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练武   
  初冬,天虽然还没下雪,但寒风凛冽,这种天气最好就是躲在被窝里。可现在天才蒙蒙光,宁日楷就被他的贴身侍从石头大扰清梦。
  
  “主子,起床了。”石头叫了好几句见主子都无甚反应,便招呼旁边几个丫鬟,帮忙把主子扶起,伺候他洗漱。
  
  日楷迷迷糊糊地嚷着:“该死的石头,干嘛吵醒我……”
  
  “主子,你忘了昨日王爷交代,今早开始教你练武么,现在王爷应该己在练武堂了,你可要快点才行。”石头边说边为主子净脸。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可以当作没听到啊。“不去,睡觉……”日楷说完又要躺下。
  
  “我的好主子啊,昨日王爷还说了,你不去的话,整个溢园的人都要被处罚啊,主子你别为难我们了。”虽然眼前这位宁渊国小王爷是自己的主子,但这宁王府最大的还是主子他爹,宁王爷啊。所以石头衡量轻重,还是继续拾掇着主子。
  
  “唔……”就这样,宁日楷被一群下人有条不紊地喂了半碗杏仁露,换上了水绿色的短打服装,套上了暖暖的披风。
  
  即使被大家摆弄了多时,但日楷仍然是迷迷糊糊的状态,眼睛依旧睁不开,也难怪,这位小王爷几乎都是每天睡到自然醒,哪曾这么早就起身。
  
  石头叹叹气,一把背起主子就往练武堂大步走去。
  
  日楷被寒风一吹,当下打了个冷颤,人也清醒了一些。唉,自己这身子从小就异常畏寒。
  
  “主子,到了。”石头放下日楷,帮他解了披风,便在练武堂门口侯着。
  
  日楷懒洋洋地走了进去,只见宽敞的练武堂内,一位四十多岁气度不凡的男子正在打拳,拳拳到位,虎虎生威。平时就算只是站着,贵气男子散发的强大气场,也任普通人不敢随便靠近。
  
  “爹爹,早啊。”日楷边请安边还打着呵欠,慢慢挪到男子身边。
  
  这威武霸气的美男子正是宁王府的主人宁望知。
  
  “小魔头还知道起床啊,不错。”宁望知停下拳脚,“爹爹昨天就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正式教你武功。来,先从基本功开始……”
  
  “爹爹,我不学!”日楷打断了宁望知的话,“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学武的,不要逼我嘛!说什么我都不学,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
  
  “说什么呢小魔头,好话跟你说了一大堆,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乖,练一会基本功,爹爹过些时日把寒冰掌传授给你,你那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学好了你说什么爹爹都答应你。”宁望知和颜悦色地哄着。
  
  “哎呀,不就是什么寒冰掌嘛,你想教的随便找个人教嘛,干吗要扯上我!呐,就石头好了,他武功那么强,很容易学的,有他保护我就行,我学来干嘛,我才不要学你的破武功呢!”由于还没睡够,日楷现在极度不耐烦,语气也是极差。
  
  宁望知的怒火开始被宝贝儿子点燃,自己的绝世武功世间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而儿子骨骼精奇,是不可多得的学武奇才,本来一心欢喜寒冰掌后继有人了,可这个宝贝儿子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学,就是对武功不感兴趣。自己对儿子太宠,不忍心逼他,公务又繁忙,便一拖再拖,现在儿子都十八岁了,再不学可太迟了。
  
  “寒冰掌只能传授给你!你不想学也得学!最近朝堂公务较少,爹爹有的是时间教你。”宁望知干脆板起脸来。
  
  日楷见硬的不行,便嘟起小嘴撒娇:“唔……爹爹,不要啦,楷儿真的不想学嘛,爹爹不是最疼我的吗,那就再顺着我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件事,以后我保证乖乖听话。”边说边摇着宁望知的手臂。
  
  “或者……再过些时日,我就有兴趣了,到时再学嘛。”日楷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想着办法拖延。
  
  若是平时,看着儿子这可爱的小模样,这当爹爹的还不马上投降,可这次宁望知下定决心,一定要硬起心肠逼儿子学武,不能再被他这么糊弄过去了。
  
  “小魔头你不必再多言,说什么也没用,这寒冰掌你是学定了。”宁望知边说边把儿子摆成扎马步的姿势,又瞬间点了他的几个穴道,于是日楷就这样被钉在了原地。
  
  “爹爹,你干吗?啊……放开我!”日楷被吓到了,爹爹今天怎么对自己如此强悍。
  
  “先这么站两个时辰,爹爹现在去议政政处处理些手尾,再向皇上告个假,中午就回来。放心,时间到了,穴道自然会解开。”宁望知冷声道。
  
  日楷拼命挣扎,可一点也动不了,急得大声喊道:“放开我!救命!”
  
  “这段时间没我的吩咐,你不准走出王府半步,至于几时自由,那就看你的表现。”宁望知说完就丢下儿子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道:“还有,别又用以前的小伎俩,想着偷溜。”
  
  石头看着宁王爷走远,忙跑进练武堂,“主子。”
  
  “石头,快帮我解穴。”日楷紧张地叫道。
  
  石头连连摆手,“主子,莫说王爷的点穴手法无人能解,就算解得了,小的也不敢呀。”
  
  “真没用!”日楷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好好想办法怎样才能让自己躲开爹爹的攻势,“臭石头,那你先去收拾东西,等会我们一起溜出去。”
  
  石头领命离开,反正主子一不高兴就偷溜出去十天半个月,这是常有的事儿。
  
  漫长的两个时辰终于过去了,日楷瘫坐在地上累得够呛,石头正帮他按摩着麻木了的双腿。
  
  “主子啊,不如你就依了王爷吧,学武功又没有坏处,你干吗老和王爷对着干呢。”石头苦口婆心地劝着。
  
  “臭石头你懂什么,没兴趣的东西学来干嘛,这人生啊,就得自己掌控……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日楷反击道。
  
  “可轻功也是武功的一种啊,主子你怎么就肯练了?”石头奇怪了。
  
  日楷敲了一下石头的脑袋,“那轻功方便我溜出去,那是技能,不是武功,懂吗?行了行了,咱们先走吧,等会爹爹回来了可就难溜了。”
  
  于是主仆二人穿过亭台楼榭,来到王府下人住处后的一面墙下。
  
  两人刚用轻功飞上围墙,便见府外甬道上站着不少侍卫,而这地方平时只有一两个守卫。
  
  王府侍卫队队长陈源听见动静,便仰起头对着日楷笑道:“小王爷,这是想去哪呀?”
  
  “哼,我来这里看看风景不行吗!”日楷嗤之以鼻,假装看着天空。
  
  “当然可以,只要小王爷别出了王府范围,那下官是一概不管的。不过小王爷要看风景还是小心一点好,当心别摔下去了。”陈源还是那副笑容。
  
  “要你管……”话音刚落,日楷就滑了一下,唉,扎了两个时辰马步啊,这两腿还从没试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拉了石头一起跳下围墙,日楷干脆往王府大门走去,可刚到大门口,就被管家石叔给拦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出去啊,王爷下了命令,你若是出了王府一步,这当值的侍卫和溢园的下人全都要杖刑一百啊。”石管家劝完又瞪着日楷身后的石头,“石志远你这个臭小子,也不劝着小王爷,还敢一起瞎闹,看今晚我怎么对付你!”
  
  石头低着头不敢出声,看来今晚又要被老爹揍一顿了。
  
  “不关石头的事,石叔你别罚他。”看着府外今日骤然增多的侍卫,明显比平日守卫森严,日楷知道偷溜无望,只得悻悻往回走。
  
  日楷非常生气,他知道爹爹这次是来真的了!知道自己不会忍心看着下人们被连累受罚,竟利用自己的同情心来困住他,这……这还有天理么?!
  
  一路上,日楷像只发怒的小狮子,气急败坏地踢掉了不少花盆,连回廊那只小鹦鹉也不能幸免,被拔掉了几条羽毛。
  
  经过花园,看到园丁正在护理宁望知最爱的那两盆极品双色茶花,日楷便一把抢过园丁手中的大剪刀,把盛放的几株茶花全都剪掉,连根都拔了起来扔在地上。可怜的老园丁看着一地残枝,实在是欲哭无泪。
  
  王府中的一众下人见小王爷生气的样子,均远远地躲开,唯恐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要知道这位举足轻重的小王爷,平日即使把王府闹个天翻地覆,王爷最多也只是轻责几句,而他们一帮下人则要干多不少活儿。
  
  他们也常常诽议,怎么强硬如铁的宁王爷一到了小王爷面前,那强大的气场就会不见了呢?
  
  日楷一进溢园,就把园里的下人统统赶走,包括石头。一帮小厮丫鬟站在园子外面,也能听到乒令乓啷的打砸声,却只能远远望着那座两层高的星月楼面面相觑。 正文 第二章 办法   
  宁望知回到王府,却已是黄昏时分。他走进偏厅,见等候的只有二夫人林夕儿,便问道:“夫人,小魔头呢?”
  
  “王爷你回来就好了,楷儿从上午到现在还在房里发脾气呢,送去的午膳一口也没动就扔掉,下人们都被赶出园子,连我也进不去。你快去哄哄他吃点东西吧,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林夕儿很是着急。她没有子嗣,日楷从小就是被她带大,已当了日楷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宁望知一想起他那几株最爱的茶花现在只剩下空盆子就来气,“他不吃就让他饿着,少吃一顿又怎么了,惯得他的臭脾气。”
  
  林夕儿微微一笑,“那还不是王爷你惯的……你先用膳吧。”一边吩咐丫鬟春草把饭菜送去溢园。
  
  夜晚,东园。
  
  二夫人林夕儿在梳妆台前整理头发,“王爷,你一直那么宠着小魔头,怎么这次态度那么强硬了?”
  
  “唉,你也知道这个儿子聪明得紧,学什么都快,别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便说得出的东西都懂一些,连那街头的变幻术都会,你说哪家的孩子有他这么能干,可这个小魔头就是不学武功不上朝堂的,不沾政务也就算了,这样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也没问题,可不学武,那我的寒冰掌传给谁?真是气死我了!”宁望知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那楷儿他起码也肯学了你的轻功啊。”林夕儿笑道。
  
  “哼,他以为我不知道,学轻功是为了更容易偷溜出府。你看别人起码学一年,他不用两个月就已经掌握得不错,把我乐得以为他开窍想学武了,结果小魔头一学会,就溜出去玩了两个月才回来,说是补偿……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把寒冰掌学好,不能再浪费了这个练武奇才……夫人你可别为他说话了啊。”宁望知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好好……我不说,你们父子俩就闹吧,看他饿着你不心疼么?”林夕儿起身伺候宁望知宽衣。
  
  宁望知微微摇头,“我当然心疼了,不过这次不能依着他。这小馋猫那么贪吃,指不定已叫冬梅弄点心给他吃了,你少担心。”
  
  可惜宁望知这次可猜错了,日楷一天下来真的什么都没吃,因为他想出了第一个办法——绝食。
  
  作为一个吃货,日楷觉得自己能忍一天不吃东西实在是了不起。看着那美味可口的饭菜,日楷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但他还是忍痛把食格子扔了下楼,拒绝了美食的诱惑,同时也藉着下人的口向爹爹宣告:你宝贝儿子我很生气!还不快来哄哄我,再跟我妥协不用学武了……
  
  可惜日楷这个如意算盘没能打响,直到深夜,宁望知还是没来看他。这可是以前没发生过的事儿,哪次不是宁望知先让的步。
  
  日楷在窗前吹了好一会的寒风,还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越想越不对劲,这样下去可不行,肚子恐怕也白挨饿了。况且之前皇奶奶和皇帝哥哥在他学武这个问题上,都表示不干涉他爹爹的做法。
  那怎么办?没靠山,只能靠自己了,现在必须把行动升级!
  
  于是日楷把房里的几个暖炉也扔下了园子,轰隆的巨响惹得秋菊冬梅她们从下人厢房走出来张望。
  
  日楷往下面大声喊道:“你们谁敢进来,明天就收包袱回家!”一句话便吓得丫鬟们往回走。
  
  日楷气鼓鼓地转身下楼,走进一楼角落的浴室。大大的浴池里是之前丫鬟准备的满满的热水,当然现在早已变凉了。
  
  日楷深吸了一口气,就连着衣服跳进了浴池。
  
  哇!真的好冷好冷啊……
  
  当日楷全身湿漉漉地回到二楼窗前,天空已经飘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只见雪花零零散散地飘着。日楷咬咬牙,把衣服只脱剩亵衣,就那样站在窗棂前吹着风。嗯,要玩就玩大的才行!
  
  啊嚏啊嚏……很好,已经开始流鼻涕了。
  
  格格格格……牙齿忍不住不停地打架。
  
  嗯……头好晕好晕……
  
  要把自己这天生怕冷的身体弄病是多么简单的事情,日楷自嘲着。何况自己一整天就清晨喝了那半碗杏仁露而已。
  
  日楷退到床榻上,不自觉地蜷成一团,真的好冷啊!他艰难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掌心所触便知自己已经开始发烧了,还有那空空的胃也一并叫嚣起来,呃,实在是好难受……
  
  这苦肉计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真是不能随便乱用,怎么说受苦的还是自己啊……日楷心想。
  
  第二天一大早,石头就悄悄走进星月楼,尽管他的屁股昨晚被他爹打得生疼。
  
  整座星月楼里,书籍画卷盆栽古玩等物散落一地,还有很多瓷器碎片,异常凌乱,可见主子当时发了多大的脾气。
  
  没有暖炉烘烤,窗户也打开着,星月楼上寒风瑟瑟,石头见状赶紧先把窗户全都关上。
  
  见锦被掉落在地上,石头连忙捡起被子准备帮日楷盖好,见他蜷成了一团,脸窝在里面,石头想帮主子摆好睡姿,却见日楷脸部一片潮红,口鼻呼出浓烈的热气。石头心想不好,伸手一探,果真是烫得不得了。
  
  石头忙喊来秋菊冬梅两个溢园的主事丫鬟:“你们在这看好主子,我去禀报王爷夫人,我跑得快,叫平安去请陈御医。”
  
  石头飞快来到东园,吴大娘接报后赶紧进去通报,“王爷夫人,不好了,石头说小王爷发烧了。”
  
  宁望知夫妇闻讯忙赶到了溢园,星月楼里一片狼藉,几个丫鬟小厮正在整理,屋内的暖炉也己重新燃起。
  
  上得二楼,只见日楷躺在床上,紧蹙着眉头,迷迷糊糊低声呻.吟着难受。
  
  宁望知抚摸儿子的额头,向旁边冷眼一扫:“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一群下人吓得连忙跪下:“奴才知罪!”
  
  冬梅的胆子比较大,便解释道:“回王爷,是主子不肯让我们进来的……”
  
  宁望知闻言刚要发怒,一名小厮就带着白发苍苍的陈御医过来了。
  
  林夕儿打着圆场:“好了,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去,别都杵在这儿妨碍了陈先生。”
  
  陈御医是宁王府的常客。王府的大夫人林梦儿怀孕时的身子就是他调养的。林梦儿在怀着日楷时突染风寒,为了肚中胎儿,她舍弃用药,身体便每况愈下,好不容易捱到生下了日楷,但没过几日便药石无灵,撒手人寰。
  
  日楷是寒冬降临,因母体虚弱,天生身子骨便不见强壮,自小异常怕冷,稍微不注意就会感染风寒。
  
  宁望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宝贝得紧,日楷从小只要一打喷嚏,陈御医就会被叫来诊断。三天两头地来宁王府,宁望知就干脆在王府旁边买了间府邸给陈御医一家居住,方便他过来。而皇太后也紧张这个可爱的小孙子,干脆把陈御医指派给了宁王府专用。
  
  在陈御医的精心调养下,长大后的日楷虽然还是比较怕冷,但身子却已比小时候好了很多,虽然比起身强力壮的正常人还是有些虚弱。
  
  “只是着凉引起的发烧,无甚大碍,先把这退烧药丸给小王爷服下即可奏效,老夫再开帖药方调养就好。至于胃痛,是由于较长时间空腹,现在就先让小王爷吃些流质的食物,王爷夫人请勿担心。”陈御医对日楷的身体可谓了如指掌。
  
  “多谢陈先生。”宁望知夫妇稍稍放心。
  
  日楷服了药丸,烧也渐渐退去,醒来后见到宁望知陪伴在旁,他也当作没看见,专心喝着林夕儿喂的鱼片粥,完全不理会他爹爹。
  
  宁望知也不哄他,对着日楷淡淡丢下一句:“身子好了之后就继续去练武堂侯着。”就潇洒地离开了星月楼。
  
  日楷心里这个气啊……爹爹这次心肠居然这么硬,看自己这副可怜的模样也不心疼,还说要继续练武?!难不成自己这胃白疼了?烧白发了?不行!这仗可万万不能输!
  
  傍晚的东园里,林夕儿正着急地劝着宁望知:“王爷啊,你看楷儿不肯喝药,说除非你答应他不让他学武,劝得我口都干了,你说怎么办?这烧还没全退呢,不然你就先答应小魔头吧……”
  
  “哼,又是这种伎俩,小魔头就是吃定了个个都宠着他,才越发胡闹的。这个臭小子!这次别管他怎么闹,都不能让他得逞!”宁望知拍桌说道。
  
  林夕儿看不下去,“你们父子俩就别扭着吧,难道这次王爷就这么狠心,连看都不去看他么?”
  
  “不就是场小病么,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么……”宁望知蹙眉说道,心里却是极度郁闷。
  
  宁望知决定这次一定要振父纲,再心疼也得忍着。
  
  而林夕儿则暗自腹诽,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正文 第三章 叫板   
  第二天,林夕儿一早就去了星月楼哄日楷吃东西喝药。宁望知在房里踱步,一天不见,不知道宝贝儿子怎样了,终于忍不住朝溢园走去。
  
  来到星月楼下,宁望知鬼使神差地就走进了浴室,四周看了一下,浴池的水还满满的,突然发现了浴池边上有个物件,拾起一看立即火冒三丈。这正是日楷前天在练武堂时所佩带的发饰。果然!小魔头是故意把自己弄病的!
  
  这臭小子为了逃避学武,居然这么不爱惜身体!不知道自己身子弱么?!这次真的要好好教训一下……宁望知心里火气直升。
  
  而二楼上的日楷刚吃完了燕窝粥,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自己才没那么笨再饿肚子了,万一就这样饿死了,岂不是毁了小爷我的一世英名。不过那药么,就要坚持不吃,除非……呵呵,日楷心里打着算盘。他现在正坐在躺椅上逗着小狗白雪玩呢。
  
  “小魔头,吃完粥应该喝药了。”林夕儿拿着药碗柔声说道。
  
  “姨娘,我不喝!”日楷皱着眉头,从小到大就经常喝药,真是厌烦。
  
  “乖,把药喝了,病才会好,你看烧还没退呢。来,姨娘喂你……”林夕儿耐心地哄道。
  
  “我不是说了他不答应我就不喝药么,你没告诉他?!”日楷不耐烦了。
  
  “有,可是……”林夕儿有些为难,这父子俩闹起别扭来,还真都像小孩子。
  
  “有说你还拿来!”日楷越说越大声。爹爹昨天甩下那句话后就走了,整天都没来看看他,日楷心里憋屈得很,看着渐渐凑近的药碗,那难闻的药味使他下意识地扬起手,便那样推了林夕儿一下。
  
  宁望知匆匆走进卧房,正好看到了日楷扬手这一幕,见林夕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手里的汤药也洒落于裙角。
  
  宁望知的火气瞬间飙升,“宁日楷!你在干什么?快跟你娘亲认错!”
  
  日楷本就无意推倒姨娘,但突然被爹爹这么一吼,还连名带姓的,小脾气也上来了,于是便“哼”了一声,拧过头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还什么你呀他的,基本礼貌都不懂了吗?”宁望知大声说道,“我说跟你娘亲认错!听到没有?”
  
  “我没错!我说过不喝药的,她还多此一举地拿来干吗?”日楷回头也大声喝道。
  
  林夕儿在一旁见父子俩呛了起来,忙连声劝道:“我没事,王爷你消消气,别吓着小魔头……楷儿你乖,别吵了,喝了药就没事了……”
  
  宁望知没理会林夕儿,继续呵斥着日楷,“什么她啊?她是你娘亲!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宁望知知道他的二夫人有多疼爱日楷,可小魔头就是不改口叫她娘亲,整天“姨娘姨娘”的,连“二娘”也不叫,本就觉得委屈了林夕儿,现在见儿子如此无礼,自然更是生气。
  
  谁知日楷一时头脑发热,一句“她不是我娘亲”居然脱口而出。他虽然马上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极爱面子的他却直觉气势上可不能输给爹爹,便站了起来横横地抬头对着宁望知。
  
  “你有胆就再说一次!”宁望知举起手来作势要打,林夕儿马上拦着,“王爷……别……小魔头只是发烧说胡话呢。”
  
  日楷觉得自己很委屈,被逼着学武,没办法之下又饿肚子又生病的,虽然是自制的,但自己确实是真的难受,爹爹一天没来看他也就算了,一来居然还又骂又要打的,自己何曾受过这般待遇……
  
  于是他扁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呜呜……”
  
  “你还有脸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把自己弄病的……”宁望知边吼边把刚才拾到的玉质发饰甩了过去,日楷的脸上瞬时起了一个红印。
  
  “对,我就是故意的,怎样!呜……我就是不要学你的破武功!不要喝药!呜……仁义礼智信哪有武的份!我不要学不要学……你想怎样!呜呜……”日楷边哭边向宁望知叫板。
  
  宁望知指着日楷,怒气直升,“好,我看你今天用不用喝药,用不用学武……秋菊,再拿碗药过来。”
  
  宁望知一手把日楷重新按回了躺椅,日楷拼命挣扎,但哪是他爹爹的对手。宁望知怕汤药洒了,干脆点了日楷的穴道让他不能乱动,再端起碗来一下把汤药灌进了日楷的嘴里,也不管他呛得直咳嗽。
  
  林夕儿和一众下人都看得惊呆了,几时见过宁王爷对宝贝儿子这般粗暴。
  
  日楷也吓得停止了哭泣,这点了穴道一动不动的滋味前两天刚试过,非常不好受,他呆愣了一下便大声喊道:“放开我!咳咳……你这个野蛮人!啊……姨娘救我!咳咳……学武的都是……咳咳……都是暴力狂……宁望知,我讨厌你,你这个乌龟王……”
  
  宁望知被儿子这么直呼其名地骂着,脸面上确实过不去,特别是这里还有这么多下人在,便又点了日楷的哑穴,心里暗骂着,小魔头,这天底下就只有你敢这样骂老子……
  
  骂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日楷只能气冲冲地瞪着宁望知。
  
  “你们都走开别理他,夫人你也过来喝茶。”宁望知看了日楷一眼,转身大步走到外间冲茶去了。
  
  林夕儿为日楷盖上了雪白的貂皮毯子,还不忘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嗯,好像不怎么烫了……
  
  星月楼的二层是开放式的,主厅书房卧室都没有间隔,整个溢园都是日楷自己设计的,很是匠心独运。
  
  “王爷,这样不太好吧……”林夕儿担心地望向纱幔。
  
  “这个小魔头,真要扳扳他的臭脾气了……你不是说不烫了么。”宁望知向日楷望去,儿子好像是睡着了,“睡醒就没事了。”
  
  “可是……”
  
  “你知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看刚才是吓到他了……”
  
  “他刚刚那样对你,还为他说话。”
  
  “你别挑拨我们母子俩的感情,楷儿不知对我多孝顺呢。”
  
  “臭小子,还敢骂我……”
  
  夫妻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石头领着陈御医进来。
  
  “王爷,夫人。”陈御医请安后便问道,“小王爷应该好些了吧?”
  
  “是的,烧刚刚退了。”林夕儿领着陈御医进了内间,宁望知仍旧坐着冲功夫茶。
  
  日楷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
  
  陈御医见他脸色苍白,马上感觉不妥,忙伸手一探,日楷居然是浑身冰凉,再探探脉搏,却是时强时弱紊乱得不像样。
  
  陈御医大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定睛一看,忙问道:“王爷,您是不是封了小王爷的穴道?”
  
  宁望知慢悠悠走过来,“是啊,小魔头说什么也不肯吃药,就这样才把汤药给灌了下去。”
  
  “快,快解开……”陈御医吓得颤声说道。
  
  宁望知见陈御医如此紧张,心里也很诧异,不会有什么事吧,赶紧几下手法解开了日楷被封的穴道。
  
  日楷缓缓睁开眼睛,似是半醒着,目光呆滞。只见他开始大口地吸着气,却似乎不太能呼气了,样子很是痛苦。突然又一阵猛咳后,他倏地趴下身子狂吐起来,把之前吃下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此时胃里一阵阵抽搐,日楷又不禁干呕了几声,接着整个人就软绵绵地滑下躺椅,完全失去了知觉……
  
  一连串的动作吓坏了众人,“楷儿,楷儿……”宁望知赶紧把儿子抱回了床榻。
  
  陈御医即刻为日楷施救,再一边把脉一边摇头,看得宁望知夫妇心惊肉跳。
  
  日楷刚才还是全身冰凉得很,但现在身体却骤然升温,发起了高烧。
  
  陈御医喂他吃下了退烧药丸,再探探脉,沉吟了一会,决定用银针渡穴,“王爷夫人,请你们先到外面等等,老夫要为小王爷施针。”
  
  外间,宁望知一边安慰着哭泣的林夕儿,一边努力告诫自己说儿子一定不会有事,可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
  
  陈御医忙活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收起了银针,又开了药方走了出来,石头接过药方,飞快跑去抓药。
  
  “陈先生,楷儿怎样了?”宁望知夫妇已是等得心急如焚。
  
  “唉,王爷,您可真是糊涂啊……”陈御医忍不住叹息。
  
  宁望知明白他指的是点穴的事,“我,我也是一时情急才……”
  
  “小王爷本就气虚,强行封穴只会使经脉更加受阻,正常的身子倒是无妨,可小王爷正惹风寒,体内的寒毒无法释放,反而加剧入侵内腑,而且心脉也似有郁结。刚才若再晚些解穴,恐怕性命堪舆啊……”陈御医摇头。
  
  林夕儿忙问道:“那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陈御医神色凝重,“现在施针后也只是顺畅了呼吸,小王爷的脉象虽不像刚才那般紊乱,却依然微弱得很。但最严重的却是这高烧,施了针了也不见效……老夫实在无能,请王爷治罪!”陈御医说着就下跪叩头。
  
  宁望知扶起年迈的陈御医,手却暗暗发抖,“陈先生,别这样,请继续说。”
  
  “施了针后,这烧不退反升,若是过了今晚仍无法降下,那……即使能醒过来,脑子恐怕也会被烧坏,实在是凶多吉少啊……”陈御医颤声道。
  
  宁望知心里一沉,“怎……怎会如此……”
  
  周遭的丫鬟小厮们听了也都很难过,小主子虽然调皮,但平日对待下人都很好,整个王府乃至皇宫上下,哪个不喜欢他。 正文 第四章 梦魇   
  “楷儿,你这小魔头,是不是又在和爹爹开玩笑了……”宁望知一手轻轻抚摸儿子潮红的脸庞,一手紧紧握着他的小手,手心里传来的是异常的热度。
  
  宝贝儿子刚才明明还活生生地在和自己顶嘴,现在却变成了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宁望知一时还不太能接受现实,他的心如同撕裂一般,心里特别埋怨自己,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呢?
  
  “小魔头,对不起,爹爹不知道会这样……”宁望知喃喃道,眼前的人儿却丝毫不知父亲的愧意。
  
  冬梅送来了汤药,可日楷的牙关咬得紧紧的,药一滴也喂不进去。
  
  “乖,放松……”宁望知不停抚慰着,费了很大劲才掰开儿子的牙关,林夕儿配合着把汤药一点点给喂了下去。
  
  过了半晌,许是药力起了作用,日楷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可人依旧是不清醒的,只见他眉头紧蹙,嘴里又不知嘟囔着什么。
  
  宁望知凑近前去,仔细辨识着那些呓语,才听清儿子说的是“不要……不要……”
  
  宁望知闻声顿觉一阵心酸,小魔头你不要什么?是不要爹爹了么?
  
  突然,日楷的声音骤然提高:“不要!我不要学武……不要……逼我……呜呜……”说着又渐渐抽泣起来。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令旁人看得心都碎了。
  
  “好,好……不学不学,爹爹不逼你学武了!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听小魔头的……”宁望知看日楷在昏沉中还记挂着学武的事,才知道原来儿子真的是从骨子里抗拒学武,心里实在后悔这次自己的态度为何要如此强硬。
  
  可惜日楷并不知道他爹爹的回应,仍是时不时地呻.吟着,又带着几声啜泣,表情似乎很痛苦。他的两个拳头也攥得紧紧的,扣得指骨突起,宁望知不得不将其使劲掰开。
  
  好不容易又喂下了一帖药,可日楷的高烧不仅没有退去,体温反而还更高了些许,整个人如同热炉般滚烫无比。
  
  陈御医再次为日楷把完脉,把那瘦骨嶙峋的手臂用锦被盖好后,他暗暗摇头叹气,接着屈身下跪道:“王爷,现在唯有保佑小王爷吉人天相,能捱过今晚……看天意了……老夫自当去向皇上请罪。”
  
  陈御医的医术冠绝杏林,此时听他言至于此,宁望知深知他亦已尽全力,只能无力地摆摆手,“你们全部都退下吧。”
  
  林夕儿抹着眼泪,“王爷,楷儿他……”
  
  “夫人,你也回房吧,今晚我在这儿陪着小魔头。”宁望知神情黯淡,似乎一下子疲惫了许多。
  
  林夕儿明白夫君的心意,恋恋不舍地和众人下楼,却也不敢离开,就在一楼侯着。
  
  偌大的的星月楼二层就只剩下宁望知宁日楷父子二人。
  
  嗯……好累啊……日楷觉得。
  
  他的眼前是一条看似无穷无尽的道路,他已经走了许久,却是怎么也走不完。路两旁是一道道火墙,红红的火焰肆意狰狞着,似乎一心要将他吞噬。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高,空气闷热地令人难以呼吸。
  
  日楷想回头寻找可以透气的地方,可身后的道路上,变成了恶魔模样的宁望知紧紧追随着。那人两眼通红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要捉日楷回去学武。
  
  日楷完全不想被他捉住,即便不是逼迫学武,这样陌生的爹爹已令他十分畏惧。
  
  “不要……不要!”日楷不断奔跑着,那个长着宁望知面孔的恶魔却仍是一步步逼近。
  
  突然,那恶魔又幻化成许多许多影子……无论日楷如何尖叫求饶,他也毫不理会,只是伸出双臂,想把日楷的脖子掐住,而那些幻影也快将日楷团团围住。
  
  “爹爹,你不认得我了么?你不要小魔头了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日楷无力地哭泣。
  
  他拼尽力气,努力地往前跑去,只想逃离这些幻影,找回自己真正的爹爹……可前方的热浪越来越大,呼吸亦变得越来越困难,日楷咬咬牙继续往前冲,他坚信爹爹一定是在路的尽头等着自己。
  
  过了一阵,两边的火墙突然移动起来,瞬间化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一层一层的火焰,将日楷团团围住。
  
  出不去了,怎么办……怎么办……日楷万分惶恐。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日楷快要被这火圈吞噬的时候,四周的事物却突然停止了转动。整个世界变得一片雪白,连火焰也被冰封了……
  
  前方有个白衣女子缓缓向他走来,体态轻盈。
  
  她,是谁……
  
  宁望知不断地在日楷的额头上更换冰好的布巾,但似乎并不奏效。只见日楷不断地说着胡话,动作也越来越大,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时挥舞着双手,但人却怎么也叫不醒。
  
  宁望知干脆抱起儿子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轻哄着。就这几天功夫,儿子显得更瘦更轻了,宁望知不禁心疼地滴下眼泪。
  
  忽然,日楷安静了下来,体温也明显地降下了不少。可宁望知还来不及高兴,日楷的下个举动又令他的心情跌回了谷底。
  
  只见日楷弯起嘴角,甜甜地叫了一声:“娘亲!”
  
  “娘亲,是你救了我吗……娘亲,你怎么总不来看我?娘亲……”日楷变得很平静。
  
  宁望知大惊,这……这难道是回光返照?
  
  “娘亲……嗯,爹爹不要我了……你要带我走?好……去哪儿?”日楷扁扁嘴,然后又微微笑着。
  
  近距离观察着儿子生动的表情,可这反而吓坏了他,“要去哪儿?哪儿都不许去!爹爹哪有不要你!小魔头回来……”宁望知紧紧地抱住日楷,“爹爹不许你走,小魔头你听到没有……”
  
  宁望知望着日楷俊俏但潮红的脸庞,儿子精致的五官像极了大夫人林梦儿,尤其是这对笑起来深深的酒窝。
  
  想当初,宁望知与宁渊国镇南大将军林棠的独生女林梦儿从小青梅竹马,一起度过青涩美好的青春时代,接着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成亲之后,两人感情更胜从前,本应白头偕老共渡一生的,谁知天意弄人,林梦儿不幸染病,为了保住儿子,她坚持不肯吃药,于是在生下日楷后就香消玉殒,临终前只留下一句:“好好对待楷儿……”
  
  当时的宁望知伤心欲绝,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好在有这可爱活泼的儿子陪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光。对于这个从小就没了娘亲疼爱的儿子,宁望知难免过多地宠溺。
  
  过了几年,岳父林棠执意搓合干女儿林夕儿与他的婚事,宁望知与林夕儿自小也是熟络,想着方便照顾小日楷,便又娶了林夕儿做二夫人。林夕儿对待日楷犹如己出,但日楷改不了口,便“姨娘姨娘”的叫到现在。
  
  宁望知看着心爱的宝贝儿子,想起过往种种,不禁潸然泪下。
  
  “梦儿……我的梦儿,你怎么可以想要带走楷儿……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是怨我逼他做不喜欢的事么,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楷儿,可是……求你……求你千万别带他走……楷儿不能跟你走的……梦儿,我求你……保佑我们的儿子平安无事,好不好……”宁望知泪流满面,心如刀割。
  
  “小魔头……爹爹答应你,你想怎样爹爹都答应你,你不能跟你娘亲走……不可以……爹爹没有不要你……没有……楷儿你醒醒……楷儿……”就这样,宁望知紧紧抱着日楷呢喃了一夜。
  
  窗外,冬雪己飘洒了一天一夜,整个宁王府被大雪覆盖着,一片肃穆……和大夫人林梦儿走的那个冬日何其相似…… 正文 第五章 苏醒   
  清晨,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小厮们清扫着王府的积雪。小狗白雪趁着没人注意,蹭蹭跑到了星月楼上,颈上系的铃铛“铃铃”响着,吵醒了刚刚忍不住浅眠的宁望知。
  
  宁望知忙低头看日楷,只见儿子浑身是汗,但呼吸还算平缓。他凑过头去,把额头贴上了儿子的额头,好似还有一点低烧,又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日楷的手脚和身子,虽然是湿漉漉的,但体温已趋于正常。
  
  宁望知松了一口气,想把日楷放回床上,好去叫人上来,谁知手刚刚松开,日楷就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把脑袋往宁望知怀里蹭去,没办法,只好又重新抱紧了他。
  
  “嗯……”日楷颤动着长长的眼睫毛,慢慢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窝在爹爹的怀里,便抬眼看着一脸憔悴、两眼布满血丝的宁望知,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宁望知以为儿子是烧糊涂了,吓得轻轻摇着儿子:“小魔头,你怎么了……不认识爹爹了么?”
  
  日楷愣了一阵后,才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轻声道:“爹爹,渴……”
  
  宁望知忙拿过床头小桌上的水杯,把水慢慢喂给日楷。
  
  喝完水,日楷舔了舔嘴唇,像只慵懒的小猫。宁望知看着表情生动的儿子,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儿子终于活了过来。
  
  宁望知用内力唤来了石头,吩咐他把陈御医请上来。
  
  “真是奇迹,奇迹呀……”陈御医把完脉,乐得不得了,“小王爷现在脉象己渐趋平稳,经脉基本畅顺,这一点低烧嘛,只要按时服药就会退去。不过小王爷的身子还是虚得很,起码还要再静心调养一个月,而且记得千万勿可动气。”
  
  林夕儿刚才就跟着石头上来,回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陈御医开了药方就退了出去,老天爷保佑,自己捡回了条老命啊。
  
  宁望知看着林夕儿和丫鬟为日楷换上干爽的内衣,眼睛一刻也没离开。
  
  “我饿了……”日楷又轻声道,自己真是饿得都没力气了。
  
  秋菊冬梅闻言赶紧去吩咐厨房准备吃食。
  
  “楷儿,你怎样了……身子还哪里难受么?吓死爹爹和姨娘了……”林夕儿轻抚着日楷的脑袋。
  
  日楷直勾勾地看着宁望知,说道:“爹爹,像刚才那样……抱……”
  
  林夕儿柔声说道:“楷儿乖,让爹爹休息一会吧,要不姨娘来……”
  
  “唔,不要……我要爹爹抱……那样舒服……”日楷撒娇道。爹爹的怀抱好温暖,感觉好安全。刚才似乎要失去爹爹了,刺得自己心里好痛。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爹爹,梦里的那个爹爹太吓人了……
  
  “好,好,爹爹抱着……”宁望知也乐意抱着这个鲜活的人儿。
  
  宁望知夫妇全程伺候着宝贝儿子喝粥、擦汗,嘘寒问暖,忙得不亦乐乎。
  
  忽地一阵晕眩,日楷撅着小嘴,不满地说道:“爹爹你好讨厌!”
  
  “嗯?”宁望知奇怪。
  
  “你害得我好难受哦。”日楷觉得自己好无辜。
  
  “那小魔头等会乖乖喝药,就不会难受了……”林夕儿在一旁说道。
  
  正好冬梅捧着煎好的汤药上来,“王爷夫人,药来了。”
  
  日楷一听,马上把脸埋进了宁望知的怀里,“不喝!”
  
  “乖……听话,药不苦的,来,爹爹喂你可好?”宁望知无边的宠溺。
  
  怀里传来日楷闷闷的声音,“不喝!你以为我烧坏了吗,我说过了,你不答应我不用学武,我就不喝药,病死算了……”
  
  宁望知莞尔一笑,“小魔头,你还记挂着这个呢,爹爹昨晚不是答应你了吗,你没听见?”
  
  “你骗人!昨晚你好凶好吓人……追着我跑,你这个坏人、恶魔……”日楷说着还不忘捶了宁望知几下。
  
  宁望知听得一头雾水,只得哄着他,“爹爹答应你了,那你可要乖乖喝药。”
  
  日楷抬起头来,一脸惊喜,“真的?你不会骗我?”
  
  “爹爹说到做到,几时曾骗过你!”宁望知轻笑着。
  
  “嗯……”日楷还在犹疑,他哪里知道自己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的,现在他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爹爹也会去想办法的。
  
  汤匙已来到嘴边,日楷却转头避开,又挣出宁望知的怀抱,他扯着被子,露出两只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说道:“真不是骗我的话,那你立据为证!”
  
  宁望知不知好笑还是好气,“好好好,立据为证……你这傻小子。”放下儿子起身去到书桌前,大笔一挥,写下了几行字。这手啊,抱了小魔头一整晚,都酸得有些发抖了……
  
  日楷接过墨迹已干的纸张,看了一眼,满意地折好,藏到了枕头底下,“嘻嘻,改天我把这个放到皇帝哥哥那儿,再让他盖个印,看你还能不能抵赖……”
  
  宁望知笑着摇摇头,这个小调皮真是的,“那现在能喝药不?”
  
  “喝!”日楷大声地回答。这场仗,自己终于打赢了,虽然代价有些惨重……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烧已完全退了,可日楷还是全身无力,只能继续留在床上养病。宁望知本来就向皇上告好假,便专心留在溢园陪着儿子。日楷的胃口也不好,林夕儿便不断变化各种美食来哄他。
  
  这日,林夕儿为日楷擦好身子,换好衣服,忽闻日楷诚恳地道歉:“姨娘对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的,真的。”
  
  林夕儿笑了笑,摸摸日楷的脑袋,“没事,姨娘都忘了。”
  
  “呵呵……姨娘,你对我真好……”日楷顺势环住林夕儿的纤腰。
  
  宁望知闻言说道:“好的话就叫……”
  
  “娘亲……”未等宁望知说完,日楷已经甜甜地叫着,“姨娘,你做我的娘亲好不好?”
  
  林夕儿激动万分,差点说不出话来,“好……好……”等了十几年,楷儿终于正式当她是娘亲,怎能不激动。
  
  宁望知闻言也欣慰得不得了,只是有点奇怪儿子怎么突然就肯改变称呼了,这个小魔头,做事就是常常出乎意料。
  
  一时间,星月楼里温情洋溢……
  
  日楷忽然对宁望知说道:“爹爹,那晚我见到娘亲了。”
  
  宁望知明知他讲的是林梦儿,却道:“你娘亲不是天天在这里陪着你呢……”
  
  “不是这个娘亲,是画像里的那个!真的,我真的见到她了……娘亲穿着一身白衣,好美丽好温柔,比画里漂亮多了……那天我差点被火烧死,是娘亲救了我!还和我说了好多话呢……真的!后来我想跟她去玩,可她不肯,硬是叫我回家……再后来,娘亲她就消失不见了……”日楷唯恐大家不相信,仔细讲述着。
  
  “好了好了,别胡说了……”想起那晚种种,宁望知仍是心有余悸,只想打断日楷的话题,不过心里却是一遍遍地说,梦儿,谢谢你……
  
  “我没胡说,可这几天娘亲都没来看我了……”日楷还是心念着亲生母亲,梦里娘亲的温情是那么令人依赖。
  
  “以后由娘亲来疼你,好不好?”林夕儿搂着日楷说道。梦姐姐,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嗯。”日楷重重地点头。
  
  有娘亲疼爱的孩子真的好幸福!原来娘亲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称谓,还是自己暖暖的依靠……
  
  “夫人,之前你不是说要接云湘那小丫头来王府住么,事情办得怎样了?这几天忙着伺候小魔头,都差点忘了这事。”宁望知突然想起了此事。
  
  “我派人去接了,应该这两天就到。”林夕儿回答。
  
  日楷听得一头雾水,很是好奇,“云湘?谁呀?谁要来咱家住?”
  
  林夕儿为他解疑:“林云湘是娘亲一个表哥的女儿,家住临州,她爹娘去年相继病逝,林府就只剩她一个人。现在守完孝了,娘亲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准备接她来王府住下,你爹爹也同意了。”
  
  “哦……那好啊,又多个人陪我玩了。”日楷笑笑,他喜欢热闹。
  
  “云湘比你小一岁,那小丫头知书识礼伶俐乖巧,会和你合得来的。你们小时候见过的,忘了么?”林夕儿说道。
  
  “嗯……不记得了。比我小啊,那更好,不然老是我最小,总是给你们欺负了。”日楷撇撇嘴。
  
  宁望知摇头说道:“胡说八道,就你还给人欺负啊……以后你可就是哥哥了,当哥哥就得有哥哥样,别老是调皮捣蛋了……”
  
  “嘻嘻,我不知多乖……表妹来了,我这当哥哥的自然会给她当榜样……”日楷一副乖巧的样子。
  
  宁望知捧着茶杯正想点头称赞,日楷的下一句就差点令他把茶水喷出来。
  
  “以后把京城玩个天翻地覆,也多个帮手了!”日楷笑吟吟地说道。 正文 第六章 祈宁   
  两天后,娇俏可人的林云湘便到达了繁华的京城。
  
  可这天,日楷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时不时地呕吐,溢园上下又围着他忙个不停。
  
  林夕儿安顿好云湘在西园住下,便抱歉地说:“云湘,你楷表哥身体抱恙,表姨忙完了再来陪你啊。”
  
  “表姨,你去陪楷表哥吧,有小柳在这就行了。”小柳是林夕儿调来伺候云湘的丫鬟。
  
  林夕儿又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回去溢园陪宝贝儿子了。
  
  云湘在房里看了一会书,休息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就想出去走走。
  
  小柳还忙着打点东西,便叮嘱云湘:“表小姐,你在西园走走就好,别的地方等我忙完再带你去吧。”
  
  云湘答应着,信步走到园子里。
  
  西园里几株梅花开始结着花蕾,因是初冬,池子的里的水还未结冰,风一吹,水漾起一圈圈涟漪。园子不大,但很是精致。
  
  忽地,从树后窜出一只小狗,浑身雪白,摇摆着小尾巴,样子很是可爱。
  
  云湘看着有趣,想上前逗小狗玩,谁知小狗见是陌生人,一溜烟就跑开了。
  
  云湘玩心一起,随着“铃铃”的铃铛声追了过去。
  
  穿过回廊,转过花园,可爱的小狗不见了。云湘无奈想回去西园,但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云湘想找回来时的道路,可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这宁王府,实在是比想象中的大得多,而且一路上居然连人影也没有,想找个人问问都不行。云湘哪里知道,现在宁王府的下人们几乎都被集中到了偏厅,石管家正在对小王爷的食物出现问题的事件进行审问排查呢……
  
  绕着假山,云湘正在懊恼自己,这进府的第一天就出了差错。一边暗骂自己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找归程,一不小心竟然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惊慌之下,云湘忙往后退去,谁知却踩了自己的裙角,整个人不禁向后倒去……“啊!”
  
  来人眼明手快,一手拉起惊呼中的云湘,而云湘收势不及,整个人靠到了对方的怀中。
  
  这是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云湘愣了一下,红着脸退了出来,“不好意思……啊,谢谢……”心里砰砰乱跳,有点语无伦次了。
  
  来人也同时松开云湘的手,“呵呵,没关系……姑娘好似比较面生啊,以前似乎没见过你。”看这姑娘身着一身黄衣,打扮虽然简单,但散发的独特气质却非一般女子可相比拟。再加上傲人的面貌,娇小玲珑的身材,这宁王府几时多了一位如此出色的可人儿。
  
  云湘抬眼一看,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气宇轩昂、身着蓝衣的贵公子。应该不是楷表哥,表姨不是说楷表哥正病着么,这位公子应该是宁王府的门客还是客人吧……
  
  云湘欠身施礼,“小女子林云湘,今日刚进的宁王府。”举止有礼但不卑微。
  
  “云湘姑娘有礼,我是祈宁,来宁王府作客的。”贵公子点头示意,感觉十分和煦。
  
  云湘瞅瞅四周依然无人经过,心里交织了一番,终于红着脸问道:“祈宁公子,你……你知道西园怎么走么?”
  
  “西园?云湘姑娘这是……”祈宁问道。
  
  云湘的脸更红了,“王府太大,我……我迷路了。”
  
  云湘娇羞的样子看得祈宁一笑,迷路?哈哈!这小美人真真有意思……
  
  “我带你去。”祈宁走在前面,云湘跟在他身后,缓缓向西园走去。
  
  云湘一路跟着,偶尔盯着祈宁高大的背影,又觉心里似小鹿乱撞,便连忙把眼光投往别处。
  
  祈宁带了云湘回到西园,便一个人慢悠悠朝着溢园走去,一路上欣赏花花草草,倒也惬意。这宁王府自小常来,已是轻车熟路。祈宁想起刚刚邂逅的迷路姑娘云湘,嘴角又再度扬起。
  
  进得溢园,下人们见祈宁到来,忙要下跪请安,祈宁示意大家噤声,便一个人走上了星月楼。
  
  经过陈御医的医治,日楷已经停止了呕吐,病泱泱地半卧在床上。身子难受,脾气难免暴躁,他拿起够得着的东西随手就扔。
  
  宁望知夫妇正哄着宝贝儿子让他别动气,听得有人上来,转头一看,连忙行礼:“皇上安康。”
  
  原来这位蓝衣贵公子正是宁渊国的皇帝宁景栩,祈宁正是他的小名。
  
  “王叔婶婶不必拘礼,祈宁这是来王府作客呢。”宁景栩说道。
  
  宁望知夫妇点头微笑,祈宁小时候就经常在宁王府玩儿,即使登上帝位后也会时不时过来王府找小魔头。在宁王府不比皇宫,不须太严格遵守礼节,这也是祈宁交待过的。
  
  宁家和别国的皇族不同,不仅没有勾心斗角的事儿,彼此相处更是和睦。况且男丁稀少,更无须彼此提防。宁景栩的父亲驾崩后,宁望知更是全心辅佐宁景栩巩固帝位,使宁渊国更加昌盛,宁景栩对这位王叔是十分尊重的。
  
  “那皇上就陪陪小魔头,我们先下去。小魔头,别再胡闹了啊……”宁望知夫妇施礼告退。
  
  “皇帝哥哥,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我又没法陪你玩!”日楷有些不高兴。
  
  “怎么,不欢迎我啊……你这喜欢扔东西的坏习惯怎么还不改啊,小魔头。”宁景栩笑道。
  
  “别叫我小魔头,我现在都魔不起来了……”日楷懊恼。
  
  “你身体怎样了,前些日子听说你病重,想来看你但实在抽不出身,王叔为了你告假,奏章都堆满御书房了。”宁景栩在床边坐下。
  
  宁景栩喜欢来宁王府的原因就是在这儿比较无拘无束,起码不用自称“朕”。 难得日楷这个弟弟也敢对他“没大没小”的,能和小魔头就像普通人家的两兄弟一样相处,这对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来说是多么珍贵。而在繁忙的国事中,抽空来宁王府也成了宁景栩纾缓压力的好途径。
  
  “唉,那个陈御医说还要养一个月啊,好惨……”日楷哀声叹气。
  
  宁景栩笑道:“那也不是你自找的。”
  
  “哪有啊……皇帝哥哥有没有给我带什么新玩意?”日楷知道皇帝哥哥意有所指,忙扯到别处。
  
  “左手伸出来。”宁景栩还是微笑着。
  
  “不要,你想干嘛?”日楷忙把手藏到身后。不是吧,自己都病成这样子了,怎么还要挨打啊……
  
  宁景栩从身上取出一把檀木折扇,说道:“快点!不然双倍,自己看着办。”
  
  日楷看着那把精美的折扇,一脸哀怨,这还是自己跟工匠学了三天后亲手做的第一把扇子,扇面的山水泼墨也是自己画的。现在真后悔自己做了这“刑具”送给皇帝哥哥,然后被用来打自己,这不是找抽么……
  
  转念又想,即使这扇子不是自己做的,自己也还是会挨打,于是后悔的念头瞬间消失。他一有好东西,最喜欢跟爹爹和皇帝哥哥分享了,当然他们也是如此。 正文 第七章 兄弟   
  “皇帝哥哥,能不能不打……我……我浑身难受呢,要不先欠着,等我好了再……”日楷希望皇帝哥哥能网开一面。
  
  宁景栩打断他的话,“所以才不打你屁股。”
  
  唉,日楷知道今天逃不掉这顿打,只能慢吞吞地伸出了左手。
  
  宁景栩捏紧了他的指尖,说道:“五十下。”
  
  “啊?!我……我没听错吧,是……五下吧?”日楷惊道。这数量也……也太多了吧!自己能受得了么?!
  
  “呵,这病得连耳朵也不灵光了么?”宁景栩心道,这小魔头还想垂死挣扎,“看在你还病着的份上,先二十下,其余先欠着。规矩没忘吧?”
  
  “嗯,不许躲,不许叫,不许哭……”日楷弱弱地说道。
  
  宁景栩点点头,反转举起檀木折扇“啪啪啪”地拍打着日楷的手心,完全不留力。扇柄敲打的声音没有戒尺清脆,发出闷闷的声音。
  
  宁望知从来没动过日楷一个手指头,从小到大除了挨过宁景栩那屈指可数的几次打,谁都没敢碰这个小魔头,所以日楷的抗打能力不是一般的弱。更何况现在这病泱泱的身体,这二十下打手板对他来说已是酷刑了。
  
  日楷的右手紧紧抓着被子,他不敢随便眨眼睛,怕凝聚在眼眶的泪水会掉下来,坏了皇帝哥哥的规矩,受苦的仍是自己,他在十二岁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已经领教过。
  
  宁景栩没有间断,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收起折扇,问道:“知道为何打你么?”
  
  日楷颤动着眼睫毛,小脸憋得通红,“皇帝哥哥不是说撒谎才会打我么……”
  
  “你的意思是这次你没撒谎?”宁景栩瞪眼道。
  
  “不……不是,我……这次是用身体来撒谎……”日楷低着头,越说越小声。
  
  宁景栩笑道:“呵呵,明白的很嘛。知道王叔不忍心,就故意把自己弄病来威胁王叔,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说……该不该打?!”
  
  “该……”日楷扁扁嘴,小伎俩一下子就被皇帝哥哥戳穿了。
  
  “以后还敢放纵自己的身体么?知道大家多担心吗……”宁景栩问道。
  
  日楷想起这些日子他爹爹和娘亲围着他忙成一团,摇摇头,“我错了……”
  
  宁景栩叹道:“你这小魔头……”
  
  日楷知道宁景栩实施惩罚后已经不生气了,便撒娇道:“皇帝哥哥,手痛死啦……你赔我……”
  
  宁景栩掏出玉凝膏,“手伸来,我给你上药。”
  
  日楷的左手已经变成一个透明的小馒头模样,“哼,你是有备而来的……”
  
  “我说过,不管你怎么闹,我只惩罚你撒谎这一条,别的让王叔去管。”宁景栩边上药边说道。
  
  宁景栩比日楷大四岁,六年前登基后对日楷立下了不准撒谎的规矩。为何只定这么一条?那是因为宁景栩对日楷太了解了,这个宝贝弟弟只是调皮捣蛋得过火,其它大是大非上根本不用担心,人又聪明伶俐得紧,只要把控他不要撒谎就已经能避免好多问题了。
  
  而经过第一次的责打,日楷已经害怕得不行。这六年来,只被宁景栩打过四次,这次也只是第五次而已。
  
  当然了,次数这么少,很大的原因是,有很多次都是被爹爹宁望知或者外公林棠遮掩了过去,没传到宁景栩那里罢了。
  
  日楷天不怕地不怕,对这个皇帝哥哥也是无所忌讳,但对他的管教却是心服得很。
  
  宁景栩温柔地为日楷抹药,可日楷仍是呼天抢地,趁机把刚才憋的眼泪统统释放了出来。宁景栩暗自非议,打这小魔头几下而已,但自己既要出力,又要服伺他,耳朵还得受罪,以后还是争取別惩罚他了。
  
  宁景栩上完了药,忽又想起刚才那迷路的小美人,便问日楷:“那个新来的云湘姑娘是谁?看样子不像丫鬟啊。”
  
  日楷早已抹干了眼泪,夸张地道:“皇帝哥哥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哦,你在我家安了眼线,哼,我告诉爹爹去……哦,不,要告诉皇奶奶,让她罚你……”
  
  “小魔头,胡说八道……刚才只是在花园碰到她而已。”宁景栩笑道。
  
  日楷奸笑着:“嘻嘻,皇帝哥哥看中了她?!我帮你撮合撮合吧,一定成功。”
  
  “你一个小孩子,男欢女爱你懂什么……”宁景栩刮了一下日楷高高的鼻梁。
  
  “谁说我不懂,万花楼丽花楼丽春院思春阁哪间我不是常客……”日楷突然发觉自己暴露了太多,怎么把京城四大花馆都说了出来。
  
  “嗯?”宁景栩盯着日楷。
  
  “呵呵,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只是去喝杯小酒听听曲儿罢了,爹爹也知道的……”日楷连忙解释,但转头又道:“皇帝哥哥你没去过吧,不然改天我带你去如何?”
  
  未等宁景栩回答,日楷又自问自答起来:“还是不要了,如果带你去了,那回来不是得被你宫里那几个女人烦死,等会不愿意弄好东西给我吃了……可能还会被爹爹骂,还有皇奶奶和外公也是老古板……嗯,还得花钱请客,真不划算!”
  
  宁景栩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这个弟弟怎么就那么可爱,要不看他脸色还挺苍白,真想把他的小脸蛋捏捏几下!
  
  “喂喂喂,我是问你云湘姑娘是谁,你扯那么多干嘛?!不口渴么……”宁景栩无语。
  
  “想知道她是谁啊?容易,一千两银子,我就告诉你。”日楷伸出没受伤的右手。
  
  宁景栩趁机轻轻打了他一下,“小财迷!要那么多钱去上花馆?回头叫王叔把你的月钱都扣了……”
  
  “扣就扣,我还有大把,没的话就跟外公皇奶奶大皇姐丽贵妃玉贵妃晴贵人楚贵人要去……”日楷念了一大堆名字。
  
  “原来小魔头你那么有钱啊,好,上缴国库……”宁景栩笑道。
  
  日楷笑道:“啊,没……没,没多少,开玩笑呢……好啦好啦,不要你的钱了,告诉你吧,云湘是我表妹,我娘亲那边的亲戚,以后就在王府住。所以你看上她的话,就要常来我家,我帮你拉红线啊。”
  
  “原来是表妹啊……”宁景栩点头。
  
  “呵呵,真的动心了……表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我都没见过呢……你形容一下?”日楷问道。
  
  宁景栩无语,“没见过你说那么多干吗……”
  
  兄弟俩就这样无拘无束地说说笑笑闹了一下午,轻松无比。
  
  “我该回宫了,出来很久了。你乖乖养病啊……哥哥有空再来看你。”宁景栩起身说道。
  
  “哦,那好,皇帝哥哥再见。”皇帝哥哥百忙之中抽时间来陪自己,日楷已经很高兴了,即使挨了打……
  
  突然想起什么,日楷又把宁景栩叫了回来。
  
  “对了,爹爹立了字据,皇帝哥哥你拿回去帮我盖章,作个证。爹爹如果敢再提学武的事儿,我就不怕了!”日楷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宝贵的纸张,一脸坏笑,“盖好就放御书房好了。”
  
  宁景栩接过纸张一看,差点扶额,保证书……这是那位叱咤朝堂的宁王爷干的事儿么?! 正文 第八章 解闷   
  宁望知送走皇帝宁景栩后,又回到溢园陪儿子。
  
  “是不是被你皇帝哥哥教训了?”宁望知问道。
  
  “嗯……”日楷两眼汪汪。
  
  “我就等着皇上来教训一下你这小魔头呢,只有皇上能治得了你。”宁望知摸摸儿子的脑袋,“打哪了,给爹爹看看……”自从十二岁制造自己落水的那出恶作剧,日楷便第一次被皇上教训,自己虽说心里不舍得,但知道这样终究是对儿子成长是好的,便由得皇上代自己教训日楷,况且也不能不同意啊,那位怎么说也是皇上啊。
  
  日楷慢慢伸出藏在被子里受伤的小手,“爹爹,好疼……手坏掉了……”
  
  “打得轻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看着宝贝儿子手上的几道红棱子,宁望知心里却心疼得不得了,皇上啊,你如果打坏了我家宝贝,你去哪找个儿子赔给我啊……其实嘛,这点小伤搽了玉凝膏,还算什么事啊。
  
  “以后可要乖点了……”宁望知边擦药边说,“还疼么?”
  
  日楷嘟着嘴对着受伤的手吹吹气,坚定地说:“以后我不撒谎了……”
  
  “真的?”宁望知听了很高兴,看来打一顿还是挺有效的。
  
  “真的!以后要干坏事之前,我都一定会告诉你们……”日楷很认真地说道。
  
  宁望知一头的黑线,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第二天,林夕儿带了云湘来溢园看望日楷,云湘聪颖伶俐,日楷幽默搞怪,两个小人儿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于是,云湘每天都过来溢园陪日楷下棋、聊天,为日楷解闷,有时就一起逗小狗白雪玩,白雪也已经和云湘混熟了。云湘自小喜欢看书,对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的日楷提出的话题也能跟得上,人长得又漂亮,日楷对这个新来的表妹大表赞赏,心想难怪皇帝哥哥对她有好感呢。宁望知夫妇更是对乖巧的云湘喜欢得紧,当了亲生女儿对待。
  
  虽然多了个云湘陪伴,皇奶奶和大皇姐皇姐夫二皇姐等人也都来看过他,但日楷仍是大呻无聊透顶。也难怪,他就是个过度活跃的少年,从没窝在星月楼这么久过。
  
  这日,日楷想找个番外所罗国进贡的变形镜给云湘玩,才发现星月楼里,其中一个放置他的稀奇古怪玩意的架子似乎比平日摆得稀疏。
  
  “石头!我的变形镜呢……我的瓷马驹呢……我的翡翠陀螺呢……我的玉箫呢……怎么好多东西都不见了?你藏哪儿了,还是被你偷走了?”日楷观察了一圈,星月楼楼上楼下似乎缺失了不少东西。
  
  “主子,我哪敢啊……那些宝贝,碎的碎,烂的烂,坏的坏……都清理掉了。”石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日楷一瞪眼,“谁那么大胆敢动我的玩意?让他滚回家!”
  
  石头满脸无奈,“呃……都是那天主子你自己摔的……”
  
  日楷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手一摆,“那算了算了,下次我如果要扔东西呢,你们就记得拦着……”
  
  石头回道:“是,主子。”可心里说,你次次都这样,谁能拦得了你啊!
  
  一旁的秋菊冬梅和几个小丫鬟已经笑得捂嘴了……
  
  日楷见宁望知过来,便投诉道:“爹爹,都是你害得我的东西不见了,快赔给我……”
  
  “好,好……”对于儿子这样的胡搅蛮缠,宁望知早已习惯。
  
  又休养了一个星期,日楷终于被批准可以出溢园来饭厅和大家一起进膳,当然是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而宁望知看儿子的身体日渐康复,便提早了休假,回议政处处理公务了。
  
  这日,天空放晴。日楷支着头坐在圆桌旁,桌上的精美糕点早已被他捅得稀巴烂,实在是闷得发慌。见爹爹又不在王府,日楷便又准备偷溜出去了……
  
  不过不能带石头,不然回来又会连累他被他爹石叔揍扁的。真不知道平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的石叔怎么会对他儿子那么暴力,难不成石头不是他亲生的?日楷心想。
  
  这位小王爷压根就不知道石管家的做法有多正常,普通人家的父亲都是这么把孩子教大的,不正常的其实是他自己的爹爹……
  
  日楷本想提提轻功翻墙出去,不过一提气却是虚得很,试试还是作罢,等会若是泄了气力摔下墙去,被侍卫见到的话,岂不是难堪死了。转念又想,爹爹是因为要逼我学武才发了禁足令,现在都不用学武了,我干嘛还要偷偷摸摸地出去?于是,便光明正大地向大门走去。
  
  “小王爷吉祥……”守门侍卫们见到日楷连忙请安。
  
  日楷点点头,很好,那个啰嗦的侍卫队长陈源不在。
  
  “请问小王爷是一个人出去?这……怎么不见石护卫?”一个守卫大胆询问。
  
  石护卫就是石头石志远,他其实不止是一个简单的小侍从,凭着高超的武艺早已晋升宁王府侍卫队的副队目了。由于从小就在王府跟着日楷,便成为他的贴身侍卫兼随从,那个队目名号也似乎变成了空壳。
  
  日楷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出门更不喜欢被一大帮人拥簇着,而宁渊国繁华安定,治安良好,民风淳朴,再加上石头的武功已能列入高手行列,又和他爹石叔一样尽忠责守,宁望知并不怎么担心日楷的安全问题,只是嘱咐出门一定要带着石头。
  
  “石头就在前面拐角等着呢,你没看见?”日楷忽悠着守卫,还没等守卫们反应过来,一身白衣的潇洒身影已经施展轻功走远了。
  
  半个月没踏出宁王府,日楷现在身处人潮密集的繁华大街,看着熟悉的街景,热闹的摊档,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感到自在无比。
  
  日楷一边咬着羊肉串,一手拿着糖葫芦,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看看集雅斋的字画,摸摸琉璃坊的古玩,望望街头的杂耍,又和丽春院的姑娘抛抛媚眼……
  
  许是太久没活动,刚才又提气施了轻功,日楷觉得头有些晕眩,也走累了,看看前面街头拐角正是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酒楼,临江楼,正好进去歇歇脚,品品茶,尝尝他最爱的点心芙蓉卷。
  
  临江楼,顾名思义,前面对着的就是贯穿宁渊国京城的玉水河。河水有点结冰,但丝毫不影响河面上来往的船只。除了交易颇丰的货船,更多的则是精美的画舫,载着成双结对的人们游览京城。
  
  忽然,背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马蹄声的,是骑马之人焦急的叫喊:“快闪开……马儿惊了……快闪开……”
  
  街上的商贩、路人见状纷纷往两旁躲闪,这骏马狂奔的架势,要是撞上了怕是命都没了。
  
  可偏偏此时的日楷只觉头越来越痛,两只耳朵也“嗡嗡”响个不停,脑袋重得都不太能想事情了,他只是尽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形,丝毫没留意到背后突发的状况。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街,转眼就只剩日楷一个人还站在路中间了…… 正文 第九章 邂逅   
  发狂的骏马离日楷只有两三丈远了,翻转的马蹄溅起地上的积雪。有几个胆小的路人已经遮住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况。
  
  日楷晃了晃神,不适感稍稍减轻了些,这时他才发现了渐渐逼近的危险……
  
  日楷下意识地想快点退到路旁,可虚弱的身体并不受大脑支配,加上地上湿滑的积雪,倏地整个人向后倾倒……此时只看清了骑在马上的汉子是穿着镇南军队的服装……
  
  就在日楷感叹着“完了完了”之时,自己的后背已被一双手拢起,轻搂着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在了街角处。
  
  而路中间,一个英姿飒爽的灰衣男子,正用力勒住那匹疾驰骏马的缰绳,一边飞脚踹向骏马的脖子,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至极。发狂的马儿吃痛,软软地倒向地上,又滑出几尺,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骑马的那个士兵早已跳下马来,看日楷没事,便向灰衣男子揖礼道谢,可能是急着送信还是什么,看看骏马已无法骑行,便又急急向前飞奔而去。
  
  所有事情都发生得极快,周围目睹这惊险一幕的老百姓不禁自发地鼓起了掌。
  
  然而被救起的日楷并没有去留意这跌宕起伏的经过,即使自己就是当中的主角……他只是静静地,认真地注视着眼前这双明亮澄清的眼睛,那汪水灵的眼波,灿若繁星,将他深深地吸引住,这一份熟悉感,仿佛前世就已相知……
  
  而清亮眼眸的主人,这名青衫女子,也怔怔地与日楷对望着。两人似乎都想把彼此看穿……
  
  不过这种暧昧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这名明眸善睐的女子被盯得不好意思,正想放开日楷的时候,日楷已经虚弱地晕在了女子的怀中……
  
  “喂,喂……醒醒……”青衫女子叫道。
  
  “叮当”一声脆响,灰衣男子拾起掉在地上的玉佩,那是日楷随身戴着的,也是宁氏皇族的象征。洁白无暇的玉佩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通透,龙纹上那个“宁”字似乎刺痛了灰衣男子的双眼。
  
  灰衣男子盯着玉佩,沉吟了一会儿,便把它系回了日楷的腰间,又从青衫女子的手中打横抱过昏迷着的日楷,走了开去。
  
  青衫女子见状则呆呆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盏茶时间,日楷悠悠醒转过来,见四周摆放着不少草药,空气中混合着浓浓的草药味和泥土气息,日楷慢慢坐起身来,发现原来自己是在一辆普通的货运马车上。
  
  日楷正要思索自己为何在此,前面的车帘被掀开,“小兄弟,你醒了?没事吧?”灰衣男子探进来问道,一脸和煦。
  
  “哦,没……没事。”日楷望着这名灰衣男子,觉得他的笑容和皇帝哥哥有着相似的温暖,像个邻家大哥哥,好感油然而生。
  
  灰衣男子递来牛皮水袋,“小兄弟,喝口水吧。”
  
  “嗯……谢谢了,我不渴……是你们救了我吧,真是万分感谢!”日楷边说边慢慢下了马车,有好感是一回事,基本的戒备心还是有的。
  
  原来马车就停在玉水河上的拱桥边,而那位青衫女子就静静地站在马儿旁边,如同画里的人物。
  
  日楷对着二人又正式行了个大礼,“多谢大哥和姑娘相救!”
  
  “不用这么客气,只是刚巧碰到,举手之劳罢了。”灰衣男子语态谦虚。
  
  日楷咧嘴笑笑,“两位救了小弟一命,这恩情实在无以为报……日后两位需要在下的地方,小弟我一定鼎力相助。在下姓丁,丁楷,请问大哥和姑娘如何称呼?”日楷可不是信口开河,他和石头外出四处闯荡时,就经常用这个名字。他并不想让宁渊国小王爷的身份束缚了自己。
  
  青衫女子看着日楷深深的酒窝,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一个男子竟可俊朗至此,转而又埋怨怎么自己会胡思乱想。
  
  灰衣男子抱拳答道:“丁公子,我叫宋少淙,这是我异姓妹妹木榕榕,我们是进城来送草药到回春堂药铺的。”
  
  木榕榕微微欠身,“丁公子。”
  
  日楷这才敢正眼看着木榕榕,原来那对似曾相识的澄澈眼眸,其主人也是一样的清纯怡人,绾着简单的发髻,不施脂粉,秀眉中透着一股英气。一身青衫,仿似夏日荷花池里波动的荷叶……呵,榕榕,真是名如其人。
  
  “不要叫什么公子,大家都叫我楷儿……我能叫你榕榕么?”日楷回过神来,他也不明白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刚刚怎么会有……嗯,害羞的感觉。
  
  宋少淙爽朗地替她回答:“当然可以,我们都这么叫她的。楷儿,你就叫我宋大哥好了。”
  
  木榕榕一跺脚,“大哥……”娇羞的样子看得日楷一阵痴迷。
  
  “楷儿,你真的没事?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去?”宋少淙关切地问。
  
  “哦,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有点气虚罢了,现在没事了。宋大哥无须客气。”日楷推辞。开玩笑,送回家那不是就知道了我是宁王府的人。
  
  “那我们也要赶去送药呢。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后会有期。”宋少淙边说边招呼木榕榕上了马车。
  
  木榕榕上车时又望了日楷一眼,眼眸里似有一丝不舍,两人的眼光刚好对上,木榕榕忙羞涩地转过头去。
  
  “诶,宋大哥,榕榕,那……那我怎么去找你们?”日楷忙问道,而目光仍然紧紧跟随着木榕榕。
  
  宋少淙答道:“我们就住在城外十里地的柳下村,有机会再见。”说罢便驾着马车走了。
  
  看着马车渐渐湮没在人潮之中,日楷却仍远远地望着…… 正文 第十章 夜思   
  玉水河畔,人来人往。
  
  日楷倚着河边的栏杆,仍是痴痴地望着木榕榕他们远去的方向。雪白的衣裾随风飘摆,精致的面容若有所思,清瘦的身影即使在人群中也显得那么突出。
  
  “主子……主子,原来你在这儿,你怎么又偷溜出来了,害得我们好找。”石头带着几个侍卫寻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辆精美的马车,那是日楷专用的。
  
  日楷回过神来,随手给了石头一个爆栗,“小爷我出来一趟还得跟你报备是吗?”
  
  “不……不敢,不过你出来不带着我,我这不又得遭殃么。何况,主子你的病还没好呢……”石头揉揉脑袋。
  
  “你再啰啰嗦嗦,信不信我打你!”日楷嗔道。
  
  石头知道主子不会动手,又道:“主子,这里风大,请主子上马车回府吧。夫人见你不在可着急了。”
  
  “不回!我已经半个月没出来了,都快发霉了……”日楷说完又指指后面那几个侍卫,“你们可以回去了!”
  
  石头知道拗不过主子,只好示意侍卫们回去复命。
  
  日楷坐上马车,对石头说道:“先去临江楼,我都饿扁了……”
  
  石头忙牵引马头向临江楼驶去。
  
  日楷舒服地靠在铺满金丝软垫的豪华马车中,心心想念的却是刚刚的那辆旧马车,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草药味……
  
  到了临江楼又点了个歌女来唱曲儿,在雅阁吃饱喝足养足精神后,日楷才优哉游哉地拎着一盒芙蓉卷启程,回去怎么也得哄哄爹爹娘亲,毕竟陈御医吩咐要休养一个月才可以出去的。想起陈御医,日楷知道回府又得被他细细检查一番了,唉……
  
  城外,大榕树下。
  
  “大哥,那块玉佩是不是……”木榕榕站在马车旁一脸肃穆。
  
  宋少淙深深呼了一口气,说道:“那块玉佩正是宁氏的象征,据说只给宁氏男丁,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人持有,你看那小子举手投足散发的贵族气息,丁楷……呵呵,如果没猜错,他应该就是宁望知的独生子,小王爷宁日楷……”
  
  木榕榕攥紧了手心,咬牙说道:“宁望知……他,他竟然是宁望知的儿子。”又问道:“那大哥刚刚怎么还急着离开?”
  
  “榕榕,你要清楚,我们的目标只是宁望知,不是其他人。我怕你忍不住,当街就把他……楷儿……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刚刚误打误撞地救了他,我看,他会主动来找我们的。”宋少淙说道。
  
  “大哥,我知道。我不会乱来的。”木榕榕把手松了松。
  
  宋少淙又道:“不过能和宁日楷交交朋友也不错,起码能在他那儿打探到更多宁望知的消息。今天进城可算是有意外收获……”
  
  木榕榕不语,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她想着什么……
  
  夜晚。溢园星月楼。
  
  日楷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满满的是那抹青色,那双明眸,那股英气……那个女子,木榕榕……呵,日楷想起来就不禁笑意盎然。
  
  当木榕榕救起自己,在空中飞转的那短短瞬间,却已恰似永恒……
  
  那对澄澈的眼眸深深地把自己吸引住,为何似曾相识?
  
  然后,还有那柔软的怀抱……
  
  日楷忍不住懊恼自己怎么偏偏那个时候晕了过去。
  
  日楷自小就在女人堆中长大,可谓阅女无数,皇奶奶雍荣华贵,两个娘亲温婉贤淑,云湘表妹善解人意,大皇姐贵气逼人,二皇姐举止大方,小公主跳脱可爱,那群烟花姑娘妩媚娇艳,宫里各位贵妃也各有千秋……说实在,每个人都比木榕榕长得漂亮。但榕榕那纯真脸庞透出的英气,衬着漆黑精亮的明眸,那份感觉,在日楷看来,却是无人能敌。
  
  起身来到窗边,日楷望着天空忽闪忽闪的几颗星星,嗯,真像榕榕眼里闪透的光芒……
  
  不过好奇怪,今天自己怎么会有害羞的感觉?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脸皮算是颇厚,害羞这感觉是久得都记不起来了。可当时确确实实是感到羞涩了啊……怎么会这样呢?
  
  我是喜欢上木榕榕么?飞转的那个刹那就喜欢了么?这就是书上写的一见钟情么?日楷的脑海飞快地思索着……
  
  望着星空过了许久,他甜甜地笑了笑,对自己作了一番肯定,“嗯,我是喜欢上木榕榕了!”
  
  夜晚。柳下村一民居。
  
  在同一片星空下,也有一个人与日楷一样彻夜难眠。
  
  木榕榕倚着窗棂望着星空,眼前似乎浮现着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那甜笑着的可爱酒窝好特别,让人怦然心动。
  
  抱着他飞转的那刻,与他对望的那刻,自己的心跳为何加速得厉害?是……动情了么……
  
  他……似乎也对自己很有好感……
  
  可是,他身上那块玉佩……大哥说他是宁望知的儿子,怎么偏偏是他!“宁望知……”木榕榕紧咬嘴唇,“我永远也忘不了十年前那个血腥的日子!”
  
  夜已过了大半,空中的忽闪的星辰也已躲入了厚厚的云层。
  
  两个人儿怀着迥然不同的心情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