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邵氏兄弟为情所困大打出手!” “兄弟阋墙,邵氏继承权花落谁家?” …… 网络上广布着一个比一个劲爆的新闻标题,不同的字号,不同的说辞,但都在叙述着同一个事实:邵氏兄弟在为邵氏继承权纷争不休的时刻,又因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邵氏早年靠黑道发家,势力遍布东南亚,后来靠房地产跟娱乐业洗钱,经过几代人,已经完全洗白,如今在H市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可以说,但凡邵氏有什么风吹草动,对H市的经济都会带来举足轻重的影响,说邵氏是H经济的风向标丝毫也不为过。 邵氏兄弟,自然是指邵玉成的儿子,邵君泽和邵益阳兄弟俩,而让邵氏兄弟大打出手的始作俑者萧暮,邵益阳的学妹,此时此刻已经蹲在学校宿舍的地上画了半个小时的圈圈。她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仍旧显出姣好轮廓。 萧暮的室友兼好友甘甜买完晚饭回来,看着仍然蹲在地上画圈圈的萧暮,带着几分敬意地咆哮道:“不做死就不会死不是,像你这样的人,真是该被拉出去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渡过天劫啊!” 萧暮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抚胸口哀嚎:“是的,是的!我现在内心的煎熬如同晴天霹雳经久不绝,就跟渡仙劫一样。我已经打算把我玛丽苏女主角的经历捐给天雷教做教材,言传身教,让读者们一步一天雷,而我,已经做好了随时拉出去被读者唾沫的洪流淹死的准备!” 甘甜对萧暮的觉悟表示很是欣赏,连连点头:“孺子可教!” 萧暮继续画圈圈。甘甜忍不住,又问:“说真的,你不用去看看他们么?” 萧暮当然知道甘甜说的“他们”指的是邵君泽跟邵益阳,她立刻捂脸,从手指缝里面望甘甜,发出生理痛一般的惨叫:“看了又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打起来!要真是像那些报道写的那样,我是该站在谁那一边……啊?” 甘甜咆哮:“我去!作为一个女主角你真是太有觉悟太有潜质了!你丫怎么不跟简非一样混娱乐圈啊,不然今年金乌鸦奖非你莫属啊!” 萧暮终于演不下去,垂下尾巴:“喂,别幸灾乐祸了,快帮我想点办法。” “帮你个毛线!你知道你破坏了多少少女的心吗,我们想要看到的官方的CP是兄友弟攻啊,在这样一个腐向设定里面你难道不该是炮灰女主角吗!” “喂你够了喂……再说下去我真的会因为无地自容切腹自尽的!” “去吧!带着我们的怨恨跟这个世界的恶意去吧……” 萧暮对自己有这样的腐女朋友的人生绝望了:“敢不敢有人性一点……?” “吃饭吧先!”甘甜端出帮萧暮带的那份饭,正打算走过去递给萧暮,宿舍门被敲得震天响。萧暮正要接过甘甜手上的饭,甘甜却一转身把碗搁在了桌子上,让萧暮扑了个空,只听甘甜那上了就是分贝的嗓音分外爽朗:“来者是何方妖孽!” 就听门外一个男声清朗而略显焦急地问:“萧暮在吗?” “是邵益阳!”萧暮惊跳而起,就往卫生间里冲,却被甘甜一把抓住:“你要做什么?别想不开往坑里跳,厕所会堵的!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么,认了吧,反正你生下来也没打算活着回去……” 萧暮没打算与甘甜多费口舌,从甘甜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角:“不,其实我不在这里,不要喊我!” 甘甜没再拉萧暮,她大步上前去开门把邵益阳引进来。对上邵益阳询问的眼神,甘甜颇有领导人风范地,指指洗手间的方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去门口堵堵吧,五楼呢,萧暮她再有能耐,总不能从洗手间窗子翻出去。” 邵益阳点头,穿过宿舍间的狭道,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萧暮,我们出去谈谈。” 萧暮眶地一声开了门,周身散发着怨念的黑雾,一见邵益阳就立即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师兄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对你们没有非分之想,求你不要痴缠把我卷入你们豪门恩怨虐恋情深啊,我可以给你画一年的建筑图纸啊!” 邵益阳眼神从萧暮身上飘忽而过,幽幽叹了口气:“非分之想,真的,可以有。” 萧暮一脸英勇就义的悲愤:“这个,真没有!” 邵益阳扶起萧暮,捧着她的脸说道:“听好了萧暮,根本没人责备你,你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是我开始表现得太含糊暧昧,才让你没有安全感。好在现在说也不晚,的确如媒体报道的那样,因为你我跟我哥哥打了一架,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邵益阳,喜欢你。不过情况也没有那么夸张,兄弟之间哪有不打架的,你就老实告诉我,我跟我哥,你到底喜欢谁?” 萧暮脸颊感觉到邵益阳手掌的温度,只觉得渐渐烧得发烫,她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地说道:“不不不,其实你想多了,我喜欢的人是木村拓哉……” 邵益阳对萧暮这种的态度有些恼火,却仍旧好脾气地追问:“你这样逃避问题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也有好感,至少不讨厌我,不如给我个机会试试?” 被他这样温婉专注的目光看着,有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在萧暮胸腔里奔涌,她只觉得一股热流往上涌到眼睛里,让她不敢眨眼,生怕眼皮张合的间隙就会有眼泪掉下来:“真的很抱歉,让你跟你哥之间发生了这样的矛盾……之前也许是我太大意,没有把事情说明白才让你们两人产生了误会。跟你一起做项目让我很开心,学到了很多,很感谢你给我的很多帮助,但……你也知道,我跟简非刚分手不久,我并没想过这么快开始经营另一段感情,我对你,真的只是师妹对师兄的感激之情。至于我跟你哥哥之间……完全就他喵的是误会一场!” 邵益阳锲而不舍:“萧暮,我是认真的,我心里的位置会一直为你空着,只要你愿意。”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惹着了萧暮,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然跳起来吼:“你觉得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我还能在你们兄弟之间选择吗?别说我对你们没那心思,我就是喜欢你们谁,我也一个都不会选,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正文 01耍流|氓的开始 酒店外车水马龙,酒店里的大半车位都被各路豪车占领,剩下不少媒体的车只好从门口排到街道上,给门外道路的拥堵添砖加瓦。 邵君泽一身笔挺的手工西装,衣冠楚楚站在酒店主厅门口,红毯的入口,精妙的剪裁衬出他颀长的身形。与邵君泽并肩而立的是他的未婚妻宋媛,她一身白色礼裙,挽着邵君泽的手臂,一边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迎接着宾客与摄像机的镜头。 如此声势浩大,惊动全城,自然是邵君泽跟宋媛的订婚宴。 邵氏是老家族了,早年混迹黑道,后来转来内地靠地产起家,早已洗白,如今产业遍布多个行业,黑白两道都不得不给几分面子;宋家虽是近十几年崛起的新贵,却也稳坐个别行业的龙头。这两家在本市金融界里可谓举足轻重,故此,这场带有颇浓联姻意味的订婚,汇聚了本市金融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个相貌与邵君泽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绕过人群弯到邵君泽面前来,拍了拍邵君泽的肩膀,道了一声恭喜了,正是邵君泽的弟弟邵益阳。邵君泽朝他点了点头,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耐着性子配合着宋媛。 宾客如约而至,酒店里座无虚席,邵君泽见状,与宋媛打过招呼,去休息室点了一根烟:邵家家大业大,宋媛美艳动人,外人看来男财女貌、喜结连理,无有不好。也许他这样的出身跟婚姻,是许多人艳羡不来的,然而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邵君泽跟宋媛从初见至今,见面约会的次数双手数得出来。宋媛在圈子里玩及极开,有不少风流韵事;邵君泽偏偏又是个工作狂,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除了非去不可的应酬,很少掺和她们圈子里的事儿。好在两人都是明白人,早就约法三章,这场婚姻不过是形式上的婚姻,就算婚后彼此也互不干涉。 宾客满堂,巨幕上滚动着两人婚纱照跟视频,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在场诸人艳羡有之、嫉妒有之,更多的是借着观礼来混人脉谈生意的人。 那边邵老爷子邵玉成派人催了两次,邵君泽站起身整了整领结,深吸了一口气。人这一辈子,也就几个十年的事,跟谁过不是过呢?其实早就想得明白通透,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是觉得不尽如人意。不过罢了,与宋家联姻,他便是邵氏的功臣,日后想要掌权邵氏,做出这点牺牲,倒也无关痛痒。 邵君泽顺着台阶站款款走上台,他形单影只,每一步却都那么优雅雍容,汇聚了全场的目光,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他,回过头来冲着宋媛嘴角上扬,算是完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那神色矜持贵气,只是缺了点暖度。宋媛与他目光对视,露出谅解的表情。 邵玉成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松了一口气。 邵君泽去牵宋媛的手,站在台上清了清嗓子,朝台下诸位鞠躬表示感谢,随后视线淡淡从邵老爷子身上飘过。他朗声道:“今天是我邵君泽跟宋媛订婚的日子,感谢大家亲临,给我们送来祝福。我跟宋媛一路走到今天…………” 背后巨幕上播放着两人两人的照片,恩爱和谐。台上灯光映照在邵君泽无瑕的侧脸上,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凌厉而完美的侧脸。 本就是一早准备好的致辞,邵君泽神闲气定地照本宣科,忽然间,宾客席上一阵哗然。 邵君泽不解地抬头扫视了一下全场,只是一个淡淡的目光,一时之间全场仿佛被他的气场镇住,竟然安静了片刻,才重又开始三两声交头接耳,他细看去,才发现还有人对着台上指指点点。 邵君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侧眼朝宋媛看去,只见她一脸不安,他才又将视线往上移了移——巨幕上滚动的照片跟视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掉了,满屏幕是宋媛与另一个男人亲密的照片,拥抱、接吻,甚至还有更惹火的动作。 气氛一时有点僵,宋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媒体的记者们终究唯恐天下不乱,看见此等景象,自然对着巨幕一阵狂拍,满屋子闪光灯的光芒刺痛人眼,简直像是星球大战的弹幕。 邵君泽皱眉:酒店工作人员的工作轻易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一定是有什么人做了手脚。邵君泽却也并不慌乱,只倾身过去搂住身侧宋媛的腰,亲昵地在她耳侧蹭了蹭:“亲爱的,虽然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恶作剧,这PS技术真的不怎么样。不过别说这些只是PS出来的一些照片,就是你真的跟这人交往过,我也不会介意的,谁还没点前尘旧梦呢,只要此时此刻跟以后的日子,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借着邵君泽圆场的缓冲,宋媛勉强地笑了笑,她也是伶俐的人,笑过之后就着邵君泽的弯臂往里靠,回了一个吻面礼:“得你如此,我此生何求?” 这一对良人在台上腻歪闪瞎群众狗眼的程度比起刚才的星战弹幕过犹不及。 坐席上的邵益阳松一口气,随即扶额:老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情万种了? 邵益阳一口气来不及完全沉下去,又提了起来,却是身侧邵老爷子发了火。 邵君泽什么人,从来喜怒不显于色,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跟宋媛如此腻歪亲近,必然有猫腻,满座宾客不过是给足他们面子才恍然大悟般粉饰太平。然而邵老爷子何等眼力?他本着明知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没什么意思,却不肯放弃的意思端坐在原地配合儿子的表演,谁知宋家的父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排除千难万险道歉,连邵益阳拼命对他们打眼色也顾不上,只对邵老爷子说自己没有管教好女儿给邵家添堵云云。 所谓的,不怕神一样的情敌,就怕猪一样的亲家。邵君泽跟宋媛在台上拼了老命演戏,骤然看见这场景,双双对视,露出此生唯一一个默契眼神——知道大势已去,反而松了一口气,自觉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邵老爷子甩下宋家父母,走上台,站在邵君泽之前站立的位置:“让诸位见笑了,原来宋家小姐心有所属,这场订婚就此取消。” 宋媛垂头不语,看似有些丧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竟然侧过脸,望着邵君泽笑了起来,低声道:“还是要……谢谢你。” 邵君泽此时心里轻松起来,极为绅士地点了点头:“不客气,你回去会不会被令尊令堂责备?” 宋媛机巧地炸了眨眼:“没事啦,顶多被骂两句,让他们解解气呗,反正我都是被他们骂大的。” 宾客们谁都知道看热闹一时爽,真要惹得邵老爷子不高兴得罪了邵家,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在场中对此缄默不言,纷纷识趣地退了出去。然而对台下早就躁动不安的各路记者来说,这么猛的八卦料,若不是有保安挡着,只怕他们早就一拥而上,把邵君泽团团围住了。 邵君泽好整以暇地抄手看着忙碌中的记者们:“让他们拍去吧,看明天谁敢报道。” 邵益阳:“啧啧啧,防记者之口……哥你真是越来越霸气侧漏!” 邵君泽拉住宋媛:“不想被围住为难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宋媛吐了吐舌头,露出战友间的同情:“一会儿你怎么跟邵老爷子交代,他看起来很生气哎!” 邵君泽拍了拍邵益阳的肩膀:“益阳,去帮探探老头子的口风?” 邵益阳一脸认命,却还是答应着离开了:“就知道我是挡刀的命。” 邵君泽跟宋媛一边等保安清场一边闲聊,邵君泽甚至还不忘记拨出去几个电话交代公司事宜,宋媛对他这份淡定从容佩服得五体投地。 邵君泽离开之前去了一趟洗手间,听见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他生怕自己走错了,出门看了一眼洗手间外面的男性标识,才复又走进去。 声音是从隔间里面传来的,只听一人抱怨:“清场的保安真烦,幸好他们不够专业,没人调查照片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样,我这一手是不是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敢不敢给我点32个赞?”这人声音清丽动人,虽然被刻意压低了,邵君泽靠得近,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另一个人接话道:“萧暮好样的!” 萧暮的又道:“虽然我们不得已只得在洗手间藏一会儿……既来之则安之,我先把硬盘冲进洗手间毁尸灭迹吧。” 邵君泽听了,许是心头大石已去,冰冷的脸上多了一丝忍笑的表情,在洗手间咳嗽了一声。 “不好,有人!” “不是吧……他要是把我们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我们是不是要连他也一起冲下去啊!” 只听萧暮惊呼了一声,紧接着,邵君泽就见两个姑娘手拉手从男洗手间的隔间里冲出来。 两人避无可避,与抱臂站在那里的邵君泽擦肩而过,其中一人连忙按了按帽檐,试图盖住脸,然而毕竟迟了。只是匆匆一个擦肩,邵君泽也没阻拦,只在心里断定这人便是萧暮,当真人如其声音,清秀可爱,他心里感慨一声,那一双透着古灵精怪的眼睛可真是漂亮。 正文 02建筑系一霸 夕阳斜进窗框,在理工大图书馆的红漆木桌上映出一层金辉,萧暮趴在桌上整理下周要用的建筑图纸。 纸上光线蓦然暗去一角,萧暮皱了一下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她建筑系同门的师兄邵益阳背窗而立,档去了她面前的大半光线。光线侧在他脸上,描绘出清俊而立体的轮廓。邵益阳把手里的图纸递给萧暮,眯起眼笑问:“这是我已经统计好的数据,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萧暮,你晚上是想跟我一起去吃饭呢,还是想帮我把这个图画完?” 萧暮低下头去,一手按着尺,一手握着笔,把刚才画到一半的线拉完。视线下垂的时候睫毛拉出浓密的暗影,萧暮头也不抬:“废话,有饭不吃我在这儿画图?” 萧暮并没看到邵益阳眼里闪过的一抹狡黠,只忽而停下了笔,心理浮现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等等,该不是谢老板请吃饭吧?那我可不去做高瓦数电灯泡,没准谢老板公报私仇期末论文卡我。” 邵益阳拍了拍萧暮的肩膀:“咱老谢好歹是全国建筑行业数一数二的设计师,被你这么一形容,好像他多心机多市侩似的!” “算了吧,谢老板嫁女心切,谁敢破坏他女儿的幸福他都恨不得十大酷刑伺候,这种神雷,我还是绕着点吧!” 萧暮跟邵益阳两人在建筑系都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两个彪悍的人在认识之前就相互欣赏。邵益阳研究生的前两年跟着导师不停做大项目,全院里没有不知道他的,而萧暮以本系第一名的成绩入校,第一年就拿了国家奖学金。萧暮大二的时候邵益阳研二,他帮自家导师代过萧暮她们班几次专业课,后来萧暮又跟着邵益阳他们一起做项目,两人熟络起来的经历用萧暮的话说,就是自己被师兄当成师弟使唤。 他们说的谢老板谢季常正是邵君泽的导师。谢季常的女儿谢颖倾慕邵益阳已久,连带着谢季常看邵益阳越看越喜欢,经常张罗邵益阳跟女儿一起吃饭联络感情,给两人添了不少机会。谢教授想招邵益阳做女婿之心,几乎是全院公开的秘密。只可惜邵益阳虽心知肚明,却屡屡装蒜。这回到了萧暮面前,却不装了:“唉,你怎么忍心看着师兄我往火坑里跳啊?” 萧暮表示十分鄙视:“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晚上跟简非约好了的呢。” 邵益阳一副既然我不幸那么全人类都要陪着我不幸的态度:“不许去!” “为什么?” “这周的图按时完成不了我们组的项目进度就会拖后,拖后的话你师兄我这,你师兄我没办法按时完成任务就会被老板批斗,被老板批斗我就会不开心,不开心我就没办法帮你看期末的论文。” 萧暮咬牙切齿看着他,难为他这师兄长了一张温文尔雅、有谦谦君子风度好皮相,偏偏到了自己面前就一秒变鬼畜,完全没法讨价还价。 说话间,萧暮手机震动起来,她顺手接过:“喂?我正在图书馆画图……还不是一直等你电话么……又要补拍啊?那好吧,我自己去吃饭好了。晚上……应该接着画图吧,刚才师兄又给我一堆图纸。”说到这里萧暮扫了一眼邵益阳,后者好整以暇地盯着萧暮打电话,眼里隐约有几分幸灾乐祸。 等萧暮终于挂了电话,邵益阳挑了挑眼角:“简非?”萧暮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简非是萧暮的男朋友,相传帅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跟萧暮高中时代就开始背着父母避开老师偷偷摸摸地恋爱,高考完后,萧暮进了全国数一数二的理工大,简非却因为文化分数太低只能刷脸进了戏剧学院,倒是能经常接些小广告或者在电视剧里跑跑龙套。 “他今晚有事?” “是啊。”萧暮趴在桌子上,嘟着嘴回答邵益阳。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萧暮双手握拳搁在脸侧努力卖萌:“哪里不可爱?” 邵益阳被她的动作逗得笑了起来:“他在忙你就不会撒个娇让他抽空陪你啊?” “可是他不是在忙正事嘛,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无理取闹啊。毕竟我画图的时候,要是有人烦我,我会暴走成哥斯拉的……” 邵益阳摇了摇头,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接着又松了口气般的笑了笑,捏了捏萧暮的脸颊:“那正好,你可以集中精力把图搞完了,我呢,就赴鸿门宴去了……” 邵益阳走到门口,萧暮终于想起了什么,猛地喊住他“等等!我为什么要在跟你吃饭跟帮你画图里选择一个啊!” 邵益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乖,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下次给你带好吃的。大概晚上八点半给我来个电话啊!我可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好吧!”萧暮无奈,继续画图,一边小声嘀咕,“还以为建筑系师兄喜欢压榨人只是古老的传言……” 虽然嘴上抱怨着邵益阳,萧暮倒也没真觉得对他有什么不满,毕竟萧暮好歹也算是一方学霸,建筑系狂人,手下战败学渣无数,干起活来废寝忘食,画图测算对她来说跟打游戏一样是消遣。况且自打她进了项目组,大小事儿邵益阳都替她兜着,萧暮倒还是挺乐意能给他帮些忙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外灯光代替了夕阳,萧暮手机振动了一次又一次。萧暮以为是简非,满心期待地拿起来,结果好几条短信进来,姓名显示都是邵益阳,内容只有感叹号。 萧暮忍不住看着屏幕笑了起来:谢季常如果不是德高望重、让人高山仰止的全国知名教授,还要靠为人师表来混迹知识分子圈子、供养老婆孩子,只怕恨不得把邵益阳灌醉扒光了丢到自家宝贝女儿的床上让生米煮成熟饭。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识分子坏起来,可比没文化的人坏多了! 萧暮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到八点半,连忙给邵益阳拨了个电话,话语里带着笑:“着什么急啊?” “喂啊,你那边怎么了?哦!什么?……我马上过去!” 邵益阳装腔作势的自说自话,萧暮早已见怪不怪,她从容地将手机拿得距离耳朵远了些。从电话里隐约传来的声音,萧暮判断邵益阳一定又谎称朋友有急事要去救场,想要借此遁逃,谢教授热心快肠地追问什么事要不带上女儿过去帮忙,邵益阳舌绽莲花终于推三阻四地给推掉了。 正文 03深藏功与名 饶是邵益阳长袖善舞,仍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从包厢里逃出生天,跟萧暮恢复了正常通话。他发挥师兄本能,也不管萧暮看不看得到,笑容可掬地问:“图画完了吗?” 电波那边传来萧暮轻快地回应:“画完啦!” 她回答得如此爽朗,导致一丝愧疚悄悄爬上邵益阳心头:“这么快?” “那是,我好歹也是本院一霸,区区图纸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邵益阳问道:“你吃饭了吗?” 萧暮原本没想起来这回事儿,被邵益阳这么一问,肠胃条件反射般地蠕动了一下,发出抗议的声响。萧暮摸着肚皮:“呃……好像还真……忘了。等等,我还要再重新核对一遍。” “你还在图书馆?等着我回去接你。”邵益阳也不等那边回应,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邵益阳没走几步,瞅着走廊转角一个身着香槟色礼裙的熟悉身影,那人身材高挑,眉宇间有种勾魂摄魄的美艳,此时正挽着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跟邵益阳打招呼:“这不是益阳么?” 邵益阳朝她笑:“宋媛?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吃饭咯。” 邵益阳朝着他们出来的包厢看了一眼,大约是盘丝洞里妖孽成群,乌烟瘴气满人间的架势,忍不住调侃道:“够热闹的呀,你这是要争分夺秒、抓紧婚期前的一切时间吃喝玩乐么?”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来,认识一下,我男朋友,简非,我家影视公司新投资的片儿,打算让他演男主角,怎么样,帅不帅?” 邵益阳听到简非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萧暮那个戏剧学院的男朋友叫简非,他是听说很久了,只是从没见过,只怕是这位没差了。然而邵益阳此时不明状况,也不好直接戳破,他上下打量了简非一圈,果然生得细眉薄唇,眼中如有潋滟水光,正是现在小女生喜欢的那一款。邵益阳目光定定看了简非几秒,才收回了目光,想起宋媛跟自己哥哥邵君泽的订婚似乎刚黄掉没几天,然而他们俩人订婚无非是因为生意往来的商业联姻,没半点感情可言,因此邵益阳也半开玩笑地笑着问宋媛:“哎呀你这么快就另寻新欢了让我哥哥情何以堪啊?” 宋媛满不在乎:“得了吧,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别说订婚黄了,就算没黄你哥也懒得管我!” 邵益阳没再多耽搁,挥别宋媛和简非,买了宵夜匆匆开车回了学校,萧暮竟然真的在图书馆等他,也不知道是该说她乖呢还是傻。见邵益阳给买了吃的,萧暮毫不客气地接过,到自习室外间的咖啡馆坐下:“哇好棒!师兄好上等!” 邵益阳挑眉:“我还怕你不吃呢!” “为什么?” “你们女孩子不都把减肥当口号喊,这么晚还有人吃东西么?” “开玩笑,我萧暮这样的天姿国色昳丽无双还需要减肥么?需要么需要么需要么!” 邵益阳如果口中有水,一定会喷萧暮一脸,然而此时,他只好强忍着笑:“是,不需要。” 嘴里的食物也没占住萧暮的嘴,她囫囵着继续辩驳:“再说了,吃甜食能活跃大脑,今天画了大半天图,损耗脑细胞无数,我不补回来怎么行!说起减肥……简非居然还没回我消息,我的图就交给你了,我明天去探班,明天……如果不是天塌地陷,不用喊我哦。” 邵益阳笑笑,替萧暮将垂在落在闹侧的头发捋到她耳后,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的侧脸:“辛苦了啊。以你家的状况,你将来也不用愁找工作,这么拼干什么?” “也没有很拼,只是喜欢就做了啊,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当初上建筑系,可是跟我爸爸妈妈斗争了好久才都斗争来的,他们当初希望我学金融嘛。” “也是,建筑这个行业实在是吃力不讨好。有时候上工地风里来雨里去,又苦又累,一般女孩子都吃不了这苦。” “可是我就觉得很有意思啊。” 邵益阳想对萧暮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问她跟简非进展是否顺利。 “师兄为什么这样问……你以前从来不八卦的呀?” 邵益阳自顾摇了摇头:“没什么啊,关心下师妹的感情生活,有什么问题吗?” 邵益阳倒是见惯了宋媛纵横情场,她身边从来不乏男朋友,却从没听说她愿意跟谁天长地久。然而简非对她是什么心思,邵益阳不太愿意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终究也还是没对萧暮多说什么,只是在送她回去的路上,脑海里却不时闪简非跟宋媛在一起的场景,莫名其妙地有些替萧暮生气。 邵氏与坐落在本市的理工大颇有渊源,早些年在理工大成立了邵氏奖学金,不仅奖励金额大,获得者更是能获得进入邵氏企业实习的机会,学生们将能获得邵氏奖学金视为大学最大成就之一,竞争者有如过江之鲫。 一年一度的奖学金颁发前,已经确定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甘甜在宿舍里手舞足蹈,脑补如何让颁发者印象深刻:诸如提着内衣去求签名,诸如现场扑倒强吻,最狠的是一杯热水泼小腹,还能附加擦洗功能……宿舍其余三人纷纷扶额,这真的是发布奖学金不是联谊会场吗? 甘甜毫不嫌弃室友们的无知:“你们不懂啦,我的内部渠道告诉我,这次邵氏的奖学金是邵君泽来颁发,邵君泽你们就是没看过财经杂志总该在娱乐新闻上看过他嘛。前两年拿着Ph.D回国,现在任邵氏的执行总裁,帅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啊!” 只有萧暮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游戏界面,双手犹在操控键盘,从副本中回头神来:“你这什么破形容!再说了,当年邓文迪勾引默多克也没你这么丧心病狂,咱有点人性,改泼凉水行吗?” 发奖学金这天,萧暮等人占据了前排的座位,就等着看甘甜要怎么借题发挥。 萧暮本来坐在席位上玩ipad的小游戏,就被全场一阵忽然起来的尖叫惊了一下,萧暮抬眼看去,那边正是邵君泽进场。萧暮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要不要这么夸张,扭头就看见邵君泽跟校领导握了握手走了出来。 主席台上,邵君泽昂首挺胸地站在众人之中,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族式的优雅。邵君泽居高临下,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坐席,视线不经意间与萧暮对视了一秒,萧暮只觉得这一秒有十万伏特的电压穿身而过:无法用单纯的帅或者好看来形容这样一个人,他的优雅中永远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生俱来的气场将他和芸芸众生区分开来,不沾染世俗的纤尘。萧暮尚且感叹了一下造物之奇,甘甜则更夸张,她在台上近距离见到邵君泽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呈痴汉状,一开口舌头打结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离开的时候好像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先抬哪条腿。 散场的时候,嘉宾早已离席,甘甜嚷嚷着要请室友吃饭庆功,萧暮等人自然却之不恭。好巧不巧,萧暮瞅见邵君泽独自从会场外走过,她心里一急,伸出一脚,绊了他一下。邵君泽步速快,一个没留神被绊住,踉跄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散落下来。甘甜一把扶住了邵君泽,又弯下腰去帮他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等甘甜直起身把东西交还给邵君泽的时候,邵君泽却是淡淡扫了一眼萧暮,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友善地朝甘甜笑了笑,道了一句谢谢。 邵君泽已经走出三米远,甘甜才惊叫起来:“哇,我刚才摸到了我的男神!” 萧暮表面淡定内心汹涌地自我表功:“是我绊了他一脚。” 甘甜忙不迭地点头:“萧暮你真是我的小天使我的女神我的太阳……!” 萧暮有点脱力:“你这个痴汉,大恩不言谢啦!不过我怎么觉得他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电视上吧?” “哈哈,有可能……”萧暮挠了挠头,也没细想,想起背包还落在研究室,跟室友打了个招呼又折返回去找取。 正文 04我……赔你个……肾? 邵氏与坐落在本市的理工大颇有渊源,早些年在理工大成立了邵氏奖学金,不仅奖励金额大,获得者更是能获得进入邵氏企业实习的机会,学生们将能获得邵氏奖学金视为大学最大成就之一,竞争者有如过江之鲫。 一年一度的奖学金颁发前,已经确定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甘甜在宿舍里手舞足蹈,脑补如何让颁发者印象深刻:诸如提着内衣去求签名,诸如现场扑倒强吻,最狠的是一杯热水泼小腹,还能附加擦洗功能……宿舍其余三人纷纷扶额,这真的是发布奖学金不是联谊会场吗? 甘甜毫不嫌弃室友们的无知:“你们不懂啦,我的内部渠道告诉我,这次邵氏的奖学金是邵君泽来颁发,邵君泽你们就是没看过财经杂志总该在娱乐新闻上看过他嘛。前两年拿着Ph.D回国,现在任邵氏的执行总裁,帅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啊!” 只有萧暮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游戏界面,双手犹在操控键盘,从副本中回头神来:“你这什么破形容!再说了,当年邓文迪勾引默多克也没你这么丧心病狂,咱有点人性,改泼凉水行吗?” 发奖学金这天,萧暮等人占据了前排的座位,就等着看甘甜要怎么借题发挥。 萧暮本来坐在席位上玩ipad的小游戏,就被全场一阵忽然起来的尖叫惊了一下,萧暮抬眼看去,那边正是邵君泽进场。萧暮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要不要这么夸张,扭头就看见邵君泽跟校领导握了握手走了出来。 主席台上,邵君泽昂首挺胸地站在众人之中,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族式的优雅。邵君泽居高临下,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坐席,视线不经意间与萧暮对视了一秒,萧暮只觉得这一秒有十万伏特的电压穿身而过:无法用单纯的帅或者好看来形容这样一个人,他的优雅中永远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生俱来的气场将他和芸芸众生区分开来,不沾染世俗的纤尘。萧暮尚且感叹了一下造物之奇,甘甜则更夸张,她在台上近距离见到邵君泽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呈痴汉状,一开口舌头打结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离开的时候好像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先抬哪条腿。 散场的时候,嘉宾早已离席,甘甜嚷嚷着要请室友吃饭庆功,萧暮等人自然却之不恭。好巧不巧,萧暮瞅见邵君泽独自从会场外走过,她心里一急,伸出一脚,绊了他一下。邵君泽步速快,一个没留神被绊住,踉跄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散落下来。甘甜一把扶住了邵君泽,又弯下腰去帮他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等甘甜直起身把东西交还给邵君泽的时候,邵君泽却是淡淡扫了一眼萧暮,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友善地朝甘甜笑了笑,道了一句谢谢。 邵君泽已经走出三米远,甘甜才惊叫起来:“哇,我刚才摸到了我的男神!” 萧暮表面淡定内心汹涌地自我表功:“是我绊了他一脚。” 甘甜忙不迭地点头:“萧暮你真是我的小天使我的女神我的太阳……!” 萧暮有点脱力:“你这个痴汉,大恩不言谢啦!不过我怎么觉得他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电视上吧?” “哈哈,有可能……”萧暮挠了挠头,也没细想,想起背包还落在研究室,跟室友打了个招呼又折返回去找取。 萧暮这一回去不打紧,没想到竟然又碰上了邵君泽。他站在研究室外的走道上跟人说话,声音里似乎带了火气,声线却仍然华丽动人:“颜秘书,以后这种不能给企业带来效益的场合不用安排在我的行程里了。” 被称作颜秘书的人态度恭敬,朝他点头:“是。可是……虽然这样的活动不能给公司带来直接的经济效益,但有利于扩大公司影响,宣传我们的企业文化,也是日后为公司囊括人才的一个途径。” 邵君泽冷笑了一声:“颜秘书,看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说不做,只是这样的小事安排公关部的人来做即可,何须劳动我亲自来?你说对不对?” 萧暮从邵君泽身后绕过,没想到邵君泽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萧暮视线与邵君泽在半空相逢,她出于礼貌朝他笑了笑:“那什么,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你们请接着吵……” 颜秘书被萧暮这句话逗得想笑却只好强忍,忍得面部肌肉几乎要抽搐。邵君泽此时仍板着脸,气氛却不如先前那么重的火药味,萧暮也没再看他们,迈开步子往前走。 “这位同学,你等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邵君泽在她身后说道。 萧暮回过头来,脑门上浮现出一串问号。邵君泽嘱咐颜秘书先行离开,直视萧暮:“你就是今天在会场拌我一脚的那个同学吧?” 邵君泽没有记住扶他的那只手,却记住了绊他的那条腿。萧暮遥遥望着颜秘书离开的背影,再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心说这人好歹也是知名人士了,怎么这么斤斤计较?萧暮硬着头皮道:“呃……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邵君泽却似乎并听见她说的话,反而侧了侧脑袋,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认真端详着萧暮的脸陷入了沉思。 任谁被邵君泽这样的视线看着都会觉得受宠若惊,只可惜萧暮现在只觉得自己像在锅里的鱼,腹背受着煎熬。萧暮瘪瘪嘴:“喂,我都道过歉了啊,要不然我让你绊一下,我们扯平?” 邵君泽终于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前段时间毁了我的订婚宴的那个人。” “哎哎你说我绊你我认了,可逆别把屎盆子乱扣啊!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啊!” 邵君泽往前走了两步,步步逼近萧暮:“你不承认?” 萧暮往后退了退,后背已经抵上了墙壁,退无可退:“我没做过,承认什么承认!” 邵君泽不以为然,两手越过萧暮肩头撑在墙上,正好把萧暮困在墙壁与他手臂之间,萧暮仰脸,额头差点撞上邵君泽的下巴。只听邵君泽说道:“酒店里都装有摄像头,你们什么时候偷换的带子……可是都已经被拍下来了。” 邵君泽的唇几乎就要贴到萧暮耳廓上,她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她平日虽也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跟陌生异性以这样的方式亲密接触还是头一遭,说不害怕、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大势已去,萧暮索性豁出去了:“就算是我干的……你想怎么样?” 邵君泽毫不讶异:“我问你,在这之前,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暮咬着嘴唇:“我不能告诉你。” 她不肯说,邵君泽也不追问,眼中反而露出些微欣赏的神色:“那好,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就算问出你原因也没用,我们只论结果。你毁了我的婚约,你打算怎么赔?” 也许是距离邵君泽太近,萧暮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邵君泽什么也不缺,萧暮自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足够赔的分量的东西,她一开口就差点把舌头都咬到:“我……赔你个……肾?” 邵君泽似乎心情很好,将萧暮的神色尽收眼底,转而建议道:“你觉得,你陪我一场婚礼,如何?” “邵先生,你一定是在说笑吧?!” 邵君泽顶着那张英俊的扑克脸,不动声色反问:“你觉得我像是随便说笑的人?” 这下子萧暮彻底觉得天旋地转了。 若是其他人,也许萧暮早就使出浑身解数大打出手打得对方掉门牙了,可是对方是邵君泽——那个传闻里想对他投怀送抱都要排队等号的邵君泽!这就算是发生在言情剧里,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吧!萧暮磕磕巴巴地说道:“邵先生别拿我开这样的玩笑好吗……我们彼此一点也不了解啊!再说我也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真难为我这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你竟让还想得起来你有男朋友。说我不了解你么?我知道你叫萧暮,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六六?理工大建筑系大三……其他资料我会让我的秘书给我调查清楚的,你想知道我的什么资料,你可以先问一下百度……” 萧暮:“……” “你怎么在这里?”萧暮顺着声源看过去,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脸感激地看过去,来的是邵益阳。邵益阳看了一眼两人的姿势,略微吃惊:“萧暮?你们……在做什么?” 邵君泽慢条斯理地把手收回来:“哦……我顺路来看看你上学的环境。刚才这位同学的头发不小心挂到了我的胸针,我刚取下来了。” 对这样面不改色的撒谎,萧暮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邵君泽的唇飞快地在萧暮耳侧擦过:“我的确是在说笑……”他转而正了正西装领口,朝邵益阳说道:“你学妹,很有意思。”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邵益阳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一手搂住邵君泽,一手搂过萧暮的肩膀,“我就说啊,萧暮你不如跟着谢老板读硕读博以后留校好了,你这样天然呆,师兄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出了校门被满社会的流氓践踏啊。” 苍天在上,我面前现在就有一个金光闪闪的流氓你看不见么!然而萧暮此时只能哑巴吃黄连:“你你你……你们认识?” 邵益阳眨了眨演:“哦,邵君泽,我哥。” 萧暮差点蹦了起来:“你你你……那你不就是邵氏的……二少?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反正家里企业的事都是我哥在管,用不着我操心,也没什么好说的。” 邵君泽在一旁淡笑:“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他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说?” 被邵君泽这么冷不防地一问,邵益阳嚷嚷起来:“哥你今天怎么忽然八卦起来?” 萧暮义正言辞地强调:“我们是纯洁的师兄妹关系!” 正文 05冤家路窄 这天邵益阳难得地没有做甩手掌柜,把项目跟进事项跟萧暮核对完,一挑眉,建议道,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都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今天师兄带你去放松一下。 萧暮看了看外面万家灯火,波光汇聚成川流沿着道路的脉络将这座城市融入融融夜色之中,形成一片流光的霞蔚。她一脸饱受图的地狱洗礼之后的云淡风轻:“都这个点儿了师兄你别带我去那些流氓齐聚的场所,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邵益阳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载他穿过平坦大道,又别有用心地将早就准备好的礼服让她换上,最终携了手并着肩拾级走近金碧辉煌的大厅。 不成想邵益阳这个美其名曰的“散心”的活动,一散散到了邵氏的年度酒会。萧暮只觉得这样透亮的玻璃幕墙迎合璀璨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 酒会上,邵君泽见邵益阳身侧站着萧暮略有些吃惊,却朝她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揶揄邵益阳道:“真稀奇,你今年可算舍得出席酒会。” 邵氏的酒会一般都是总裁亲自出席主持,近几年老爷子放权,生意上的事儿大多交给邵君泽,酒会当然也交由邵君泽主持。邵益阳乐得看长兄挑大梁,自己则专注自己的爱好,任凭父亲恨铁不成钢,他风雨不动地对生意采取了一贯的推脱态度,往年年会连面都懒得露。此时邵益阳听了邵君泽的揶揄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我这不是给哥哥你捧场来的吗!” 满屋子都是本市权贵,萧暮心说让我一个工科宅来看一帮不认识的人还不如给我一个平板让我玩一会儿游戏。萧暮百无聊懒左顾右盼,不经意瞥见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那人一袭拽地礼裙,发髻高挽,满身珠光宝气,行至场中,俘获众多目光。 萧暮脑海灵光一现,拿胳膊肘撞了撞身侧的邵益阳:“那个人,不是你哥哥之前的未婚妻吗,怎么她也来了?” 邵益阳点点头:“买卖不成仁义在啊,虽说订婚砸了,但是说不上以后还会有生意上的往来,自然不可能一棍子打死。”他打算拉着萧暮去打招呼,萧暮却立于原地寸步不动,一脸被雷得外焦里嫩的表情。邵益阳循着萧暮的目光看过去,宋媛正跟一个年轻的男人挽手而后相吻,姿势坦荡大方。邵益阳细看过去,那个男人可不就是上回宋媛所说的男朋友简非? 邵益阳当即心知肚明,摸了摸鼻尖,却一时想不出破解当前困局的办法。适逢邵益阳家老爷子邵玉成亲自过来,被老头子抓走临时离场的邵益阳被逼无奈,走前依依不舍叮嘱萧暮我马上回来就一个广告的功夫,有什么事情千万别冲动。 邵益阳跟着邵玉成跟公司高层一一见面打过招呼。正值邵玉成隐退之机,邵益阳甫一露面,立刻引起高层警觉,偏偏邵老爷子还郑重其事地向大家说打算让邵益阳来公司历练的话,不得不让人联想起邵君泽那个黄掉了的联姻,只怕邵老爷子已早已于心中定下了下一任接班人。邵益阳停在耳朵里,觉得不高兴,可他毕竟是邵家长大的孩子,长袖善舞,涵养甚好,他跟在父亲后面,跟高层人士把酒言欢周旋其间,半点也不抢兄长的风头,把所有的奉承跟功劳都往邵君泽身上推。 那边萧暮骤然见到简非跟宋媛的亲昵举动,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就炸开了,只觉得浑身热血都朝上涌,情绪激动难以自抑,她拔腿就打算冲上前去。 邵君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拽住了萧慕的胳膊,将她稳稳拉在原地:“挽着我。” 萧暮骤然经变哪里有心思理会他,手一甩,低吼了一声放手。邵君泽握住她的手纹丝不动,只朝她又走近了一步,几乎贴到她的耳朵,提醒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跟宋媛有什么样的过节,但觉得我可以给你一个刺激他们的机会。” 若在平时,萧暮或许会条分缕析邵君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然而此时她只觉得堂堂邵氏的大公子能有什么有求于己,况且事情不可能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她索性挽了邵君泽的手,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汹涌的情绪不那么外现。 邵君泽果然十分配合,揽过萧暮的腰走过去打招呼:“宋媛,几天不见,你真是越发精神漂亮了。” 高跟鞋跟小礼裙把萧暮的气场提高了八度,精致的妆容显得气质不凡,身边又搭配了邵君泽这样的男性,看起来倒像是刚恋爱时候的幸福模样。因此简非惊讶地瞪大眼看了一眼萧暮。萧暮一抬眼,便与简非的视线在半空相逢,两人脸上露出不约而同的尴尬神色,萧暮自觉不自觉与邵均泽拉开了点距离,然而邵均泽却将她挽得更紧。 简非张了张口终于欲言又止,宋媛犹坦然自若地扶着简非的肩膀,话却是对邵君泽说的:“想着上次还没谢过你,你又日理万机,只好趁此机会拖上男朋友来多谢你成全了。介绍一下,简非,你身边这位是……?” 邵君泽自然知道宋媛所指的是解除婚约的事,虽说是令邵氏颇折面子的事情,他倒有几分欣赏宋媛这样的坦荡无欺,扬唇一笑:“你倒也别谢我,不过是互相成全而已。这位是萧暮,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人生前二十多年一直在为学业和事业奋斗,直到遇到萧暮,才觉得除了这些应该有些别的东西。” 萧暮本是静观其变,又或许心里还存了那么一点希望,只盼自己对宋、简二人不过误会一场。然而宋媛话语既出,简非又并不否认,萧暮觉得愤怒过后无比疲惫。 此时若要当场翻脸、破口大骂,未免徒增笑柄,以萧暮的聪明才智,一听邵君泽开始瞎侃就知道他是在演哪一出,虽然不明白邵君泽为什么这么做,但他那么卖力演,萧暮怎么好意思不配合?于是萧暮前胸刻意往邵益阳身侧贴了贴,声音放软一些柔一些:“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这恩爱秀得这么早,不怕死得快。” 邵君泽捏了捏萧暮的下巴朝她笑得满脸宠溺:“你又欢胡说八道,像我们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有什么能拆开?” 宋媛、简非听邵君泽和萧暮二人的说话越听越觉得真假难辨,宋媛是本来就不知其中盘根错节,简非心知肚明却无法言说,偏偏邵君泽跟萧暮还演得越发带劲儿,让宋媛跟简非觉得快被这两人的恩爱闪瞎了眼,只得装模作样地推说还有事绕道走。 确定那两人走远,萧暮像是卸下了面具一般,刚才的气势跌了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放开邵君泽的手臂,神色有几分失落:“邵先生,其实你不必这么帮我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邵君泽怔了怔,随即又勾起唇角:“真要谢我?” 面对邵君泽这种狡黠腹黑的笑容,萧暮只觉得像是生吞了一口甘蔗,吞吞不下去吐吐不出来,噎得灵魂45度角俯视自己,瞬间意识到所谓无商不奸,邵君泽这样的笑容背后必然暗藏玄机。然而既然话都开了口,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当然是真的。” 邵君泽将萧暮的表情尽收眼底,一本正经的懊恼神色竟有些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无伤大雅地欺负一下,于是挑着唇角斜睨着人,直到看的人发毛、吊足了人胃口,才从容不迫地要求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宋媛这么有敌意吧?” 萧暮一颗心从高空吧嗒落到地上,气得吹胡子瞪眼,怒视他:“你就想问这个?” 邵君泽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你以为呢?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有而我没有的吗?” 萧暮嘟了嘟嘴,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窝投下暗影,眸光清冽沉静:“我并不是对宋媛有敌意,我是对简非……他是我男朋友,现任,进行时,还没有分手的,男朋友。” 这回轮到邵君泽愕然:“就那个小白脸,还脚踏两条船?” 萧暮:“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跟宋媛还有这么一回事。如果不是当面撞破,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信。我跟简非认识五年,暧昧了三年,剩下的时间都在交往,叫我怎么相信他忽然就劈了腿,甚至不知会我一声,甚至……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在你的订婚仪式上放那些照片吗?我是为了简非。” 邵君泽忽然陷入了深思: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淌了一趟浑水,如果他早知道萧暮不是针对宋媛而只是因为那是她的男朋友,他或许会理直气壮地抡起胳膊揍人一顿,绝不该像刚才那样跟萧暮唱双簧引起误会,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升级。可事已至此,邵君泽只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萧暮想了想,也许现在自己的确需要一个倾诉对象,况且邵君泽也算是当事人之一。 正文 06赌上邵君泽的人品 天下狗血大一同,无非逃不出负心薄幸的诅咒。 萧暮跟简非相识多年,两人拖拖拉拉进了大学确定了恋爱关系,那过程虽然说不上轰轰烈烈、千回百转,但时长日久,两人也都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那时光天真无邪又温柔无匹。 后来萧暮在理工大成了名符其实的学霸,整日在教研室与图书馆苦其心志;简非入了戏剧学院,并为成名而四处奔波,谁也说不上这种感情是温水煮蛙还是细水长流。萧暮偶尔一次探班便撞见过宋媛,那时候宋媛对简非颐指气使,而简非对她百依百顺,萧暮在一旁观望,觉得自己反而是碍眼的那个,便与简非闹了脾气离开。她离开的途中出现一个小插曲,一个架子上的道具掉下来,简非不顾自身安危替萧暮挡了下来,借着受伤之机给萧慕再三解释,宋媛只是一个投资商的女儿,许诺给简非一个偶像剧男主的角色,宋媛喜欢隔三差五来剧组晃悠,想跟她套近乎的人不在少数,而简非只是其中最不怀居心的一个。 简非言之凿凿,看似情真意切,配上那一张清俊动人的脸,萧暮信了七分。他掐准时机告诉萧暮宋媛有婚约的事情,又得寸进尺地拿出放有自己跟宋媛亲密照片的U盘,美其名曰逢场作戏,就当是拍广告照,并请萧暮去宋媛订婚仪式上放。萧暮思虑再三,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 萧暮后来细想这事儿,自我厌弃说我是一个大傻×,我知道他是一个演员,我只是没想到,他把我们的感情当做闹剧来演得风生水起,还我当成了观众。 === 宾客纷纷离席,热闹过后,夜深风凉。 邵君泽发挥工作狂的本质回办公室继续处理了一些事情,出门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多,才觉得后脑阵阵钝痛。他一向坚挺有如诺基亚,身强体健耐打磨,只当是近几天疲劳过度,晃了晃脑袋就往外走。 白炽灯光通明照亮前路,廊间却寂静无声,好像全世界都下了雪,直到有什么声音传来打碎了这种宁静。 邵均泽寻思着公司还有如他一般敬业的员工,该去看看是什么人。他循着声源走了过去。电梯的口上有一个人抱膝而坐,长发披散下遮住了大半张脸,骤然一看倒像是从惊悚片里走出来的。邵君泽挑了挑眉,走近一看,那一身礼裙跟细高跟,可不是萧暮? 邵君泽走近萧暮身边,侧耳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极低极细,好像是在哭,却又像是费尽心机要把呼吸憋进嗓子里。邵君泽本不是好事的人,可是深更半夜又余下他两人独处,他若是不闻不问,倒显得太过高冷无情。他于是委下身拍了拍萧暮的胳膊:“萧暮?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 萧暮好半天才从自己的弯臂里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她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眼圈边缘也因为花了妆而晕染成了些微墨色,却并无损她姣好的容颜,反而更显妩媚。她自己尚无知无觉地慢吞吞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邵君泽瞅了她一眼,其时电梯门正好打开,邵君泽也不多说,拽住萧暮的胳膊就往电梯里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萧暮颇为随方就圆地任由他拽了,她此时沉浸在失恋的情绪里,像是一只丢了魂的木偶,对外界的感知全然麻木,随波逐流地就跟邵君泽进了电梯里。 邵君泽淡漠中掩不住担忧地看了萧暮一眼:“你还好吧?” 萧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正她点头的这个刹那间,电梯间的灯猛然灭掉,狭窄的空间整个陷入黑暗,电梯直坠,萧暮被惊得花容失色面目狰狞,无意识间死死拽住邵君泽胳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萧暮整个人摔在邵君泽身上,谁也顾不上撞击带来的痛感和此时的失礼,邵君泽接住了萧暮,在慌乱之中凭着直觉把电梯每一个楼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 像所有惊心动魄的瞬间一样,回忆过去不过几个眨眼的片段,描述起来不过寥寥数语,只有身处其间的两人才能体会这一刻有如一生般长久。电梯晃了几晃,终于停下的时候萧暮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因失恋而郁卒困顿的情绪尽皆淹没在黑暗当中。 寂寂黑暗之中,萧暮只感觉到自己跌进了一个怀抱之中,那种撞击虽然带来了十足的疼痛,却也给她送去了温暖而坚实的后盾。她在黑暗中与邵君泽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彼此看不见对方,但却因为黑暗而似乎能看见人的眸光,即使这般肌肤贴近得能感知到对方的体温,却也不生半点暧昧,萧暮脑子里顿时就冒出了曾经课本上的一句诗句: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邵君泽朝黑暗的虚空里仰望了一下,确定电梯不再下坠了,才似乎带着点自嘲又有点好笑地问萧暮:“不哭了吧?” 萧暮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缩在这个人的怀里,尴尬地支起身:“你笑什么……失恋了都不让人哭一下,还有人性吗?” “都已经失恋了,还要大半夜这么折腾自己,不是更不明智么?再说了,你看刚刚那一会儿你还体会不到么,除生死,无大事。” 萧暮红着眼狠狠瞪了邵君泽,也不管他在黑暗中是否能顺利接收到这个频率,或许心里有些苟同,却并不接受邵君泽这种居高临下的指点:“说起来容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跟我一样?”邵君泽有些好笑地反问,“我怎样?” “像你这种想必从来没失恋过,自然也不会懂得珍惜别人的感情。” “所有未修成正果的爱情,都是上天让你遇上对的人的试炼。”邵君泽只觉得脑后钝疼越来越明显,像是有根筋突突地跳,他捂着后脑勺,十分明智地闭了嘴,岔开话题,“比起这种问题,我觉得我们更该讨论一下怎么出去。” 萧暮干脆利落地回应:“打电话喊人来救我们?” 邵君泽靠着墙壁坐下来,强打精神跟萧暮说话:“我应该按过紧急呼叫的按钮,但看起来那个也没什么用。我的手机丢在办公室,看你这一身,应该也没有带手机吧?” 一想到这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萧暮就焦虑起来:“那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吧,幸好电梯不是封闭空间。”邵君泽后背靠上电梯后壁,“早上六点公司就会有人来,那时候就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应该只剩下两个多小时了。” 见邵君泽席地而坐,萧暮也选了电梯的另外一边与邵君泽相对而坐,在黑暗中脱下了高跟鞋将自己的脚解放出来,夜里空气寒凉,激得她抱臂抖了一抖。萧暮心里忐忑地想,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只好拿邵君泽的人品赌一把了。万幸迄今为止,他还都是正人君子。 萧暮这么想着的时候,只听见对方轰地一声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地的。萧暮静等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问:“邵先生……你怎么了?” 夜里惊得能听见人的鼻息,萧暮试探性地往前凑了凑,摸上邵君泽的肩膀使出半身力气摇晃他:“邵先生?” “我没事,我觉得有点累,眯一会儿。”邵均泽呼出的气息正好喷在萧暮的脖颈上。 萧暮没料到邵君泽倒得这么忽然,起初只当是邵君泽在骗她,此时近在咫尺,能感觉得到他体温热得异常。萧暮伸手探了探邵君泽的额头:“邵先生,你发烧了!” 邵君泽下意识就拂开萧暮的手:“没什么事,你安静一会儿不要吵。” 萧暮倒是不理会他:“这里面这么冷,你要是睡着了会加重的。” 她自顾说着,邵君泽倒是从容且迷糊地想要睡过去:“那我坚持……不睡,你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萧暮想了想,他们俩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寻常人审美不同都不相为谋,况且他们三观都不在一个平行线,哪里有什么共同语言。萧暮想了又想,堂堂邵氏在H市建筑行业堪称龙头,邵君泽自己虽然是金融出身,但也许对这些也是半个行家,只好建议道,“那我给你讲讲我的专业课?” 萧暮讲起建筑理论跟案例倒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陶然忘机,却不料对高烧中的某人正是绝好的催眠范本。 不一会儿萧暮就听到了邵君泽轻微的酣声,萧暮十分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邵君泽身上。她的衣服本就不大,尚且罩不住邵均泽半身,过了小半会儿,萧暮自己也觉得又冷又困,此时邵君泽自己尚且倒地不起,萧暮于是顾不得那许多,往自己的外套下面钻,正在高热中的邵君泽体温高乎寻常,萧暮在半睡半醒间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蹭,形成了一个在邵君泽身上以衣为被的趴睡姿势。 竟然就这样浅眠到天光乍破。 正文 07灰姑娘的帆布鞋 邵君泽在一片喧哗声中醒了过来,尚在高烧中的他仍有些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后背被硬地嗝得发疼,而前胸被重物压迫得胸闷气短。 电梯不知停在了哪一层,赶来维修的几名员工一看见电梯里是邵君泽跟一个姑娘当场就愣住了,心想撞破了这种八卦只怕得罪这位少爷,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句邵总,邵君泽浑浑噩噩地冲他点了点头,极为不适地拍了拍枕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又挪动了下早已麻木的腿。 萧暮刚睁眼看清眼前的人,立即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尖叫声,震得近在咫尺的邵君泽觉得自己的耳膜岌岌可危,勉强平复下去的头疼又因着这一声尖叫而被勾起。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叫个什么……要叫也该是我叫吧?” “当然是我!这种事情明显是我比较吃亏吧!”萧暮这时也注意到外面有人,手忙脚乱地想要从邵君泽身上爬起来。因为数小时保持同样的姿势,萧暮手脚一时没了知觉,才爬起来又重重跌了下去,这爬起来的过程尤其艰难,邵君泽简直被她这一下撞得内出血。 邵君泽疼得哼了两声,他此时自己尚且浑身乏力,自然伸不出手去扶她,却忍不住觉得好笑:“你在上面压了我一晚上,压得我现在腰都不好了,你说是谁比较吃亏?” 萧暮听出他话里歧义,顿时脸红到耳朵根:“你胡说什么呢!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看你发烧才……”萧暮想起前夜自己见邵君泽发烧才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盖住,没想到他不仅不感激,还反过来将自己嘲讽一通,顿时就有些气急败坏,火气蹭从丹田直冲肺腑,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外跑。 “哎姑娘!”修电梯的员工在萧暮身后喊,可谁也没动身去拦她。 因为颜秘书出现在电梯口。颜秘书十来分钟前到的公司,听闻邵君泽被困在电梯里,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此时衣冠楚楚,只发丝因为赶路而慌乱:“怎么出了这种故障!邵总,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邵君泽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其他原因,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淡然:“电梯这事情跟后勤的负责人好好谈谈,务必保证绝无下次。扶我一下,在电梯里窝了半宿身子都僵硬了。” 颜秘书从善如流地把他扶起来,他谨慎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总是机械般精密严谨的少东家,他此时神色疲倦不服往日严肃刻板,脸颊带着不正常病态,于是关切道:“邵总你不舒服了?” “有点发烧,送我回去休息一下。”邵君泽脚步虚浮,就这颜秘书的手把半身力道加在他身上,两人并肩走过电梯,邵均泽不经意瞥见地上一角,莫名地笑了起来。 颜秘书跟着看过去,那角落里遗落了一双香槟色的高跟鞋,于是满心好奇却又不好挑明了问。邵君泽说道:“颜秘书,麻烦帮我把这双鞋留下来。”言罢他又自顾嘀咕了一句“到了点儿就连鞋也不穿就跑了,还真是灰姑娘啊。” 这一句嘀咕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生生勾起了颜秘书的满腔八卦魂:“那邵总,您刚才干什么把这姑娘气走了还不去追?” 邵君泽:“不是故意的,气走她是因为我有起床气,不去追是因为现在没力气。” == 邵君泽虽是小病,却惊动了一大家子人,医生看过让他服药后卧床休息,他倒也遵医嘱精心修养。 卧室门被轻叩了两下,接着就听见门把手被转动的声响,面容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弟弟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哥,好些了么?” 邵君泽见人不经同意就推门便知道是邵益阳,懒洋洋地窝在被子里:“好些了。” 说话间,邵益阳已经走到了邵君泽跟前:“哥哥你也真是,工作是做不完的,何必这么严于律己,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邵君泽淡淡瞥了邵益阳一眼。长兄与幼弟总有些不同的,父亲好像对他总是特别严苛,而对益阳格外纵容。邵君泽十六岁只身去异国打拼,六年后修完商科课程回国,开始跟着父亲开始经手邵氏事务。他素来对自己苛求得近乎变态,从不允许自己轻易犯错,长此以往,老觉得时间不够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着自己。纵然如此,他谈成的大宗生意,却也从未得到父亲的奖励,但凡有失败却少不了受到责任。邵君泽却没办法把这些对邵益阳说。他想了想,推说道:“我只是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邵益阳一面同情邵君泽一面为自己庆幸,望着邵君泽笑了起来:“幸好公司的事情有哥哥你担着,我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邵君泽看着邵益阳的笑容,有种莫可名状的感触。时至今日,自己在邵氏任劳任怨,父亲却从没表现出要将邵氏让自己接手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弟弟是真傻呢还是假聪明,他之所以能活得如此随心所欲,不过是因为自己将邵氏的担子一力担了下来,可邵氏如此大的家业,他难道真的半分也不为所动? 望着邵益阳,邵君泽反而有几分羡慕起来。 注意到邵君泽在看自己,邵益阳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邵君泽摇了摇头,问出来的却是:“昨天你带过来的那个女孩子,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学妹啊,上次你不是见到过么?” “只是学妹?” “只是学妹。” “不太像你的风格啊,如果喜欢人家,干嘛不追到手?” “谁说我喜欢她了?!只是因为她这样的学霸用起来顺手而已!” 邵君泽眯起了眼:“真的不喜欢?真不喜欢你干嘛这么帮着她?别告诉我是师兄罩着师妹啊?” 邵益阳被邵君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哥哥你……只是萧暮有男朋友,我下不去那个手。” 邵君泽对弟弟的态度有些不不以为然:“只是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了,你们只是认识时间早晚的问题,谁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 “那也得人家喜欢我不是?不然一厢情愿撞南墙,自己摔了个狗啃泥不说还给别人添堵,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邵君泽便不再说什么,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邵益阳说道:“哥,爸爸昨天跟我了好久,要我去公司上班,熟悉公司的管理。” 邵君泽嗯了一声,他早就料想父亲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接管公司,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邵益阳见邵君泽不动声色,推了推邵君泽的肩膀:“哥你别光嗯啊,你去替我跟老爷子说说放我一马呗,反正公司有你照应已经足够,干嘛让我去掺和?” “老爷子一向溺爱你,现在正是公司用人之时,你既然是我邵家的儿子,自然就要担起一份责任,别再任性惹老爷子不快了。”邵君泽说完也觉得自己尤其地口是心非,只在心底自嘲式地笑了笑,不欲多言,便卷着被子翻过去身去背对着邵益阳,“我有些困了,回头再跟你谈谈。” 正文 08渣男再见 白天小组项目讨论,邵益阳跟萧暮之前就沟通过这次讨论的内容:邵益阳负责掌控全场,萧暮则见缝插针补充。然而这天萧暮一直神游天外,时不时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状态十分反常,于是一场双簧变成了邵益阳的独角戏。邵益阳虽然发挥得淋漓尽致,却也觉得少了些乐趣。讨论结束后,邵益阳凑到萧暮身边,伸指在萧暮跟前晃,问:“你今天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萧暮只觉得邵益阳的手指晃得人心烦,一掌拂开:“没什么,我有些事情先走了。” “有什么急事吗,我送你?”邵益阳想了一会儿,猛然想起前两天带萧暮去公司酒会正好碰上的宋媛跟简非。他早该料到萧暮当时一定会觉得不舒服,可是当时他被父亲喊去跟公司高层接触,自己尚且应接不暇,终于应付结束了回来也没找到萧暮,只以为她早早回了家。邵益阳后来又跟父亲就公司事务长谈,得知一些碎三关的陈年旧事,暂时也就将萧暮的事儿搁置脑后,此时回想起来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庆幸。 萧暮干脆利落地回了他一句不必,收拾完东西就拎起包离开了会场。 邵益阳听萧暮语气,觉得果然跟平时不太一样,不大放心地悄悄跟了上去。 暮色降临,邵益阳跟着萧暮去了坐落在城中湖边上的一家咖啡馆,他与萧暮保持了几米的距离,就见萧暮拨通电话说了几句,然后就见简非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两人在靠水的坐席上相对而坐。 尽管心里出离愤怒,萧暮还是在等服务生上咖啡的时间里尽量平复心情:“你说你有话要跟我说,那说吧。” 简非盯着萧暮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舔了舔唇瓣,才一咬牙说道:“我们分手吧。” 萧暮是抱着质问的决心来的。她以为在电梯下坠的那一瞬间已经顿悟:她先前目睹简非的爬墙又想明白了简非对自己的利用,心里始终有一股憋屈与郁闷不曾发泄,可回想起来她对简非的感情虽说不上抵死缠绵、难舍难分,这些年的真心相处却是不掺任何水份,简非说出分手二字,倒的确是令她始料不及。 一瞬间萧暮只觉得心脏像被人扼住了一般,双手死死攥住杯子,热咖啡的温度隔着杯子传递到掌心,烫得掌心发红她也仿佛不自知,沉默良久,才故作无所谓:“既然你想分,那分呗。” 听她这么说,简非似乎也有些意外,惊讶地望了望她,才收回了目光直直盯着桌面。 萧暮看着简非那张自己依然最爱的脸,眼圈有些发红:“但我想知道理由。” 简非:“我,喜欢上别人了。” “是我上次遇见的那个人?”萧暮追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别人的,怎么一点迹象都没有?” 简非点点头:“最近的事,你我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又不是朝夕相处,怎么会那么容易看出来。” “所以你就觉得,你们忽如其来的感情,胜过了我们这些年……”萧暮声音扬起来又低了下去,“倒也是,时间算得上什么呢?”有人相敬如宾数十年都抵不过一次精心策划的意外。 这些年萧暮在大学读建筑,成天穿梭在高楼与工地之前,时常埋身于图纸之中;而简非则一入戏圈深似海,看惯了各种规则,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下意识地要扩充人脉。简非一介穷学生,在圈子里无依无靠,在这时遇到了宋媛,她是大投资商的女儿,一句话足顶万金,又毫不掩饰地对他投怀送抱,如此示好之下,一来二去简非也就春心萌动。然而此间细节简非自然不便与萧暮细说,只轻描淡写带过:“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些年,我们之间越来越生疏。” “所以你就利用我,拆散宋媛跟邵君泽”,萧暮何等聪明,将前后事情想得通透,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挖出来的,脸上却浮泛着苍凉而自嘲的笑意,“你喜欢上别人无可厚非,你想跟我分手大可以直接提出来,可你为什么要利用我拆散别人的婚姻,要这样侮辱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简非被萧暮这反应给吓着了,坐在她对面,神色慌乱:“萧暮,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你扪心自问,你对我难道不是一样?” 萧暮不解:“我扪心自问什么?” “我们上回相见的时候,你挽着的那个人是邵氏的大少邵君泽吧?” 萧暮上回的确是挽着邵君泽与他见面,然而那也不过是邵君泽提议之下两人逞一时之勇。简非这一句话使得萧暮像是被点燃的煤气罐,蹭地一下就爆了,她起身对着简非坐的凳子就是一脚,把简非连人带凳子直直揣进人工湖里去。 水花四溅,萧暮意犹未尽地叉腰站在岸边咆哮:“你这个渣男……果然人如牛粪看别人就像牛粪,别用你那翔一样的眼光来看我!我跟邵君泽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哗啦的水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萧暮在岸边咆哮,简非已经被她踹进了水里。很快有人三三两两地围拢过来,将萧暮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萧暮气未撒完,丝毫不觉得害怕,恶狠狠地对周围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情侣分手啊?” 湖水中简非犹自挣扎着扑腾出一泡泡的浪花,人群里七嘴八舌就有人嚷嚷要下去救人,七嘴八舌地吵得萧暮心烦意乱:“救什么人!这水不足腰眼高!” 萧暮这么说的时候,简非从湖里站了起来,水深果然刚刚齐腰。简非在水里艰难且狼狈地跋涉,萧暮则被人围困得水泄不通。 一个人影拨开人群,一把拉住了萧暮的手腕,将她往外面带。萧暮慌乱之间就要甩开人的手,那人手腕力道却大得惊人,似是打定了注意不放,萧暮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是邵益阳,惊讶之余却安下心来:“师兄,你怎么来了?” 邵益阳十分头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再说。” 邵益阳拖着萧暮一路跑进车里,关好门窗驶离萧暮的作案现场:“今天先送你回家吧?” 萧暮:“不……我现在不能回去,万一被爸爸妈妈看到不太好。随便去哪里转转兜兜风吧。” 邵益阳皱着眉头想萧暮刚才咆哮而出的话,正思忖她跟邵君泽怎么扯上关系了,然而萧暮刚才已经那么明确且愤怒地否认了,自己再问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话到嘴边便变成了:“萧暮,对不起,我早就看到过宋媛跟简非在一起,如果早点告诉你,或许情况就会不一样。” 萧暮惊讶只在一瞬间:“跟你有什么关系?只怪我自己后知后觉。” 邵益阳带着萧暮穿越市区,中途放下车窗,夜里习习凉风自耳侧呼啸而过,萦绕心头的那团火气渐渐消散开来下去。 邵益阳一车直接把萧暮拖去了游乐场。萧暮见眼前熙攘人群犹自嘀咕着“哪有心情玩”,邵益阳却不由分说拉起了她的手大部朝着大型的器械走去。 他牵得太自然,连萧暮都全然没察觉哪里不对,被他拉着一个个项目次第玩遍,近处喧闹的人群,远处渺远的星光,霓虹和乐曲交相辉映,宛如梦的尽头响起交响乐,一路走马观花,虽不说玩得尽兴,至少眼忙手乱没空闲去惦记烦心事,倒也算得乐不思归。 回去的路上,体力透支的萧暮跟邵益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就在车上睡着了。 整座城市的风景层峦叠嶂地扑面而来,近处是萧暮恬静的睡颜,邵益阳关了音乐、放缓了车速,仿佛能听见萧暮酣睡中的轻微鼻息,听得他仿佛一瞬回到了仲夏,高柳下乱蝉嘶叫,叫得人心里一刻也不得安宁。 好容易停到了自家别墅的院子里,邵益阳去替萧暮解开安全带,她的鼻息就在他的耳畔,那么好的夜色、这么近的距离,邵益阳只觉得再不做点什么简直良辰美景虚设。 于是,不假思索地倾身上前,低头拿唇瓣碰了碰萧暮的唇。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一个吻,只是比吻面礼更亲昵一点的触碰。邵益阳生怕浅一分而不尽兴,深一分却又会惊醒浅眠的人,于是蜻蜓点水一般,堪堪感受到了一下花瓣一样的柔软便一触即分。 只是心里的蝉声鸣得更沸反了。 唇分开而后,邵益阳像是被摄走了魂魄一般怔怔出神了片刻,盯着萧暮良久,才咬咬牙狠心将萧暮抱出来。 萧暮在他怀里醒了过来,不明状况地挣扎了一下,却因为悬空欲坠而惊吓得立刻停止了动作,为了安全着想:“师兄你……做什么?” 邵益阳故作从容:“没什么,你说不想回家,又在车上睡着了,已经这么晚了,我就只好把你带我家来了啊。别乱动,没想到你看起来单薄,抱起来还是有些分量。” 正文 09还有没有点内斗的觉悟了 邵益阳按照邵玉成的意思进了公司熟悉业务,他尚且觉得自己是迫不得已、皮里阳秋地应付着,更不会有什么争夺公司继承权的打算,却也足以令高层却纷纷警觉,邵君泽的那一票支持者更是如临大敌。 邵益阳到了公司没几天,整天缠着邵君泽,不是“哥,这个业务我不熟,你教教我”就是“吃饭时间到了,一起吃饭”。说也奇怪,邵君泽一向冷脸面瘫,见到邵益阳却会展露难得的笑脸与耐心,令见证这一幕的所有人大跌眼镜:这兄弟还有没有点争夺继承权的觉悟了,怎么好得跟一个妈生的似的?你们俩这么兄友弟恭,什么豪门恩怨、公司内斗还搞得起来吗?! 这天邵君泽召集一众下属开会,不乏有老臣旁敲侧击,意即邵老爷子让邵益阳来公司后的意味再明显不过,邵氏虽然现在凡事都是由邵君泽掌权,但以邵玉成私心……只怕邵氏毕竟是留给邵益阳的,提醒邵君泽早作防范。邵君泽当下口是心非地斥责了下属,一说毕竟他一介商业奇才,邵益阳纵然深得父亲喜爱,此前却从未接触过公司事务,想要在短时间内胜任要职几乎不可能。退一步说,纵使邵老爷子想把邵氏继承权留给邵益阳,公司也仍旧是邵氏的,大股东是谁倒也没多大区别,更不会有损在做各位股东的利益。 然而公司老臣黄海闻言拍着桌子站起来反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表示据他得到的消息,老爷子已经私下召集律师,打算自己让贤之后将手中股权转交给邵益阳。 黄海是邵氏功臣,在邵氏待的时间比邵君泽年纪都大,又是老成持重的人,他这样反驳邵君泽,足见忧虑。不仅在场高层纷纷附和,邵君泽亦愣了几秒,才只得开始安抚大家的情绪。 其时邵君泽的心情复杂而纠结,他先入为主地认定邵氏所能成事者非自己莫属,后来父亲又让邵益阳进公司,他虽则心有不满,却也并没有上升到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高度,只想着为时尚早,一切都还来得及争取。没想到高层各个比自己更如临大敌,一场沟通简直被弄成了备战,弄到最后他也身心俱疲。 =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碎其三观,上天或许在邵君泽的命途里设置了太多的风云际会,多年以后,邵君泽回想起令他决议夺取邵氏的契机,已经不想去追究是他人的别有用心还是简单的机缘巧合。 那天邵君泽独自开车去公墓,和风细雨间,他不打伞,一身笔挺西装任由雨打风吹,步履铿锵地往母亲墓前前行,发现墓前已有一束百合。 邵君泽行至墓前,半蹲放下一束白百合,才起身喊了一声未及走远的人:“舅舅”。 邵君泽的舅舅陈安良回过身来,上下打量着邵君泽。当年的小伙子现在已经风度翩翩、眉目落落分明:“君泽,你回国了?” 陈安良眉眼与邵君泽的母亲有几分相似,只是邵君泽的母亲生得灿若桃李,而陈安良眉眼清浅宜人,邵君泽每回看到舅舅便忍不住怀念故人:“是啊,好久不见了,好巧舅舅今天也来看母亲。” “看到你这么精神,你妈妈应该放心了。”陈安良朝邵君泽走近,“听说你回了邵氏……你能放下心中芥蒂回邵氏,倒也是好事一桩。” “芥蒂?”邵君泽不解,“什么芥蒂?” “当年你妈妈的事情……”陈安良望了一眼邵君泽,见对方仍是一脸茫然,显然是真的不知道,摇头喟叹一声,“也没什么,当舅舅没有说吧。” 陈安良言罢欲走,邵君泽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肘:“母亲的什么事?”邵君泽见舅舅有些犹豫,往前踏出一步坚持道,“如果是跟母亲有关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我想舅舅都不应该瞒着我。” 陈安良似乎有些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其实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过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这事说来话长,陈安良跟邵君泽就近寻了一处咖啡厅,将陈年旧事讲来。 那桩旧事有一个世人皆知的结局:邵玉成年轻时候也没少做荒唐事,与邵君泽的母亲余言却是指腹为婚,而余言在刚产下邵君泽后不久死于一次车祸。 然而裸露在世人眼中的故事却又有着不被人所知晓的脉络。当年起车祸与邵益阳的母亲薛馥其实脱离不了干系。邵玉成在结婚之后才遇到了薛馥,两人干柴烈火,很快在一起了,说白了,邵益阳的母亲当年就是小三。尽管薛馥从未要求过名分,邵玉成出轨的事情也还是没有瞒过余言,余言当即大发雷霆,差遣了不少人前仆后继地去寻薛馥的麻烦。薛馥也非省油的灯,两人明里暗里斗了起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余言料想当晚邵玉成会带着薛馥驾车出去,便在邵玉成车里做了手脚,没料到邵玉成开了另一辆车出去,而第二天余言自己急着出门,匆忙之下自己开着那辆车出去,果不其然发生了车祸。 古龙说,有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是喜剧是闹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悲剧。邵君泽没想到这样盘根错节的悲剧发生在自己母亲的身上,他听得瞠目结舌,已不知是惊是怒还是悲:“母亲她竟然……舅舅你说的这件事情,有证据吗?” 陈安良将邵君泽的惊怒尽收眼底:“舅舅还会骗你不成?” “不,我自然相信舅舅的话,只是担心其中有什么误会。”邵君泽的母亲去世得早,他对母亲的印象仅止于旧照片,他生命中母亲这个角色很大程度上是被邵益阳的母亲薛馥所取代的。邵君泽辩解道:“薛姨对我……虽说不上关怀备至,但至少不曾亏待。” “那你父亲呢?”陈安良一语中的,“或许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愧疚。你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曾收集过一些资料,可惜那对狗男女虽然可恨,却也没办法定罪,证据我自己保留了下来。改天拿给你,我想比起纠结于过去的事情,你的母亲更希望你能过得好。” 没几天,邵君泽就收到了陈安良寄来的文件。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尚且在襁褓中,对于过去的事情知之甚少,后来被所有人告知的版本皆是母亲意外身亡。而后父亲虽另结良缘,对自己苛求却也无可厚非。然而陈安良一席话有如醍醐灌顶,手中资料更是证实了当年的事情绝非意外,邵君泽将这些年来父亲对自己与对邵益阳的溺爱对比,越发肯定陈安良所言非虚。 然而硬算起来到还要感谢起来邵玉成的教导方式砥砺出邵君泽的一腔城府。邵君泽思虑周全、运筹帷幄,联络几名公司德高望重的亲信召开会议,表明心意说邵氏现在是邵玉成的,将来一定会是自己的,更是在场诸位的,此时正是他用人之时,请在场诸位务必祝他一臂之力。 在场元老早就恨铁不成钢,听闻此言纷纷欣慰不已,表示尽己所能支持邵君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