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文《村妞的八零年代》,大伙支持一下哟!
寒冬的空气里泛着浓雾,梆子打过五声响后,院子里渐渐有了响动,片刻后,只听“吱呀”一声响动,靠着外墙朝南角落里的一间房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身形消瘦,瞧着□□岁的光景,一身土黄色的衣衫衬着女童,更添几许木讷憨实。
沉香端着铜盆,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儿,一步步沉稳的走到院子里水井边儿上,将盆里用过的脏水倒在水井左边儿的一处淹池里,然后回到井边儿,掂起地上的木桶,探身丢入井中,撸起衣袖握着辘轳的手柄,一圈一圈的绕着,提上盛满水的木桶,将铜盆刷洗干净,又转身从屋内提了个木桶出来,倒了大半桶,这才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掂着铜盆,往屋里走去。
厨房里陈氏惦着长勺,搅着汤锅,抬眼看了眼拎着水桶的沉香,立时将手中物件儿搁下,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水桶抢过来,一边儿口中不住抱怨道:
“你这丫头,早跟你说过,提水拎柴的活计你别沾手,这不是你该干的。瞧瞧,好容易养出四两肉来,又让你做活做没了。以后记住了,咱家不用你干重活儿,有你哥哥呢!你只管绣个花儿什么的,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说着陈氏看着低着头的沉香,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手指重重抬起却又轻轻点在沉香的额头上,带着斥责的话语里满满都是疼惜,
“都说了不用起这么早的,也不用你干什么,你就好好养着,想玩什么跟你哥哥说,让他到外边儿给你买,想吃什么也跟他说,你只管歇着,记住了没有?”
沉香仰起脸看了眼面容白皙容貌透着一股子清秀的陈氏,愣愣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娘。”
说罢又立马垂下脑袋,闷不吭声的绕过陈氏,走到灶台边儿上,蹲下身子,顺手拿起一边儿堆得跟小山似的干柴,从灶火里丢了一根,然后认真的盯着火势,瞧着火候不对,就再丢进去一根。自个儿忙活的不亦乐乎,全然把陈氏刚才的嘱咐抛到脑后。
陈氏就那么转过身子来看着,瞧着越发木讷寡言的闺女,沉沉的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心里越发恼恨吓得她闺女大病了一场的李桂花。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往□□岁的小丫头被窝里丢蛇,这事儿干的——真是黑了心肝儿的毒妇。
怪道国公夫人看不上她,这样品行有亏的丫头可不就该把世子给带坏了。到底国公夫人眼明心亮、英明神武,点了她家的沉……嗯,该叫侍书了,点了她大闺女给世子爷做通房大丫头,这是她们家的福分。
这福分,可不就是天生的,李桂花她可没这样的福气——
想到这儿,陈氏咬着牙一脸恨恨,这选谁不选谁的,是国公夫人定下的,又不是她们家阻了她的富贵路。可这黑心肝儿的丫头,竟然因着嫉恨侍书得了差遣,又没胆子为难泼辣的侍书,竟捡了软柿子捏,抓了蛇悄悄丢到侍书她妹子的被窝里,可把小丫头吓破了胆,险些背过气去,差点儿命都没了。
最后,虽说沉香一条小命救了回来,可这孩子好似又傻了几分,干什么都愣愣的……可那害了人的罪魁祸首只降了等做了洒扫丫头,陈氏怜惜的看着后脑勺朝着她蹲在地上的沉香,心里头一股子郁气,心里头的不平憋的她都快要炸开了。
还不是仗着她老子娘是国公夫人身边儿得力的婆子,竟这般那她闺女的命不当回事儿,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口气迟早要提她闺女出个够。
恨恨的锤了捶胸口,陈氏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觉得不那么憋闷了,身形微动,打算上前拉起闺女,叫她歇着去,别再累坏了。
可刚走了两步,手臂被一阵大力拉扯,陈氏反应不及,已让人拉扯到了门外头。陈氏扭头瞪眼,看清抓着自己的人,面色一松,随即又狠狠瞪了一眼,使劲儿自个儿手臂扯回来,叉着腰,指着对面那人问道:
“你拉我干甚?不会好好说话?”
身形魁梧的汉子,搓着手陪着笑,声音压得低低的,“会,会,我就是想跟你说,闺女她要是想做点儿活,你就让她做吧!整日里闷在屋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说着,秦忠探着脑袋往屋里瞧了眼,只瞅见一对包头的小红绳压在黑鸦鸦的头发上,小小的脑袋晃来晃去的,看的壮硕结实的汉子心里头甜滋滋的,想起闺女日前受的罪,甜中便又泛起丝丝酸涩,口中不由得长“叹”一声。
陈氏冷“哼”了一声,抬手狠狠往秦忠腰上掐了一把,口中不依,道:
“现在知道心疼自己闺女了,先前你干嘛去了,沉香被李家那狠毒丫头吓的发了高热,烧了一天一夜,我吓的连眼都不敢眨,生怕有个闪失。幸好这丫头命大,熬了下来,可如今你瞧瞧,你瞧瞧……”
陈氏重重的点着屋里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还记得压低声音道:
“沉香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原先好歹还会笑闹几声,可如今,竟跟个木头娃娃一般,若是不问她,她能一整日闷着一句话都不说。她这般性子,咱们倒没什么,自己闺女养着就是,可,可她这样子,若是到了年岁,进到国公府内宅,定要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秦忠满脸的阴沉,思及李家诸人,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恨意,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怒意,
“你放心,我都记着呢,咱闺女受的罪,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且等着,早晚有一日,咱们为闺女报了这仇。”
李家蹦跶的欢,不就是仗着李家那婆娘在国公夫人眼前的脸面?可国公夫人一病五六年的身子……说句不敬的话,又能指靠多久?
再者,他是外院的大管事,直接听命于国公爷,李家再怎么蹦跶也不该在他秦忠家里装爷,这害女之仇,是结定了……
他只看着将来便是。
心中思绪飞转,说罢秦忠转头看着屋内长叹口气,再抬眼看着陈氏,斟酌着说道:
“李家的事儿暂且记上一笔,这个不急。倒是侍书的差事,我想着……还是推了的好。”
陈氏一听,顿时惊讶的张大嘴巴,眼睛一下子瞪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秦忠一抬手,止住陈氏的话,自顾自急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是好事儿,咱们家侍——沉水丫头将来富贵少不了。可是,这事儿,其实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也是常在内宅走动的人,见得也不少,这后院里有妻妾相合、一团和气的没头,你好好想想,去世子那儿,现下看着是挺好,可若是将来世子娶妻,到那时候,咱们沉水……还能落得好么?你仔细想想!”
陈氏皱起的眉头一挑一挑的,越是听着神色越是不好。脸上再无一丝先前的欢喜,
秦忠眼看陈氏这是听进去了,连忙加把火道:
“后院里这事儿,唉——到时候,姨娘什么的说的好听,实则不过还是个奴才,若是不得宠的,连个体面的下人都比不得。咱们沉水又是个爆竹似的性子,她是能受气的人么?咱家闺女虽比不上府里的姑娘,可好歹也是咱们夫妻捧在手心长大的不是,就算是到后院当差,凭着我和咱们大儿的面子,干的也是体面的活计儿,除了那几个不长眼的,也没谁敢故意寻刺儿的。唉……你说,咱们鲜花儿一般的闺女,我一想到日后闺女被上头的正妻磋磨,心里头就难受的紧。那,那是主子,闺女受了委屈,咱们也不敢、不能怎样的。你说,唉——一这得多心疼啊!”
秦忠一声接着一声的“唉”声叹气,只叹的陈氏眉头越蹙越紧,最后险些打了结,心里也拧成一团,难受的说不出 。
他们夫妻俩都不是舍了闺女博富贵的人,陈氏想的更是简单,只想着闺女日后有好日子,呼奴唤婢,主子一样的日子不就是顶顶好的日子么!可听男人这么一说,哎——可不就是,这当姨娘的,终归不是什么正道。她好好的闺女,若是日后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妇欺负,这可比挖了她的心肝儿还疼呢!
嗯!不成,绝对不成!她养大的闺女可不是给人糟践的。当姨娘——可不就是给人糟践的么?
这绝对不行!
陈氏死命的摇着脑袋,扯着秦忠的手臂,使劲儿摇晃,嘴里一个劲儿的道:
“不成,不成,咱们沉水不去当什么狗屁通房丫头了,不去了,不去了。谁爱去谁去,反正咱们沉水不能去,当家的,你赶紧想法子,推了这差事吧,啊——咱们不去争那份要命的富贵,回头咱给沉水挑个老实的,能好好过日子的,当人正妻总好过给人做小。哎——对了,咱大儿整日跟在国公爷身边儿,他肯定知道,那些个亲卫里头有哪个好的,咱们好好给沉水说门亲事,不去后院跟一群女人争,我可舍不得的。先前是我糊涂了,当家的,你可得赶紧想法子,不然咱们沉水一辈子就得毁了。”
正文 沉水姐姐
这就对了!秦忠心里头道了声好,他早在知道这消息时候,便叫人传话给大闺女,只让她借口家中定下亲事,推了那要命的差事。只是如今,这消息还未曾传出,他自来知晓自家婆娘,是以才拿话噎她一噎,如今心愿达成,秦忠面上不显,可话却一点儿不慢,
“你放心,放心,我你还不了解么!这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交给我就好,咱闺女不会去世子院子里的,你瞧着好了。”
见男人一脸自信,仿若胸有成竹,陈氏脸上疑惑渐渐褪去,重重的点了点头,面上渐渐露出笑意,对自己男人,她自是深信不疑。
这厢夫妻俩低声阵阵,屋里头正蹲在灶火旁的沉香,却是愣愣的看着撩起的火势,呆了好一会后,徒然伸出瘦小的手掌,往脚下的柴火上轻轻一掰,放在手心慢慢合上,五指微捻,然后再慢慢张开。
望着手心一团粉末,沉香眼睛瞪得险些突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怔了片刻,她忽的一动,急忙探出脑袋往窗户外头一瞧,见爹娘没往这边儿瞧,心底顿时一松,连忙把手心里东西往灶火里一扔,两手拍了拍,见没什么痕迹了,这才长长的呼了口气,面上又恢复呆滞的表情,一动不动。
沉香看着灶里一跳一跳的火苗,眼睛渐渐迷茫。
她是真的回来了,一身怪力也回来了。
现在,姐姐没嫁人,大哥也没死,她也没有被拐子拐走,而后冒险逃走,毁了容貌,被个老乞丐捡起,跟着他走遍大江南北,深山里头吃苦,却有家不能回。
想着,沉香忍不住摸了摸脸,触手光滑细嫩,跟被火灼烧过得凹凸不平的感觉完全不同,她不用担心爹娘不认她,也不用担心一身怪力被人叫怪物,沉香呆滞的脸上徒然露出一抹笑容,嘴角越咧越大,越咧越大,嘿嘿——真好,真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呢!
英国公府邸南侧,一条窄窄的通道,穿过角门,直直便通到家里奴仆居住的院落。沉香笑盈盈的递给守门婆子五文钱的荷包,得来婆子殷勤的开了门,
“侍书姑娘,您这是回家呢!哎呦,几日不见,姑娘越发水灵了,若是在外头瞧见,婆子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呢?”
院子守门的看着不显,实则最是灵通不过,内院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如今看着眼前姑娘,自然知道人家立马身份就不一样了呢,不赶着巴结巴结怎么行?
沉水拿帕子掩着嘴呵呵笑了两声,一脚跨过门槛,一边儿回头跟婆子笑的爽朗,
“妈妈可别夸我,再夸我就得飘天上了呢!您还是叫我沉水吧!太太给了恩典,准我还叫原来名儿。”
婆子一愣,“那,那……”
沉水眼珠子一转,登时明白,面上口齿清晰的回道:
“太太金口玉言,自然是有位侍书姑娘的,好叫妈妈知晓,正是太太身前的鸳鸯姐姐,昨儿被太太赐了名儿侍书,赶着天黑传膳功夫,到世子院子里去了,领的一等大丫头的份例,掌管世子院中事宜。妈妈可不敢叫错了,叫侍书姐姐知道,定然不依的。”
婆子连连点头,这是提点她的意思!她心里明镜一般,自然领这份儿情。瞧着沉水已迈步出门,婆子疾走一步,跨到门边儿,高了声音笑呵呵道:
“多谢沉水姑娘,姑娘尽管多家去一会儿,今儿正巧我值夜,晚个一时半刻的不打紧,姑娘叫一声,婆子给姑娘开门就是。”
这是有来有往呢!沉水莞尔一笑,顿下步子,回首挥了挥帕子,扬声清脆道:
“哎,谢谢妈妈,妈妈留步,我这就走了。”
说罢,看着角门关上,沉水垂眸一笑,随即紧了紧手臂上挎着的包袱,脚下生风一般的往自家院子走去。
沉香看着绣篮子里头的针线,眼里直发怔。
她得多久没动针线了,当然,给破衣裳上缝补丁的不算。
上辈子,出门看灯被人拐走,她凭着蛮力放一把火偷跑出去,晕倒后被老乞丐捡了去,就一直当男孩儿养着。
老乞丐天南海北的跑,上山下水,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活儿都归她干。
尤其,她一身怪力被老乞丐察觉后,更是变本加厉。时不时的要个蛇羹解馋,或是逮个熊瞎子蒸熊掌……哎!
想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沉香咽了口口水,神色中多了几分怀念和向往。
要说起来,那时虽穿的人憎狗嫌的,烧伤后的脸也叫人却步,可吃食上那可真是没的说,也不知道老乞丐哪里来的这许多道道儿。
虽然只是动嘴说说,一干粗活杂活还是得她干,可到嘴的东西总归不少就是了。
只看在高乞丐带着她尝遍天下美味儿的份上,沉香就觉得,哪怕一路上老乞丐耍懒,多叫她背着,她也还是觉得那老头儿其实对她挺好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对着她那时的那张丑脸,还能吃的喷香喷香儿的。
额……好吧,扯远了。
还是说这绣花儿吧!唉——若是上辈子她会绣个花儿什么的,就能时不时卖点儿钱,也不用搁街边儿碎大石瞧着别人丢铜板给她们买路上干粮了。
还是得学,得好好学啊!
沉香深吸口气,重又捏起绣花针儿,挑了块儿缝了一半儿的荷包,垂眸凝神,认认真真的穿针引钱开来。
晕黄的日光从老旧的绢纸窗户上透进来,翻滚的颗粒上下翻飞,绕着炕上小小一团的姑娘,轻快的舞动着。一侧阳光正好打在沉香脸颊上,脸上细细软软的绒毛清晰可见,又透着一股子青涩。
沉水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听到推门声,沉香停了手中动作,抬头望去,呆呆的脸上顿时一片惊喜,
“姐姐,你回来啦!”
说着,将手中绣篮子往边上一放,撑着炕蹭蹭的溜下地,忙跑着上前接过沉水手中包袱,拉着她坐下,又忙不颠儿的团团忙着倒水,弄了湿毛巾给沉水净面,又给倒了热茶,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了,才递给沉水。
“姐姐,你喝茶。”
沉水一脸惊奇的看着妹妹一番动作,眼里诧异简直满的都快要溢出来。她这妹妹原是个闷性子,她不过月余不曾着家,怎么瞧着像换了个人一般,伶俐不说且颇有章法……
怀着满心思量,沉水低头抿了口茶。抬首时恰好对上沉香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瞪的溜圆,里头满是见到亲人的喜悦,一眨一眨的跟老太太身边儿养的那只猫眼儿一样。
“姐姐,你这回能着家几天?娘昨儿还说想你了呢!”
清脆的童声惊回了漫天的思绪,沉水愣怔之后,猛地回神,她瞧了瞧沉水,将茶杯搁到几上,转身拉过沉水,干脆明晃晃的细细的打量开来。
“沉香,来,让姐姐看看。”
“啊?”沉水迷茫的抬头瞧了眼,不解的眨了眨眼。可还是十分听话的站在沉水怀中,片刻后,忍不住小声的喃喃道:
“姐姐,你看什么呢?”虽说她有一辈子的功夫没见过亲人,可她姐姐可不是这样啊!
沉水慢慢的收回视线,爽笑着点了点沉香的鼻尖儿,亲昵的笑道:
“多日不见,我家沉香竟成了小美人儿了。可教姐姐看直了眼呢!”
沉水这话倒是真的,虽一眼看见沉香面容只觉呆愣,可再看第二眼,细细的瞧,精致的五官便显露出来,尤其一双乌溜溜的猫瞳,看的人心里直发慌。
沉香倒是不知道沉水想的那般多,只是经历上辈子旁人躲鬼似的躲着她,如今冷不丁的被人夸好看,这心里呀……怎么就这么美滋滋的呢!
沉香自个儿被夸的心喜,自然投桃报李的回道:
“姐姐也好看,好看的紧。”
也,沉水挑眉,看着摸着脸美滋滋的小丫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沉香看着笑的跟花儿一样的姐姐,也跟着傻傻咧嘴。
沉水点了点沉香的额头,神色亲昵,状似斥道:“小丫头,真臭美。”
“嘿嘿。”
沉香嘻嘻笑着,整个小脸儿都鲜活起来。
两姐妹正笑闹着,窗边“哗啦”一声巨响,沉水脸色一变,下意识额揽着沉香往炕上一滚。
沉香抬起头,看着原先位置上的碎木块儿和石头,眼神沉沉,面色渐渐又恢复了木色。
沉水发丝凌乱,一手抱着沉香,一边儿动作敏捷的从另一边儿下炕。刚站稳身子,急忙低头看向沉香,语气急切的连连问道:
“沉香,怎么样儿,伤着你没有?”
沉香任沉水来回打量个遍儿,口中乖巧的回道:
“姐姐,我没事,一点儿也没事儿。”
沉水细细打量过后,终是大大松了口气。随即猛然抬头望向窗外的目光徒然凌厉,一边儿站直身子,一边儿口气温柔的对沉香哄道:
“沉香乖,你在屋里呆着别动,姐姐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听话啊沉香,姐姐去去就来。”
正文 打起来了
沉香沉默的看着顺手抄起门边儿胳膊粗的木棍,一脸不善的往外冲的姐姐,想了想,垂首看了眼自己的小拳头,抿了抿嘴,决定站在门边儿看看,万一姐姐吃了亏,好歹有她顶上不是!
嗯,门里边儿,也算屋里,她一向很听姐姐的话的!
沉水霍霍的奔出门外,抬眼一看,险些气的仰倒过去。
院子中间,对着她家窗户的空地,李桂花掐着腰站在那儿,脚底下还有几块小碎石,看见沉水出来,脸上并无一丝害怕,反倒吊斜着眼,扬了扬下巴,冲着沉水哼了哼鼻子。
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沉水气得胸口闷疼!
办了坏事还这么趾高气扬,简直不能更无耻!
沉水当下柳眉倒竖,一手杵着木棍,一手指着李桂花,厉声斥道:
“李桂花,是你把我家窗户砸了,是也不是?”
沉水自然知道是这李桂花干的,若是依着她想头,现下就应冲上去一顿好打,好出口恶气。可……沉水瞪着李桂花,眼角余光打量着各家窗户门外摇晃的脑袋,既是打算给她些教训,这理自然得在她这边儿才好。
李家那婆子最是难缠,未免事后多生事端,还是早早堵着姓李的嘴为好。
李家就数这李桂花没个心肝儿,只要她承认……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桂花嚣张的声音高高传来,跳着脚骂道:
“就是我,怎的?哼,秦沉水,你个扫把星,把我差事给搅黄了,你不是也被太太嫌弃了么?现在好了,你个黑心肠的,这就是报应,你毁了我前程的报应!”
这还是说的给世子做丫头的事儿?
这会儿知道沉水没揽下差事,紧赶着跑来看笑话?欺负人呢?
沉水冷冷的看着李桂花,等她骂骂咧咧的说完,脸色蓦的一变,冷笑一声:
“你承认就好。李桂花,就算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前几日我家妹子蒙你关照,阎王殿里走了一遭,若不是命大,今儿我就见不着我妹子了。你真是好大的脸,多大的人,竟对着个孩子下手,拿蛇吓我家妹子,好个不要脸啊李桂花。我不去寻你出气,你倒好,竟打上门来了。好啊!李桂花,今儿姑奶奶我教你个乖,我们老秦家的人,可不是软柿子,由着你姓李的拿捏。”
说罢,银牙一咬,脸色一厉,双手握着木棍,气势汹汹对着李桂花当头一棒,狠狠的挥过去。
李桂花眼睛瞪得老大,一脸不敢置信,尖声惊叫,
“秦沉水,你敢——”
话音未落,头顶一阵厉风扫来,李桂花尖叫一声,身子一矮,紧紧闭上眼睛,往地上一滚。
没打到!李桂花一喜,刚要抬头嘲讽几句,背上一阵剧痛立刻袭来。顿时,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院子上空。
沉香倚着门框,一双小手握成拳头,抿着嘴抬起左脚,然而在看到沉水挥舞着棍子气势汹汹冲上去的时候,定了定身形,又慢慢的将左脚收回,静静看着沉水发威。
沉水使出全劲儿,瞄的倍儿准,只往肉多皮厚的屁股上抡,一边儿飞快的挥着棒子,一边儿口中叨叨道:
“你看我敢不敢,看我敢不敢,叫你一肚子坏水,拿蛇吓我妹子。叫你手贱,搬石块儿砸我家窗户。叫你不安好心……”
沉水看上起仿若气急模样儿,可眼睛里却沉静的很。手下也不含糊,不管李桂花鬼哭狼嚎,泼皮似的满院子打滚儿,每一棒子都没个落空,
看着李桂花鼻涕眼泪一脸红红白白的胭脂,那副样子简直不忍目睹。可沉水看着却是解气极了。她早就瞧李桂花不顺眼了,人懒嘴贱,偏又总想压她一头……德行,她又不欠李桂花的!
沉香看着姐姐一边儿将棒子挥的虎虎生威,一边儿偷偷的撇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沉香瞧着院中情景,觉得姐姐应是不会吃亏,便贴着墙边儿,不引人注意的出了院门,一溜小跑往前院找爹爹去了。
娘今日正好出门采买,说是要给她捎城西的桂花鸭,会晚些回来,这会儿闹成这般大,一会儿李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她得赶紧找到爹爹才好。
不然,姐姐那里若是被欺负了可怎么好?
沉香转着心思,绷着小脸儿,双条小短腿跑的飞快。
她个子小,前院也是能去的,这会儿子爹爹应是在前头账房里头查账呢吧!
过了长廊,绕过一面影壁,沉香闷着头一路疾跑,“碰”的一下,撞上一团庞然大物,随即一下子弹回身子,整个跌坐在地上……屁股都疼麻了!
沉香拧着小眉头,强忍住去揉一揉的冲动,眼睛一抬,入眼之处便见一双盘银丝绣祥云墨色长靴,顺着视线往上看,沉香一张木然的小脸更加呆了几分。
惹祸了,这下麻烦了,爹呀,她把国公爷给撞了,是不是得打板子呀?
沈敬重眉头微蹙,刀削斧凿般的面孔,一双黑眸凌厉的射向傻愣愣跌坐地面的小人儿,沉默片刻,似要张口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国公爷身后猛然窜出一道身影,动作飞快的遮住沉香,对着国公爷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道:
“请国公爷恕罪,属下家妹向来性子愚钝,此番并非有意冲撞主子,还望国公爷见谅,饶她不敬之罪。”
下跪之人,不巧正是沉香长兄,国公爷亲自赐名讳曰秦勉是也。
此刻秦勉心中溢满无奈,他能跟在国公爷身边儿,自是有几分本事的。可先前他家妹子风一般的滚肉似的撞到国公爷跟前,他却是未曾来得及反应过来。
实在是太过震惊,尤其瞄到那个仰着脸儿傻乎乎的模样儿,他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怎的不知他家妹子能跑的快的跟狗撵一样呢?还仿佛被弹了回去……
秦勉讶然之余,身体快过脑袋,一个箭步上前便赶紧替他那个傻妹子请罪……不过,依着国公爷的性情,应是没空怪罪一个孩子的罢!
尤其,这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憨呆呆的!
沈敬重沉墨幽深的视线自地上一坐一跪二人身上略过,未有过多迟疑,便弧度轻省的颔首,淡淡道:
“无碍!”
言罢,不再停留,抬脚大步往内院月亮门走去。
眼看沉稳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头,秦勉忽的一下起身,手臂微转,探身将正兀自发愣的沉香自地上提起,一手轻拍沉香身上尘土,一边儿急切的小声道:
“香儿,可是撞着哪里?伤着没有?”
沉香顺着大哥的力道直起身子,面容木愣愣的,憨憨的摇了摇脑袋,傻傻吐出两个字来,
“没有!”
秦勉却是将人上下打量个仔细,看着确实没事儿,这才大大松了口气,俊秀的面容轻松下来,肩膀耷拉下来,没好气的点着沉香的脑门儿,手劲儿却是比羽毛拂过还要轻了许多,
“你这丫头,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到前院来作甚?”
沉香满脑子还沉浸在“主子真是太好了,竟然不罚我打板子。”的情绪里,耳边儿听了这么一问,却是突然记起正事儿,拉着秦勉的袖子,急慌慌的摇晃着,告状道:
“大哥,有人上门来欺负我和姐姐,那个李桂花……砸了咱家窗户,辱骂姐姐,还动手了。我来找爹爹,赶紧回去给姐姐撑腰,不然姐姐要被李家人欺负了。”
秦勉面色一沉,语气突然危险起来,只是看着沉香的目光依旧温和宠溺,轻声道:
“香儿乖,你先回去。爹爹正在前院账房跟庄头们盘账,这是正事,耽搁不得。”
沉香不愿意,揉着衣角,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当下打断道:“那姐姐……李家人正跟姐姐动手呢,姐姐要吃亏的。”
秦勉摸着沉香毛茸茸的两个小包包,笑道:“大哥还能看着你们吃亏不成?你只管回去,大哥跟你保证,李家人不敢欺负咱家的……哦,那个李桂花也欺负不了你姐姐,你信大哥,大哥不骗你。”
自家妹子性情如何,他自是再清楚不过。听着香儿颠三倒四的念叨,他猜得到家中此刻情景,正因如此,他才对自家大妹放心的很,那个牛气成天的泼辣劲儿……啧啧,他真是安心的很!
只是这傻妹子,是个实心眼子,还得好生哄着,讲清楚道理,叫她劝服才好!
这般想着,秦勉面色更是柔和几分,心中对大病一场后更显几分呆愣的沉香添了几许怜惜,好生哄着,劝着,这才将半信半疑的沉香劝回了家去。
秦勉立在原地,却是半点儿不曾耽搁,等沉香身影消失不见,眼眸一下子沉黯下来,立时转过身子,大步往相反方向行去,龙行虎步间颇有一股难言杀气!
沉香赶回家中院子,入眼见到她家姐姐正叉腰立在中央,眼神睥睨满脸不屑的瞥着地上窝成一团,满身脏污涕泪横流,却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的李桂花,那模样儿瞧着,真是——好生威武啊!
正文 貌合神离
接下来的情景,倒是让沉香迷迷糊糊瞧得不怎么明白。只见李家人一窝蜂的涌进院子,却不是为着找茬儿,反倒是陪着笑脸儿连连给她们赔不是,然后很是热情的不容决绝的以死皮赖脸的架势强往她手中塞了两锭银子,说是赔她家窗户钱。然后又是一窝蜂的抬着呈死狗状的李桂花,身后有狗撵一样的飞快离去,转眼不见身影。
沉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银子,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一旁叉腰而立的沉水却是朝着李家人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满眼不屑的呸了声,“欺软怕硬的东西,忒的叫人恶心。”
沉水适才虽忙着教训李桂花,却也没有错过沉香溜墙角儿那一幕,往外头干什么去她自是心中有数,故这会儿倒也明白李家为何这般作态。
能让他们家忌讳惧怕的,不外乎自家老爹和大哥罢了,可看着李家那狗撵似的模样儿,应是她大哥无疑了。
暗自骂了声“活该!”,沉水翻了个白眼儿,回头看着朝银子发愣的小妹,登时觉得好笑不已,抬手把木棍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走到沉香身边儿,嘴巴张了张,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双小手便伸到眼前。
沉香呆愣愣的问道;“姐姐,银子,他们给多了。”这些银子足够把她家里的窗户换个遍儿。
“这个,也是人家的心意不是?”沉水接过来,手心里抛了几下,撇撇嘴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牵着沉香,一边儿往自个儿家里走,一边儿低着脑袋,轻声道:“李家这是知道自个儿做的过了,送咱们银子做补偿呢!哎,也罢,虽说他们确实无理,可谁让咱家一向大度能容呢,便收了他们李家这份儿歉意罢。如此,也省的他们心有内疚,整日惶恐于心,不得安稳。”
沉香乖乖的“哦!”声,虽是听得不甚明白,却是呆呆的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姐姐往家里去了,只是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看到院子里扒着门框窗棂看着她们的人影,在她们姐俩儿经过时,都跟受了惊的小鸡崽儿似的,嗖的一下躲了开去。
沉香困惑的眨了眨眼,心里头却是想着这些个人真是奇怪又胆小,看过一眼便瞥过去了。
转头跟着沉水,到了自家窗前,给沉水搭把手,拿了明纸重又把窗户给糊了糊。
也是先前李桂花扔的准头不好,窗边儿的木头伤着的不多,也不碍着什么,用新纸重糊一遍儿,就跟新的一样,就齐全了。
沉水一边儿手脚轻快利索的忙活着,沉香就立在一旁,听着沉水要什么便递什么,乖巧的不行。沉水忙里偷空,瞥了眼脸色略显木木的妹妹,暗暗叹了口气,,口中却是忍不住又碎碎念,道:
“香儿啊!姐姐跟你说,姐姐年纪不小了,前几天爹爹便提过,怕是这段日子,姐姐就该停了后头院子的活计,家来了。香儿,你这年纪也到了,国公府的规矩,这一趟总要走的。你这性子又……唉!可怎么是好?”
重重的叹了口气,沉水苦恼的皱了皱眉,很是担忧的摇了摇头,说道:
“罢了,左右爹爹必会打点妥当,不过,你也要用心些……虽说咱不能起那些个害人的心思,可那院子里头,想要看好自个儿,不被人害,也是不容易的。你……哎,我说香儿,你听到没有?”
低头看见沉香一脸愣愣,好似出神的模样儿,闻言呆呆的抬眼,木木的应了声:“听到了。”
可看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沉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道:
“好吧,好吧!倒是我多想了,你这样的性子,怕是没人欺负的了。“就是欺负了,恐她这妹妹自个儿还未反应得来,不自知呢!
知秋院中,正厅里头。
上首左手上座,国公爷端坐着,丫头们轻手轻脚的送了茶点,又都垂着头静悄悄的出了门。等帘子放下,屋子里只余右手边儿坐着的国公夫人孔氏同国公爷两人。
国公爷垂眉端起茶盏,喝了几口。一旁的孔氏却是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眼睛老是忍不住往国公爷那边儿瞄。
可别误会,跟倾慕什么的不沾边儿,眼底里头的嫌弃倒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孔氏出身书香世家,家里头往上数三代都是读书写文章的。平日里所见不是满口之乎者也,也得是什么才子,名声在外的,统统都是斯文的不得了。
原她也以为,自个儿嫁人也得嫁个斯文清俊的,最不吝学问也得是顶顶好的。可临到了,不曾想,竟被勋贵如国公府提了亲,偏孔家还应下这门亲事。
成了亲,一掀盖头,孔氏更是心都凉透了。高大的男子面孔冷硬,浑身的戾气叫她心口一阵抽紧,虽是听闻这人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可真见了,孔氏心底隐藏的几丝惧怕就跟发酵似的,膨胀开来,若不是家中教养尚可,怕是连新婚夜都要尖叫出来了。
可国公爷是什么人,孔氏那点儿小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孔氏看不上他,他又何必巴着呢?
朝堂上文人看不起武将,已是司空见惯的了,可不曾想,竟连这文官家里头的小姐都看不上这堂堂国公府了。
这倒真是可笑了,孔家……也配?
这么一遭,
国公爷原本娶妻生出的期盼之情立马散的干干净净,心里头也没了关爱交好的心思,只脸色淡淡,就这么相敬如宾的处着了。
十几年过去,夫妻俩之间隔膜愈发深厚,可偏偏孔氏觉得这般日子不错,只国公爷不在跟前,那都是样样好的,她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又因国公爷生性凉薄,不喜女色,后院只她一人,真是不能再清净了。
空闲下来,孔氏倒是乐得过上了还未出嫁时候的日子,整日里琴啊书啊的,悲春伤秋更是常有的事儿。可人作什么都不能作死,作着作着就会作出孽来。
春日里开朵花儿,得自怜一下,夏日里看莲,又添几许自哀,秋日落叶,更是叫人伤心不已。总之,不管瞅见什么,孔氏都能拿来自比,只觉得自个儿一朵鲜花插在一朵牛粪上头,自个儿所嫁并非良人,不懂她心中所想所愿。
十几年这么过来,好好的人也得憋的病了。尤其孔氏这般,原先还算康健的身子骨,便一点点儿衰败下来,倒真成了病西施了。
——好吧,如果她那还算清秀的面孔,称得上是西施的话!
话说回来,这会子屋子里静的出奇,孔氏浑身都不自在的很。她跟国公爷也就每月初一十五同房一回,还是隔着花壁一人一床睡的,平日里说上三四句都罕见。如今,国公爷反常的紧,竟派人叫了她,说是有要紧事,可这会儿竟又不出声,这是要干什么?故意叫她难受么?
孔氏想着,便有些沉不住气,眼睛往国公爷哪里瞥了眼,随即就跟见着什么脏东西似的,立马移开了去,口中却是问道:
“国公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后头几个字咬音尤为清晰,生怕国公爷听不明白,言下之意,若是无事,便赶紧离开,不要惹她清净才是。
国公爷哪里看不明白孔氏意思,面上却毫无一丝动容,只沉默片刻,孔氏忍不住又张口时候,沉声缓缓道:
“我需前往北疆一趟。”
“是吗?”
孔氏眼睛一亮,眼里霎时溢满喜悦,随即掩了下去,拿着帕子掩着鼻翼,轻咳一声,竭力矜持的问道:
“公爷何时出发?妾身也好为公爷打点衣裳行囊?”
沈敬重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垂下的眼帘遮挡眼底嘲讽,世人皆知,北疆一向不太平,同鞑子交战年年有之,如今知他要前往那处,明媒正娶的太太竟一脸兴奋,恨不得他早日离去的模样儿,可真叫他——寒心呢!
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沈敬重无不悲凉的想着,怕是这妇人心中,正盼着他永不归还才好吧!
心中如斯所想,沈敬重面上却丝毫不显,沉墨般的狭长眼眸迎上孔氏欢喜的眼中,孔氏一惊,立时心虚的移开视线,躲闪开去。
耳旁却传来国公爷低沉的声音,
“不劳烦太太了,左仓他们自会收拾妥当。”
孔氏也只是嘴里说那么一句客套一下,听沈敬重这么一说,立马就坡下驴,笑的那叫一个欢喜,口中却还是道:
“那——公爷明示,可有妾身帮得上的地方?”
沈敬重只觉得孔氏那笑脸刺眼极了,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淡淡说道:
“我即日便要出门,家中诸多事宜便得太太多操心了。”
实际上,这话虚的很,这国公府里最大的大事便是国公爷,他人一走,家中倒是再没那般轻省的了,再者,家中庶务从来把持在他一干心腹嬷嬷与管事手中,太太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若说府中还有什么,沈敬重觉得,若是太太能安分些,他这国公府怕是能更清净一些,他也更放心一些。
只这番心思孔氏一概不知,闻言连连点头,弯着唇角,笑的矜持,
“公爷放心,家中有妾身在,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是——公爷这趟门子出的忒远了些,虽说有小厮伺候着,可到底不比女子心细体贴,妾身——不然,公爷自个儿挑个合心意的丫头带着?”
孔氏虽是这般说,可心底却是不以为然,这茬儿事儿她不是第一回提了,可公爷从没应下,此时这般,不过是过场一般,毕竟,国公爷不乐意是他的事儿,国公夫人孔氏贤惠大度的名声京内可响亮着呢!
名声来的不易,自要爱惜些羽毛才是!
正文 第 5 章
孔氏笑着喝了口茶,心中早就意料到公爷会如何说,必是不……
“太太好意,就依太太所言!”
呃——孔氏身子一僵,唇边茶盏险些没摔到地上。不可置信的转头望着面容肃穆的沈敬重,眼中惊诧溢于言表。
这,这不该啊——
她说了多少回了,国公爷眼都不眨全都拒了去,今儿怎么,怎么就应了呢?
这是真看上哪个不成?
越想心里越觉得难受的很,孔氏只觉自个儿威信被人藐视,眼皮子底下叫那些个小妖精钻了空子,简直放肆。
心中郁气难消,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孔氏勉强扯了扯嘴角,强笑着问道:
“看来公爷心中已有合心的人儿,倒是不知哪个丫头有这般好福气,叫公爷看重?”
酸气缭绕的话语好似陈年老醋,国公爷听得直皱眉,若是夫妻举案齐眉也就罢了,可他同孔氏貌合神离多年,又时不时推个丫头给他,博贤良的名声,他以为他们之间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现在来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
“我自有打算,太太不必费心了。前头书房还有些事,我需得过去一趟,太太歇着吧!”
说着,不等孔氏反应,高大的身子立时站起,大步迈着往外头走去。
等软纱门帘摇摇晃晃的落下,国公爷的身影消失不见。孔氏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衣袖划过案上,噼里啪啦一阵碎裂声响起,屋中丫头顿时跪倒一片。
“太太,息怒!”
孔氏眼冒凶光,面上却是竭力掩饰着怒意,不过转瞬之间,便平复了情绪,抬手抚了抚鬓角,忽的轻笑一声,道:
“都起来罢,国公爷朝朝可心儿人,这可是大喜的事儿,我欢喜还来不及,又哪里来的怒!”
说罢,缓缓起身,身形一转,水红裙摆旋起一抹凌厉的弧度,孔氏轻缓的声音响起,
“赶紧勤快着些,国公爷要出远门,我可要好好为国公爷收拾行囊,唉——只盼着国公爷平安归来啊!”
身后孔氏的贴身刘嬷嬷,看着前头人影,听着耳旁声音,竟是无端打了个冷战,随后身子一紧,连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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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既定了行程,府里自然是要准备一番的。
国公爷要去北疆,所带之人自然是要心腹贴心之人,且人不能太多,一路说不好就得风餐露宿的,吃不了苦的可不成!
至于,国公爷口中同太太说的可心儿丫头,连影儿都没呢!
不过,这事儿真不用国公爷亲自费心,一句话交待下去,让挑个老实,能吃苦,身子壮实的跟着,不为别的,只为让太太孔氏少出些幺蛾子……
这样的条件儿,还真不算高,可国公府中,便是使唤丫头也是娇气的不行,纵使有粗使丫头能吃苦耐劳,可到底不是自个儿心腹,用着忒不放心了些。
国公爷心中想的明白,他可不愿外头身边儿发生什么事儿,后头孔氏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也忒没用了点儿!
国公爷身边儿的事儿再小,对底下人来说,也是天大的事儿。
这不,底下人忙活开了,一顺溜儿的丫头,筛选起来也是有些艰难。
不为别的,有些头脸的,要不就是不乐意到外头吃苦的,要不就是年岁差不多,不知去外头几年,何时回来,怕耽搁了年华,误了嫁期,再有就是不乐意得罪太太孔氏!
要知道,这些年,国公府里后院可是太太孔氏一家独大,国公爷十几年没纳一半个妾侍,这回应也不会差什么……
也有想跟着去的,可多是心思不纯,这样的人,到了外头,帮不上忙倒还罢了,若是再徒生事端,却是坏事了。
就这样,这事儿看似小的不行,却实在叫底下人伤透了脑筋。
本来这事儿倒不干沉香什么,可奈何自家有个国公爷心腹的亲爹呢?
挑丫头的事儿,自是先拣着放心的人家来,挑过来选过去的,又把年岁放宽了一些,没成想,沉默寡言的沉香却是拔了头筹。
当丫头的旁的倒是其次,嘴巴严实些却是顶顶要紧的。国公爷的大管家看重沉香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儿。
大管家跟沉香的爹爹惯是相熟的,因此两人碰头一通气儿,沉香她爹一转身儿,旁的先不管,只背着手,满脑门儿心思的往家里走。
到了家里,盘着腿在炕上想了许久,秦忠眼睛盯着沉香,瞅着小闺女儿忙活也跟着来回转悠。
过了一会儿,秦忠忽的一抬身子,扯着喉咙往灶门里喊了声,
“沉香,过来,爹寻你有事儿!”
“哎!”
沉香蹲在灶火前头,闻言一抬头,正好对上秦忠咧着身子,伸长的脑袋,顿了下,声音清亮的应了声。
顺势将手中最后一根木柴往火里一丢,拍了拍手,支起身子,小小的身子,步子沉稳又飞快的往堂屋里去了。
到了炕边儿,沉香仰着脖子,,面上仍是一副木呆呆的,问道:
“爹,您叫我?’
秦忠看着小闺女这副憨呆呆的样子,登时就觉得头疼的很,心里头只觉得大管家眼神不好,不然,那么多个机灵的,怎的就挑上他家沉香了呢!
“沉香啊,来,上来坐着,爹跟你商量点儿事儿!”
“哦!”
沉香连个疑问都没有,听话的上了炕,挨着炕桌,跟秦忠面对面,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爹爹,一副“您怎么还不说?”的表情。
秦忠又是一阵心塞,这个傻闺女哟!若是离了他们,还不得让别人欺负死,这可怎么好呢?
心里越发觉得这事儿不靠谱,秦忠面上却是越发和蔼,生怕吓着小闺女儿,眼珠子一动,顿时温和的问道:
“闺女啊!那个——你最近,有没有见什么生人啊/’
“啊——”
沉香眨了眨眼,有些愣愣的,脑中却是认真的想了想,认真的回道:
“没有,爹爹!”
她可乖啦!从不出国公府,连前院都很少去,整日里待得最多的地儿就是家里,这一片儿都是熟人来着!
秦忠一看这样儿,脑袋里转了转,蓦然想起,闺女是认识大管家的,便又是问道:
“哦,哦!爹爹问错了,香儿啊,这几日,你可是见过大管家?”
沉香歪着脑袋想了想,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管家没有见过,可管家婶子倒是见过!”
沉香认真的解释,道:“前儿我去给大哥送饭,回来从大管家门前经过,见着管家婶子拽着一麻袋糙米,往灶房里拖,实在艰难的很。我瞧着管家婶子累的不行,就上前帮了把手,把那袋子糙米抬进屋子里去了。”
沉香说的轻描淡写,只是却没有提及,那袋子糙米竖起来比她还要高出一头,足有三十斤重。
不然,管家婶子有怎会那般吃力?
秦忠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一拍大腿,低喝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他可算是明白了,就算小闺女儿不说,他也知道,那袋子定是极重的,应是大管家家里头的跟他提起此事,才叫大管家上心了。
毕竟,在外头行走,又是往西北去的,若是有些本事,自然再好不过……
尤其,像他小闺女儿这种……力气大的堪比两个成年男子,跟在国公爷身边儿,许是有些用处!
至于,小闺女儿的本事,他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小闺女儿一声不吭,跑到他跟前,问她什么也不说,只站了一会儿,忽的伸手夺下他手中酒杯,往小手心里一握,不过片刻,再伸开手掌,只见一对粉末缓缓从指缝间落下……
他当时那个惊吓啊——都快傻了!若不是太过了解自家闺女儿,还以为这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上了呢!
好悬没弄些符水给闺女儿喝!
后来,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小闺女儿嘴里知晓缘由,着实叫他吃惊不小。
惊吓之后,余下的却都是喜了。
秦忠虽感慨自家看着呆呆憨憨的闺女儿,平日沉默不爱说话,却不曾想竟有这么个本事!
身有异能,却能瞒着一家这么久,秦忠倒是觉得自家闺女儿还算有些成算,没有呆到家了!
这样,若是跟着国公爷出远门,他也不是那般担忧挂念了。
沉香却是不知爹爹心中所想,只是看着爹爹一会儿苦着脸,一会儿皱着眉头的样子,眨了眨眼,仍是乖乖儿坐着,心里头异常平静。
也不知,爹爹这话有没有问完,嗯——左右她也不急,等等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秦忠自个儿回过神来,一抬眼正对上闺女亮闪闪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乖巧极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忠面上更显温和,声调更是低了些,放佛是怕吓到闺女儿一般,笑呵呵的说道:
“闺女啊!爹跟你商量个事儿,嗯——咱们府里国公爷要出远门儿,身边儿缺个丫头,大管家的意思,是看上你了,想要你跟着去西北一趟。只是,这路途遥远不说,也不知国公爷何时回来?短则几月,长则两年也是有的。爹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这——这差事儿,爹就听你自个儿的,你若是愿意,咱们就应下,若是不愿意,那爹——”就去推了这差事儿。
话未说完,沉香清脆的声音响起,已是点头应道:
“我愿意的,爹爹!”
“额——”秦忠愣了下,忍不住又是问了一遍儿,像是确认一般,道:
“闺女儿,你当真愿意?这事儿不不能玩笑,你若是应下,爹爹就得给大管家回话,这事儿就改不了了。闺女儿,你可得想清楚了?”
沉香认真的听罢,重重的点了点脑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
“沉香愿意伺候国公爷,愿意去西北,不会改的。”
少女的眼眸清澈见底,脑中却是想着许久之前的回忆——国公爷,就是那个帮着赎回姐姐,将赌输了拿姐姐抵债的男人砍断了手,重重惩处的国公爷么?
若是他的话,她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的!
正文 要出远门儿
小闺女儿乐意,秦忠就没什么说得了,回头往大管家那儿跑一趟,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于是,沉香出远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余下的日子,就是打点行囊和盘缠的琐事了。这跟沉香关系不太大,大管家特意叫了她往国公爷跟前过了眼,私底下有仔细交待了她一番,出了门,她只管跟在国公爷身边儿,伺候国公爷吃喝,针线衣裳就行,旁人什么的跟她挨不着,叫她做好自个儿分内之事,切忌多嘴多事……
一大堆的话,绕的沉香脑门直发沉,可她愣是瞪着眼,使劲儿一字一句的记住了,回家后躺在康山,细细的想了两遍,恍然大悟——
往后自个儿的主子就国公爷一个,国公爷说什么她听什么,至于旁人,就与她无干,可以不用理会了。
领会了意思,沉香觉得,这个简单的很,她是能做到的。左右她也没乱认主子的习惯,况且,上辈子,她被拐后,救了她姐姐,对她们一家好的人,只有国公爷。
她认得报恩的人的,不会弄错!
想通之后,沉香便开始打理自个儿的小行李,他是去伺候人的,不能带太多东西,只几件替换衣裳拿着就行。
一会儿功夫,包袱就收拾妥当。沉香蹲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炕上瘪瘪的包袱,想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转身进了灶房。
陈氏皱着眉头,盯着紧闭的房门,拧着眉想了想,弯腰将柴火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几步上前,拍了拍门,扬着声音,叫道:
“沉香哎,沉香,你在里头干什么呢闺女儿?要弄什么跟娘说,娘手利索,干的快,娘给你弄……”
陈氏这是认为,闺女儿小小年纪出远门,许是想带几样可口的干粮,瞅着这们关的够久了,便忍不住想要上前帮一把手。
可怜她的小闺女儿,这么小,就得往西北那边儿吃苦去,她虽没去过,可是眉梢听说,那儿到了冷天,可是连口菜都没得吃噢!
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毕竟国公爷也是要去的,还在那儿呆好长一段时日呢!主子没叫累,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又怎么敢喊个苦字?
只是,可怜了她的沉香闺女儿哟——
哎——
陈氏想着,又忍不住心疼起来,拍着门,好意商量这,道:
“乖啊!沉香,开门叫娘进去,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好不好……”
吱呀一声——
房门被从里打开,沉香抱着个小瓷罐子,手里攥着几个东西,静静的站在门口。
抬眼看着陈氏,轻声叫道:
“娘!:”
陈氏一看见闺女儿,面色立马柔和了许多,连声音都低了不少,温和的笑道:
“闺女儿呀!你这是……”眼睛扫过沉香手中物件儿,陈氏试探的问道:
“都做好了,还要不要别的东西,娘再给你备些,好叫你路上吃。”
可怜见儿的,小闺女儿自来是个沉静性子,尤其被李家那杀千刀的瞎了一回,更是静的快要没声儿了,若是不问她,这丫头可是能自个儿呆一地儿愣神一整日呢!
可是叫她心疼的紧,她这闺女儿,可是受了罪了,得好好养着呢!
沉香眨了眨眼,摇了摇头,仰着头,清脆的回道:
“不用了,娘!我都弄好了。”
“就这些?”陈氏呆了下,怀疑的看了眼那小小的罐子,弯着眉眼,温和的商量,道:
“也忒少了些,这去北疆,一路少说也得月余,这罐子小的,能盛下多少东西?出门在外,路上可是难吃好的,听话,娘再给你带些,好叫你路上吃的舒心些!”
吃的好些,那苦也就没觉得那么苦了!
陈氏想着,已经挽起袖子,作势大干一场。
沉香却是堵在门口,看着陈氏,忽然弯了弯唇角,声音里好似柔和几分,“娘,真的不用。就是做了我也拿不成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沉香举了举手中的东西,迎着陈氏不太赞同的目光,认真的解释道:
“大管家跟我说了,要我不要拿太多东西,除了机身欢喜衣裳,累赘的物件儿能不要就不要。国公爷都没那多少呢!大管家说,国公爷有要紧事儿,这一路轻车简行,我去伺候国公爷,自是跟着国公爷吃住的,我一个丫头,拿多了不好!”
陈氏脑子有些发愣,不为别的,只她这闺女儿,嫌少说的这么一大段长话,眼见瞧着,说的清楚的很,哪里有半分痴傻。
合该一口啐到那些个咬舌根儿烂舌头的婆娘脸上,看看,看看,她家沉香好着呢!
心里头高兴,陈氏也不是个愚钝的,脑子里过一遍儿,就明白了,当丫头得事儿太多,且还是头一回当差,可是容易招人不待见。当下赞同的点点头,笑着应道:
“正是呢!这话有理,既如此,咱就不多拿了,这几日趁着你在家,娘多给你多些好吃的,你在家里好好吃个够,哎——你这趟差事儿跑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唉……罢了罢了,不想那些个没影儿的,你回屋歇着吧,若是出了门,心下惦记着当差,可是歇不好的,我这就去做饭,拣你爱吃的做,去吧,去吧,一会儿吃饭,娘再叫你……”
说着,陈氏已经越过沉香,进了屋拿了水瓢净手,然后转身到了案前,忙活开了。
沉香扭着头,静静看了会儿,嘴角微微一抿,白净脸颊显出一个小小梨涡,瞧着乖巧极了。片刻后,沉香低头瞥了眼怀中东西,转过身子,跨过门槛儿往内屋走去。
出门的日子在即,沉香却是有些焦躁不安,这些不安在看到姐姐沉水越发明艳的容貌时,越发厉害。
眼瞧着就要出远门了,可姐姐的年纪也是不小了,该是说亲了,昨儿晚上吃饭时候,陈氏还提了一嘴,想是要相看的意思了。
她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弄不好——许是不能亲眼看见姐姐嫁人了。
这倒是没什么,可若是姐姐所嫁非人……这可怎么好?
嗯,沉香盘坐在炕上,双手撑腮,愣愣的看着对着镜子描红画眉的沉水,眼睛里一片沉黑,这么好看的姐姐,可是不能再叫那人给糟蹋了!
算算日子,大姨上门说媒,替那人说亲,也是这几日的事儿啦。
她需得做些什么才好!
闷头想了想,沉香忽的动身,一下子跳下炕头,冲到外屋忙着缝衣裳的陈氏跟前,抬手拽了拽陈氏的衣袖,瞧着陈氏抽空抬眼,这才小声说道:
“娘,我想出门,到外头街上逛一逛,好不好?”
“你……”陈氏有些惊奇,往日她这小闺女儿可是最不爱往外头去的,连着灯节那日,死活不愿意出门,只一心窝在家里,今儿这是怎么了?
沉香却是咬着牙,一口咬定想要出门诳街。
她也是拼了,自打上辈子出门看灯被拐子拐走,漂泊半生。她对外头可是发憷的很。可如今也是没法子,为着姐姐的终身大事,她就是心里头怕的噗通噗通直跳,也的咬紧牙根儿绷紧了神经,视死如归走这一遭了。
“娘,您就让我去吧!让二哥陪着我一块儿,我不去远处,就去大姨家那片儿胡同口逛一逛,”到那儿必得经过大赌坊,那人毒瘾大得很,上辈子大姨家若不是借了那人一块传家玉佩,不愿偿还,也就不会说谎拿她姐姐婚事作筏子,骗着姐姐跳火炕,为他们还债了。
沉香摇着衣袖,真是豁出去了,扭着身子撒娇道:“不然,等我从北疆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娘——您就让我去吧!好不好啊?”
陈氏一想也是,到底抵不住小闺女儿撒娇痴缠,便点头应下。叫了家里二小子回来,千叮咛万嘱咐的,务必要看好自个儿小妹,说完,又塞给沉香一个荷包,里头装了个银角子,嘱咐沉香,
“看上什么就买罢!买了叫你二哥给拿着。遇到好吃好玩的,就吃就玩,只是有一样,千万跟好你二哥,怎么去的可得怎么回来,不然,可是没有下次了,听见没有?”
沉香乖乖儿点头,一一应下。她怎么可能会乱跑,绝对牢牢跟着二哥,那亏吃的自己终身难忘,这一世,她再不要受那样的罪,与亲人不得相见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呢!
一边儿的沉思,却是哀嚎不已,跳着脚白眼儿,道:“可见我不是亲生的,我这出门没有一千回,也得有八百,娘啊——您什么时候对我这么细心嘱咐过?今儿我可算是知道了,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啊!”
“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陈氏“啪”的一巴掌往沉思后脑勺招呼过去,哭笑不得的笑骂道:“照看好你小妹,不然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正文 收拾渣滓
说话间,两人出了远门,从角门出了国公府,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沉香几步走到沉思身边儿,一下子拽住沉思的衣裳角儿,手心攥的死死的,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沉思回头一看,哎呦,顿时笑眯了眼,看着沉香一脸戒备,笑着将衣角上的小手窝在自个儿手心,牢牢牵着,一边儿往前头,一边儿低头温声同沉香说话儿。
“小妹,你想去哪儿玩,二哥跟你说,西市有耍杂耍的,还有一溜儿的小吃,酱肉饼子,驴肉火烧,还有烧鹅,你想吃哪个?二哥带你去。”
沉香眨了眨眼,心里头一想,大姨家可不就在那儿呢!还有大赌坊,于是便点了点头,清脆说道:
“好,二哥,咱们就去那儿。”
“好咧!二哥这就带你去。”
西市距国共府有段距离,不过也不是太远,沉思惯在外头跑的,知道哪儿有近路可抄,挑了安全有快的小道,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西市。
看着嘈杂一片的街市,鼻尖萦绕着各种香气,可是叫人馋的很。
沉香却是无暇顾及这些,她落后一步,被沉思牵着手,听着沉思指着街道边上小摊儿,说的吐沫横飞,她却眼睛只往赌坊大门那边儿瞟过去,正想着该怎么碰着那人,好挑开这事儿呢!
眨眼之间,眼神往边儿上一瞥,顿时眼珠子都亮了。
赌坊边儿,胡同口那儿,正纠缠掰扯着的不正是大姨父和那人么?
沉香眼睛亮的惊人,立在原地不动,被沉思牵着的手使劲儿拽了拽,看着疑惑回头的沉思,指着大姨丈那边儿,问道:
“二哥,你看那是不是大姨夫?哎——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沉思顺着沉香所指方向看去,当即眉头一皱,“可不是,就是大姨夫。他这时候不是应当在铺里做事儿?怎么会在这里。”
沉香眨了眨眼,问道:“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沉思历来是个狡黠性子,看出那胡同口二人行为鬼祟,探头探脑的,又拉扯着往胡同里走去,顿时起了心思,当下点头,眼珠子一转,装模作样的嘱咐沉香道:
“到底是亲戚,咱们遇见了不好当看不见,瞧着这情形,大姨夫许是有些难事,大姨夫是长辈,有什么的也不好叫咱们知道,不然面子上不好看,咱们悄悄的,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若是真有大事儿,咱们回家告知父母,也好帮衬大姨夫一把。”
沉香心里急的不行,心里觉得那两人说不好就商量着怎么拿她姐姐抵债呢!想也不想的,点头道:
“知道了,二哥,咱们赶紧去吧,不然,一会儿大姨夫该走了。”坏事她们就听不成了。
“唉!咱们走,你跟着我,可别出声啊!”
“嗯!”沉香重重的点头应道。她才不会出声呢!
两人踮着脚尖儿,留着墙根儿到了胡同口,沉思伸长了脖颈,抬出脑袋往里头一瞄,立马缩了回来。
里头俩人正说的整欢呢!还推推搡搡的,眼见着大姨夫要吃亏,沉思正要往里探脚前去帮衬一把,耳旁听到的名字却教他的脚僵在半空中,怎么也迈不出去……
“……你说的是真的?我说,王长顺,你可别想蒙我,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儿,爹娘还是在国公府里头当差的,能看上我这样的?”
“我骗你干啥?那是我媳妇儿亲妹子家的,姓秦名沉水,那模样儿别提多水灵了,这几天她娘正哈要给她相看呢,你若是听我的,保管你娶个漂亮媳妇儿。”
“嘿嘿,行——王长顺,你要是真能替我说成这么个媳妇儿,那玉佩我就不要了,不过,若是这事儿不成,你还得还我,听见没有?”
王长顺满嘴苦涩,他也是没办法啊!家里小子被人诓着进了赌坊,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被眼前这冯六哄骗着借下据说是祖传的玉佩,真不真假不假的且不说,单单借条白纸黑字实实在在,容不得人半点儿辩驳。
那么一大笔银子,家里砸挂卖铁的也拿不出来不是。没办法了,媳妇儿给出了这么个主意,只将外甥女说给冯六,两家成了拐弯亲戚,这事儿也就一了百了。
今儿,他找冯六为的就是这事儿,好容易说的冯六松口,他虽觉得有些对不住外甥女,无奈心中天枰更偏向自个小子,大不了往后若是外甥女过得不好,他们帮衬着些也就是了。
心里这么想着,王长顺觉得要出口的话倒也没那么难了。
“别说丧气话了,我既说了这事儿,必要给你办成。你只安心等着做新郎官吧哎——对了,这段日子,你就甭去赌坊了,不然这亲事难说成,可怨不得我啊!”
“哎,真麻烦……成,我就听你一回,只看你的能耐了。”
“那……若是婚事成了,你那借据什么时候还我?”
冯六嘿嘿一笑,轻佻的声音响起,“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惦记着借据的事儿,想的倒美。哎,成,成,成……若是真能娶个软乎乎的媳妇儿,等成亲那天,我就给你。”
王长顺皱着眉头,思量半响,终是一咬牙,跺脚应道:”好,你可记着这事儿,咱们说定了,等你成亲那日,你把借据还我。不过,这段日子,你可得听我的,不然这媳妇儿若是娶不成,可就怪不得我了。毕竟,你这……”
看着往长顺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样子,冯六却是半点不好意思没有,点头应道:
“行,行,说了听你,我必会做到就是了。你只放心,媳妇儿不娶回家,我便不去赌坊……哎,哎,我说往长顺,我这亏可是吃的大发了去,这亲事你可得说成了啊……”
沉思一拉铁青,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儿,气的都快要疯了。
沉思仍是一张小脸儿呆呆的,一双大眼睛里却是乌蒙蒙的,沉黯的如墨汁一般。扶着墙头的小手慢慢收紧,缓缓垂下,丝丝缕缕的细沙从拳头缝里散落,一点点撒到地上,被风吹散。
这会儿,两兄妹也没有了玩耍的心思,沉思气的肝疼,却还是扯出笑容,柔和的对沉香商量道:
“香儿,二哥突然想起来有个要紧事儿没办呢?这么着,今儿二哥先送你回家,改日二哥再带你出来逛,你想要什么二哥都给你买,行不行?”
沉香心里明白,二哥是想要快些回去,好跟爹娘报信儿,她今儿出来也是为的这事儿,如今办成,自是心满意足,是以,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没事儿,二哥,咱们回去吧,左右我也看够了。”
沉思满腹心事,恨不得立马飞回家去,回头朝胡同里阴阴的看了一眼,牵着沉香,头也不回的快步朝国公府走去。
到了家里,天色已是有些昏暗,陈氏正准备着饭食,沉思往屋里头一探头,看见秦忠正外在炕上翻看账本,一个闪身进去,凑到秦忠跟前嘀咕不停。
沉香早就自觉的跑到灶房里给陈氏帮手,看着明亮灼人火光,心里头欢喜的很。
如今,二哥应是把那人的恶形恶状告知爹爹了吧,还有大姨一家,既然事先知道他们的阴谋,爹爹一定能想法子,不让姐姐跳进火坑……
这样,她也能安心的出门了。
果然,吃过晚饭,秦忠把沉香撵回里屋,特意叫了不常回家的长子回来,与陈氏,沉思几人关起门来商量事情。
沉香巴着窗户往正屋看了几眼,转身几步跳到炕上,咧着嘴儿打滚儿。
太好了,太好了,把大哥叫回家,一定是爹爹准备收拾大姨夫他们,哼,活该,谁叫他们竟然敢打大姐姐的主意,就该狠狠收拾。
沉香眯着眼,咧着小嘴儿,乐的不行。一副欢快的模样儿,丝毫不像平日呆愣模样,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眼里的星光璀璨的如同明珠,灼煞人也 。
只是,无人看到……
翌日,一大早,陈氏眼眶红红的做了早饭,沉香看着大哥二哥呼噜噜的灌下一碗粥,吃完了一个蒸笼的包子,便急忙忙的出门去。
沉香看着二哥一半儿往外走,一边儿伸手捞了个麻袋卷巴卷吧塞到自个儿手肘底下夹着,张口重重的啃了口包子。
嗯……还是娘做的包子香,肥的流油,满口的香甜。得多吃一些,不然等跟着国公爷出门,再也吃不到了呢!
呜……嗯,今儿还能再多吃一个,哥哥他们肯定会把那些个坏人打成猪头 ,连他们亲娘都认不出来。
正文 补昨天的
等沉香抱着包袱坐在马车里时,秦忠已经另给闺女儿相看了亲事。沉香走之前还做了件好事儿,秦忠定了几个人选,前世那个一直默默喜欢着姐姐,后来一点儿不嫌弃,把姐姐娶回家如珠入宝疼爱了一生的男子也在名单上,秦忠问沉香想要哪个当姐夫,沉香毫不犹豫就指了他的名字。
秦忠本是玩笑一问,没想闺女儿义正言辞的还真就选了个,当下也是认了真,转头认真查探了那人情况,人品、相貌……竟是合适的很。
这不,上路已经五六天了,家里头估计给俩人已经定下了。这样可好了,姐姐不用受罪,直接嫁了心疼她的人,后半辈子哪怕不能富贵如斯,一个安稳总是有的。
秦东是国公爷身边儿得用的小厮,这回出门没有例外,也是侍候左右的。国公爷行伍出身,向来利落的紧,等闲不需旁人近身,更别提丫头什么的,国公爷身边那是一个都没有。
比起小厮,丫头们可不就是事儿多嘛!秦东深以为然,那些个爱往国公爷跟前凑的,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光是那香粉儿味儿都能把人熏出三里地去,矫情又黏糊,还怕吃亏,先前不是没人想往国公爷身边儿伺候,可光是路上一两天就受不住,哭哭啼啼的跟死了爹似的……
哼,还不嫌弃路上受罪,可国公爷都还没吱声呢,当丫头的倒摆上谱了都……
国公爷吩咐姜人送回,从那以后,却是不准再有那碍事精们随行。
他们这些身边儿人也是习惯了的,可这回出门,临上马车,大管家带着个才到他大腿弯儿的小丫头,直愣愣的送到国公爷的马车上,更叫人张大嘴巴的是……
国公爷竟然准了!
这可真是稀奇了,都好几年没见个母——咳咳,女人能出现在国公爷出行的队伍了,虽然……好吧,这丫头丁点儿大,离女人还早着呢!
可这就冷不可思议了,这一路可是去北疆,路上艰难,这小丫头能吃得了这份苦吗?
若是忍不住哭鼻子,国公爷会不会烦的把她一把子扔出去啊?
啧啧,看看,不光小,还傻乎乎的,一个人都能笑的起劲儿,这么个傻妞,这是来伺候国公爷的,还是叫国公爷伺候她呢?
大管家这,这也忒不靠谱了吧……
秦东一脸的嫌弃,过了一会儿,得,这丫头还在傻笑,瞧瞧那嘴,都咧到耳后根儿了都……
秦东溜着眼角,往挂帘后头一瞧,国公爷正侧躺着看书呢!寻摸着国公爷许是注意不到外头,便猛地一抬手捏住沉香的脸颊,哎呦,小丫头看着不显,脸上肉挺多的哟!
想着,秦东故意竖起眉头,做恶形恶状模样,吓唬道 :
“小丫头,傻不愣登的,想什么呢?”嘴咧的……哎,牙口倒是挺好。
“搦管(你管)?”沉香正想着姐姐穿着嫁衣,模样儿得有多美,冷不丁的被人这么一捉弄,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还嘴。只是被拽着两颊,模糊不清的吐字说道。
秦东一看小丫头还敢还嘴,更是来了兴致。凶巴巴的呲着牙吓唬沉香,压低了声音,道:
“我自然管得,你来给国公爷当差,竟兀自发起傻来,我可不得提醒提醒你?”
这是提醒的样子么?沉香口不能言,眼睛却是恨恨的盯着秦东,两只手扒拉着秦东的胳膊,却总被他避开了去。
真是气人的狠!
若不是出门前,爹爹千叮咛万嘱咐,等闲不让她胡乱用大力,她非一个拳头砸过去不可?
别的她不会,可打架……半辈子干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不管是她自个儿乐意的,还是老乞丐逼她打的……
哪怕打个半死,她从没输过……
可这会儿不能动手来着——
沉香气闷的鼓着双颊,垂着眼片刻,只看得秦东奇怪的上前一些时,沉香脑袋蒙的一沉,朝着秦东那个硕大的脑门撞去。
“哎呀——”秦东灵活的很,一瞧不对,身子立马往后一跳,口中一惊一乍,指着沉香,瞪眼叫道:
“你个鬼丫头,竟然耍诈。”
说罢,看着沉香鼓着脸颊,犹带婴儿肥的面孔,颇有几分稚气,看着宝气的不行,秦东眼睛一眨,忽的咧嘴笑道:
“不过,你这拿自个儿脑袋当暗器,倒很是新鲜,我还从没敲过这般的。只是这暗器……”
秦东哈哈笑着,手中作势划个大圆,鬼脸嘻嘻的陶侃,道:“这么大的暗器,呵呵,好吧,在下总算是见识,见识了……”
说罢,秦东捂着肚子,弯腰闷笑起来,
这就罢了,偏他笑个没完,笑一会儿看沉香一眼,瞥沉香一眼,再继续笑一会儿……
她真有这么可笑么?
直笑的沉香脑门青筋乱蹦,小脸儿阴沉沉的,盯着秦东大涨的嘴巴,忽的左手一抓,右脚往前一伸,随即又飞快的缩回来,只是……鞋子却是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唔唔——”
秦东好似被掐住脖颈,蓦的一下子没了声音。
沉香满意的看了眼不再聒噪的秦东,小身子往车壁上靠了靠,鼻炎假寐起来。
路上本就辛苦,爹爹说了,要抓紧一切机会休息,不然要碍了国公爷的事儿,主子会不喜的。
被晾在一边儿的秦东,彻底的傻了呆了,大张的嘴里此时被只小小的修鞋塞的满满的。
这丫头好快的伸手,这力气也好似有………脑门儿里来回回荡着适才一幕场景。
秦东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被人提小鸡仔儿似的那个——是,他么?
愣了片刻,秦东身子一颤,猛地回过神来,
“啊呸,呸,呸,呸……”
秦东吐出绣鞋,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掐着脖子干呕,真是恶心的不行。
只是顾忌着里头的国公爷,声音压低在嗓子里,却是一直干咳个不停。
“呜……咳咳,咳……唔……咳咳,咳……”
寂静的车厢里,之余秦东呜咽声时起时落,断断续续。
挂帘里头,斜卧着的国公爷垂目,视线盯着书册,然嘴角却是渐渐勾起,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来。
傍晚时分,马车停下,沉香不用人帮,自个儿动作轻巧的跳下马车,抬头一看,竟是到了一处客栈,看着有些破败,只可惜周遭一片荒野,却是没有再好的选择了。
不过,沉香一点儿没觉得不好,粉干露宿的日子,她过得不少,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
秦东看沉香呆呆的昂着脑袋,心里头又是忍不住犯痒痒儿,没个记性的又贴上去,一脸笑嘻嘻的道:
“看什么呢?没见过这么破的客栈不是?我可跟你说,这还是好的呢,若是再往前走几十里,夜里连个遮风避雨的地儿都没有,咱统统都得住外头,到那时,什么蛇啊,老鼠啊,看见你这么个鲜嫩的血肉,还不得上赶着往你身上爬,哎呦,别提多吓人了……你怕不怕啊?”
说着,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睥睨着沉香,一脸“害怕了赶紧来讨好我,巴结我就帮你哦!”的表情,贱兮兮的。
沉香跟看傻子似的,都不惜的搭理他,真有蛇吃就好了,什么怕不怕的,真是矫情……沉香迈步,朝他翻了个白眼,嘴里慢悠悠吐出俩字来,“不怕 !”一边儿绕过这个肉墩儿,拿着包袱,颠颠儿这小腿撵着国公爷去了。
她可是来伺候国公爷的,跟时刻跟在国公爷身边儿,这是正经事儿,可比跟这个二愣子说些个不着边际的瞎话要紧多了。
被人无视,尤其背个小丫头无视,秦东可真是憋屈死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人走没影了,胸膛一起一伏,呼哧呼哧穿着粗气儿,他还没这么窝囊过呢?
这个呆丫头……旁边儿有随从担着东西收拾,正当有人瞧着不解,想要拍一拍秦东肩膀意图提醒……谁知,秦东忽的跳起来,跟后头有狗撵似的,一溜烟儿的进了客栈,跑没影儿了。
主子还等着他打热水伺候呢,哼……这丫头气得他,险些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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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站在屋中角落里,一双满是怨念的眼睛,沉沉的盯着秦东的后脑勺。
真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她端热水,他就把毛巾一甩,侧身抢过去,她想上前端茶,他胳膊一伸,仗着手长,又抢过去……最后,连她站的地儿,他也得横在前头,挡住看向国公爷的视线。
这还是男人不是……?
沉香咬着嘴唇,她想报恩,怎么就这么难?
正文 鸡屁股
沉香左右一看,自个儿是插不上手了,她也不乐意看秦东是不是扭头朝她翻的那对死鱼眼,稍一沉吟,便转身,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秦东一个白眼接着一个白眼的翻,这会儿看着沉香连个眼角余光都不留给他,顿时气得眼睛直抽抽。
国公爷自是没有错过这一幕,此时微微轻笑,徒然出声,好悬把秦东吓心中一跳。
“她还是个孩子儿,你总招惹她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若是把她欺负哭了,我唯你是问。”
若不是大管家再三保证,这孩子是个能吃苦,不娇气的,他是不会应允多个丫头在身旁,没得徒添麻烦,耽搁行程……
可这今天来着,这丫头小小年纪,却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早起晚睡,粗衣奔波,倒是能咬牙忍着,一声不吭,紧跟着一群大男人的步伐,着实——不错!
只是看着身边儿小厮,非要捉弄那丫头,自个人吃瘪却每个记性,她看着好笑之余,便忍不住开口说道:
秦东先是吓了一跳,可偷偷瞥眼瞧着主子脸上并无怒色,话语之中更带有几丝陶侃,这才壮着胆子,竟还觉得委屈,道:
“主子,您可说错了,奴才那儿欺负的了沉香?那丫头厉害着呢!您不知道,那丫头看着老实,可会欺负人了,奴才还被她拿……”鞋子堵了嘴儿了都。
可这话实在丢人的紧,饶是秦东脸皮诺厚,也丢不起这个脸,因此嗓子一噎,戛然而止。
沈敬重垂眼瞥了眼秦东一脸恶心干呕模样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细长眼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却是不再所言,
往自个儿下属心里头戳刀子,他也是不忍心那!
出了房门的沉香丝毫不知这一幕,她下了楼梯,径自往后头灶房里去了。
该是晚膳时候,洗嗽她帮不上忙,可摆个碗筷还是可以的。
这类伺候人的活计,前世她也是惯做了的。那时候,收留她的老乞丐是个懒得,除却吃喝拉撒,他自己动手,旁的全都得沉香忙活。
因此,沉香才聊就一身就地取材的好厨艺……
老乞丐挑嘴得很,若是做的不好吃,那棍子敲在身上,别提多疼了。、、
不过,现下客栈有厨子,倒是轮不到她出头,但是,力所能及的事儿她还是能做的。
灶房里烟熏缭绕,沉香在门口踮着脚尖儿往里头瞅了瞅,看清里头大概位置,便跑进去,她倒是不多话,也不乱看,只跑到灶火跟前,蹲下帮着烧火。
掌勺的大师傅,低头瞧了眼沉香,恩施透光的大脑到程光发亮,眯着眼又转回锅里菜汤上。只是等饭菜收拾妥当,沉香来回跑着将最后一盘菜端上去时,大师傅拦住沉香,大手一张,将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塞给沉香。下巴往外头扬了扬,便转身忙自个儿的去了。、
沉香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怀里的纸包,低低的朝大师傅道了句,、
“谢谢大师傅!”
见大师傅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沉香这才转头,端着盘子出去外头。
等菜上齐整喽,国公爷拦住正要往一旁下人桌上去的沉香,道:
“你与我一道用饭,就在这桌吃罢。”
一个小姑娘家的,哪能拼抢的过他手下那群浑人,别的没吃上一口,饭就没了。、
左右这丫头还小,秦忠又是他手下得用的,多看股一些还是可行的。
沉香脑袋里倒是没想那般多,见主子说话,眼睛眨了眨,便转身听话的坐到国公爷跟前,看着国公爷起筷,自个儿便端起饭碗,埋头吃饭来的。
这丫头可真敢……
秦东瞪大眼珠子,心里头忍不住惊乍……瞧这丫头坐在身边儿那份坦荡儿劲儿,好似人家本该坐在那里一样,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哎呦……还敢夹主子跟前的菜,这胆儿肥的……
搞了半天,原是他弄错了,这丫头不是精怪过了头,而是大咧咧的傻大胆儿呢……哎呦,还撕鸡腿呢都……主子都没吃一口呢……
秦东咬牙切齿的看了半响,沉香动作却是一点儿不慢,不一会儿便吃的小嘴儿流油,手里的筷子更是没个停。
这副不娇柔不造作的模样儿,倒是看得国公爷挺稀罕的。
他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女……女子,寻常好容易跟太太一道用饭,他才动筷子,那头太太便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说是饱了……
巴掌大的小碗儿,跟喂猫食儿似的,瞅着太太脸颊突出的骨头,国公爷着实想不明白女人都是怎么想的,是以,连带着,他也是没了胃口。
如今,这小丫头倒是不错,一会儿功夫,连着添了……哎……这是第三碗了吧!
这胃口忒好,叫人看着便觉得颇有胃口。
国公爷心里高兴,视线往桌上一扫,长臂一伸,将剩余的半拉鸡递到沉香跟前。
沉香从碗里抬起脑袋,小油嘴儿里还咯吱咯吱的嚼了没完。
没办法啊,嘴里都是饭,得赶紧咽下去,万一主子问话呢……要是喷国公爷一脸,她爹爹会掐死她的。
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瞅眼前的外焦里嫩的烧鸡,再瞅瞅威武庄严的国公爷,沉香满脸疑惑,这是干嘛呢?主子是让她伺候着……给鸡剔骨头?
国公爷看着沉香小嘴巴一动一动的,竟是好笑的勾了勾唇角,将鸡直接放到沉香碗里,道:
”吃了。”
“呃……”
这是国公爷头一回吩咐她做事呢!沉香眨着眼想到,虽然奇怪了点儿,可她得办好头一件差事儿啊!
沉香干脆扔了筷子,一双小手直接抱住烧鸡,板着小脸儿,一脸郑重的对国公爷道:、
“奴婢一定吃完。”不然,国公爷嫌弃她差事儿干的不利索怎么办?
说罢,沉香转过脑袋,目光沉沉的盯着手里正朝着她耀武扬威的鸡屁股,忽的小嘴一张,“嗷呜——”一口便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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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半夜时分,沈敬重倚在窗边儿,看着底下院落里腆着肚子,绕圈儿溜达的小丫头,低声闷笑出声。、
早在晚饭时候,看着小丫头把整只鸡儿吃下肚,跟完成什么任务似的,他就觉得好笑的不行。
那么点儿小人儿,小半桌的菜都是扫下肚,也是够为难的了。
看看,这会儿肚子不舒服,睡都睡不着了吧!
这小丫头,真是憨实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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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实在撑的难受。
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儿,可这吃的顶到嗓子眼儿的感觉,也着实不好受啊!
溜达了半夜,好容易肚子不是那么撑了。
外头天色已是有些泛白,沉香扬起脑袋看了看,转身慢腾腾的往二楼走。、
、瞧着好似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寅时,好赖她还能眯一会儿。、
不然,白日里,马车里颠儿着 ,可要难受死了。
第二日,一大早,沉香依着往日时辰起床洗嗽妥当,便快步赶到国公爷房门外头。
到那儿一看,哎呦……张着血盆大口打着哈欠的,可不就是秦东那厮。
脚步更快了些,沉香走上前,轻声问道:
“有什么我能做的?”
哈欠打到一半的秦东,看着徒然出现在眼前的沉香,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往沉香肚子那儿瞄,昨儿那场景,可实在是吓着他了。
脑袋压根儿没听见沉香问的什么,秦东只吊斜着眼,不怀好意的道:
“丫头,昨儿——撑到没有啊?”
苍天为证,他可是见了那丫头连着打了八个嗝,还不带间歇的呢!
沉香又想翻白眼儿了,看吧,看吧!
就说他不是个男人,哪个男人能这么八卦啊?
沉香一点儿不乐意看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只眼睛垂着看着地面,硬巴巴的又重复了句,
“有什么我能做的?”
陶侃人家,却被无视,秦东一头热,也就闹腾不起来了,只得嘟囔一句,“你这丫头,忒的没趣儿!”,接着沉香的话道:
“也没什么,国公爷不好人近身伺候,平日里早上打水,送上毛巾便是。只是在家里,却是将第二日国公爷要穿的衣裳配饰准备妥当,国公爷对吃的倒是不挑剔,什么都行,可量得上足了。国公爷平日里每日都要练武,再加上公事繁忙,这饭量确实不小,肉食一定得有,光是那些个清汤寡水的,可是填不饱肚子,不过,在外头,就不这么讲究了,有时候露宿荒郊野外,有口热乎的就不错了……”
忽的,门内传来响动,秦东立马停了话头,敲门得了国公爷吩咐,推开房门,连同沉香一块儿,伺候着国公爷梳洗,简单的早饭过后,一行人便启程。
正文 出发
车队越往西北走,景色越发苍凉。
郁郁葱葱的树木见得越来越少,荒滩戈壁却是时不时的看见一些。
沉香坐在车辕上,隔着纱帽的大眼睛,神采奕奕的缓释周遭的景色。
此时离开国公府已有月余,空气里多了些闷热,直直射下来的日头晒得人皮肤都有些发疼。
幸好国公府的马车足够大,外头日头却是照不到车上人身上。
不过,马车四周骑马随行的护卫们却是没有这般好运,沉香转头抬高视线,侍卫们俱都一身衣裳将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越是温度闷热,越是不敢□□皮肤……
“……你不懂了吧!西北的日头毒辣的很,哪怕是壮实的汉子,也不好日日晒在日光底下,不然虽没什么大碍,可被晒伤的地方儿疼肿不说,还瘙痒的厉害,可是有些耽搁事儿。故他们才把自个儿捂得严严实实……你这丫头,可是没见过吧!”土包子了吧!
沉香收回视线,瞥了眼自说自话,自得其乐——多管闲事的秦东,静静的盯视半响,默默的移开视线去。
“哎……我说……”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屡屡被沉香噎个半死,却不知疲倦,每每卷土重来,越挫越勇的秦东。
这家伙儿自从遇见沉香,就放佛见到什么有趣儿的似的,倒也没什么坏心,可就是忍不住嘴贱的很,非要是不是多说几句。、
平日里跟在国公爷身边儿,许是憋的狠了,好容易找到个能吵嘴……好吧,单方面吵也算的话,这嘴啊——秃噜起来就没个完了。
用沉香的话说,真是女人都没有这么碎嘴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暗。
前头一个黑衣侍卫骑马朝马车缓缓而来。
沉香定睛一看,心中暗自琢磨,应是该停车,好烧火做饭,顺便休息一夜了。
这侍卫名为休凌,是国公爷的亲卫统领,这几日在外露宿,都是这人先行挑好了地儿,再来回禀国公爷,好稍作休整。、今日……应是不会例外!
果然……
休凌控住马匹,停在马车车窗外头,微微俯身朝着窗口道:
“国公爷,时辰不早了,咱们今日便再这儿休息一晚吧!您看,可行?”
前面车夫勒紧手中缰绳,有意缓了车速,只听里头国公爷沉稳的声音传出来,道:
“可。”
“是!”休凌得了命令,立时调转马头,高声往前头传话去了。
沉香也没闲着,转身进了马车前影壁角落里,掂起一个青布包袱,觉出马车已经停下,动作飞快的率先跳下马车,往前头一块儿较为平整的地面儿跑去。
秦东此时已经在那儿忙活开了,见沉香过来,手里头抱着一捆树枝,抬头冲着沉香,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说道:
“丫头,快来!”
沉香快步上前,将手中包袱放到一边儿,一边走一边挽着衣袖,秦东一看,连忙说道:
“不用,不用,这些粗活你个小丫头就别沾手了。我弄的差不多了,那不……”秦东点了点下巴,朝着不远处一处堆着柴火的地儿,道:
“你带着火折子呢吧?先把火烧起来,一会儿架起火,好给爷烧口热水喝,快着些吧,甭让爷久等。”
“哦!”沉香脚步不停,只是打了个弯,直直朝着那堆树枝走去,掏出火折子把火烧起来后,沉香站起身,熟门熟路的往摆放杂物的另一辆小些的马车走去,踮着脚儿闷着头巴拉了一会儿,从里头掏出口锅,另一只手拿了几个快赶上她脑袋大小的盆子,扭头原路返回。
这些活计她这几日她是做惯了的。
秦东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拿沉香当自个儿妹子看的,原本瞧着沉香个子小小,年纪也小小,就没打算让沉香做活,左右这队里也不差这一个。
可奈何沉香闷不吭声,手脚却不慢,每回都抢着干活,有时不会的,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忙过一回,下次她就能上手,还偏就利索的紧。
秦东说了好些回,可沉香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秦东嘴皮子都磨破了,却是实在对沉香没折,好在他细细瞅着,这丫头倒是瞧着挺轻松的,没怎么见着累相。左右自己在一边儿看着呢,有什么帮衬一把也就是了。这么想着,秦东这一路确实对沉香照顾有加……
虽然,嘴巴实在太坏了点儿!
沉香回到宿营的地方,先前打探水源的侍卫已是抬了净水回来。沉香把锅子架好,盛了半锅的水,自个儿不再看着。而是解开放到地上的包袱,从里头掏出一个纸包,扭身倒进已经冒着泡泡的汤锅里,片刻之后,一股子香味儿便传出老远来了。
秦东皱了皱鼻子,即使问过很多回,到底还是忍不住凑到正在拿勺子搅锅的沉香身边儿,一屁股坐下来,腆着脸问道:
“丫头,你这里头倒底是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沉香疑惑的转过脑袋,看着秦东,“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是把几种草菇和香料磨成粉,还有一些盐巴,你不是能尝出来味道么?”
上回秦东自个儿一口气喝了三碗,砸吧着嘴说真香,还说能觉出草菇的味道儿来,不过上路之后尿急,一个时辰往边儿上荒地里跑了三趟的也是他!
真是忘性大!
拜多嘴多舌的秦东所赐,沉香都学会腹诽了。
继续看着锅子,伸长胳膊搅拌几下,汤水已经沸腾起来,这是好了!
沉香放下勺子,又往包袱里摸出一个略大些的纸包,抖落开一看,里头都是手指头粗细的肉干儿,沉香一下子都倒进锅子里,看着唐水利起起伏伏的肉条,秦东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嘴巴也闲不住了,
“沉香啊!咱们这一路,咱俩这也算老交情了吧,你可不能藏私啊,我知道你那粉粉末末的里头有草菇,可光是草菇可不能这么好喝,没见爷也喜欢的紧吗?咱们都是这么好的兄弟了,跟哥说一声呗!”他若是知道了,等下回出门,也备上这么些个玩意儿,烧开了水泡干饼子吃,或是晾凉了放水囊里,路上渴了喝一口,既消暑又解渴,别提多爽了。
没见现如今,整个队里都这么干么?
也多亏了沉香一点儿不吝啬,秦沉木他们张嘴,就给出一大半来……额,好吧,谁让她们是亲兄妹来着!
沉香忙活着,抽空瞥了眼不知道出神到哪儿去了的秦东,偏头想了想,认真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会做,往后你若是需要,告知我一声,我给你做现成的就是。”
沉香这话半点儿不参假,这瞧着粉粉末末的,可里头东西足足有几十样儿,还是那老乞丐教她的。
做乞丐的,天南海北的跑是常有的事儿,有时路上荒郊野外的没个吃食儿,肚子总是委屈得很。于是,老乞丐就当着她的面儿做了一回这东西,然后便撒手不管,往后这活儿就归了沉香。
老乞丐管这个叫千里香,顶饥耐渴,还能防治风寒一类的病症……
虽说,沉香没得过风寒,也没机会证实真假,可到底这玩意儿味道还是真不错的。
只是制作法子不好外传,这是老乞丐逼着她发过誓的,说是若传与外人,全家死光光……
恶毒的老乞丐!
沉香抿了抿嘴唇,将不好的记忆抛之脑后,也不理会乐颠颠儿的秦东。猛地一抬眼,见自家大哥走过来,手里头还提着……是野鸡?!
沉香抿着嘴勾起唇角,站起身,看着走进的人影儿,仰头问道:
|“大哥!你打的么?”
“嗯!”
将手中猎物搁到地上,沉木盘腿坐在地上,顺带着拉了沉香一把,看着镇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子,笑着揉了揉沉香头上的两个小包包,跟秦东打了个招呼,道:
“刚才去河边儿看了下,顺便打了两只野鸡和一只兔子,我都收拾好了,你把这些都烤了,趁着今晚,都做成肉干儿,能成吗?”
倒不是他懒,不愿动手,实在是妹子的手艺好,手里还有一些个奇奇怪怪可味道极好的东西,做成的东西好吃的很,这几日他们几个兄弟,都靠着这个磨牙,顺便填填肚子。
一群大男人不好意思张嘴,倒是好意思推着他来,可他也是馋得很,况且中午时候,拿个饼子夹了肉干儿,别提多有嚼劲儿,这东西实在的很,很是抗饿。因此,他这才朝着自个儿妹子张这个嘴,可是……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左右是个消磨玩意儿,可别累着了啊!”
亲沉木不放心的叮嘱着沉香,自家妹子可是个老实的,不能为着那几个大老粗委屈自家妹子啊!亲疏远近他可是清楚的很!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做。现在天还早呢!能做好的,这个不怎么费事儿。”沉香瞥了眼几只野物,心里头估算了多少量来,眨了眨眼,信心十足的道:
“大哥不用担心,就这三只,天色将将暗下来的时候,就能做完了。休息时候大哥来拿就成。”
沉香到没说谎,比起千里香,这肉感着实容易许多。
沉木也是有差事儿的,不能呆的时间长了,故兄妹又说了几句话,交代了沉香,有事记得寻他,便起身大步离开了。
说起沉木,显是离开国公府时候,他被派遣出来,先行一步探路,十日后兄妹俩才重逢。
因着沉香年纪虽小,如今可也算是是国公爷身边儿唯一的大丫头,众人很给几分面子,再加上沉木平日人缘不错,一干亲卫看着沉香,很有几分自家人的感觉,于是这一路,一行人对这个手脚勤快、不爱说话、却也不拉后腿的小丫头,很是照顾几分。
因此,往西北这一路未来,虽说辛苦,可沉香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