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一章【修】
楔:
辛乐乐二十八年来没有休假,从小学开始跳级,读书对她来说就跟切菜一样简单,别人是双学位,而她的目标则是,所有学会,在她无比荣耀的那一刻,二十五岁那年她拿到了博士学位,参加工作后更是不给自己任何松懈的机会,不管是感兴趣的业务还是有兴趣的专业她都可以抽空涉及。
如果什么日夜繁忙的某某总裁或者是领导人看过她的日程表之后,大概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忙的人,非她莫属。
在她二十八岁的一个深冬,正当她手捧着资料在凌晨三点十分努力的时候,一阵眩晕感传来,资料上的字体忽然变大,又忽然变小,忽然都跳起了舞,辛乐乐伸起手想要去逮住那些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也忽大,忽小。
头沉的不像话,好像时刻要掉下去,辛乐乐努力睁大着眼睛,不行,还有最后一点就弄完了,身后的床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在寂静的夜里不断的叫唤她。
要睡了么?
好累啊。
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怎么办…
头快要撞到书桌了啊……
二零一二年深冬的一个凌晨,伟大的女博士后,金融界的新新人物,安静的趴在书桌上,枕着她还没有研究完的资料,永远的睡了…
第一章
宝儿将一篓子的萝卜洗干净了放到架子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已经是初春时分的天显得格外的晴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刚醒来那会,嗓子疼的都说不出话来,只听见一旁有小孩子的哭声,睁眼一看,自己也变成了小孩子了。
望着身后这三间显得破旧的屋子,沈宝儿叹了一口气,拿起刀子开始切萝卜,这些都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冬天就储存的萝卜,沈宝儿打算把它们腌渍起来下下饭,偶尔还能给两个龙凤胎弟妹当零嘴吃。
这个家沈宝儿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对弟妹,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带着他们分家出来了,就在去年冬天,母亲还是挨不过冬天去世了,弟弟妹妹才三岁,沈宝儿为了给他们在大冬天找点新鲜吃的,出去凿冰捞鱼,由于冰面太薄不小心掉了下去。
若不是路人将她救了起来,即使她辛乐乐穿越的多传奇也不可能活过来。
翠儿从主屋里走出来看到宝儿忙着切萝卜,赶紧拿起一旁的筛子过来给她,让她可以晾开来,小小的身子拿着比她齐高的筛子往宝儿这边走过来,宝儿赶紧过去拿了过来,心疼的看着她稚嫩的脸:“姐自己来,你去屋里陪小栓写字。”
将翠儿带到屋内陪着小栓写字,看着才三岁的弟弟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就差墨水抹到了脸上,宝儿欣慰的摸摸他的头,又赶着出来处理萝卜。
宝儿将切好的萝卜条一块一块放入瓮中,在烧开放凉的水中加入盐,撒上花椒和泡椒,倒了点醋,又放了点汤细细的搅拌均匀,再倒入瓮中密封起来,这样封了好几个瓮才算罢休,捡起篓子里剩余的萝卜,拿起葫芦芯子细细的刷干净。
眼看着快要中午,宝儿干净将洗好的萝卜拿进灶间,站到一根长板凳上,拿起菜刀开始切萝卜,看着灶头上那小瓮里剩余的一点点油,宝儿叹了口气,这还是她醒来那会姥姥拿过来的一条五花肉炒出来的油,如今也没剩下多少了。
将切片的萝卜切丝,放到碗里撒了点盐,腌了一会后滤掉了水又撒了点干辣椒粉,倒了点醋下去拌了拌。
这么一忙乎,禄生和禄德就从地里回来了,两兄弟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熏肉的香味,帮着宝儿一起端了菜到屋子里,一家人坐在炕上开始吃午饭。
宝儿给两个哥哥添了粥,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又急忙跑回灶间将萝卜丝拿了出来,两个小家伙首先动筷子吃了起来,一吃眼睛都亮了,小栓含糊不清的说着,“姐姐,这个好吃。”
宝儿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萝卜汁,“好吃下次我再做。”自己也尝了尝味道,虽然调味料不齐全,但是萝卜的新鲜和多汁还是让这个菜十分的清爽。
帮两个哥哥夹了几块肉,虽然就几块肉片在娃娃菜里,但是那油腻的香气还是非常的惹食欲,禄德从怀里摸出一串铜板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将宝儿加的肉送进嘴里,低头扒了两口粥就出去劈柴了。
宝儿看着那一串铜板,都来不及叫住大哥,疑惑的看着二哥禄生:“这钱哪来的?”
“爷爷给的,早上在地里偷偷塞的。”禄生吃完饭也跟着出去院子里劈柴了,宝儿看着那一串铜钱,也没再说什么,拿起来锁进了床角的柜子里,她知道自己那个非亲的奶奶有多刻薄,除了那六亩的田之外什么都没有,年初她大病的时候也没有来看过,这钱肯定是爷爷偷偷省下的。
翠儿看着宝儿把钱放好,小手捧着饭碗怯怯的说:“姐,奶奶知道了又该说咱们偷她的钱了。”
宝儿眼眶一酸涩,笑着摸摸她的头,“那是爷给的,不算偷。”
看着双胞胎弟妹懂事的样子,宝儿收起眼底的湿意,吃晚饭催促着他们去睡觉,自己跟着出了屋子,想起年初的时候爷爷来看她,当时拿出三吊钱刚刚要塞给她,后脚那个咆哮体一样的奶奶就进来,二话不说夺走了那三吊钱,接着开始在地上摸爬滚打的哭着说自己家多难过日子,还有一双儿女没有出嫁,他就急着贴钱来养前妻的孩子。
沈荣柱被闹的没法,气呼呼的走了,孙氏怀里揣着三吊钱宝贝一样的跟着走了,那个时候大哥差点没有背起锄头去打她,如今大哥又拿着爷爷的钱回来,说实在的她也有点担心。
宝儿的大哥今年十五岁了,轮年纪是到了议亲的时候,但是早前父亲去世,母亲卧病在床,根本没来得及给他定一门就走了,现在家里这个情况,也没有哪家的敢把女儿嫁给来做大嫂,一养就是一家子的人。
“大哥,爷给你钱的时候,周围没别人吧。”
禄德放下柴刀擦了把汗,“没有,奶奶忙着给四叔定亲,这段时间管的松。”宝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个小叔她早就没了印象,据说是中了秀才正在镇上的学院里读书,想起那孙氏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在这古代,男子读书考官,才是出路啊。
“那大哥,过几天去王二叔家把水牛借了把田犁了,到时候来不及去借了。”说完又想到前些日子姥姥拿过来的一小袋苞米,说是大舅舅跑商从外面带过来的吃食,“大哥,咱不是还有一亩旱田么,到时候给我种东西成不?”
“你要种什么,该不会是姥姥家拿来的苞米吧,那东西能长出什么?”禄生偷偷刮了一下宝儿的鼻子,自打她醒过来就越加精明了,每每有主意的时候那眼珠子都滚的滴溜转。
“不告诉你!”宝儿裂开嘴一笑,露出正在换牙的小门牙,指着院子中自己让他们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二哥,你有空给我搭个棚子呗,我都和王二婶说好了,抓点小鸡给我养养。”
宝儿这小身板手插着腰指使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直到禄生一把抱起了她,才哎哟喂了一声,掂量了几下乐呵呵的开口,“我们家宝儿沉了!”
没笑几声,那表情就拧在了那里,宝儿一看两个哥哥神色都微沉了下去,便挣扎着要下来,禄生也不过九岁,忙放宝儿下来,她一回头就看到自家篱笆门外站着一个人。
禄德顿了顿手接着砍柴,并不理睬门外的人,宝儿也没打算跑去开门,那妇人盯着屋檐下的那还没处理的一些萝卜,眼中泛着精光,就差扑上来抢了。
“原来是二婶啊。”宝儿边喊着不动声色的遮住了那视线,陈氏一看眼睛看不到了,就想要走两步,意识到自己还在外面,也不等打招呼就径自开门进来了。
“哟,宝儿你身子好多了吧,前个时间忙,二婶没时间过来看你。”说完了客套话就轻轻一拉宝儿,看到了屋檐下的萝卜,“哟,这萝卜长的真不错啊,你二叔啊去年都种了粮食了,你也知道二婶家人多嘴多,这萝卜啊都没种。”
宝儿扯了扯禄生,张着笑脸十分纯真的说:“二婶,那让二叔种不就行了。”接着很苦恼的说,“二婶家粮食这么多,可是我们家粮食不够吃啊,要不宝儿拿萝卜和二婶换米好不好?”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陈氏的脸顿时暗了下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扭着她那水桶一样的腰出去了,莫了还不泄气,在门口狠狠吐了一口水,“饿死你们,不就是几个破萝卜!”
宝儿当然知道萝卜没有米值钱,也知道二叔家种谷子是要拿去城里卖的,陈氏就是嘴馋了贪小便宜,她偏不让她的愿望,看着她气呼呼的走了,宝儿扭头问禄生:“二哥,二叔今天在田里不?”
“在,你要做什么?”
“等下带我一起下田,我去看看水沟渠的怎么样了。”宝儿走进屋里看了一下苞米,苞米的种植时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六月份,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以前在乡下姥姥家的时候,玉米地下去都是干巴巴一片,这个应该是可以在旱田里种的,拎着一小袋子沉甸甸的苞米,不怕,先种着试试,这东西,估计这边还没传过来。
“宝儿,咱们走了啊。”门外传来二哥的喊声,她赶紧将袋子扎好跟着出去了…
这正当春务的时候,地里的人很多,宝儿站在田埂边上,看着自家那几亩水田,山坡往上几陇还有几亩地,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片的调色盘,从山坡盘旋而下,有些积着浅浅的水洼,有些种着蔬菜。
在过去就是延绵不断的山脉,深山是宝林,墨家村一直过着靠山吃山的日子,尽管宝儿看不到,但是她知道翻过了一个山头,就是一条奔腾的大江,虽然江里的水和他们这里打不着什么关系,但是江河支流的水脉却灌溉着村里的众多农田,沿着一条支流河岸赶车往外走,小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到镇上。
宝儿望着那山脉,悄悄握紧了拳头,在古代,大自然就是上天赋予人类的财富,既然她再度重生,那么就一定不能辜负了这小身体给与的生命……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二章【修】
宝儿看着自家哥哥上了陇坡赶紧跟了上去,途中遇到了正往下走的王二叔,宝儿头一扬脆生生的喊着:“王二叔,我有事请你帮忙类。”
王二喜放下锄头,前些日子看到这个丫头还恹恹的样子,现在精神头倒是挺好,于是笑眯眯地看着宝儿:“啥事要二叔帮你?”
宝儿心里默默汗了一把,继续张着卖萌的脸:“王二叔,你家那水牛能借我们两天不,我哥说要提早把地给犁了,到时候你们也忙了,不好意思问你们借。”
“成,明天让你和你二婶去说,咋不叫你家叔去帮忙一起犁。”王二叔拿起腰间的烟杆子,往锄头柄上敲了两下,洋洋散散地落了一些烟灰出来,宝儿下意识的去拉禄生的衣角,怯怯的缩在他的身边,低声道,“叔家忙,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王二叔看到宝儿这样,叹了口气,“得,回头让狗子给你们来帮忙,二叔先去忙了。”说完背起锄头就下了陇坡,宝儿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的人,“二哥,你别忘了啊,明天早点去王二婶家牵牛,顺便带点腌萝卜过去,反正家里多。”
边走边说,宝儿见禄生没应答便回头又重复了一次:“哥,你记住了不?”
禄生恍惚地看着宝儿瞪着清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这才忙着点头,宝儿这才满意的拎着自己的专属小篮子,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身后的禄生却开始纠结,怎么醒来的妹妹这么能言善道了,该不会是掉到河里惊扰了河神入了魔障吧。
宝儿却是不知道他的这点心思,转眼就到了自家的地,这山头的两亩旱地专门用来种些菜,春季多雨的时候还好,一到旱夏就得每天挑水上来浇地,宝儿左看看又看看,对着正在锄草的禄德开口道:“大哥,这边半亩地空着给我种苞米呗。”
“你会种?”
“我回头问舅舅不就会了。”说完低头捏了点土在手心,前世她虽然是样样会,但是样样不太精通,唯一精通的东西这里又用不到,只能靠着那么点记忆慢慢去摸索了,四处一看,沈家大哥锄地放杂草的地方堆起了一小堆。
“大哥你等等!”宝儿忙走到禄德跟前,捡开几根杂草,将一株根白叶似羽毛的草放在手中,宝儿细细的摊开聚拢的叶子,小小的手心里还放不下一整株摊开的草,宝儿看的越发惊喜,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就是荠菜了。
“宝儿你拿着枕头草做什么?”禄生见她双目放光似地盯着手心的草,越发觉得她不对劲,一弯腰将她抱离锄头附近,放她坐在陇坡上,自己也跟着锄地。
宝儿见他们忙,自己开始在四周围找,春天正是荠菜生长的好时候,田埂间到处都是,宝儿在地上捡了一根小棍子跟着忙碌了起来。
转眼太阳就要西下,宝儿不放心在家的两个小家伙,催促着禄生赶紧回家。
“宝儿,你咋在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宝儿一回头,看到了沈家二叔的身影,似乎是刚从上面的山坡下来,沈二柱是宝儿爹的亲弟弟,但是似乎不慎很亲,她病那会就见他和爷爷来过一次。
宝儿拎起篮子,拍了拍裤腿上的泥,仰起脸望着那看不清年纪的脸:“我帮哥来锄草。”说着还将篮子里的荠菜给他看,沈二柱神色里闪过一丝复杂,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乖宝儿,明天来家里,你四叔回来了,你奶要给他议亲,你们一起回来吃饭。”
宝儿用力的点点头,沈二柱不作多留随即下山去了。望着他下山的方向,宝儿回头问禄德,“大哥,四叔是不是只比你大两岁。”禄德闷声点点头,蹲下身子让她趴到自己的背上背起来,拿过她手中的篮子,慢慢的往山下走。
一到家翠儿和小栓听到开门声便从主屋跑了出来,迈着小短腿撒欢的跑到禄德身下,喊着要姐姐,宝儿各自朝着他们的脸上啵了一口之后,将篮子挂在屋檐下的钩子上,走进西屋开始做饭,宝儿掀开米缸,里面就剩下浅浅的一层米,这些是要留着给弟妹吃的,小孩子胃弱,吃不得太粗糙的东西,来这里两个月,尽管嘴巴是不习惯这里的粗淡,但是好歹这个身子就是这么长起来的,本来可以去河里逮鱼回来吃,但是宝儿潜意识里对那条河有着深深的忌惮,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掉进去,灵魂就再也回不到这个身体。
在锅里热上几个粗糜子饼,煮上满满一锅子豆子粥,味道不好却足够管饱,炒上一大盆的菜,宝儿又从窑里拿了几株去年腌下的菜头,切成碎片在锅里翻炒了一下,趁着热气起锅装了一小盆才开口喊禄生过来端。
天色渐暗,村里的碎石路上只零星的听见几声犬吠,屋子里点起了灯,宝儿布好碗筷,喊在院子里的禄德禄生吃饭。
喝着稀豆粥合着糜子饼,宝儿开始思考,分家出来的时候就给了六亩的地,其中有四亩还是旱地,所有的良田都是在孙氏手中,种糜子的土壤要求是不高,但是几亩的地种出来产量不高的糜子根本不够吃,水田的谷子还要拿去城里换钱,王氏病那会,家里的钱都折腾没了,加上她大病一场,家里根本没有余钱去租地来种,得想点法子赚钱啊。
想起屋檐下的那些荠菜,吃下去没几口,但是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荠菜是中药的止血药材,可以去城里问问人家收不收,打定主意,宝儿便抬头问禄生:“二哥,村里什么时候去赶集。”
禄德刚才在院子里听了弟弟的担忧,这时也抬起头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宝儿没注意,一心扑在自己的赚钱大计之上,苦于空有一脑子计划却没的实施。
“下月初八,还有二十来天,你要做啥子?”
“去买点东西回来,到时候坐二叔家的牛板车去。”
禄德和禄生相视了一眼,禄生犹豫了一下,指着窗外屋檐下的篮子开口问:“宝儿啊,你弄那些枕头草回来做什么?”
宝儿心思一转,抬头看他试探的模样,咧开嘴露出一抹天真:“那个不是野菜么,城里人肯定喜欢吃,可以拿去卖。”
宝儿寻思的应该找机会买点书回来,就算是装装样子做根据也好,但是她又不识字,真是伤脑筋。
禄生问了两句也没再问下去,低头喝着稀粥,宝儿心里足足捏了把汗,低头小口地喝着粥。
这时门外传来叫喊声,宝儿说了声我去开门,骨碌一下跳下了炕拉开帘子往外院子里看,就着黑暗的视线,宝儿看到村尾的猎户家陈大叔站在篱笆门外,冲着她招手。
“陈大叔。”宝儿忙过去给他开门,陈百年手中拎着似是刚刚切下来血淋淋的野猪腿子,还有半只兔子走了进来,禄德拉开帘子探头出来打了声招呼,陈百年将肉拍在院子水井旁的石块上,从水井里打了些水上来,边洗手边说道:“一早上山端了一窝野猪,抓了两只猪仔一头母猪,回来的路上又捡了几只小的,小伙子长身子的时候,就是要多吃肉!”洗完手的陈百年拍了拍禄德的肩膀,说完便要走。
宝儿看着石块上的猪腿和兔子,转身跑进主爬上床头,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小钱袋,摸出一把铜币数了一些,一咬牙又加上了五枚,走出屋子唤住要离开的陈百年,“陈大叔,我们家没什么钱,但是这肉我们也不能白要,这些钱您拿着,你们家没地打点猎也不容易。”
说着将钱往陈百年的手里塞,陈百年楞地握着那二十几枚铜钱,看着宝儿消瘦的脸上极为坚定的眼神,忽然笑了,“行,宝儿懂得为陈大叔打算了,不过也不值这么多。”陈百年往她手里塞回十个铜钱,将其余的揣回怀里,直接出去了。
宝儿手里拿着湿漉漉的铜钱,再看看石块上的猪腿和半只兔子,这些拿去城里卖也值得几十个钱的,她仰起头望着注视着陈百年离去的禄德,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服,“大哥,明天把那兔子拿去爷家,猪腿我们自己腌起来。”
禄德收回视线,低头摸摸宝儿的头,走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开始刮毛。
陈百年和宝儿死去的爹算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那是三年前双胞胎弟妹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们一伙人一起进山去打猎,去了三四天,回来的时候却是抬着宝儿爹回来的,进山第三天走的太深,居然遇到了黑熊,就是运气不好,宝儿爹在跑的时候踩空了一处摔下了山,送回来没有几天就去世了。
那个时候宝儿娘王氏还怀着孩子,丧事完了孙氏就闹着要把他们分出去,嫌弃他们嘴多做事的人少,宝儿娘要强,带着他们分了出来,陈百年来过很多次要帮她们,宝儿娘都不愿,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怨恨的,怨恨他们叫着自己家男人一起进山,回来的时候却是面临生死离别。
后来那两年,宝儿娘病倒了,也没力气再去纠结那些往事,只是期盼自己走了之后能有人能照应着她几个苦命的孩子,陈百年这才时常往这里送点野味,在宝儿的记忆力,每次拿东西过来,王氏都是会拿点钱给他,不轮多少,就当是他们家买的。去年宝儿娘去世了,陈百年还带着媳妇儿子过来帮忙。
宝儿将肉切开,让禄德把那连着些肉的骨头剁碎了分开放,其余的肉剩一部分新鲜的留在篮子里,别的都切块抹上一层厚盐巴,撒上一些辣椒粉和大料,放在筛子里让禄德吊高些在屋檐下,“大哥,兔子你拿去放好,明天带过去,我去给翠儿他们洗洗。”
禄德闻言领着半只兔子进了厨房,宝儿将新鲜的肉放入瓮中,连着那些肉骨头一起拿进了灶间。
宝儿这头忙完了,那头陈百祥也到了家,他的媳妇商氏一看到自家男人进院子了,就迎了上去问:“咋样?”
陈百祥将怀里揣着的十几个铜钱塞到她手中,走进屋子里拿起烟杆子点上火吧嗒抽了起来。
“怎么还拿钱回来了,诶你倒是说话啊!”商氏见他闷声不吭的样子坐在门槛上,撩起腰间的毛巾去拍他的背。
陈百祥吐出一口烟,望着村头的方向:“说啥,那丫头和她娘一个性子,说是不能白要。”
“宝儿要给你就拿着,硬是推了反而他们心里不舒服。”商氏将钱揣入怀里,又想到了什么,戳着他的脊背道,“我当你前个只是说胡话,你没和禄德提起说把喜儿许给他吧,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要帮着点他们家我没拦着,这几个孩子也不容易,但是要把喜儿嫁过去受苦,我就跟你急!”
说完商氏边掀开帘子进了屋里,听着屋里传来自己闺女柔柔的声音,陈百祥猛抽了一口烟,望着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想什么。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三章
宝儿收拾完了,翠儿和小栓也乖乖洗漱完上床睡觉了,宝儿靠在床头,两个哥哥就睡在主屋的西厢,她看着一旁睡着香甜的弟弟妹妹,伸手给她们掖了掖被角,再看看自己小小的手,恍然间才觉得自己也就六岁罢了,还有两个小萝卜头要照顾,她看着小栓似做了美梦吧嗒地嘴巴,嘴角微微扬起,吹熄了灯,也跟着窝进了被铺里,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宝儿就被隔壁厢房里的响动声吵醒了,望着还黑的天,她挣扎着不想起来,禄德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帮她盖了盖被子小声道:“我去做饭,你再睡会。”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四月的春天清晨还是有些微凉,宝儿将翠儿和小栓的衣服塞进被窝里暖着,自己穿好衣服走出了院子,往盆子里倒了些水,洗了把冷水脸后才算清醒,这一早,禄德已经劈好了柴火堆在了院子的墙角,宝儿垫高凳子往吊在屋檐下筛子看了一下,昨夜放下的肉块此刻已经被风干地有些缩水,拨弄着翻了个面,催促禄生吃过早饭去王二叔家借牛。
收拾好了两个小萝卜头,宝儿将那半只兔子放到了篮子里,将肉骨头放入了锅中,灶中的几块柴火是禄德添上去的,就点火星子焖煮着,宝儿再满上些水,放了些姜片下去,将盖子盖上又拨弄小了些火,随意的就着稀粥吃了个饼子,就准备去奶奶家。
宝儿拉着翠儿和小栓朝着沈家走去,除了她们家外,沈万祥的其余几个儿子都没有分家出来,按照孙氏的说法,弟弟和妹妹都还没有出嫁,分什么家。
途径村里的学堂,三岁的小栓露出神往的神色,牵着宝儿的手也顿了顿,宝儿望着那红砖瓦的房顶,站在门口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学堂的束脩一年是一两银子加上三斗的米,禄生早在三年前就应该启蒙,可一年一两银子的束脩她们当时是怎么都拿不出来的。
“小栓想不想读书?”宝儿低头问他,小栓抬起头看着姐姐询问的眼神,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那紧闭的门。
宝儿心中有了主意,牵着她们走过学堂,边走边道:“那你好好跟隔壁的济林哥好好学写字,到时候,姐姐就送你上学堂。”
小栓的声音里透着欣喜,认真的点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到了沈家,二婶陈氏正在院子里喂猪,看到她们进来,只是懒懒的打了个招呼,视线扫过宝儿手中篮子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人倒是热情了不少:“哟,宝儿你这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啊,老重了二婶来给你拿!”说罢就放下手中的斗子要去拿篮子。
恰逢孙氏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走了出来,看到陈氏正要去拿那篮子,略带嫌弃的看了她们一眼:“什么东西。”
翠儿往宝儿身后掖了掖,自打上次孙氏在她家闹的,翠儿心里就产生了畏惧,宝儿闪了个身将盖在上面的白布拿开,半只兔子就这么暴露在视线里,陈氏那要夺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中,悻悻的缩了回来。
要是孙氏没出来,她自个儿拿着兔肉去厨房私落下一些也没没人发现,如今她都瞧见了,这肉肯定是没自己的份了。
果然,孙氏看到那兔肉,忙呵斥陈氏:“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去洗洗,中午荣柱回来炖吃了。”
陈氏再高的气焰到了孙氏面前也唯唯诺诺了起来,瞪了宝儿一眼之后,不情不愿的拿起篮子去打水了。
宝儿望着她的背影喊:“二婶,篮子到时候放门口就好,我回去的时候会带去的。”
孙氏再看着宝儿,本想出口让她去干活,但是话到了嘴边,想起这才是个六岁的孩子,不是她的娘王氏,也就瘪瘪嘴掀开帘子进了厢房,宝儿望着这六间齐盖的屋子,牵着他们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除了孙氏还有二叔三叔的女儿,梨花和菊香,梨花就比宝儿小了一岁,而菊香也才一岁多,在三婶的怀里扒拉着三婶李氏剥出来的豆子,还往嘴巴里塞,弄的一手的口水和豆渣子,李氏也不管,只顾着和屋子里的黄媒婆聊着天,宝儿进去的时候,梨花正坐在案桌绣东西。
“要说你们家四小子啊,那相貌是没的说,又是个秀才,主要看沈家大嫂你想挑个什么样的媳妇。”
黄媒婆嘴里磕着瓜子,嘴巴也不着停地说着,宝儿识相地拉着弟弟妹妹去给李氏剥豆子,逗了逗李氏怀里的菊香,小家伙一看到有人抢了自己抓的豆子,嘴巴一裂开就要哭,宝儿忙塞了一个给她,这才憋住了。
孙氏手中拿着自己宝贝儿子的八字,小心的递给黄媒婆,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我们家荣柱明年也要参加乡试了,先成家后立业,他年纪也不小了,把婚事定下来,也要个一两年成亲,至于这个媳妇,村里的呢,我看不上,城里的我又怕我们家高攀了去。”
孙氏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眼见着儿子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虽然上次的乡试没过,但是这一次她还是抱了很大的希望,她自己以前也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虽然只是个二等丫鬟,但好说歹说也是见过些市面,在这穷乡僻壤里呆了几十年了,那些个小姐脾气也早磨没了,但是心底里还是想靠着儿子有一天能再去了城里过上舒坦的日子,所以在选儿媳妇这一关,尤其的慎重。
黄媒婆也是个精的,这虽说是个秀才,一个村两个村考上的人也有的,关键是能不能中举人,现在说亲也有孙氏自己的考虑在里边,即使将来荣柱中了举人,她们家小门小户的,也压不住那般配的媳妇,倒不如趁着现在找一户家底殷实没啥学识的人家来的好。
于是她吐出一口壳子拍了拍孙氏的手,“我这就是寻几家合适的姑娘来,到时候给你选选,若是中意了咱们就先去看一下。”
说罢就下了炕要去穿鞋子。
孙氏忙拉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红包,轻轻的拍拍她的手背,“那就劳烦了。”
这一幕落在了宝儿眼里,她回头看了一下李氏的反应,发现她微微抬了下眉头,接着就低头逗女儿去了。
黄媒婆掂量着红包的重量,那嘴巴咧的都快要到了耳后去了,忙说着我省的,赶着出了屋子。
宝儿将手中的豆子都放到了篓子里,拍拍手拿起小篓子要去厨房,李氏一手拦下,温温地说了一句,“我来罢。”将怀里的菊香塞到宝儿怀里,端起盆子和篓子走进了厨房,宝儿正望的出神,耳垂那里传来一阵痛觉,菊香真咧着嘴一手抓着她的耳垂,大力的扯着。
“乖乖,快放开。”宝儿哄着掰开了她的手,痛的直冒眼泪,又见她一脸懵懂丝毫不觉的样子,轻轻的拍打了下她的手心,“让你使坏。”小丫头给了她一个无齿的笑容,留着宝儿一个人在那里郁卒着。
这边玩着,那边荣柱就跟着从地里回来的沈家老爹几个回来了,孙氏立刻迎了出去,一开场就是一句:“我的儿啊,你又瘦了。”足足寒了她一把,只听见沈老爹粗着嗓子说:“瘦什么,又没饿着也没让他干啥活计,就听见你鬼哭狼嚎的给谁听呢。”
宝儿抱着菊香出了院子,冲着沈老爹乖巧地喊了一声爷爷,又挨个喊了人,接着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印象模糊的四叔。
让她失望的是,这个四叔身板消瘦不说,脸上总透着一股不知何来的傲气,又带着点轻浮感,连着她也说不上来的感觉,和她想象中那温文尔雅的书生气息没半点关系。
这些都不打紧,孙氏宝贝这个儿子就行了,一见面就是嘘寒问暖,连着儿子脸上那不耐烦也没瞧见,拉着那半新的袄子在那里忧伤没吃好没睡好,宝儿甚觉得无趣,刚才那一点点的好奇心也消失没了,抱着菊香意欲回屋子,刚抬头就看到靠在厨门边上的李氏嘴角那一闪而过的讽刺,随即隐瞒了去。
等着孙氏问候够了拉着儿子进了屋子,禄德禄生才跟着走进来,宝儿上前给他们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小声问道:“牛呢?”
“借好了,明个早起我和大哥去把地犁了,也好早点还。”
宝儿点点头,让翠儿和小栓跟紧着禄生,自己去了厨房打下手,陈氏正老大不情愿的切的菜,对着闷声不吭的李氏抱怨道:“娘也真是的,不就是请媒婆相个人,也要给红包,那肯定又是好几十个钱,家里的钱都给着老四读书去媳妇,那我们还过不过日子了。”说着手下的切菜劲越发的猛了。
李氏打着一小盆的水洗着鱼,低垂着头也不回话,陈氏倒也不介意,自顾着说:“欸我说老三家的,老大老二不是亲生的也就罢了,你家男人和老四可都是从娘肚子里蹦出来的,你看娘何曾给你们花过几个钱,合着她就生了一个儿子。”
李氏依旧不说话,将洗干净的鱼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麻利的剔骨去刺,抹上了料子放在了盆子里,又将洗干净的兔肉切块撒了料酒腌了下去去味,这才抬头看着陈氏,“二嫂你要是空就和爹娘说去,在我这里说可没用。”
陈氏见她不捧场,嘴里嘀咕着:“好心当心驴肝肺。”一转身发现宝儿站在门口很久了,又开始骂骂咧咧,“死丫头,在那里不会出声啊,吓死人。”
宝儿坐到灶前添了两块柴火,慢悠悠地拨弄着火:“二婶你又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陈氏伸手要去揪她,又碍着灶台伸不过去,李氏又拦在那里,只能气的骂人,“死丫头,说什么的呢,没大没小的。”
宝儿正欲说什么,厨房的门就被拉开了,小姑梅子走了进来,看到陈氏那拔张剑弩的样子忙上前拦着,“二嫂你和小孩子置什么气,等下娘要来催了,饭好了没?”
拿孙氏出来陈氏就没再说什么,掀开锅盖看了一下,一股米香在厨房里蔓延开来,宝儿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也有些嘴馋,若不是老四回来,孙氏怎么会舍得煮这么一大锅子的米饭,平日里都是粗饼子就着粥喝的。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四章【修】
宝儿对这个姑姑印象还不错,长的漂亮人也和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弯弯的眉宇总透着一股韵味,这才十一岁就有不少人家前来说亲,都被孙氏给推了,估计是想要找一个家底厚实的才肯嫁。
中午的菜很好,分成了两桌,孩子们一桌,大人们一桌,宝儿早就料到了那带来的兔肉会在老四的跟前放着,孙氏不断地给他碗里夹着肉,看的其余几个小子眼馋的厉害。
禄明和禄柏直盯着那红烧的兔肉,孙氏却没有要分一碟过来的意思,陈氏看着自家的小子那嘴馋的模样,又是一顿负气。
“老大家怎么没来。”宝儿奇怪的抬起头,老大家不就是她们家么,但是见大家都没有异色的样子,唯有沈老爹拍着烟杆子问孙氏。
孙氏有些委屈:“我去叫了,她说不是沈家的人,也不来了。”
沈老爹听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老四,“吃这么多肉做什么,又不长肉,老三,把盆子端去给孩子们吃。”
沈三柱看了一眼孙氏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端盆子,倒是站在孙氏身后的李氏听了便端起盆子到宝儿他们那桌放下,接着回去站在孙氏背后。
孙氏瞬间黑了脸,啪的一下放下了筷子:“你这是闹什么,自个儿劝不来女儿,冲着儿子发什么脾气。”
她这么一喊,大家都不敢动筷子了,连着禄柏伸筷子要去夹也缩了回来,干巴巴地望着那肉,但是谁都没有出声劝说,孙氏见谁都不说话,刚才那些怒气一瞬间化成了一汪泪水,盈盈的挂在脸上,“我嫁到你们沈家图什么了,你今天为个从小送了人的女儿来这么埋汰我儿子,你真是太伤我心了。”
这出戏宝儿见怪不怪,不消多久,沈老爹就妥协了,就像当初去他们家送钱孙氏一哭二闹的时候那样妥协了。
宝儿吃的不是滋味,幸好因为孙氏这个一哭,这顿饭很快结束了,她人小,现在又是农忙时候,所以不等收拾就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去了。
“吃饱了么?”宝儿牵着翠儿问,翠儿抬头看了一眼趴在禄德背后的小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不饿。
宝儿心里泛酸,才三岁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回头看了一下发现离沈家已经不少路了,宝儿便低头对她说:“走,我们回家煮汤喝。”
兴许是那排骨的香气已经从家里飘到了宝儿的嗅觉里,她加快了脚步,让禄生抱起了翠儿,迈开小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进院子没几步路,宝儿就闻到了一股香气,那是炖煮已久的猪骨肉合着料香,宝儿忙拿起屋檐下的萝卜,三两下洗了干净,招呼禄生端一个小盆子过来,将萝卜切成薄片,用水冲了一下,放入盆子里端进了灶间。
“姐,这是煮什么。”小栓经不住馋意趴在房门口往灶间里探,宝儿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散了开来,宝儿吹开冒上来的热气,早上满满的一锅子汤现在已经烧的只剩下了一半,拿起勺子舀了一部分的汤和骨头出来放在盆子里放凉,宝儿将切片好的萝卜放入了锅中,在壶烧心里舀了些热水出来掺在锅中,盖上盖子焖煮着。
等宝儿再掀起锅盖的时候,那萝卜候着肉骨的香气连着禄生都吸引过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宝儿觉得天天有这样的肉汤喝也满足了。
因了中午的时候都吃了个半饱,宝儿就没准备饼子,一人盛了一大碗的萝卜炖骨头汤放到了桌子上,小栓猴急的扑了上来,夹了一块萝卜就往嘴里送,烫的直呵呵都不肯吐出来,硬是张大嘴巴哈哈着气吞了下去。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宝儿敲了一下他脑袋,轻轻的吹着碗里的热气,拿起勺子舀起汤喝了一口。
微咸的汤带着一些萝卜的甘甜,一口喝下去十分的暖胃,宝儿看着他们吃的痛快,心里也觉得高兴,一家子就这么吃了一顿午后饭,禄德和禄生就要去水田了,宝儿收拾完了桌子将吊着的荠菜铺在筛子上放到了院子里的架子上面晒着,要早几天种水稻就要早点把种子先浸起来。
宝儿翻着去年留下的谷袋子,专门选了些颗粒饱满的谷子用作第二年的种子,在院子里寻了处阳光充沛的铺上麻布,将谷子都倒出来晒在上面,宝儿拿着小的耙将谷子铺匀,抬头看了一下正值的太阳,这样晒个两天应该是可以了。
算上晒谷和浸种的时间,到播种也要一周左右,到时候地肯定也犁好了…
跟宝儿算的时间一样,一周之后,抽了芽的谷子就已经播种好了,宝儿站在田埂边上,看着禄德在土上又撒了一层稻壳灰,隐约可见一颗颗的谷子嵌在湿泥里,和她们家就隔了七八天的时间,村里其他的人家才开始耕忙,宝儿开始掰着手指数赶集的日子。
赶集这天起了个大早,禄德要去地里给栗子锄草,又不放心宝儿一个人去赶集,就叫了禄生一起,迷迷糊糊的洗了把脸,将昨夜就准备好的东西都揣进了口袋里,直到上了牛板车,宝儿还窝在禄生的怀里。
一路上颠颠簸簸,终于把她给颠簸清醒了,同路的还有其他赶集的人家,王二叔在前面赶着牛,板车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宝儿听到一阵猪嚎声,四处一看发现陈百年他家也在,车上放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两只小猪仔,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陈百年看宝儿好奇的从禄生怀里探脑袋来看,笑着拍拍笼子:“端了那猪窝,抓了两只猪仔养了好些天了,今天刚好进城买了。”
野猪仔在城里的价格不错,更何况还是活的,宝儿瞪着那两只小野猪,脑海中不由的飘出了烤乳猪的画面,看了一会,视线转到陈百年车子上的一个身影,穿着鹅黄色的夹袄,梳着两个靠鬓的辫子,一侧还夹着一朵珠花,望过去十分俏丽。
“喜儿姐姐。”宝儿甜甜的喊了一声,喜儿冲着宝儿暖暖地笑着,又看到抱着宝儿的禄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宝儿冲着陈百年问道:“陈大叔,你去打猎平时都是去几天啊?”
“两三天,怎么了?”
“那林子外面写安全么?”
“那里安全,也没啥东西好打的,就摘点果子吃了,那能管饱肚子?”陈百年牵着牛绳子给宝儿细细的讲了起来。
要的就是安全啊,宝儿心里嘀咕着,来去又不用几天,等着天气再热一些,山林里一定有很多野果,宝儿现在是钻着法子想赚钱,任何所能想到的赚钱方法,她都想去试一试。
绕过了一段山路,随着道路平坦,太阳也悠悠的爬上了山头,宝儿好奇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墨家村的位置离城里大概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要是步行少说也要三个多小时,一转眼,一个古旧的小城门出现在宝儿眼前,王二叔将车子交给城门口的铺子,付了几个铜板的钱,吩咐禄生和宝儿太阳下山前到棚这里到时候一起回去。
宝儿脆生生的应了,拉起禄生的手就往人群里挤,进了城门展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条笔直的道,两旁设了很多摊子,都是跟随着赶集来的农户卖一些家产的东西,或者换一些需要的东西回去。
禄生忙拉住宝儿的手以防她小身子一溜烟就不见了,“宝儿你找什么?”
身子矮小看不大清楚前方店面的标志,宝儿干脆让禄生帮着看:“二哥,药铺在哪里?”
也顾不得问她去药铺做什么,之前王氏病的时候,禄生经常有进城来抓药,对药铺还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就带着宝儿找到了城里的药铺。
宝儿迈步进去,柜台前站着个正在秤药材的白胡子老爷爷,宝儿站到柜台下,抬头看着他,“掌柜的,你们这里收药材么?”
陆大夫低头一看,小丫头正举着一个白色干净的布袋子,袋子口打开着,里面放着一些晒干的枕头草。
习惯性的那了一株放在手中捻了一下,又闻了一下,陆大夫点了点头,“你要卖这个?”
宝儿点点头,依旧扑闪着眼睛,“大夫,这个你收么?”
陆大夫看了一眼宝儿身后的禄生,再看看那一副小大人样子的宝儿,呵呵地笑着:“收,你有多少。”
“就这么多了,如果你们这里还收的话,我下次来还可以带一些。”宝儿心中一喜,忙着补上。
这枕头草处理的倒干净,也没有损些根茎,药用价值十分高,而且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可以采的到,这东西到处都是,宝儿更怕人家根本不需要。
“丫头,你怎么知道这个可以做药?”
宝儿朝着身后一指,“我哥说的。”禄生一愣,他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枕头草可以做药了,看着宝儿眨巴着眼睛,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掌柜的,那这些值多少钱?”
陆大夫也不废话,将袋子里的都倒到了小秤上,秤了一下,从抽屉里摸出四十个铜钱递给宝儿,语气和善的说:“下次你采了还可以带到我这里来。”
宝儿揣着四十个铜钱,直到走出了药铺还有点不敢相信,第一桶金就这么容易地捞到了?
她还以为要走个几家药铺才卖得掉,毕竟这东西到处都是,没有一定要和他们收的必要,宝儿不知道的是,这西坎城周边村子是多,但是药铺毕竟还是进的多,自己去采的少。
“二哥,回家了有空我们多去采一些,下个月可以带去城里买,这样,说不定你就可以去学堂了!”宝儿小心的将铜钱放到钱袋子里,掂量着那几许加重的袋子,满足的藏到怀里,牵起禄生的手往前走。
禄生被着野菜也能当药用给惊诧了,都忘了问宝儿是怎么知道这个可以当药用,又被之后她说的去学堂给吓到了,一时间就这么被她牵着人群里挤着…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五章
宝儿心里算计的分明,这东西自己可足实采了不少,时不时跟着他们下地挖一些,也就只买了四十个铜钱,就算墨家村有多大,一年也挖不了几个钱,再说要是动静大了,全村子的都去挖了,他们家还能有多少赚头。
集市热闹的很,出门的时候带的钱不多,宝儿也舍不得花,左看看又看看才掏了十文钱给弟弟妹妹买了一小包的糖,才刚刚在摊子上转身,就被人撞了一下,纸包装的饴糖一下掉在了地上,薄薄的纸禁不住这么一摔,里面的糖块全掉了出来滚了一地,宝儿心疼的赶紧欺下身子去捡,也不顾不得谁撞了她,心里默念着一二三捡起来就没事,还可以吃。
还没捡一颗,身子就被人拦住了拉起来,宝儿抬起头看到一个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男孩,穿着锦布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毡帽,一手抓着自己的袖子。
“你干什么!”宝儿挣脱了他的手蹲下将那破了的纸拿在手中,一拿起来里面就漏出来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子,她看着沾了一团灰的饴糖,站起来瞪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人,“都怪你!”
“有什么了不起,赔你就是了!”男孩一手拍掉了她手中的纸,“掉在地上就是脏了,脏了你还捡。”
宝儿怒了,也没注意他身后站着的几个护卫,伸手就推搡了他一下,气愤的说道:“谁要你赔了,你撞了人还不道歉。”
男孩子没料到她会推,一个没站稳身子就向后倒了下去,身后的护卫马上扶住了他,另外一个上前就揪住了宝儿,禄生这才离开一会回来就看到有人揪着他妹妹,宝儿的脚都踮了起来险些离地,一张小脸涨的很红。
“放开我妹妹!”禄生冲了上去对着那个护卫就是拳打脚踢,另一个扶着男孩的侍卫就要上来拉扯,宝儿憋足了气狠狠的挠了那人的手一下,只见他吃痛的松开了手,宝儿断线风筝似的一下失了重心跌坐在了地上。
“住手。”男孩子站稳了喊住要上前的护卫,禄生这才得空去扶宝儿,感觉屁股好像被摔成了好几块,宝儿站了起来掸着身上的尘土拉起禄生的手往围着的人群外面挤出去。
“宝儿,摔疼了没。”
宝儿摇摇头,心里一阵唏嘘,怪自己太鲁莽,这又不是在现代,古代街上打死人的多了去了,遇上有钱有势的告都没的告,自己都没注意那人身后的护卫就这么推了他一把,要是真打起来,自己这条命就玩完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宝儿拉着禄生走进一条小巷子,见人稀少了不少便松开手大口地喘着气,出了一手心的汗,脖子那里还隐约有些疼,这才去看禄生:“哥,你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下还想买什么不,哥带你去。”
宝儿还想着给弟弟妹妹买糖吃,又怕刚才那行人还在原地等着他们,踟蹰着换了个方向逛着看看还有没有一样的摊子。
宝儿他们走了不少时间,徐庚寅还看着地上那已经滚黑了的饴糖,他不明白的是,糖掉了再买不就好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心疼地要去捡回来,“阿明,这东西都掉地上了,怎么还能吃。”
身后起初扶着他的下人恭敬的回答他:“小少爷,掉到地上的东西是不能吃了。”
“就是,掉地上的东西怎么还能吃。”徐庚寅又重复了一次,走到摊子前冲着卖糖果的小摊贩喊道:“刚才她买了多少。”
小摊贩点着那小包小包的饴糖回答:“买了一包。”
徐庚寅让手下付了钱拿着一包的糖跟着挤出了人群,后面的人赶紧跟了上去。
兜兜转转终于让他在一家书画店门口设的摊子上找到了宝儿,此时宝儿正和门口摊子上的伙计讨价还价:“大哥哥,我买五张二十文钱行不行。”
宝儿正还价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叫喊:“找到你了。”
一回头就看到徐庚寅满头是汗的站在她面前,宝儿忙往禄生身后躲,徐庚寅就呵斥身后的人:“别跟过来。”这才朝着宝儿走去。
禄生一看他一个人走过来,好歹自己也比他高一些,于是挡在宝儿跟前,粗声道:“你要做什么。”
在徐庚寅看来,他撞了人那就再买糖还了,像他家里那个四岁大的妹妹,骄众的厉害,但是每次一拿出糖果来哄她就好了。
“刚才我撞了你,现在把糖还给你。”说着摊开手,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跑的急了,手心握着糖包都化开了,他一张手,哗啦一下,纸就裂开来了,一包的糖就这么黏着在他手心,宝儿看着他有些局促的样子,不由的笑了。
徐庚寅抬起头看着她抿着嘴笑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羞愤,便甩了甩手,结果那糖因为热气都化透了纸黏在他手心里了,甩了两下都还粘着一些,身后的几个人要上前来帮忙却又畏惧于他刚才的话,于是就见他在那里甩啊甩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宝儿心中想着,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问禄生要了一些水,蘸在手帕里慢慢的擦着他的手心,“糖不要你还了,你跟我道个歉罢。”
擦完宝儿将手帕收在手中,抬头看着他,“你撞了我先,要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徐庚寅涨红着脸,在家里只有奶娘和娘亲会这么擦自己手,刚才被比自己还小的宝儿这么一擦,他就不自在了,一听说要道歉,立马粗起了脖子。
“撞到了人就是要道歉啊,大哥哥,你老师没教你么?”徐庚寅看着她忽闪着大眼睛,就这么清澈地望着自己,那一声大哥哥即刻叫的他没了怒气。
“我徐庚寅会不知道这个。”莫了看着她一脸笑意的样子,“我还用你这个没读过书的人教。”
“对啊,我没读过书都知道,那大哥哥学识这么好,肯定知道的。”宝儿顺着他的话往下讲,看着他的脸色由红转青,笑的更加甜了,“人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少爷,现在都响午了,再不回去,老爷要差人来找您了。”身后的护卫似乎等不及了,提醒道,徐庚寅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看着宝儿,很是二世祖的说了一声:“你别走,我等下过来找你。”说完就带着三个护卫回去了。
宝儿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笑出了声,徐庚寅,如果姓唐的话,她会激动的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唐伯虎的年代还有幸见到了这位庚寅年寅时寅月出生的风流才子。
“宝儿,宝儿?”身后传来禄生的声音,宝儿恍惚的回神,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安慰道,“没事的二哥,咱们买好东西就回去了,谁还在这里等着他了,小孩子玩性大,过几天就忘记了。”说完就继续和伙计讨价还价。
什么小孩子玩性大,她可是比他还要小的小孩子,禄生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胆子这么大。”
宝儿在那里装傻充愣,还好价终于买了五张的纸小心的卷了起来让禄生收好,望着这一条街的繁荣,不是赶集的日子人也肯定很多,宝儿不自觉地看着这些店面,脱口而出:“哥,你想不想来城里生活?”
禄生愣了一楞,这才想起之前宝儿说过要送他去读书的话,然后再问问他心底的想法,其实他是想的。
“宝儿喜欢吗?”禄生跟着她的视线望向那条街,再低头看她的时候,宝儿正一脸笑靥的望着自己,“哥,等我们家好了,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仿佛是被她这略显童趣的语气给感染了,禄生跟着点点头,摸摸她的额头:“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下馆子宝儿是消费不起,她也没觉得那挂着天下第一面之类的能有多好吃,买了几个热乎乎的糕饼手捧着边吃边往城门口走去,禄生则拿着宝儿一路上买的东西,收获颇丰。
走到城门口的铺子,王二叔已经在了,陈百年还没回来,宝儿递给王二叔一个饼子,自己坐在稻草堆子上想着今天买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陈百年他们就回来了,手中关着那两只小野猪的笼子也不见了,大概都卖了,倒是多了一些布匹物件,走到铺子的时候,陈百年心情很好的和王二叔攀谈了起来:“今天运气好,那猪崽子一放下摊子,就有大户人家的人经过来问价格,说是老夫人寿辰,两只猪就卖了好价钱。”
说着他才开始叹气,“这我们家润田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准备些钱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王二叔拍着烟杆子吧嗒着,半个身子靠在牛车上,吐出一口浓烟:“有中意的人家了?”
陈百年笑着摇头,一回头看到宝儿好奇的望着他们,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包的果子塞给宝儿:“来,吃花生。”
宝儿拿着那一小包没几颗的花生,心中默叹,什么时候菜场里几块钱一斤的花生到了这里也成了稀罕物了,寻常时间都吃不起。
磕着花生坐在牛板车上,看着太阳西下一行人慢悠悠地穿过山间石子路回了墨家村,宝儿一进家门,闻到一股饭香味,才刚撩开帘子往里看,就听到灶间里传来姥姥关氏的声音:“宝儿你回来啦,饿了不,饭马上好了。”
宝儿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灶间给姥姥打下手,“姥你怎么来了,今天还回去不?”
关氏利落的切好了菜放入锅中翻炒了起来,旁边的灶上还炖着剩余的汤,飘着一股萝卜排骨的味道。
“我来给你们送几件新做的衣服,你娘走了也没人教你针线活,过个一年你们也长个子了,去年的衣服肯定是穿不下,两个小的还能穿你们的,你们三个大的怎么办。”关氏说着就炒好了白菜,掀开旁边的锅盖,蒸着一排白白胖胖的包子,滚圆的冒着香气。
中午那只吃了几个糕饼的胃一瞬间被勾起了食欲,“那二舅母不会说什么了,我们几个的衣服也要好些钱。”
“呸,这个家还没分呢,哪里轮得到她做主。”关氏很是霸气的一喊,宝儿忙帮着添了些柴火随即附和道,“嗯,姥做主~”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六章
吃过晚饭之后小舅舅王大实就过来接关氏了,此时关氏正在里屋里拿着一叠的衣服嘱咐宝儿:"这些是开春的衣服,你大舅母还给你赶了一身夏天的,快去把穿不下的衣服拿来,姥姥回家给翠儿他们改小了好穿。"
宝儿翻着柜子拿出了几件没有补丁的衣服,关氏拿起一块方布就将这些衣服裹了起来,又从衣服里层里的钱袋子里翻出一吊子的钱放在做好的衣服堆上,"拿着,买点米买点肉。"
"姥,前些日子爷爷拿了一吊钱来,这个钱你留着以后给小舅舅娶媳妇。"宝儿将钱塞回关氏手中,这又是米又是肉,回去肯定又是一顿吵,关氏将钱往桌子上一放,嚷嚷道,"你小舅舅娶媳妇的钱他自个挣,我心疼我外孙女他来拦着不成。"说罢瞪了门口的大实一眼。
大实跟着附和,宝儿看着那少说也有五六百的一串钱,忽然想到挖荠菜还缺个器具,便向着王大实撒娇:"小舅舅,你给我做个小铁铲子,不对,要做三个,回头我让大哥去你那里拿,成不。"
"这有啥子,过几天你让禄德过来拿,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别送了,黑漆漆的,今天走了一天累了就早点休息。"
关氏说的飞快,边说就走了门口,拉起帘子跟着大实就出去了,莫了看不见人影的时候还听见她说:"我都说了别送了,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
宝儿捂着嘴轻轻的笑着,一瞥眼看到小栓和翠儿也学着两个小手捂着嘴巴,嗤嗤的笑着。
"你笑啥!"
"姐笑,所以我笑!"小栓回答的理直气壮,翠儿跟着点点头,宝儿让他们两个在自己面前坐好,一人捏了一下鼻子,拍着他们的屁股催促去找禄生洗脸。
等到宝儿收拾好了衣服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嬉闹声,走出去一看,院子里小栓和翠儿两个人卷着裤腿坐着小板凳上,四只小脚丫子落在盆子里,两个人正踩着水玩。
"洗好了没,等下着凉了!"宝儿赶紧拿起一旁的毛巾先给翠儿洗了脸又擦了手,"去,让你哥抱你进去。"
翠儿跟着禄生进了屋子,小栓不依的踩着水,溅了宝儿一身的水。
宝儿将毛巾往肩上一搁,从水缸里舀出来一勺的水,又从禄生之前拿出来的热水里舀了一瓢,先给自己洗了脸簌了口,再来看小栓的时候,盆里的水已经被他给玩的见了底,一阵冷风吹过,连着露出的脚梆子就起了鸡皮疙瘩。
于是他可怜兮兮的望着宝儿,"姐你怎么还不给我擦。"
"你不玩了?"宝儿拧了一把毛巾,小栓连连摇头,这到了晚上风吹着还是凉的,尤其是还沾着水。
宝儿见他摇头摊开毛巾就抹了他一把脸,"把脚拿起来。"
小栓乖乖的举着小短腿,欲哭无泪的看着宝儿将盆子里剩余的水给倒了,乖乖地认了错"姐我下次不闹了。"
"二哥,来抱小栓进去,热水还有点,你赶紧来洗。"宝儿给他擦干了脚上的水,卷下了裤腿,小栓立刻腻味着要她抱着不肯动,莫了还奶声奶气的说:"姐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读书有出息的。"
宝儿扑哧笑了,"谁教你的?"
小栓摸摸后脑勺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认:"今天去济林哥那里学字,他说要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功名,有出息了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栓歪着脑袋将白天苏济林说的话背了出来,还有些疑惑的问宝儿:"姐,功名是什么?"
宝儿听着他稚嫩的声音,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扬起头将眼泪逼回了去,宝儿哑着嗓子说道:"功名就是以后咱们小栓出息了,中了科举做了大官,然后姐姐就是姑奶奶了,成天有一群小丫头伺候着,也不用给你洗脸啦,也不用做饭给你吃了,都有下人去做。"
小栓这下纠结了,偷偷地望着宝儿微红着眼睛,小声道:"那可不可以考了功名,还是姐姐做饭给我吃。"
小栓见宝儿的眼眶越发的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忙伸手去抹,"姐,那你别生气,我就是喜欢吃你做的饭,那不让你做饭了,你别伤心。"
宝儿吸了一口气,笑了:"谁说姐伤心了,咱们小栓这么有出息,姐高兴,你想吃什么,姐都做给你吃。"
……
两个小的已睡了,宝儿拿着钱袋和账本去了西厢,爬上他们的炕,摊开账本在合计的后面又加上了六百文。
"二哥,今年春忙过后,秋后你就去学堂吧。"宝儿拿着毛笔不是很熟练地用阿拉伯数字算
着,"趁着大家都还不知道,多去采一些枕头草。"
"宝儿,你怎么知道枕头草可以做药。"到了晚上禄生才想起白天卖草药的事情,他们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东西还能做药。
"以前你给娘抓药来的时候我看过,里面有这个,所以我想这个应该可以拿来卖钱。"宝儿将这推到了过去禄生抓药的事上,看他不再追究,心里松了一口气,"哥,虽然现在家里的钱不够你一年的束脩,小栓还小,还要三年才启蒙,哥你去念书吧。"
同样的话重复了两次,禄德和禄生面面相觑,下半年哪来这么多钱,村里上百户人家,读书的就那么二十来户,家家都有小孩,更何况他们家这样的条件。
"宝儿,二哥过两年可以出去找个活计,攒着钱今后给大哥娶媳妇,咱家的条件,留着给小栓念书就好了。"
"读书的钱咱家也有,大哥娶媳妇的钱咱家也会有的。"宝儿啪的一声合上账本跳下的炕头,穿好鞋子往主屋走去,走到门口回头冲着俩哥哥一笑,"大哥,明天请宋大叔给咱们家弄个鸡舍再弄个猪舍。"说完就拉开了门。
"大哥,宝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禄生叹了一口气,掀开了被子。
禄德闷声不吭地转进被窝,吹熄了灯,良久,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你去读书,家里有我。"
……
这几天宝儿的心情特别好,谷子插秧的时间还没到,禄生陪着自己快要挖遍了墨家村附近的田地,连着废弃的旧屋前后都不放过,挖来的枕头草洗干净了就放在筛子上晒,晒干的小心的收到干净的袋子里,春季多雨,宝儿还得防着它们受潮,当宝贝一样下面垫了稻草堆。
"有人吗?"门外忽然传来叫喊声,宝儿放下袋子走出了屋子,看到篱笆门外站着一抹身影,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济林哥?"宝儿跑过去给他开门,苏济林拿着一本书走了进来,微笑地看着宝儿,"小栓呢。"
宝儿看着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苏济林,笑容都很干净,"小栓去找隔壁小虎玩了,济林哥找他有事?"
"他的册子落在我家了,刚下了学,我顺便过来。"苏济林将一本小栓平时用来学写字的簿子放在院子门口架起的板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宝儿院子里晒的荠菜。
"济林哥也懂草药?"
"略懂一些,有看过此类的书,但是不是很精通。"苏济林看那已经半干的枕头草,还被宝儿恶趣味的摆放成一个个图形晒在那里,不由的笑了。
宝儿眼前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有书也没用啊,她又看不懂字,踟蹰了几分宝儿抬起头问苏济林:"济林哥,能不能让我跟着你一起学写字。"
苏济林低下头看着她略带郝然的神色,“为什么想学认字?”
宝儿瞥了架子上的草药一眼:“想要认识书上写的草药,这样就可以去挖草药拿去卖了,等我会写字了,还要记账。”
宝儿尽量地用这个年纪的语气向苏济林说着,果然看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心里又有些打鼓,苏济林不算是墨家村的人,他来自京城世家分支里的庶子,母亲难产后被主母以养病尤为扔到了这个穷乡僻壤,京城是个什么样宝儿不清楚,但是唯一跟着苏济林过来的奶娘对他十分的鞭策,唯有读书考功名才是他回去的唯一机会。
“那每天到了这个时辰,你跟着小栓一起来我家里认字。”苏济林想了一下,应了下来,宝儿开心的点点头,“好,明天我和小栓一块过去。”
她只是要简单的认字,也不会浪费他很多的时间。
宝儿心里想着目送着他出去了,不管认字的时间长短,只要让大哥二哥知道她也会写字,以后去县城买点书回来看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隔天宝儿就去了王二婶家里,刚好王二婶在院子里喂猪,宝儿一进院子就看到猪圈里几头小猪正拱着在食槽里吃得欢:“二婶,我来看你们家孵出的小鸡。”
王二婶放下了簸箕将宝儿揽了过去,打开一个竹编的笼子,十来只小鸡窝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叫着,黄绒绒的毛发长的十分整齐,宝儿小心的抱了一个在手中,“二婶,这些都是你们家今年要养的么?”
王二婶打开另一只笼子,里面正是一只母鸡坐在一堆的鸡蛋上面,看到有人,只是抬了下头,继续窝在坑里:“你要养几只,抓了去,二婶去给你准备个笼子,回头你拿过去。”说着王二婶就走进里屋去拿笼子了,宝儿看的欢喜,算着应该抓一只公鸡五六只母鸡差不多,多的家里也养不过。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宝儿下意识的回头,以为是王二婶出来了,不料一张黝黑的脸正撞上宝儿,低声惊呼了一下,她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小鸡跟着掉在了土堆里。
“什么事啊,哎呀宝儿你怎么摔了,小山你又欺负人了是不,看我不打你!”王二婶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宝儿跌坐着受了惊吓的模样,自己的儿子则皱着眉头抱着一只小鸡看着宝儿。
“二婶啊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宝儿拍着裤子上的泥土看着他手中刚才跌在地上的小鸡,有些不好意思,“它没事吧?”
“......”小山一句话没说把小鸡放回了笼子里,王二婶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去,玩了一身的泥,洗手去。”
“我不是去玩。”小山闷闷的了一句,看着自个娘将小鸡抓了几只放在笼子里,又不放心的看了宝儿一眼,刚才她把小鸡摔地上的情形他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宝儿,这几只你拿去,诶哟瞧我这,小山,帮宝儿把笼子拿去。”
“二婶啊,不用了吧,我拿得动。”宝儿还心有余悸着,忙开口道。
“你小山哥拿着稳妥,小山,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王二婶这头和宝儿说着,那头喊着小山出来拿笼子。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七章
路上一前一后,宝儿有些郁卒的跟在小山后面,看着他稳稳地拿着笼子,期间她也开口说不用他送,她自己就可以了,结果小山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就嘘声了。
长的黑也就算了,还不带笑脸,宝儿想着自己哪里惹到王二叔家的儿子了,平日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就感觉气场里不太对。
到了宝儿家,小山看着院子里新起的鸡舍,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宝儿特地弄了个小木屋一样的鸡舍,前面一排方面喂食,还放了个水槽,便于每天换水,还特地堆了不少的草木灰合着泥土浅浅的铺了一层。
"小山哥,这里有些前几天我家自己晒的肉干,你让二婶烧饭的时候放上面盖着,做熏肉饭。"宝儿从灶间里将前些日子晒的野猪肉干拿了一些用干净的油纸包了起来,小山已经把几只小鸡放到笼子里,还倒了些井水在水槽里,似是舍不得的摸摸那几只小鸡,一看到宝儿出来,继续一张面瘫的脸看着她。
"那个,我会好好养这些小鸡的。"宝儿将纸包塞给他,看着他眼中闪过的不舍,了然了他这表情的缘由,于是保证道。
"水要天天换。"过了一会,小山才闷出这个一句话,宝儿忙点头说好,小山又指着屋檐下的一些萝卜,"和菜叶子剁碎了喂鸡,也可以喂吃糠。"
宝儿继续点头,小山思索了一下,看着那鸡舍,防雨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要是天热,去林子里摘大叶子盖在上面,可以洒点水,防暑。"
"好嘞。"宝儿脆脆的都应上了,开始觉得这个面瘫的包公哥哥还挺有趣,似乎对农务的事情十分的上心,"到时候我有什么不懂的,再过去问小山哥。"
小山点点头,拿着油纸包,惜字如金地不再说什么,最后望了一眼他亲自选蛋孵出的小鸡,转身出了宝儿家的院子。
宝儿在院子里愣了好一会,才忙去按照他说的弄些菜叶子剁碎了喂鸡,前世乡下有些人家都是用碾碎的细米喂鸡吃,宝儿望着那低头吃菜的小鸡,嘀咕着,好歹这是纯天然健康食品,前世市场上的鸡蛋都是养殖场里出来的,其营养成分肯定是没有家养的来的好,但是宝儿也看到过报纸上所写的,用一些天然色素拌在饲料里喂养鸡,生产的鸡肉和鸡蛋都十分的健康,很受市场欢迎。
所用的天然色素中,好像有一种是提取自菊花。
宝儿使劲地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想着能不能养一群出类拔萃的鸡出来卖。
到了响午十分,宝儿都已经烧好了饭,禄德禄生还没有从地里回来,小栓和翠儿已经坐在桌子边上好久了,今天宝儿特地烧了之前给小山带回去的肉盖饭,蒸了一小锅的米饭,将腌渍过的肉片盖在米饭上面,蒸熟之后,饭里都带着一股肉香和咸味,引的两个小馋鬼不断的咽口水。
半个时辰过去了,院子里才传来一些响动声,宝儿赶紧出去,发现一起来的还有陈氏和梨花,陈氏一进屋子眼睛就亮了,只盯着桌子上的饭菜,不用宝儿开口就自己先坐了上去:"诶哟喂,忙了一上午正好没吃饭。"
就差没有拿起筷子直接动手,宝儿从灶间里又拿出两副碗筷添了饭放在桌上,"二婶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点吧。"
话音刚落,陈氏就拉起梨花坐上位置,还十分自来熟的招呼禄德和禄生一起,宝儿见他们脸色不甚很好的样子,有话也得放在陈氏走了之后再说了。
倒是梨花显得十分不好意思,低着头红着脸朝着宝儿一笑:"那打扰了。"
还有个女儿会替自个娘害臊的,宝儿觉得二叔家也不算全没得救,赶紧让小栓和翠儿吃饭,给她们夹了一些菜,也不用招呼,陈氏就已经消灭了一碗的饭,意犹未尽地看着宝儿,嘴唇上还沾着些油星子,活似多少年没有吃饭。
也难怪陈氏这样,在家里孙氏对吃的控的严,白饭的日子屈指可数,餐餐还要两个媳妇轮流着侍桌,虽饿不着也吃的不好。
"二婶,不知道你们要来,中午饭烧的也不多,你将就着多吃些菜吧。"宝儿见她眼神向着灶间,抱歉的说。
陈氏悻悻的收回了眼,筷子不客气的夹着菜。
"吃饱了去找沟子玩,别去河边知道不?"宝儿见两个小的吃完了,就帮她们擦了擦嘴让他们去玩了,一桌子的菜几多进了陈氏的肚子里,宝儿是没胃口吃,禄德和禄生也没吃多少。
"娘。"梨花见自个娘还没吃完的样子,拉拉她的袖子提醒她来这里的目的,她都不好意思多吃,本来家里就是吃过午饭过来的,怎么还能吃的下。
"瞧我这记性,宝儿啊,这次我和禄生禄德一块过来,主要是来和你商量件事。禄德说现在家里啊,你做主。"说完还怀疑的看着宝儿,不太相信。
宝儿让禄生收拾了桌子将剩菜拿去喂鸡,下了桌子后坐在炕上应她:"是啊,所以二婶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了。"
"哟,这才几岁啊,都要当家了。"陈氏咯咯地笑着。
宝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娘走的早,我要是还不会当家,岂不是一家子都要落去乞讨了。"
陈氏想着肯定是眼花了,屁点大的孩子刚才那是什么眼神,都让她心里一凌。
"那是要的,是要的。"陈氏呵呵地笑着,"今天来主要是说关于你四叔要说亲,每家出些钱。"
宝儿看向禄德,禄德点点头:"奶奶要我们家也出一份。"
"出一份!"宝儿的音量一瞬间提高了八分,"出钱给他说亲,那是不是还要出钱给他成亲!"
"哎哟你作死啊,突然这么大声,吓死我喽。"陈氏身子猛的一震,忙捂着胸口在那里喃喃自语。
宝儿也不理她,直接和禄德说:"四叔说亲爷爷没有给他准备钱么,还要问我们几个小的伸手要钱。"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四叔将来是要中举人的,这议亲自然是要议的好一些。"陈氏自然是要催着宝儿家出钱,他们家出了,她家和老三家才能少出一些,沈老爹的意思是宝儿家有的就出一些,没的就算了,这哪成!
虽然分家了但是还是要侍奉父母没有错,兄弟有事也要尽一份力也没错,但是他们家的情况,几个小的已经没有要求他们养了,还要伸手要钱,宝儿这一下气不打一处来。
"能不能中还是一回事,再说了,有多少大的兜子就装多少米。"
"呸呸呸,乌鸦嘴,四叔这是肯定中的!"也不知道孙氏给她说了什么,陈氏坚定着荣柱明年能中举人,以后做了官就带着他们家一起发达。
"二婶要是觉得四叔一定中,那你们家就多拿出一些,我们家的情况二婶也是清楚的,我爹娘都死的早,留下我们也没人照顾,大哥一个人照顾我们已经很辛苦了,没有什么多余的钱去给四叔议亲,若是缺个菜啊萝卜的,我们还是可以省一省拿出一些。"宝儿可不管四叔中不中,即使中了那也是孙氏的得意,真以为会顾着他们家。
"没钱你们还能吃米吃肉!"陈氏想着冲去灶间掀开他们家米缸瞧一瞧,可一对上禄德的目光身子就缩了一缩,随即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没用的东西,要是带葵儿过来,指不定就知道了他们家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二婶,难道还要我姥姥家来贴补四叔娶媳妇不成。"
"没钱也可以,拿几只鸡回去养大了也可以卖钱,就当你们出的钱,哎哟!"陈氏出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的鸡舍又起了心思,走着就要去抓鸡,禄德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拿起院子里的砍柴刀就往鸡舍棚顶的木板上狠狠一宰,"二婶,你敢动试试看!"
陈氏一下子被吓的跌坐在了地上,连拍着胸口在哪里喊妈妈呀,梨花赶紧上来扶起了自个娘,“娘你没事吧。”
陈氏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打哆嗦,平日里老实没什么话的禄德跟魔了似的,阴沉着脸看着她,也不是凶狠,但是就是让她觉得慎得慌。
“你...你这是做什么。”陈氏连着声音都跟着哆嗦了起来,“反了这是。”这一吼一尖叫的,引来了不少村民。
宝儿心里一阵悲戚,哑着嗓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陈氏:“二婶,你这是要把我们家逼上绝路不成,爹走的早,娘也走了,我们几个没人照顾还要拖累大哥,大哥到了说亲的年纪都没有姑娘愿意上咱们家来,四叔要娶亲,我大哥就不要娶亲了么,活该一辈子打了光棍,我们没有钱给四叔议亲,你非要连着我从王二婶家抓来的几只鸡都要拿去卖,二婶,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二叔不是也是我们亲叔啊,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我们。”
初始宝儿只是看着人多想要先发制人一下,结果一开口越说越伤心,自己平白无故穿越了过来,没好吃好穿的也就算了,要照顾弟弟妹妹也就算了,有爱一些也就罢了,却还要受这份子气,没有爷爷疼没有有叔叔爱,反过来还要逼着他们几个不给活路走。
宝儿干脆坐在了地上,要什么脸面,她就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多懂事也是撒泼调皮的年纪,在隔壁玩的小栓的翠儿闻声跑了过来,看到姐姐哭成这样,也跟着抱哭成了一团,禄生站在灶间门口,手紧紧的抓着门框口低垂着头,地上隐隐一团湿润。
“诶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宝儿啊你们怎么坐在地上了啊,哭啥子啊,快二婶给你擦擦。”王二婶挤进了人群,看到姐弟三人哭成一团,陈氏尴尬的站在那里,两个哥哥皆是面色悲伤的站在那里。
同样叫二婶,差距就是这个大,一个还是非亲的,宝儿被王二婶抱了起来,“看啥看,没事做了啊你,该干嘛干嘛去!”
围观的几个村民被这么一喊,也跟着散了,他们也就看到了宝儿大哭的这一场面,纷纷议论着这家子真惨之类的话语,宝儿听的分明,从王二婶怀里朝着外面一看,陈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二...二婶。”宝儿哭的抽抽搭搭,说话还带着啜泣,两个弟妹的脸都哭的一团的花,小栓更是鼻涕泪眼的抹成了一团,两只小眼睛肿的十分厉害。
“来,二婶给你们擦擦,瞧这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怎么哭成这样了,你婶子说了啥别去想她,咱们犯不着!”王二婶给她们擦了眼泪,宝儿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演戏也是门技术活啊,演的投入了都哭的浑身疼。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八章
宝儿被王二婶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背,心里嘀咕着下次得掂量着来,哭的凶了一下就停不住,现在都有些不舒服。
这么一哭一闹,陈氏肯定也是不会上门来说要钱,在屋子里休息了好一会宝儿才顺了气,此时禄德已经弄好了鸡舍,一家子坐在屋子里,宝儿搂着弟弟妹妹,王二婶见他们没事了,也就放心的出去了。
“二哥,帮我把厨房里架子上那小袋苞米拿来。”宝儿抽搭了一下,还有些隔阂,肿着眼睛指挥禄生帮她拿东西,这五月一到就是种玉米的季节了,前些天她还特地去了姥姥家正好赶上大舅在,只是王大强也不甚了解这东西怎么种,只是大致的说了一下季节收成。
“这次议亲不出,赶上四叔成亲肯定还会来问我们要,我听奶奶说了是户县城里的人家,家里有几间铺子,但是就这么一个闺女,也没什么学问,也是想找一个有点学识的,四叔明年要秋闱了,人家也可行,就是这聘礼要多些。”禄德和禄生被叫去沈家,说的就是这事,沈老爹拧不过孙氏那一瞬间又梨花带雨的样子,就让陈氏跟过来和宝儿商量,其实也没有要他们出的意思。
当然陈氏打的主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四叔成亲肯定也是明年的事了,反正这会咱们出不起这个银子,二婶回去也不会说,她自个臊不臊,还好意思说。”宝儿不在意的摆手,打开禄生拿过来的袋子,抓过一把苞米“大哥,我让你整的地整了没,我好种苞米。”
“整好了,这苞米怎么种?”禄德过去跟着沈大柱下地也不曾见过这颗颗金黄的东西,关氏拿来的时候本来是要蒸着吃了的,宝儿一见到就说留着,一颗都不准吃,要种。
“这啊,在地里挖个坑埋起来,然后等着它发芽,然后施肥就好了。”宝儿连带着大舅说的加上自己想的,能种出来自然是好的,宝儿也不能保证一次成功,要是失败了她就试试自己先育苗。
“大哥,我昨天在陇坡上听张家大娘说,桃花姐姐定亲了。” 禄生想了一会,还是开口说了出来,原本拿着柴刀在哪里削细竹的禄德手一歪,险些割到了自己,“没啥奇怪的,她就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你没乱说话吧。”禄德继续削着竹片,抬头看了一眼禄生。
“哪个桃花姐姐?”宝儿听到禄生的话,从灶间里探出头来问,看到两个哥哥皆是闷着不说话,小腿一迈到了院子,“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就是那个邻村的姥姥家那边的桃花姐,今年十二岁了,以前口说是要给大哥和她定亲的,怎么,现在要嫁人了?”宝儿活似个小八卦精似的好奇的黏糊在禄生旁边,大哥嘴巴严实,二哥最好套话了。
“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禄生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是啊,她要嫁人了。”
宝儿作势要咬他被他一下闪了开去,她也不恼,一手搭在了禄德的肩膀上,老气横秋的说道,“嫁就嫁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还拦着不成,咱们家找大嫂要求高着了,那桃花姐一看腰太细屁股不够大,姥姥说了,屁股大才好生养,她不行!”说着还摇头,很是较真。
禄德被她这个一搭一说,也笑了,嘴角扬起一抹舒心,将宝儿一把抱到自己怀里,挠起了她的痒,“成,咱们小当家说了,不要她。”宝儿咯咯地笑着,吵醒了正在午睡的小栓和翠儿,两个小家伙揉着眼睛也扑着到了禄德怀里,嚷着也要抱。
院子里一阵嬉闹声。
隔天大早宝儿就跟着禄德去地里查看了,按照她所想的,那就是挖个坑,埋了它们...
傍晚的时候,是到了学堂下学的时候,宝儿带着小栓一起去了苏济林家学写字,苏济林的奶娘正在院子里喂猪,看到她们来,招呼了一声就进屋子做饭去了,宝儿感觉到她似乎不喜别人来找苏济林,大概是觉得这些时间花在读书上,更加有用。
“济林哥,不好意思啊,昨天家里出了些事,我就没带小栓过来。”宝儿认真的拿着笔先从一二三四开始写起,一面认字。
苏济林点点头,“我从夫子那里借来了一本启蒙认字的书,我想适合你用。”说着将一本有些旧的书放在她面前,宝儿小心的翻开,除了个别的字外大都她都不太熟悉。
“这几天先用着,等我手抄了两本就把这本书还给夫子。”
“那麻烦济林哥了。”宝儿心有感激,手抄两本书需要花不少时间,但是她迫切需要认字,大不了她认真学,尽快学会了,就不用再打扰了他。
......
自打上次陈氏来闹了之后,也没了什么动静,宝儿猜到陈氏回去没说什么,再说村里的人总是有嘴有耳,传一传就会传到沈老爹的耳朵里,大概是四叔的这个婚事说的确实很难,毕竟以他们家的条件高攀了人家县城里的人家,且不说四叔中不中举人,但是孙氏的一湘热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驱散。
她想到了让儿子回县城书院读书的时候,有事没事多去那姑娘家的店铺走走,所谓水到渠成,如果姑娘也喜欢,那把握就更大了。
宝儿很想告诉孙氏,这种自动送上门的货色,是会掉价的。
一阵春雨过后,宝儿拿着小篮子,拿着小铁锹上山去了,雨后的空气里夹着泥土的芬芳,宝儿慢慢的爬上了陇坡,看着那属于自己的一亩地,大哥早就翻好了地,杂草也都除了去,宝儿拿出细布条将地划分成三块,因为不知道距离和深浅,宝儿就尝试着相同距离不同深浅三块区域来先试种一下。
用铁锹在地里挖好一个一个巴掌大的坑,将饱满的苞米种子放了下去,将土盖上,用铁锹背面轻轻的压了压泥土,一个坑一个坑的种下去。
宝儿弯着腰蹲着不知辛苦地忙了一个早上,望着一片自己埋下的种子,她开始期待它们出芽的那一刻,她也没想着能长出多少,但是至少要证明她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下过雨的地不需要浇水,宝儿累的趴在禄德的背上走下山的力气都没了,禄德好笑的听着她在背后咿咿呀呀的抗议,大掌一拍她的屁股:“我帮你种就好了,非得自己种,现在还要怪地太大,明明就是你人小,我倒要看看你能种出什么东西来!”
宝儿不依地蹬了一下腿,“大哥,劳动最光荣,到时候我就让你们问我,这个苞米到底是怎么来的!”宝儿小拳一握,十分的有信心,在前世,玉米是全球种植量最大的粮食,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产品主要成分都是玉米,在这里虽然这个不能当做主食来吃,但是玉米磨粉或者和别的东西添加起来,都是很不错的食物,那可都是金灿灿圆滚滚的钱吖!
“得,到时候没种出来,可别哭鼻子。”禄德赶紧背紧了她,以免她摔下来,哭鼻子是她会干的事情么,她才没那么幼稚好不好。
某人俨然忘了自己那新挖掘的演戏天赋,其中一项就是哭鼻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漫长的,当宝儿守着自己的一小片苞米地的时候,家里的枕头草已经挖了很多,他们早先种下的谷子都已经快要可以插秧了,几亩粟子迎风已经快要开花抽穗,从王二婶家抓来的那几只小鸡乍看之下也长大了不少。
一周过去,当宝儿再去陇坡看的时候,那一片地已经可以看到小绿芽了,由于宝儿埋的高低问题,绿芽显得有些层次不齐,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它们长出来了!
宝儿抱着禄德的脖子开心的直喊发芽啦,发芽啦,只要长出来了,总会长出苞米棒子的,宝儿想的开心,脸上尽是傻乎乎的笑。
尽管有许多的坑里没有冒出来,也许是种子的问题,但是宝儿已经很满足了,王二叔从坡上下来,刚好赶上宝儿正乐呵的时候。
“啥事这么开心啊宝儿。”王二叔依旧拿着烟杆子,下地的时候偶尔还要抽两口,宝儿乐的和他一起分享,“二叔,这是我新种出来的苞米,我大舅从外面给我带来的,咱们这儿还没有呢!”
宝儿拿苞米种子给他看,王二叔拿了一颗端详了一下,“这东西叫啥?”
“苞米。”宝儿重复了一次,“种出来是一个一个的苞米棒子,这个苞米就是从棒子上取下来的。”
“这一大片地就种这个,是不是浪费了。”苞米的行距差不多是大人的一步,中间的地方都是空出来的,王二叔觉得浪费了,这就是种萝卜也好些呢。
“怎么会啊二叔,它们长大了可是要比宝儿高好多好多,和二叔差不多高呢。”听着宝儿清脆的童声,王二叔笑着说,“行,那二叔等着宝儿到时候收成了给二叔几个尝尝。”
宝儿点头,她现在自然是不会游说王二叔跟着自己一起种这个,毕竟这个产量还不确定,农家里地就是命,要是收成不好,那还不得要了人家的命。
将所有的枕头草都收拾了起来,还没晒干的继续晒着,晒干的过两天赶集到了宝儿就打算拿去卖了,攒着些钱可以给二哥下半年去学堂,步入六月,宝儿就打算去找陈百年,他经常上山打猎,肯定熟悉山里一些野果子的时息,赚钱不论多少,不论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宝儿想着将钱袋子放回了柜子里,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到了夏天,炕上的地铺肯定是要换凉快些的席子,旧年的席子用的时间久了,也有些破旧,宝儿打算到时候再去买两床,要是能在屋子后面再盖一排的房子就好了。
正想的出神,禄德洗漱好了进屋子往西厢走去,衣服撩起着系在了腰间,宝儿眼尖,看到他腰上还系着一个淡粉的荷包,随着他大步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半旧地荷包上还绣着一朵粉色的桃花。
宝儿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名,禄德不知道她的异样,走进了厢房,宝儿却有些发愣地坐在床上,原来大哥还是记得那个桃花姐,连很早前送的一个荷包都不舍得扔。
那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三四年前,爹和娘都还好好的,那时的记忆宝儿很模糊,只记得桃花是个长的十分清秀的姑娘,口说定亲也是娘带着她和大哥二哥回姥姥家,遇到了说起来,两家都有了那个意向才口上说定的,至于荷包是什么时候送的,宝儿却是不知,但是私下里大哥和她一定是有联系过的。
想到这里,宝儿就有些担心了...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九章【修】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模糊了,宝儿前世尽忙着学习,睡觉都觉得多余哪有空浪费时间恋爱,桃花要嫁人是既定的事实,也不是嫁到她们家来,宝儿知道许多事都是心不由己,大哥应该想的通透。
学了十来天的认字,苏济林直夸宝儿聪明,这要是生做男娃,指不定有什么大出息,宝儿听着他的夸奖,偷偷翻了个白眼,这还算慢的了,再快一点,她不是要被称作神童了。
“济林哥,明天我要跟王二叔去赶集。”宝儿写完最后一个字,毛笔轻轻一勾,一个繁体字样的‘宝’字出现在纸上,若不是身子小手抓不太稳笔,她还可以写的更端正一些,不过在苏济林眼中,这已经是写的十分不错了。
“那你们路上小心些,小栓过来吗?”
“他来的,济林哥你要带什么东西么,我顺便帮你买过来。”宝儿将写好的‘宝’字吹了吹墨,抬起头问拿着一本论语看的苏济林。
苏济林本要出口拒绝,但看到宝儿一脸殷切的模样,出口的话便成了:“好啊,那你顺路的话可以帮我去书铺买一些红纸回来,我用来写联,买个五副罢。”
“好。”宝儿欣然的应下了,能帮到他自然是好的,在他这里学了好些天的字,尽管同学的还有别的孩子,但是宝儿总觉得过意不去。
隔天大早宝儿依旧是被禄生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迷迷糊糊的洗漱完上了王二叔家的牛板车,这次同去的还有王二叔的儿子小山,背着一个小篓子,宝儿从篓子的边缘看到了几只蘑菇的影子,一下子困意消散,“小山哥,你篓子里放的是什么?”
小山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简洁的吐出两个字:“蘑菇。”
宝儿郁卒,她也知道是蘑菇好不好,还是新鲜的蘑菇,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雨,林子里肯定冒出了不少野生菌类,这些新鲜的菌类熬汤十分的美味,宝儿瞬间就脑部了前世一道常吃的菜:小鸡炖蘑菇。
还是王二叔好心,赶了一下牛告诉宝儿:“这些蘑菇是小山前些日子去山里自己摘来的,我和他娘还担心了一把,这一个人去山里多危险,他都保证不走太深,一早去响午就回来了,这不采了一篓子的新鲜蘑菇,都不舍得自己吃,说要拿去卖钱给他没出世的弟弟妹妹买米糊糊吃。”
宝儿这才觉得这个面瘫的包公哥哥有点小孩子的心性样子,蘑菇的吸引力牢牢地勾住了宝儿,她的脑海里半天才蹦跶出一个想法:蘑菇,它有种子么……
本来是要禄生一块陪着她去的,结果就是上次关于出议亲钱的事情,孙氏没在他们这里捞着什么,就想着法子要折腾他们一下,就算是压榨些劳动力也好,要禄德禄生给他们去帮忙,王二叔再三保证了会照顾好宝儿,宝儿又被拎着耳朵说了许多遍之后,这才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去。
“宝儿,待会你要去哪里,让小山陪你去,二叔到时候就摆个摊位卖东西,你事办完了就回来。”车子到了县城门口,放好了车,王二叔挑着两担子要卖的东西,兴许是他们来的早,宝儿都没看到陈百年他们。
一个人去药铺是不可能的了,宝儿等到王二叔找了个点摆了摊子,这才跟着小山去药铺。一路上两个人皆是沉默,小山帮着宝儿拿着袋子,不一会就找到了县城的药铺,宝儿确认了是原先那一家,走进去就看到了在柜台上的陆大夫。
“大夫,我来了。”宝儿一进去就喊道,陆大夫从账本上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才慢悠悠笑着说,“是你啊。”
“是啊大夫,您说的话还算数不。”宝儿拿过小山手中的袋子抱在怀里,抬头看着他的小山羊胡子,甜甜的笑着。
陆大夫看着她怀里的袋子,爽快的开口:“拿过来我秤一下。”宝儿将袋子递给他,陆大夫打开袋子将枕头草倒在了柜台上的筛子上,倒出来满满一筛子,“哟,丫头,你是不是把你们村的全给挖了。”
宝儿看着他一把一把的秤着,摇摇头:“还有好多呢,我要留着些,全挖光了以后没的采了。”
陆大夫秤完了之后很干脆的数了七百个钱给宝儿,一串的被宝儿放到了钱袋子里面,整整七百个呢,出发的时候她早就清点过以上次的为单位来算,这么多应该可以卖个六百多文,陆大夫倒是客气,给了个整数。
宝儿笑的更欢了,越发看着他的山羊胡亲切,“大夫,这个您下次还要不,还要我下次再采来。”
“成,你拿来吧。”
有了大夫的许诺,宝儿采的也放心,出门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小山忽然叫住了她,“这枕头草能卖这么多钱?”
宝儿一转身,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小山,看着他眼底的清澈,就只是纯粹的疑问,点了点头,“是啊,从前给娘抓药的时候看到里面有这个,就想着能不能挖来卖,小山哥,你也要去挖么?”
小山看着她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撇开脸去:“谁要和你抢了,我随便问问。”
宝儿一脸天真的看着他,“我没说小山哥要和我抢啊,我还想小山哥教我怎么养鸡怎么摘蘑菇呢。”
小山脸色一囧,拉起她就往集市里走,粗声粗气的问着:“还去哪里。”
宝儿在他身后笑的惬意,可算是掰回来了一次,她想起一句过去网络上的流行语:面瘫是病,得治!
从八宝斋里面买了红纸,宝儿还看中了几本书,讲的都是些农务,但是许多字她都看不懂,书的价格不低,都是一些手抄本,禄德和禄生现在都不识字,宝儿买了一本回去,不懂的还可以翻翻。
等宝儿转完了这一圈回到王二叔的摊子,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王二叔身前的两个大篓子里放了一些家种的蔬菜,翠绿着叶子都是一早从地里割的,叶子上还沾着露水和来不及洗去的泥,本来是满满两大篓子的菜已经去了一小半,宝儿坐到摊子后面,帮着王二叔一起看着,小山背上了放蘑菇的小篓子去了牙行。
“宝儿啊,帮二叔看着些摊子,二叔去解一下,这菜都是六文钱一斤,等等有人来买了就是这个价。”
没等宝儿点头王二叔就捂着肚子去了小巷子找茅房,宝儿坐在小板凳上,手托着腮帮子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出神。
“丫头,这菜怎么卖?”宝儿抬起头,一个厨娘模样的人围着大围裙拎着菜篮子在篓子前看着。
“大娘,清早地里刚拔的菜呢,八文钱一斤。”宝儿一抬价格,挂着一抹腻死人的笑脸,望着正在挑菜的人。
“贵了,前头那个才七文钱一斤。”宝儿见大婶摇头,也不着急,“大娘,咱们这菜啊,买回去吃了的人都说好吃,您看才摆了一个时辰就卖出去了这么多,咱们家的菜长的好味道也好。”
蔬菜看上去新鲜样子好看这不假,至于好不好吃,宝儿想着绿色食品蔬菜总还是靠厨子做出来的好吃,只要新鲜就行了,宝儿见大婶还有些犹豫,就从篓子里掰下一截萝卜递给她,“大婶不信您尝尝。”
那厨娘尝了一小截萝卜,点了点头,“成,这个和这个都给我来三斤。”
“好嘞~”宝儿脆生生的应着,拿起一旁的秤给她秤好了放在她的篮子里,又从篓子里将刚才那萝卜给她,“大娘,这是买超过五斤送的萝卜,来,您拿好,一共是四十八文钱。”
宝儿这番话倒是说的那个厨娘乐了,付了钱拿着萝卜,直说宝儿会做生意,刚才这么一喊,倒是引来了几个买菜的人,宝儿如法炮制的又以八文钱一斤的价格卖出去了不少菜,买的多了就多送一株菜或者一根萝卜,人的消费心理就是对赠品的附加值有着执念,觉得这个是赚到了,正因为如此,宝儿的八文钱一斤卖着他们也觉得值。
等王二叔回来的时候,篓子里的菜就只剩下一半还不到了,才那一会的功夫,宝儿就帮他卖出去了三十来斤的菜,当宝儿将一大把的铜钱交给他的时候,他都快把嘴巴咧到耳后去了。
“大叔,你看着,我去前头买包糖回去给弟弟妹妹。”
“来,从大叔这儿拿钱去买,拿着。”王二叔从里面拿出十个铜板给宝儿,宝儿推脱着不要,“王二叔,把这钱留着给二婶肚子里的娃娃买糖吃。”说着蹦蹦跳跳地往上次的饴糖摊子走去。
“老板,一包饴糖。”宝儿从小钱袋子里数出十文钱递给摊贩,没等接过糖身子就被别人给拉住了,“可算等到你了。”
宝儿咋一会回头就看到徐庚寅二世祖的脸,满是气愤的瞪着自己,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宝儿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娇声喊道:“你松开!”
这一喊徐庚寅倒是真松了手,宝儿往他身后一看,远远的还是有随从跟着,拍拍被他抓皱的袖子,从摊贩手中接过糖,再看了一眼徐庚寅不放心的又多要了一张纸包起来。
“那天你怎么走了!”
徐庚寅觉得宝儿不守信用了,自己一吃完饭就跑出来找,结果人就不见了,在饴糖摊子等到太阳快要下山都没等到人,后来仆人提醒说她们可能是附近村子来赶集的人,徐庚寅又去城门口找,那个时候宝儿他们已经坐车回墨家村的路上了。
既然是赶集那下个月肯定还回来,徐庚寅就在今天又在摊子附近守着,果真让他等到了宝儿。
“我为什么不走,我又不住这里,我还要回家哩。”宝儿看着他,“大哥哥,你随便说一句让我等着我就等着,那天黑了我回不了家怎么办?”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守株待兔,自己还是那只兔子,直接往树上撞来着,宝儿有些默然地想着,看着他一脸气愤的样子,想不出他生气的理由。
“我说的话会不作数!”徐庚寅就像是被踩到了小尾巴似的炸毛了,“我说让你等我肯定吃好饭就来找你的。”
宝儿见他急了,生怕他又叫下人把自己拎起来,忙安抚道:“我不是说你说话不作数,我的意思是,我们又不认识,要是陌生人让你等着,你还等着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宝儿。”
“我叫徐庚寅,好了,这不就认识了。”
“……”宝儿无语地看着他,这是耍无赖吧,这一定是耍无赖。
“你为什么不住县城里。”徐庚寅见她不说话,继续问道。
宝儿头疼的扶额,人家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富人家的孩子也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吧。
“你等我做什么?”离开的时间越久,到时候王二叔担心也就要来找人了,宝儿见他还没有让自己走的意思,开始有些不耐烦。
“我…我要还你糖。”宝儿一这么问徐庚寅就疙瘩了,甚至还有些害羞,宝儿奇迹的看着他脸上浮起的两团红晕,原本盛气凌人的样子有了一丝郝然。
他,这难道还是不好意思了?
卷一:小康奋斗初级阶段 第十章
宝儿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事情,也没想到他还这么上心,一定要等到自己。
“那要是我今天没来呢?”宝儿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戒备小了一些,徐庚寅也没想过宝儿不来了,只是认定了赶集的日子她就一定会出现,她这么一问,他倒是愣住了,半响才嗫嗫着说,“今天不来还有下个月,还有下下个月。”
宝儿微叹了口气,果真是孩子的心性,手一摊在他眼前:“拿来罢。”
“什么?”
“糖啊,你不是说要赔我。”徐庚寅恍然大悟,忙招呼身后的仆人去买了一包回来塞到宝儿手里,还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嘱咐道:“别弄掉了。”
“行,那糖也还了,我要走了。”宝儿冲着他挥了挥手,徐庚寅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宝儿就挤进了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凭空生出了一股失落感,徐庚寅忽然有些置气的回头冲着身后的仆人发脾气:“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宝儿回到摊位上,王二叔正要差使回来的小山去找她,买个糖都去了这么些时候,该不会是走散了。
“二叔,刚才我看到那边有人在捏泥人,觉得好玩就看地时间久了些。”宝儿不好意思的笑着,王二叔摆摆手说没事,倒是小山撇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整理篓子。
她这离开的一会功夫,菜也卖的差不多了,宝儿黏糊在小山身边问他那里有蘑菇采,小手指着远处的山脉,“是这里,哪里?”
小山沉着脸看着她红润着小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还拿出刚才买的小泥人在自己眼前逗来逗去,再早熟也是个九岁大的孩子,小山还是败在了那好看的泥人上,嘟着嘴回了一句:“你太小,去不了。”
去不了不打紧,宝儿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欢喜,再接再厉:“那这蘑菇是长在草堆子里还是长在树上?”
“都有,前阵子竹林里还有笋可以挖,现在都长成小竹子了。”
宝儿跟在王二叔身后听着小山说着,蘑菇是生长在湿润里的土壤里的,喜阴,林子里到处都是落叶,腐蚀的过程中除了提供养分外还保持了一定的温度,但是孢子十分不好收集,宝儿暂且打消了种培植的念头,等以后有那个条件再研究也不迟。
“小山哥,你知道村里那边有黄黄的菊花采么,我姥姥说那个可以去火,我想收集点入秋了去燥。”
“你家后头小山上不是很多么?”小山回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宝儿悻悻的笑着,“上次病倒了忘了不少事。”
宝儿回到村子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今天回来的早,进院子的时候就翠儿在,宝儿放下东西就去了苏济林家,把买的红纸给他顺便接小栓回家,苏济林拿着红纸看着宝儿带着小栓回去,那蹦蹦跳跳的背影,有些羡慕。
身后传来奶娘顾氏的叫声,苏济林的那一点羡慕一瞬间消失不见,奶娘带着自己在这里一住就是七八年,抛下自己的孩子男人,为的就是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为死去的娘亲争光,他是不配有那样童年的人。
“少爷,明年就要参加童试了,这里不比家里有内设学堂,小姐命苦做了老爷的姨奶奶,本以为生下小少爷日子就会好过,可夫人还是剩下了嫡长子,只要少爷去了学院好好读书,将来考了功名,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替少爷感到欣慰的。”年约三十的顾氏絮絮叨叨地说着,给苏济林摆好了饭菜。
他是被扔在了乡下,因为他克到了新出生的弟弟,每年拨下几十两的用度,都是顾氏亲自去县城里的店铺拿的,他几乎是被苏家遗弃了,所以唯有读书,读书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奶娘,有空你就多歇息,不用做哪些活计去卖。”苏济林吃着饭顾氏就在一旁绣一些东西,顾氏的手艺很不错,花样也好看,拿到县城的铺子里经常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这些银子啊都要攒着到时候给少爷你打点的,这些哪够,这里吃穿的是省了,将来你书读上去了,这钱花的才多…快吃罢,吃完看会书早点歇息,暗了看书对眼神不好。”顾氏说着手不停的绣着,隐约可见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出现在那丝帕上。
苏济林知道说不过顾氏,也就不再多言,低下头吃饭。
这头宝儿将吃完的晚饭下了桌子,多余的菜拿去喂了鸡,把禄德和禄生叫了过来将今天卖药材所得的钱放在桌子上记好了账,上次只有四十文钱禄生还不算吃惊,可这次足足六百多个铜钱,虽然自己帮着宝儿挖了不少的枕头草,但是他也没想到有这么多。
“二哥,按照你说的挖发枕头草该绝种了,歇一歇一个月再去也不迟。”宝儿听禄生说明天就要拿着小铁铲去挖的时候乐了,“交给二哥一个新任务,明天跟我上后山摘花去!”宝儿合上账本将铜钱一千一千的吊起来放回了钱柜子了锁好,催促他们去洗漱,自个跑去灶间从壶烧心里舀了些水出来拿到院子里用来洗漱。
宝儿催促两个小家伙出来洗脚,他们磨磨蹭蹭地一人一包糖拿着不肯出来,宝儿恐吓她们说,吃多了糖半夜牙齿里会爬出咬人的虫子将她们的牙齿都吃光,小栓和翠儿这才没有多吃,小心翼翼的将糖包了起来,要不是宝儿发现,两个小家伙都要把几块饴糖藏被窝里去了。
洗漱过后,宝儿刚将水壶拎回灶间,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拉开灶间的布帘子
一看,禄德的身影消失在家门口。
宝儿赶紧放下了水壶撂下裤腿跟着出了院子,远远的看到禄德穿过了自家后头的小路进了一片林子里。
宝儿挨着墙壁跟了过去,心里奇怪的紧,这天都黑了,大哥还出去做什么。
禄德穿过了林子走到了墨家村口的那条小河边上,靠着山那边的河岸树长的十分茂密,宝儿对那条河还是有忌惮,只能靠在不远处的树后,四周围一片安静,宝儿看到禄德站在河岸边的树下就不动了,似乎是在等人。
这月上柳梢头,大哥这大晚上的是在私会么。
宝儿心里才想着身子不动不动地趴在大树后面,还得注意脚下是不是有什么爬爬虫虫之类的,十分小心。
不一会,一个年纪像喜儿姐姐这么大的女子匆匆走了过来,在看到禄德的时候先是一喜,接着神色一哀,戚戚然地望着背对着宝儿的禄德。
宝儿心里一阵锤鼓,从她的判断来看,这个女子是桃花姐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大哥平日里就是下地干活,要不就是帮宝儿做一些小东西,几时和村里的女子这么熟识到要大晚上的出来约会的。
“禄德哥。”宝儿耳中传来桃花柔柔的喊叫声,禄德往后退了一步,“桃花,你都要嫁人了,就啥也别去想了,今个我出来,就是怕你想岔了。”禄德憨憨厚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宝儿松了一口气,好歹大哥没有被那一声叫喊给栽了。
“禄德哥,我不想嫁的,那个王老汉都娶了两任的老婆了,说是病死的,都在传是被他折磨死的,可是他拿出了二十两的银子做聘礼,爹就说这个钱可以给大哥娶一个好媳妇…”桃花拿着绣帕擦了眼泪,宝儿远远的都能看到她哀哀凄凄的眼神时不时的勾着自家哥哥,“禄德哥哥,你去求娶了我好不好。”
桃花抓住禄德的手哀求道。
“桃花,我们家出不起这个银子,别说二十两,就算是二两银子我们也出不起,你嫁过去了就好好照顾自己。”禄德推开了她的手,想要伸手帮她擦擦眼泪又觉得不合礼数,坏了人家名声,悄悄的缩回了手。
“自打第一次见到禄德哥,爹和娘给我们两家说了亲,可是来不及两家定亲,你爹就去了,我爹不肯让我来找你,我只能偷偷的来看看你,两年前你娘病重,我娘更是让我断了这个念头,禄德哥,我一直期待有一天做你的新娘子替你生孩子,可是…”桃花说着便嘤嘤地哭了,禄德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
宝儿在树后面看的心急,再这么哭下去,她都要自个哥哥怀里去了!
“桃…桃花你别哭啊,这…”禄德涨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做,平日里再怎么沉稳遇到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还是会慌张,更何况还是自己以为会娶回家的女人。
“禄德哥,我真的怕啊,我不想嫁,怎么办,不如我们私奔吧,我们有手有脚一定过的好日子的,禄德哥,我们私奔吧!”桃花抬头目光灼然地看着禄德。
“不…不行,桃花你不要这样,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我不会和你私奔的。”禄德是越说越后退,直到背靠在了树上,被逼的没了退路,桃花一步一步靠近他,“桃花,你回去罢,这就当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今后你嫁了人,各自断了念想的好。”
禄德见躲不过,叹了口气劝说道,“你回去吧。”
“禄德哥~”桃花嘤嘤地喊着,含着泪望着他,忽然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绯红着脸一咬牙娇羞的说道,“禄德哥,你要了我罢。”
身在后面的宝儿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的脚下一歪,哎呀一声,小脚被勾在地藤上,禄德触电般缩回了手,回头看到宝儿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脚上绊着一圈的地藤。
“大哥~”宝儿眼泪汪汪地看着禄德,刚才可吓死她了,要是大哥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们家这下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禄德此刻哪还能顾的及桃花,赶紧上前将宝儿牵了过来,脸上还余热未褪,一颗心因为桃花刚才的举措还狂跳不息。
“你怎么在这里。”禄德刻意不去想宝儿刚才是不是全都看了去,身后的桃花更是缩在禄德的身后,对上宝儿那双清澈的眼的时候,羞愧地低着头十分的不自在。
“我啊,烧完水看到大哥不在就出来看看,刚才路过一个大叔说看到你往这边走,我就过来啦,本来看到你和桃花姐在这里想叫你们,不料被地藤给绊住了。”宝儿的话让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桃花已经说出了这辈子再也不能说出的话,若是在场还有别人听了去,她不如直接投河了事。
宝儿看到他们的神情,伸着手要禄德抱,禄德哎了一声将她举了起来抱在怀里,宝儿齐视着他们,“大哥是要送桃花姐回去么,也对,天这么黑了,桃花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对,你大哥是要送我回去呢,刚才恰好遇到了。”桃花赶紧接上了宝儿的话,也不顾这话漏洞有多少,送人会送到这么隐僻的小河边么。
“那天这么黑了,大哥还不快点!”宝儿催促着发愣的禄德,三个人一前一后往桃花所在的村子走去,一路上偶尔宝儿说两句,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回着,宝儿看的分明也不戳破,女子重名声,即使她一个孩子,也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
到了桃花家的村口,禄德抱着宝儿看着桃花往自己家走去,直到消失在了那院子口才转身往墨家村的方向走去。
宝儿身子一颠一颠地在禄德怀里,双手环在禄德的脖子上,小脸贴着他的脖子嗅着那夹杂着一股泥星子的味道,心里没由来的一股安定,她从没觉得这味道像今天这么好闻过,莫了还是有些担忧的抬起头:“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桃花姐。”
禄德低头看着她睁大眼睛不放心的望着自己,这丫头果然精怪,明明都看到了,还要装作不知道,微微叹了口气,禄德望着前方的路轻轻的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忽然不喜欢了?”
“为人子女,为人兄长的不能抛下自己的亲人,他们都自己的责任,她说要私奔,怎么能弃下自己爹娘不管,要知道她一旦不见,那二十两的聘礼足以折腾死他们一家子,我更不可能跟着她胡来,更何况她已经订了亲要嫁人,更不可以和我再有任何的瓜葛。”
宝儿听着他沉稳的说着,身子往他怀里缩了几分,禄德以为她冷,抱的更紧了,这就是大哥的认命,认命地在爹娘死了之后要照顾四个小的,认命的不能上学,娶亲遥遥无期,但是宝儿却听不出他一丝的不满,一丝的苦,仿佛这一切都是应当都是自然。
这才是十五岁的担当就让宝儿感觉到了父辈的温暖和安全感,宝儿忽然抬起头捧住禄德的脸,就着月光仔细端详了番禄德的脸,偏黑的皮肤五官生的十分的立体,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憨厚和清明,宝儿恍然大悟,这是农家妹子心中的完美汉子啊!
“大哥,我现在发现,你长的帅呆了!”宝儿说着往禄德的脸上猛亲了一口。
“‘帅呆了’是什么东西?”
“帅呆了就是长的好俊俏,姑娘见了都要脸红的。”
“还有这种说法?
”
“那是,我从济林哥给的书上看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