世当兵当够了,军衔也升无可升了,是想换个事业做,换个活法儿,可此时此刻,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他就是想来见宓妃的,没有别的借口,他就是来见她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徐诚的声音。
  
  “咪咪,你在里头吗?”
  
   正文 搅事儿精   
  “我在!”宓妃连忙应声。
  
  随后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徐诚和秋淑媛。
  
  秋淑媛看见哭的泪兮兮,裹着被单子的宓妃,心里一喜,“宓妃,你和大队支书……”
  
  徐诚的脸色很不好看,“宓妃,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你告诉我,我饶不了他。”
  
  穆宏毅拿毛巾胡乱擦了擦后脑勺扔在一旁,瞥见徐诚包扎着的伤腿,嗤笑,“我就欺负她了,你想怎么饶不了我?”
  
  “你!”徐诚咬牙,“身为大队支书,你就这么无法无天欺负妇女?”
  
  来人了,不是单独和穆宏毅处着了,宓妃泰然了,小心眼发作,指着穆宏毅就挑拨道:“徐诚哥,幸亏你们来了,刚才、刚才他……”
  
  欲语还休,徐诚一下想的更坏了。
  
  孤男寡女呆一屋,还关着门,咪咪还裹着条被单子,徐诚一下气坏了,大骂:“你这个畜生,我要到县里告你去。”
  
  “徐诚哥,你别激动,这事闹大了对宓妃不好。”秋淑媛看向宓妃,“你不要名声了?”
  
  宓妃伤心的看着秋淑媛,“圆圆姐,你知道他是个大坏蛋,对我图谋不轨还叫我来看场,你是不是恨我,恨我挡在你和徐诚哥中间?”
  
  秋淑媛面容一僵,忙一把握住宓妃的手,一副被冤枉惨了的模样,“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对麦芒子过敏不能割麦子挣工分,我想来想去只有看场你还能挣点,我还不是为了你不饿肚子。我是看出他对你有意思,可我想的是,你在这里看场,他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可我万万没想到他自己倒忍不住欺负了你,咪咪,你、你是不是被他给……”
  
  徐诚也立即看了过来。
  
  宓妃心想,果然这个秋淑媛像女鬼说的那么厉害,三言两语又扯到她的清白上来了。
  
  她的清白没了,她就失去了和她竞争徐诚的机会了是吧,哼,才不让这贱婢得逞。
  
  “没有啊,我把他脑袋砸破了,穆宏毅,你赶紧给我徐诚哥看看你的伤口。”
  
  穆宏毅冷笑数声,“都给我滚蛋。”
  
  徐诚高兴坏了,“没被欺负就好,咪咪快跟我们回去,看场这活咱不干了。”
  
  “那不行,我来都来了,这场得看下去。穆宏毅,我看到天亮,你得给我记工分,听见没有?你瞪什么瞪,眼睛大呀,我的眼睛才大呢。”说着话,宓妃睁大眼睛回瞪穆宏毅。
  
  “宓妃,你别闹了,跟我们回去吧,你要是不走,我们俩都得在这陪你,你明天能睡一天,可我们明天还得割麦子呢。”
  
  “你们割麦子能挣工分,我不能,我只能看场了,我不走,我得挣分养活自己,我可不能成为你们的累赘。”
  
  “你生我的气了是吧?怪我说话直,可咱们一起长大的,我就这个脾气。走吧,回去,你想挣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挑粪。”
  
  挑粪?!
  
  宓妃一听更不愿意走了,抱着支撑蚊帐的竹竿不撒手,“我不挑粪,我就看场。”
  
  徐诚行动不变,靠门站着,“圆圆,咪咪最怕臭了,别逼她,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她,反正我伤了腿,这几天也不能劳动,明天再补觉就行了。”
  
  “我逼她?”秋淑媛气笑了,“徐诚,你能不能对我公平点,我操这心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能吃饱饭。”
  
  秋淑媛又看向宓妃,数落道:“你能不能认清现实,现在,你宓妃,不是上沪名媛了,不是那个引得上沪公子哥竞相追逐的宓妃了,你是个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资本家的女儿,你到底知不知道,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总想着靠我,靠徐诚哥吃饭,我们活该欠你的啊。”
  
  “所以我坚持不走,看场挣工分啊。”宓妃眨巴了下眼睛,无辜的看着秋淑媛。
  
  秋淑媛气个倒仰。
  
  “徐诚哥,咱们走。”
  
  徐诚不放心让宓妃和穆宏毅呆在一块,推开秋淑媛,“你回去吧,我留下。”
  
  “徐诚,她不小了,你得放开手让她学着挣自己的口粮吃,跟我回去。”秋淑媛架起徐诚,强行要带他走。
  
  穆宏毅不吱声,就冷眼看这三个人作。
  
  徐诚到底是个男人,虽说腿脚不方便,但推开秋淑媛绰绰有余,也因为秋淑媛太强势的缘故,用了大力气架他的胳膊,结果徐诚一挣扎一推,就把秋淑媛推倒了。
  
  “哎呀,圆圆姐你摔着了没有。”宓妃夸张的捂住小嘴。
  
  穆宏毅看见宓妃幸灾乐祸的表情,抽了抽嘴角。
  
  难为她怎么做到的,表情那么天真无邪,却偏偏一肚子的坏水和心计。
  
  穆宏毅忽的有点厌恶自己,明明知道她什么德性,却依旧被她天真甜美的脸蛋给迷惑了,真贱。
  
  “不要你假好心。”秋淑媛抬头狠狠瞪着宓妃,“你现在高兴了吧。”
  
  “我没有啊,圆圆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宓妃委屈的看着秋淑媛。
  
  “圆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徐诚忙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要扶秋淑媛,秋淑媛推开徐诚,哽咽道:“我怎么那么贱呢,我担心你的身体,希望你能好好休养,你不领情,推我,我却还是放心不下你。”
  
  徐诚愧疚的要死,“对不起,圆圆,都是我的错,你赶紧起来,地上凉。”
  
  这出戏,穆宏毅看的有些腻歪,大步走向宓妃把这“搅事儿精”从床上提溜下来,“你赶紧给我滚蛋。”
  
  宓妃放赖,扒着穆宏毅的胳膊不撒手,“那你给我记工分,你记了我马上走。”
  
  穆宏毅磨牙,冷笑,“你还有脸要工分?”
  
  “是我该得的啊,我为什么不要,我要呆在这里看场你又撵我走,是我自己偷懒要走吗,明明是你撵我走的,所以这工分是我该得的。”
  
  “好,我给你记,滚吧。”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不许哄我?”
  
  “小人,滚!”
  
  宓妃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人家本来就小嘛。”
  
  撒开穆宏毅的手臂,宓妃站直身子,转身走向徐诚,拍拍他的肩膀,洒脱道:“走了走了。”
  
  掩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困死了,回去睡觉喽。”
  
  徐诚回转脸就喜悦的道:“咪咪这才乖,咱们走。”
  
  正扯着徐诚闹,吸引徐诚注意力的秋淑媛气个半死,“说不走的是你,说走的还是你,宓妃,你去死。”
  
  宓妃笑眯眯道:“我不走是为了拿工分,现在工分拿到手了,自然要走了,拿到工分了还不走,你傻啊。”
  
  秋淑媛被梗的语塞。
  
  看着她这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的样儿,不知怎的穆宏毅就勾了下嘴角。
  
  “赶紧滚。”
  
  把三人撵出门,穆宏毅冷睨着宓妃道:“总有你来求我的时候,到那时,呵呵。”
  
  忽的想起袁卫民,宓妃微张小嘴,呆滞的咬住了手指。
  
  哎呀,坏了,刚才太嚣张了,把袁卫民那二流子给忘了。
  
   正文 富贵病   
  却说袁卫民回到家中,院子里开着大灯,把院子照的亮堂堂的,他做村主任的爹躺在摇椅上,拿着蒲扇摇来摇去,正坐在院子里纳凉,他做妇女主任的娘正在洗衣裳,两个人在闲话家常。
  
  “爹、娘,我回来了。”袁卫民故意把脸上的青肿露出来从赛金花旁边走过。
  
  “这么晚才回来,又到哪儿浪去了。”赛金花一抬头,蓦地看见袁卫民脸上的伤,立马站起来捧着袁卫民的脸看,心疼的什么似的,“我的娘啊,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袁二牛也坐了起来,“在咱们村谁敢打你?”
  
  “就是老穆家刚回来没多久的那个穆宏毅,他打的我。”
  
  袁二牛一听,慢慢躺了回去,“活该。你没事惹他干什么。”
  
  赛金花狠狠戳了袁卫民一指头,“你惹谁不好去惹他。”
  
  袁卫民不服,愤怒的脸都红了,“那我这顿打就白挨了?他不就是个臭当兵的吗,还是退役回来的,你俩就不敢给我讨公道了?”
  
  “你是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你说说,你要真占理,娘就上老穆家给你讨公道去。”赛金花撇开袁卫民,坐回去继续在搓衣板上搓揉衣裳。
  
  袁卫民也不傻,见亲爹娘这个反应就知道老穆家是他们家也惹不起的,忙蹲赛金花盆边问,“娘,那老穆家什么底细,咱家对付不了?我知道,穆宏毅他大伯是村支书,可我大伯还是公社主任呢。”
  
  “那穆宏毅他爹娘啊,在部队上混好了,去年就听说都是上校级别的了。咱们家也就在上梨村还数得上,可在外头就是土包子,老穆家在外头的人脉广,以后说不定咱还得求着人家办事呢,你自己说这样的人家咱能得罪不?”
  
  “是不能得罪。”袁卫民还有些不甘心,“那我这顿就真白挨了?”
  
  袁二牛开口了,“不止白挨,说不准咱还得上门去赔罪。小畜生,你倒是说说,因为什么他打的你,肯定是你先惹的人家,人家那孩子是个有纪律有规矩的,可不像你似的吊儿郎当没出息。”
  
  “爹,你这就冤枉死我了,我可没惹他,是他抢我女朋友。”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赛金花扭头问。
  
  “你听他胡扯,他想抢人家的女朋友还差不多。”
  
  “爹!我是你儿子,还是他是你儿子,你干什么向着他。”袁卫民大怒。
  
  “你看你看,心虚了吧。”袁二牛不理袁卫民直接对赛金花道:“明天你带上两斤红糖去老穆家说和说和,甭管什么把错都揽在卫民身上就对了。”
  
  “行,我知道了。”
  
  袁卫民气的一脚踹赛金花的大红喜字搪瓷盆上,“咣当”一声贱了赛金花一脸水,赛金花那个气啊,拿起搓衣板就拍了袁卫民一下,“你这孩子,干什么呢你。”
  
  “你俩怎么这么怂,亲儿子被人给打了还当缩头乌龟,你们怎么不干脆给老穆家当孙子去。”
  
  “小畜生,你再说一遍试试。”袁二牛一鞋底砸了过来。
  
  没砸着,袁卫民倒拱进了赛金花怀里,“你们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
  
  赛金花被这么大个儿子拱的往后倒,狠狠拍打了一下他的背,“想让我们给你讨公道,你倒是说实话啊。”
  
  袁卫民哼唧半天,把事情半真半假的说了,“是那个女人勾搭我,她上赶着要当我女朋友,我答应了,可她转头就去勾搭穆宏毅去了,我气不过就追到麦场去要给她一个教训,也不知道她怎么跟穆宏毅说的,那个穆宏毅就把我给打了,娘啊,爹啊,你们说我冤不冤。”
  
  对于宓妃,身为妇女主任的赛金花可是记忆深刻,上梨村被分下来了四个知识青年,三女一男,其中两个女的是有问题的青年,成分最严重的就是这个叫宓妃的,成分严重她就把这俩女的放在猪棚里,让她们干最重最累的活,写检讨,受批判教育,这没什么问题,各村都是这么办的,让她记忆深刻的是这个宓妃对麦芒子过敏。
  
  我的天老爷啊,这什么富贵病,还对麦芒子过敏。
  
  她去细翻了一遍宓妃的档案,一看这个女青年的出身就什么都明白了,人得的还真是个富贵病。
  
  上沪首富的孙女,这什么概念,这如果放在旧社会,这就是个大宅门里头娇养着的大家闺秀呀。
  
  可她没想到,这个旧社会余毒竟然这么浪,敢勾搭她儿子。
  
  赛金花拉长个脸,“这事我知道了。屋里饭桌上有你姐托人给你捎来的鸡腿和鸡蛋糕,你吃去吧。”
  
  袁卫民一看他娘这表情就知道他这顿打有出气的地方了,喜滋滋的进了屋。
  
  袁二牛提醒了一句,“卫民他娘,老穆家不能得罪。”
  
  “我有分寸。”
  
  ——
  
  秋淑媛和宓妃把徐诚送回大队部后,两人结伴回到猪棚改成的木屋里,木屋里没有电灯,黑灯瞎火的,宓妃就道:“怎么咱们这里没有麦场上那种灯呢。”
  
  秋淑媛点上油灯,屋里顿时有了昏黄的光,“咱俩是什么成分,不批判咱们就谢天谢地了,还给咱装电灯,你别做美梦了。”
  
  借着灯光,宓妃开始仔细打量现在她要住的地方,木屋是用一块一块的长木板简易搭成的,四处漏风,房梁很矮,目测她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就能够到房顶,屋里用一道灰布帘子隔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充当客厅,一部分充当卧房,两部分都很逼仄。
  
  客厅狭窄,放了一张桌子,两条长凳子,靠墙竖着一个缺了门的大柜子,柜子里头放了洗干净的碗筷碟子和一个小铝锅。
  
  睡觉的卧房里,她和秋淑媛的木板床之间靠墙放着一个靠背椅子,椅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和火柴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看见这般光景,宓妃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天还好,到了冬天住在这种房子里还不得冻死!
  
  “赶紧睡吧,别浪费灯油。”秋淑媛躺上床就开始催。
  
  宓妃在心里死命的呼喊那个女鬼。
  
  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宁愿做个魂魄住在身体里不出来。
  
  “哎,咪咪,告诉你一件事,今晚上你去麦场后徐诚哥跟我表白了。”
  
  “?!”宓妃蓦地看向秋淑媛,忽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正文 免费的使唤丫头   
  又回到了,她能看见外面发生的一切,但身体脱离自己掌控的情况了。
  
  一回惧,二回生,三回就熟了。
  
  宓妃淡定的看着,看这个女鬼急匆匆的夺走身体的控制权能做出什么来。
  
  揍秋淑媛一顿?
  
  太傻了,秋淑媛长的丰满高挑,以这具身子的小体格只有挨揍的份。
  
  她正这么想着,又嫉妒又愤怒的女鬼就把举起的手放下了,怯懦的问,“圆圆、圆圆姐,徐诚哥真的跟你表白了吗?”
  
  听了这么一句,宓妃直接捂住了脸,这么没出息,这个女鬼真是她的后世?
  
  但通过女鬼和她共享的那些记忆,她发现女鬼的怯懦胆小是后天形成的,是宓家出事后,被那些人迫害所致,而在这个过程中,一直保护她,一直呵护着她的是徐诚。
  
  在女鬼的记忆里,徐诚变成了她生命里的一切光明。
  
  至此,宓妃有些理解,为何女鬼对那个徐诚那么执着了。
  
  徐诚,是个好哥哥。
  
  而女鬼的怯懦胆小,逆来顺受也只是在特定环境中对自我的保护,记忆里女鬼嫁给穆宏毅之后,对穆宏毅就任性之极,那脾气……咳,她算是信了,这女鬼果真是她的后世。
  
  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女鬼竟然拥有被淹死之前的所有记忆。
  
  宓妃感到困惑之极,虽然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但这一次进来宓妃知道了女鬼的死因。
  
  秋淑媛靠床头坐着,慢慢放松戒备,半认真半玩笑的道:“你刚才那样愤怒是要打我?”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徐诚哥,为什么要跟我抢。”女鬼避而不答秋淑媛的上一句问话,情绪激动的反问秋淑媛。
  
  秋淑媛笑了一下,又假装无辜愧疚,“咪咪,原来你也喜欢徐诚哥啊,我要是早知道,我、我就不答应做徐诚哥的女朋友了。现在怎么办啊,我、我,其实咪咪我早就喜欢徐诚哥了。”
  
  “你说谎,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徐诚哥,你就是喜欢跟我抢而已。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你嫉妒我,你从小就嫉妒我。”女鬼愤怒的看着秋淑媛。
  
  “咪咪,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哈,我嫉妒你什么了?”秋淑媛看着女鬼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难道嫉妒你什么都不会干,就等着我和徐诚哥养你这个废物吗?咪咪,你太令我寒心了。”
  
  你嫉妒我长的比你好,出身比你好,而你父亲只是我爷爷手下的一条狗!
  
  你嫉妒我,在上沪时,有我出现的地方,没有哪个公子哥看得见你!
  
  你嫉妒徐诚哥在上沪时一直围着我转!
  
  你还不甘心讨好过我,那时你为了你父亲,在我面前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
  
  宓妃在身体里大声的喊:不能撕破脸皮,咱们和她住在一起,撕破脸皮后吃亏的是咱们。
  
  “你倒是说呀,说我嫉妒你什么?”看见女鬼气的好像要断气的样子,秋淑媛笑了一下,“说不出来了吧,咪咪呀,我对你够意思了,你说说,自从咱俩来了这里我帮了你多少,包容了你多少,照顾了你多少,亲姐姐也就这样了,做人不能没良心。”
  
  宓妃:秋淑媛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让她说两句就说两句,现在的生存环境太恶劣了,这个免费的使唤丫头不能丢。
  
  就在这个时候,宓妃一下掌控了身体,无缝衔接,“你嫉妒我长的比你好看呀,圆圆姐。”
  
  “刚才还气的好像要吃了我,这会儿又冲我笑,咪咪,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变脸啊,你该去演川剧的。”
  
  川剧?
  
  这不是骂她该去做戏子吗?!
  
  “圆圆姐,我离不开你,你要是去我就跟你去呀。”
  
  秋淑媛“切”了一声躺倒,“刚才你都作势要打我了,哎呦,多凶狠啊,你就是这么离不开我的呀,免了。”
  
  宓妃掩嘴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
  
  秋淑媛却还不放过宓妃,笑着往宓妃心里撒盐,“咪咪,你会祝福我和徐诚哥的吧?”
  
  宓妃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都觉硌得慌,闻言敷衍道:“祝福祝福。”
  
  “那你可不许恶意破坏我和徐诚哥的感情,不许和我抢徐诚哥。”
  
  女鬼:你要是敢答应她,我立马去死。
  
  宓妃所幸假装睡着了不答话。
  
  “我知道你没睡,装什么装,我告诉你,你跟我抢我也不怕你,有本事放马过来。”秋淑媛嘀咕了一声,打了个大哈欠,闭上眼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旁边床上宓妃却想明白了一点东西,原来她的想法能够影响女鬼的想法呀,而女鬼的想法也能影响她的想法,但女鬼对她的影响力却远远小于她对女鬼的影响力,这是为什么?
  
  不知不觉睡着了,宓妃又做了梦,梦中她又来到那个烟雾缭绕的地方,她看见女鬼在哭,这一次她把女鬼的形态看的清清楚楚,还是那件湿哒哒的白裙子,但她整个人却是如云雾一样飘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女鬼比上一次见时透明了一些,哭声也是有气无力的。
  
  女鬼看见宓妃,呜呜咽咽的哀求,“求你帮我,求求你。”
  
  宓妃白了女鬼一眼,打个哈欠直接睡觉去了。
  
  梦中那女鬼仿佛一直在哭,一直在求,可宓妃实在是累了,慢慢就酣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秋淑媛去上工前,叫宓妃去铲野菜,叫了半天非但没把宓妃叫醒,还被宓妃的起床气凶了一顿,秋淑媛气的拿起镰刀就走。
  
  正当麦口上,天气炎热,汗水哗啦啦的往下躺,秋淑媛一个人割一片望不到头的麦地,心生绝望一屁股累坐到了地上。
  
  “该死的臭丫头,怎么就那么娇贵。”有心想有样学样,可她们俩要都不干活只靠徐诚一个人,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喝了口水,秋淑媛又站了起来咬牙继续干。
  
  闷头干,不敢再抬头,憋着一口气不知道干了多久,秋淑媛就觉得两条胳膊不是自己的了,也割到了路头上,这时候停工的哨子响了。
  
  秋淑媛累的一句话不想说,抬头就见天色昏沉了。
  
  记工员从北边一路过来,见累的不轻的秋淑媛心生一丝怜惜,“你真能干。”
  
  看见穆宏远,秋淑媛给了个笑模样,“看在我这么能干的份上,能给我记满工不?”
  
  穆宏远为难的看着秋淑媛,悄悄的指指站在地头上往这边看的社员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秋淑媛一下冷了脸,收拾军旅壶、汗手巾、装咸菜煎饼的篮子,提起就走。
  
  穆宏远看着远去的秋淑媛的背影,叹了口气。
  
  “看什么呢?”穆宏毅顺着穆宏远的目光看过去,忽然道:“离她远点。”
  
  “堂哥,你也觉得她成分不好吗?我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还吵闹着说什么不公平,凭什么别的妇女干一天能记八分满工,就只给她记五分还要干那么多活,那时候她多凶悍泼辣啊,才多久光景她就沉默了,逆来顺受。”
  
  “将来都会好的,别想那么多。”穆宏毅记得不错的话,再过不久就能下来返城名额,到那时候……这些知识青年们为了返城什么事都敢干。
  
  想到宓妃和秋淑媛使用的手段,穆宏毅嘲弄的笑了一下。
  
  “堂哥,你说那个宓妃对麦芒子过敏这事是真是假?”
  
  穆宏毅看了穆宏远一眼,看的穆宏远不好意思,“堂哥,你怎么这么看我?”
  
  “赶紧记工去,别管闲事。”
  
  夜幕四合,出工的社员陆陆续续都回家了,村里的喇叭响了起来。
  
  “喂,喂喂。”
  
  都到门口了,一听见喇叭响,秋淑媛马上绷紧了身体,竖起耳朵仔细听。
  
  “大家晚上好,我是咱们村妇女主任赛金花,都准备做饭吃饭了啊,知道你们都累得慌,但还是要占用大伙一点时间,这几天啊有人向我举报,某个女知识青年啊她偷懒不割麦子,在家里睡懒觉,啊,这是什么作风,这是什么思想,对于这种行为,我们必须要批判,啊,晚上八点全村妇女都来大队部开批判大会。”
  
  铲了一天才铲了一篮子野菜的宓妃愣了一下,这好像说的是我啊。
  
  批判大会……
  
  想着女鬼记忆里的那所谓批判大会,宓妃立时吓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