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废立 元治三十二年冬,文熙帝薨。   夜色深沉,只一轮孤月高悬九天。   紫禁城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悲鸣,阵阵寒风掠过长长的走道,挂在房檐边的白帐随风飞舞,在摇曳的烛光下,犹如鬼魅。   一队小太监打更绕过沁淑殿的围墙,悠长的更声和着太监尖细的嗓音,直直穿进傅雅君的心底,她紧紧的攒主手里的绣帕,眼神锁定在紧闭的大门上,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寒气穿堂而过,傅雅君猛地打了个寒颤,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方才进门的那个娇俏丫鬟直接跪在她的面前,面色红润,喘着粗气,神色激动的对她轻轻的说了两个字:   “成了。”   傅雅君猛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床上,这些年来所受的悲惨折磨与这几天来的焦急等待带给她的颓败一下子从她身上散去了。她本来就是大正首屈一指的美人,如墨若丝的长发直垂膝间,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犹胜美玉,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艳,一双眼睛更如冬夜里潺潺流动的泉水,自有一股冷艳。   跟何况傅雅君现在双颊因激动而浮现出一抹红晕,仿佛一朵红梅盛开在皑皑白雪之上,明艳不可方物。   红杏面红耳赤的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一快长大的小姐,一时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她随即又想到,这样的美丽终究要埋葬在这腐烂的深宫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傅雅君到没有红杏那样多愁善感,她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她站起身来,思索了一会儿后,叫红杏去点两盏灯,再把这几年的仓库里的帐拿过来。   红杏抱着一摞账本放在书桌上,又为傅雅君披上一件单衣,一边起炉子一边好奇的问:“小姐,这么晚了,又什么帐明天再算不成吗?”   傅雅君头也不抬,拿笔做着批注,说:“虽说离晋华哥哥登基还有些时候,但这段时间是最需要用钱的,我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红杏抱怨:”小姐您为晋王爷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么多天,王爷也不知道来看看小姐。”   “这段时间事物繁重,他顾不上我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是这样的身份......”   每到这时,红杏就忍不住替自家小姐心酸。   已故的文熙帝着实称不上是贤明,先帝好大喜功,极爱美色,这紫禁城在文熙帝在位期间扩大了三倍不止,并在全国各地修建行宫,以致赋税高昂民不聊生,在文熙帝晚年,不知怎的突然下旨要傅雅君进宫为妃,此时文熙帝已年近七旬!傅雅君少时父母双亡,傅家人也不敢违抗圣旨,就这么直接把她送进了宫中。   红杏永远也无法忘记,进宫的第一夜从傅雅君房中传出的凄厉的惨叫和断断续续的苍老的笑声,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幸亏有了晋王爷。   红杏转念一想,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这王爷登基以后,我们怎么办?”   傅雅君手一顿,一滴墨顺着笔尖落在账本上,她没管这些,而是脸色通红,满脸羞涩的支支吾吾:“他说,他会想办法把我收进宫......”接着她又淡然一笑,说:“其实我也没要求这么多,哪怕是作为太妃远远的看着他,我也心满意足。”   “好一个心满意足。”   傅雅君和红杏都被吓了一跳,只朝门口看去。   来人一边说,一边推开门,在她身后十几名太监将这座宫殿团团围住,六名宫女跟在她的身后,其中两名宫女手中各提着一个黑漆漆的食盒。   待来人走进,红杏才把她认出来,她便是傅雅君的表妹,傅雅笙。   傅雅笙容貌与傅雅君十分相似,只是少了些清雅多了分艳丽,在她们同住傅府时,傅雅笙便时时为难傅雅君,由于傅雅君是寄人篱下,少不得忍气吞声,两人相处的十分不愉快。   傅雅君见来人是她,瞬间冷下脸来,她到底也是在这残酷的深宫生存了好几年,立马在气势上压倒了傅雅笙。她慢条斯理的将桌子上的账本收到一边,靠着椅背,上下打量着屹立不动的傅雅笙,缓缓说:“几年不见,妹妹连尊卑规矩都忘了,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傅雅笙没搭理她,而是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将茶杯拿在手里慢慢的旋转着,打量着这件屋子,说:“这倒是个好地方,可惜了啊!”   傅雅君看着她,抚了抚头上的银钗,拉拢垂落在旁的单衣,轻笑着说:“看来这几年没有本宫时刻提点着你,妹妹就连世家小姐的架子也撑不起来,礼数教养竟全都丢掉了。本宫最近闲来无事,正好把这些全都在慢慢的教回给你,红杏,拿女戒来!”   傅雅笙听到她的话,噗的笑出了声,“傅雅君你这个和继子通奸的贱人也配讲女戒!?真是贻笑大方。” 正文 第2章 真相   傅雅君听了这话,心猛地往下一沉,面上神色却是丝毫不变,她坐直身子,两眼紧紧的盯着傅雅笙,说:“妹妹,这后宫可不是能随便说话的地方,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也别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扯。”   傅雅笙听后哈哈大笑,她猛地将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踩着碎片快步走到傅雅君面前,俯下身子和她面对面,傅雅笙的眼神中混合着怜悯与嘲笑,志得意满与不屑一顾,她猛的抬起傅雅君的下巴,细细看着她的脸,轻声说:“姐姐,我都为你觉得可怜。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这么护着他。”   红杏见状刚想上前护住傅雅君,就被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两个嬷嬷捂住嘴拖走了。   傅雅君这时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她一把推开眼前的傅雅笙,刚打算厉声责问这帮奴才,就被傅雅笙打住了。   “姐姐,你别叫了,都是白费力气。”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傅雅笙示意宫女把食盒拿上来,里面只有一碗暗褐色的汤药,她把汤药往傅雅君的方向一推,柔声说:“姐姐,我是来给你传达圣旨的,恭喜姐姐被封为皇后,这对傅家是极大的荣耀啊。”   傅雅君一下子蒙了,在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她的神情明显的取悦了傅雅笙,傅雅笙笑盈盈的接着道:“姐姐因为过于思念先皇,竟然在今夜守节自殉,新皇念亦被感动,特下令追封你为皇后,与先帝同藏帝陵。而我,将会与他携手并肩,共同撑起这个天下。”   傅雅君好似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冷的她全身颤抖,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里一丝力气也没有,自己如同置身冰海,心中的,骨里的热气和鲜血正在被一丝丝的抽离。她凝集最后的力气,反驳道:“我不信,定是你假传圣旨。”   傅雅笙一边欣赏着她的狼狈不堪,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薄纸,甩到傅雅君的面前。   只消一眼,傅雅君就能认出她的晋华哥哥的字迹,她一把抢过那张纸,把它撕得粉碎。   傅雅君通红着眼,厉声说:“我还是不信,你叫他亲自来和我对质。”   傅雅笙听到她的话,有些不耐烦起来,说:“姐姐,你还是认命吧,晋华哥哥现在正在大殿与诸位大臣商谈登基事宜,怎么会有时间来见你,你还是乖乖把药喝了,大家都省事。”   一直在旁待命的小宫女乘机把药端到了傅雅君的面前,傅雅君木然的从托盘上拿起药碗,她看了看站在她对面的傅雅笙,突然把手里的汤药尽数泼到了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傅雅笙大叫一声,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倒在地上不停的呻yín,在旁待命的宫女们立刻围了上来,傅雅君乘此机会推开慌乱不已的宫女跑了出去。   她不信,她不信晋华哥哥会这么对待自己,此时的傅雅君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刚才傅雅笙说他在大殿,那她就往大殿的方向跑。   傅雅君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估算着眼前的道路,快了,只要在拐过两个弯......   突然,一只冷箭从她背后射来,直接射穿她的大腿,傅雅君一下子扑倒在地板上,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自身受到的伤痛,拖着血肉模糊的腿一刻不停的向前爬,快了,就快了。   隐约中她察觉到周围的人群似乎越来越多,但此时她已经无暇他顾,只是不停的向前爬,直到有一双手将她轻轻的扶起,拨开她散乱的长发,他温柔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但他话语的内容却轻易的将她打入地狱:   “贵妃娘娘因父皇过世,悲伤过度,以至于神智不清,来人啊,还不快送贵妃娘娘回宫。”   傅雅君闻言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被她视为生命支柱的男人,他看上去还是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温润如玉,俊美无双,可她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觉得眼前这个和自己几番云雨的男人是那么的陌生。   傅雅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挤出一句话:“为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越晋华依然是那么温柔,他压低声音,轻轻在她的耳边说:“你做了很多,也做的很好,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的功夫把你送到父皇床上去。”   傅雅君瞬间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感觉都被剥夺,她的心被人挖了出来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有什么东西正一汩汩的从她嘴里流出来,她伸手一摸,手上便沾满了鲜红的,粘稠的液体,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她面前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连她自己都觉的可笑,所以傅雅君忍不住笑出了声。   越晋华看她这样,皱着眉头退开几步,示意太监上前把傅雅君拉走。   说时迟那时快,傅雅君就在此时拔下了头上的银簪,用它向越晋华的喉咙里刺去,但她到底只是一介女流,越晋华转身躲过她疯狂的一击后抽出暗藏在身上的短剑,先是斩断了她握着簪子的双手,紧接着轻轻一划割断了她的心脉。   傅雅君倒在地上时,围绕的她的只有黑暗,还有痛,无休无止的痛,极致的痛过去后,就只剩下寂静。   越晋华看着傅雅君僵硬的尸体和尸体下蔓延的血液,带着点嫌恶的把手里染血的剑扔到傅雅君的尸体上,那边有宫女来报,说傅雅笙的情况不太好,越晋华轻叹一口气,前去探望。   一伙儿太监拿着张草席走上前来,将傅雅君的尸体草草裹了起来,拖走了,宫女在他们远去后则不停的用水冲洗着地面。 正文 第3章 故人相见   远处传来更夫的叫喊,忽远忽近,断断续续,紫禁城的夜又要过去。   橘红色的光芒漫上东方的天空,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只麻雀展翅飞过大半个京城,落在了傅府后院一处窗户上,放声歌唱,青枝端着水盆走进了房间,掀起帐子叫醒了还在睡熟中的女子。   “小姐,小姐,可别睡了,今还要和老夫人一起去庙里上香呢。”   傅雅君睁开眼,先是看着眼前早就应该不在人世的丫鬟,又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顿时泪如雨下。   青枝见状,顿时慌了,她立马跪在傅雅君的面前,关切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傅雅君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捧起她的脸细看,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伸手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忍不住大声呜咽。青枝被傅雅君的悲泣所感染,竟也渐渐红了眼眶。   红杏端着早饭进了门,一抬头就看到这主仆二人相拥而泣,当场就愣住了。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连忙上去把这两人分开,用手绢擦拭着傅雅君脸上的泪痕,边安慰傅雅君边对青枝说:“大清早的,又闹腾什么?何况今天老夫人要领着全家上光明寺还愿,耽搁了时间害小姐被责罚,刘妈妈怪罪下来我可不帮你。”   青枝听了,自责道:“我也是糊涂了,小姐,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得动作快些。”   说罢青枝红杏连忙扶着傅雅君穿衣洗漱,傅雅君此时情绪已经平息了下来,她看着印在铜镜里自己那张年轻了不少的脸,有些唏嘘不已,趁着红杏给她梳头的时候,傅雅君轻声问:“红杏,你说这是我来傅府第几个年头了?”   红杏挽起傅雅君的一缕青丝,有些感慨的回答道:“算上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   傅雅君听了她的回答,心里慢慢盘算着,五年,也就是说我回到了入宫的前一年,那么留给我改变未来的时间也只有一年。她闭上了双眼,回塑着前世自己死亡时的情形,不放过任何细节,任由自己的心被一遍遍的碾碎。   凌晋华,傅雅笙。   傅雅君将这个名字嚼碎了,硬生生的咽下,或许还要在加上傅府里的几个人。   梳妆完毕,青枝伺候着她用了早饭,临出门前,傅雅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周身的装扮,她一身鹅黄色襦裙,裙摆上一只木芙蓉悄然盛放,黑发梳成一个简单的鬓,一只玉蝴蝶落在她的鬓边,四周围绕着几朵精致的宫花,整体看上去舒雅大方,似乎一切都与曾经的此时没有变化,唯一的差别,就在她的眼神。   曾经的她双眸如同畅快的溪水,清丽动人,现在的她则似冬日的寒潭,深不可测。   傅雅君倒是对自己的变化颇为满意,她吩咐青枝先留在这里收拾出门用的物品,自己带着红杏往老夫人那里去。   当她刚一只脚踏进老夫人所住的翠虹院,就有人从她背后叫住了她。   傅雅君转头看到来人,倒吸一口冷气,双手紧紧握成拳,才勉强挤出一副温柔的笑容,行了个礼。   来人正是傅家长房,傅家大夫人傅柳氏和她的女儿傅雅笙,以及傅家第三代唯一的男嗣,傅劲松。   傅劲松长身玉立,英俊不凡,在他的身上,可以依稀窥见现在傅家的当家人,傅迅英年轻时的风姿,他并不是傅柳氏所出,他的生母是傅迅英原配夫人萧氏,当年柳氏还是萧氏的陪嫁,萧氏生下傅劲松之后便去世了,傅迅英不愿再娶,但年幼的儿子怎么也要有人照顾,便把柳氏扶正,过了几个年头,柳氏生下了傅雅笙。   但在傅雅君看来,傅劲松对这位从小照拂自己的继母没什么好感,他就连对自己的父亲,也是算不上热诚,整个傅家唯一能让他笑的,只有傅老夫人。   傅雅君又将目光转向傅柳氏。   前世,当她进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柳氏,哪怕在她看来,傅柳氏也算得上美人,她虽然不及自己的母亲和传言中一舞动京城的萧氏,但她眉目间有一种别样的妩媚风情,十分吸引别人的目光,傅雅笙也全盘继承了她母亲的特质,这也是傅雅君和她最大的不同。   一个幽柔清雅,一个艳丽绚烂。   傅劲松朝傅雅君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直径去了老夫人的房子,傅柳氏领着女儿站到了傅雅君的面前,定定的打量着她,傅雅君被她们看的有些不耐烦,正准备找个理由走人,傅柳氏才施施然开口:“面色怎么如此苍白,看上去像是哭过一场,有谁给你委屈受了吗?” 正文 第4章 委屈   傅雅君还没回答,傅雅笙倒是接过了她母亲的话,说:“家里人谁敢给姐姐委屈受,怕不是外面的什么人让姐姐伤了心。”   傅柳氏一副甚为可惜的模样,说:“当初让你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你硬是不听,要自己住在偏僻的角落,现在好了。”说罢,她用手绢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你母亲去的早,你又住的离我远,要是认识什么人不三不四的人,做出什么有损名誉的事,可教我们一家怎脸往哪放呢?”   红杏在一旁听着,气的脸色十分难看,小姐刚来时,这两母女也只是偶尔嘲讽老爷夫人去的早,说小姐命不好克父母,让老夫人对小姐十分不待见,随着小姐年纪渐长,美貌初显,到了待嫁的年龄,现在居然开始直接污蔑小姐的名声。   傅雅君倒是比红杏淡然的多,她先是向傅柳氏福身,谢谢她的关怀之情,接着又踱步到了傅雅笙面前,万分忧虑的说:“妹妹今日怎么了,面色红润,脚步虚浮,初春多好梦,妹妹千万悠着点,别让人乘虚而入。”   靠近傅雅笙,作势往她身上闻了闻,用只有她们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我闻着妹妹身上这香好奇特,’白梅月’貌似是晋王府独有的啊。”   傅雅君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看看她和越晋华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没想到她的反应非常激烈。   傅雅笙到底年少,沉不住气,她神色激动,一把抓住了傅雅君的前襟,拉的傅雅君摇摇晃晃将要跌倒,她厉声问:“你知道什么!”   傅雅君被他拽的头晕目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红杏看情况不妙,连忙上前试图将两人分开,傅柳氏先是被自己的女儿惊在原地,但她马上反应过来,赶忙上拉开自己的女儿。   她们这么一闹,翠虹院里的老夫人也派遣人出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柳氏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了。她牵起女儿的手,为她理顺有些杂乱的头发,傅雅君冷眼看着,当她看到傅雅笙闪闪躲躲的眼神和傅柳氏紧皱的眉头时,心里一惊,随即淡淡浮出一个笑容,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傅雅笙在这时就和越凌风苟合,而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这些可以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   傅雅笙跟着傅柳氏进了翠虹院。   傅老夫人端坐在上,和颜悦色与傅劲松说着话,傅雅笙三人进门,老夫人面上喜色便淡了几分,傅劲松站在老夫人右手边,目光轻蔑的扫过正在行礼的三人,面如冰霜。   三人依次入座后,老夫人让人上茶,自己则端起手边的茶杯,揭开茶盖缓缓吹开喷涌而出的热气,说:“怎么大清早的就吵起来,还在这里动起手?”声音虽轻,但话里透出的不悦还是让在座的所有人身上一凛。   傅柳氏先轻颤着站起来,回答:“不过是些小事,姑娘们知道今天要出门,激动了些,雅笙也是关心雅君,许是雅君误会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傅雅君不识好歹,言行无状。   前生傅老夫人认为傅雅君克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对她十分冷淡,傅雅君憋着一口气,也没有认真想过去讨傅老夫人的喜欢,但现在不行,她要是想为自己复仇,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老夫人闹得太僵,傅雅君暗自思索着,一个想法浮现在她脑海里。   老夫人听了柳氏的话,先饮下一口茶,后把目光转到了傅雅君的身上,吃惊道:“好端端的,我也没说要怎么罚你,你哭什么啊?!”   只见傅雅君双眼微红,一滴泪水顺着脸颊划下,模样凄婉动人,惹人怜惜,连老夫人表情也柔和了几分。   傅雅君父亲傅迅昌原为两广总督,前些年回京述职时不幸遇到大水,顷刻间人就没了,傅夫人伤心过渡没过多久也就跟随自己的丈夫去了,傅老夫人看她一个人可伶,便把她接到京城傅府居住,傅雅君自小心高气傲,万事不肯落人后,若是没有前世那几年地狱般的后宫生涯,屈辱和痛苦将她所有的傲骨磨光,她是万万不可能在人前做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的。   傅雅君缓了口气,凄然的看着傅老夫人,说:“前几日老夫人说起要去法门寺还愿,这些天不知为何我总是想起我的父亲,昨晚我突然想起父亲更我说过的,他小时候的往事。又想到父亲现在已经...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方才雅笙又好奇我为何面色不好,我一时激动,想起了父亲也这般关心我,语气重了些,让妹妹误会了。” 正文 第5章 前情   傅老夫人听到傅雅君提起父亲,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正值盛年却突然撒手人寰的儿子,也不禁有些感慨。她一生生下子女四人,长子出生后与她聚少离多,幼女随丈夫前往边关,已经是多年没有联系了,小儿子早逝,导致她把大部分的爱都留给了次子傅迅昌。傅迅昌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聪明伶俐勤奋上劲,不到而立之年便官至两广总督,谁知一场大水,他就这么去了。   只留下一个孤女,傅老夫人不是不想疼爱这个孙女,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结打不开,也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相处着。   现在,她抬手示意傅雅君上前,傅雅君款步走到老夫人面前,半蹲下来,仰望着她的祖母,目光里充满依恋,看的傅老夫人心都软了。   老夫人问:“和我说说,你父亲都给你讲了些什么?”   “父亲说起,在他小的时候,祖父每一次领兵,祖母你就领着他们去光明寺不眠不休为祖父祈愿,有一天风雨特别大,您就抱着他们,给他们唱起江南小调,当大雨终于停下后,祖父浑身湿透站在廊下,当时他见到你们相视一笑,顿时内心中的不安烟消云散,父亲那时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他也被祖父和您的爱情所感动,势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傅老夫人似是被往事撼动,目光晦暗不明,她看着傅雅君的脸,出神道:“你母亲她...算了。”   她转头看向傅雅笙,责备道:“你表姐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就算有时话说的重了些,你难道就不能让让她,过来,和你表姐道歉。”   傅雅笙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慌张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傅劲松称此时把傅雅笙拉了起来,抽走了她手上那块被泪水浸湿的手帕,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干净递给她。   傅老夫人见傅雅笙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搁在茶几上,傅雅笙被吓了一跳,傅柳氏连忙用眼神示意傅雅笙先忍一时之气。   傅雅笙不得已只好扭扭捏捏的来到傅雅君面前,低头行礼道:“我错了。”   傅雅君见好就收,连忙执起她的双手,说:“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我怎么会怪你。”她看着这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心想,这算的了什么,以后还有时间,我们的帐可以慢慢额再算。   傅老夫人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这和睦的场面,抬头看了看屋子外面的太阳,对傅劲松说:“去看看你父亲准备的怎么样了,都这个时候了,再不出发等路上行人多了起来,马车就不好走了。”   傅劲松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说:“父亲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祖母你说什么时候出发了。”   傅老夫人听后站起身来,一旁伺候的小丫鬟连忙上前整理老夫人的衣饰,待一切收拾妥当,傅劲松在前面开路,傅柳氏搀着傅老夫人的右手,傅雅君和傅雅笙两人紧跟在后,一行人往大门方向去了。   傅府门口,傅迅英正在对赵管家交代出行事宜,赵管家弯下腰听着傅迅英的种种安排,不时点头应和,他见傅迅英交代的差不多了,便环顾左右,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的递上,说:“老爷,昨天晚上那位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傅迅英面上颜色不变,眼中却流露出屈辱,无奈与厌恶的复杂神色,他看着赵管家手里的信封,飞快的将它从赵管家手中抽走,赵管家看着傅迅英。偷偷抹干额头上的汗。   不一会儿,傅老夫人领着一众家眷缓缓往他们的方向走来,傅迅英见了,急忙迎上去对老夫人行了个礼。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都安排好了,赵管家已经先派人去庙里,沿途落脚的地方也都打点过了,有人伺候着。”   傅老夫人听着,皱着眉头说:“其它也就罢了,怎么好麻烦光明寺中人,打扰佛门清静,我们只是去上香还愿,与普通老百姓无异,弄这番排场若是让诸佛认为我们心不诚,这可怎么办。”   傅劲松上前,说:“祖母大可不必这么想,我们只要多添些灯油钱,佛祖定会感到我们的心意,况且近来江南时节不好,一路上流民甚多,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见傅老夫人还是闷闷不乐,傅雅君开口道:“祖母若是实在担心,我愿彻夜诵经礼佛,以求佛祖不要降罪。”   此言一出,傅老夫人面上宽慰许多,看着傅雅君的眼神也有了几分慈爱,“还是你有心。”   说罢众人坐上马车,前往法门寺。 正文 第6章 意外   傅老夫人照例与傅劲松共坐一辆马车,柳氏母女在一起,傅雅君独自坐在最后。   傅家虽然人丁不算旺盛,但多年经营之下,也是京中大户,遂次一行人数众多,除傅家家眷外,还有数量马车坐着有头面的丫鬟媳妇,十余护卫骑马跟在队伍两侧,小厮走在队伍的最后,加起来共五六十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傅府。   傅迅英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直到最后一人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的拐角,他让还站在门口的留守人员散去,一个人往傅府旁的僻静处走。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顶精致小巧的马车停放在在巷子深处,站在车前的嬷嬷见到傅迅英,一张老脸笑的泛起波纹,她欲言又止,眼神暧昧的看了眼垂下的车帘,傅迅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她,嬷嬷喜滋滋的接着站到巷口给他们把风。   傅迅英默不作声的等候着,一只白嫩的手掀起车帘的一角,从车里传来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他笑着,一把握住了那只手上了马车,随后传来一声女子轻柔的喘息。   巷口的老嬷嬷笑的更加灿烂。   但是傅老夫人这一行却是没这么顺利,这年头时节的确不好,江南水患和西北旱灾并发,流民大量涌入京城,傅府的车队还没没走出京城,便被堵在了街道上。   赵管家领着人在前面开路,但那些难民仿佛死了一样,对他的喊叫声不屑一顾,傅雅君透过纱帘,看着挤在路两边的难民,那些人行动呆滞,衣衫褴褛,满身恶臭,最让傅雅君难受的,是他们的眼神,死寂犹如冻结的冰湖,沉淀其中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想来自己前世临死前,也是这般悲惨,甚至比这更不堪!   傅雅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指骨节咯吱作响。   傅雅笙则完全没有傅雅君的共情,她拼命的扇着扇子,又命宝芸点上香料,以求尽快把飘进马车里的臭味驱散。柳氏擦拭掉傅雅笙额头上的汗珠,过了好一会,才问:“我给你的药,你昨天......那事之前吃了吗?”   傅雅笙立刻反应过来柳氏的意思,脸涨得通红,声音细若蚊蝇:“吃了。”   柳氏拉过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真是委屈你了。”   傅雅笙摇头,眉眼间充斥着幸福的羞涩,说:“我不觉的委屈,他说他将来一定会娶我。”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怎么能算数,柳氏不愿打破女儿天真的幻想,还是把这句话硬生生的咽下。她话头一转,想到了傅雅君,“你有没有觉着,傅雅君有些不对劲。”   “她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想投机卖乖讨好祖母,给自己找个好婆家罢了。”   傅雅笙不屑一顾的说:“要是她早点卸下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也许还有点用,现在已经晚了。”她靠近自己的母亲,神神秘秘的说:“昨天晚上,我听到父亲和那人说起傅雅君,说是已经有了安排。”   她语气中的恶毒让柳氏打了个冷颤,傅雅笙神情一转,又笑眯眯的搂住柳氏,安慰道:“好了,母亲别为我操心了...啊!”   猛然间,马车停了来,傅雅笙的身子反射性的往前倾,辛亏柳氏反应快扶住了傅雅笙,她才没有摔出马车。等她把傅雅笙安顿好,才唤了小厮,让他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赵管家亲自来了,他下了马站在车窗前,毕恭毕敬的解释道:“回夫人,不过是一个流民小孩哭着找自己的母亲,突然闯到了队伍的前面,惊了我们的马。”   柳氏侧耳倾听,果然有小孩的哭声从前面传来,她问:“怎么哭的这样凄惨?”   “回夫人,那小孩一下子从人堆里冲出来,我们的来不及反应,直接踩断了他的腿,现在那孩子倒在路前面只哭。”   “老夫人说了要怎么办吗?”   “我问过老夫人了,老夫人说你按您的意思办。”   “给点钱打发走就行了。”   傅雅笙拿着菱花镜,整理着自己发鬓,听了母亲的话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不过又是个想讹钱的,母亲要是这次给了,那这一路上就有数不清的人往我们马蹄下面钻,要我就一封钱不给,把人拉到路边教训一顿,省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柳氏听了,觉得女儿说的在理,她对候在马车外的赵管家说:“就按小姐说的办,小心点,别把人弄死了。”   管家说了声是,就领着人又回前头去了。   车队又开始缓缓向前,傅雅君只看到一条血痕从路中央一直拖到层层叠叠的人群之后,赵总管依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正前方,但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却少了几个,天气闷热,当她的马车从那摊血渍上行过时,傅雅君只觉得腥臭扑鼻让人难以忍受。   傅雅君自从重回人间后,对鬼神报应一说颇为认同,见死不救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可傅老夫人让柳氏拿主意,摆明了是要这孩子好看,她现在还没有可以资本可以和老夫人对抗,只好先让青枝拿了银子,安排人在他们走远后去把那孩子送去看医,若是有救,就先找刘妈安排他的生活。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傅雅君闭着眼靠在红杏身上,闭上了眼睛。   谁知这一切都落在有心人眼里。 正文 第7章 云水楼   京城道路交汇处,坐落着一家名为云水楼的酒家,此楼上下共六层,装饰的犹如琼台玉阁,气势不凡。高层可以俯视这大半个京城。这云水楼老板久居幕后,长久以来只有云姑娘出面打理一切,流言大多揣测,这楼主背后与天家有关。   云水楼顶层向来不对外人开放,平时里面空无一物,只在贵客来时才将陈设摆上去,以应和来客身份。此时这顶楼虽然开着,里面看上去却颇为简陋,只在临街的阳台边摆着一张八仙桌,一扇素白屏风立在房间中央,便再无任何物件,这般反常,让云水楼上上下下都暗自琢磨着来人到底是谁。   透过屏风   “傅家真是好大的声势。”   云姑娘看着悠然远去的傅府车队,边为身边人倒茶边说:“我听到到消息,说着傅二老爷卖女儿巴结上了二皇子,现在可正得意。”   “你怎么也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云姑娘嗤笑一声,道:“要不是是我那注定短命的老板死乞活赖的求着我,老娘我才不管这破事呢!“   边上那人听了后,不由得笑出了声“那家伙一定被你狠狠敲诈了一笔。”   云姑娘有些气不过,反驳道:“什么叫敲诈,他出钱,我出力,两相情愿的买卖,你以为弄到二皇子的消息简单,这位皇子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我失言,请云姑娘千万别怪罪。”   云姑娘也是一位奇女子,她样貌只能称得上清秀,却是满腹经纶,书画曲艺无一不精,曾有翰林院知名学者前来与她论典,却是被她驳斥的当场口吐鲜血,但真正让她闻名远扬的,一是爱财,一是穿衣品味。   且看现在,她一身黄灿灿的丝绸襦裙,上面用银线绣着一坨坨的铜钱图案,发间只插着一直用小珍珠串成的元宝样子的簪子,但奇怪的是,这般粗俗的服饰却没有丝毫拉低她出尘的气质,这诡异又和谐的搭配只能让所有见过她的人感慨万千。   云姑娘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神色惹让那人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两人相识甚久,他也不放在心上。   这时,一位身着浅蓝色衣衫,眉清目秀的侍卫走上前来,他在里他们不远的屏风前跪下,道:“回禀爷,我去找过了,可是晚了一步,有人已经将那孩子接走......是傅家大小姐,傅雅君。”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卫走后,云姑娘到是再也按捺不住,有意拿他打趣,说:“没想到你这未婚妻倒不像是传言中那般不堪。”   “我才回来,这些事不急,总有见面的一天,是好是歹那时再下结论。”   前往光明寺的路说不上远,但途中要越过两座山峰,再加上光明寺声望极高,自灾害降临,许多富裕人家便常常前往寺庙上香,又有许多流民期望获得佛门庇佑,所以这路上来往行人竟不比京城中少,再加上道路崎岖,傅家这一行人的行程便被耽搁了下来,这天傍晚,他们只好在一家客栈里歇脚。   早上出门时的欢喜热闹已不见了踪影,人人脸上都显露出疲惫和烦躁,柳氏与傅雅笙相互搀扶着下了车,傅雅君独自站在一边,傅劲松则领着赵管家前去和客栈老板安排住宿事宜。   不一会儿,傅劲松回来了,他无视站在一边的女眷,直接走到老夫人所在的马车前,躬身道:“祖母,幸亏父亲提前有安排,掌柜的还给我留了几件客房,我已经命人上去收拾好,只是不知您是打算在何处用膳?”   老夫人回道:“算了,这一路颠簸的我什么也吃不下,叫人先温着,等我休息够了再用。”   说罢,傅劲松就扶着老夫人进了客栈,傅雅君她们本想跟上,却被面色难为的赵管家拦了下来。   柳氏本来就累的狠了,现在温床就尽在咫尺,心里分外焦急,对挡在她们面前的赵管家也没什么好脸色。赵管家摸摸头上的汗,定了定神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出来,他说:“启禀夫人,小姐。是这样的,今天住宿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是掌柜的尽了力,也只能匀给我们三间客房......”   傅雅君立刻回想到了是怎么回事,大房二房女眷不和傅府里谁都知道,总共三间房,傅劲松一间,老夫人一间,剩下的这间给谁,赵管家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柳氏听后没有说话,想来让她们留在马车里过夜是不可能的,主动退让又不是傅雅君的风格,两拨人就这么僵持着。   傅雅笙懒洋洋的打了个欠,她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里的帕子,不一会儿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傅雅君的身上。她灿然一笑,挣脱开柳氏,来到傅雅君面前,柔声道:“姐姐,早上的事是我过于冲动,为表歉意,今天还是姐姐上去休息吧。”   柳氏听了忍不住了,走过来将自己的女儿搂在怀里,说:“夜里冷,你这么弱的身子怎么扛得住!”   傅雅笙反过来安慰母亲:“没什么的,母亲,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我反而担心您,这段时间您总是为我操心,我听说您时常起夜,总是睡不安稳。”   柳氏目光冰冷的看着傅雅君,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得狠下心说:“罢了,今天我就和你一起挤马车吧。”   傅雅君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这母女情深的动人场面,差点就吐出来。 正文 第8章 风雨欲来   傅雅君见这出处拙劣的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她要是再也不出声,只怕是这两人面子上也挂不住。   只见她面上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傅雅君一把抓住傅雅笙的手,语带哽咽道:“妹妹何必这么见怪,早上也是我一时情急,你这般客气,反倒叫我不好意思拒绝。”她又抓住愣在一边的柳氏的手,柳氏双唇微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傅雅君见她表情扭曲僵硬,差点笑出声来。   “你们既然如此盛情,我岂有拒绝的道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傅雅君趁着她们没有反应过来,即刻示意红杏拿着东西上楼,红杏反应倒是机灵,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柳氏此时总算是撑不住脸上的悲色,她显然没想到傅雅君居然这么大胆,将自己这个长辈赶出屋子睡马车,但话已出口,现在再想收回来已是不能了,但当她看到女儿好似十分高兴的样子,心中的气愤反而平复了下来。   傅雅笙感激的笑说:“姐姐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就好,只希望姐姐能好好休息,毕竟这一天下来姐姐也忙坏了。”她靠近傅雅君,低声道:“不知姐姐何时这么心怀慈悲,也不知道哪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她身上“白梅月”的味道让傅雅君一阵恍惚,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凛然一惊。   傅雅君推开两步,问:“妹妹怎么也这么关心这个孩子,难得你我想到一块,说实话,我打算将他送到乡下庄子里,看有没有好人家愿意收养他。“   傅雅笙以手帕掩面,可惜道:“给打成这样,估计以后是站不起来了,就算是贴钱送养,估计也没人会要。”   “人各有命,我已经尽了力,也算是问心无愧。”傅雅君不想再在这里和她纠缠下去,说:“赶了一天的路,想来姨母和妹妹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   柳氏巴不得她快点滚,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傅雅笙倒是规规矩矩的欠身道别。   傅雅君走了没几步,突然转过头来对她们说:“山里夜凉,你们要小心,若是着凉了也可千万记得别在佛前失礼,老夫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傅雅笙拉住气愤不已的傅柳氏,道:“谢谢姐姐关心,我们自会小心。”   傅雅君心满意足的领着青枝上楼去了。   待傅雅君走远,柳氏一把甩开女儿的手,半晌才说出一句话:“都是你!我看你信誓旦旦,还以为你有了什么好计划,才合力演出这场戏,现在倒好,弄巧成拙,我们到要在夜里吹冷风。”   “急什么,且先看着吧!”傅雅笙揽着母亲的肩膀,招呼宝芸将被子拿过来。   傅雅君一推开门,一股浓香便扑面而来,红杏见她进门,立刻把手里的香炉放下,和青枝一同收拾起夜里要用的东西,青枝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绘声绘色的说给红杏听,两人时不时笑出声来。   傅雅君倒是十分平静,她坐在桌前,取过茶壶倒出一杯茶,她一只手慢慢的旋转着茶杯,看着杯中浅绿色的茶水出神。   红杏青枝很快注意到了她的情况,两人相视一眼,快速做完手上的活计,一齐走到傅雅君身边,红杏胆子大,便由她先开口:“小姐,出什么事了吗?好不容易才让大房里的那两位吃了这么大的瘪,您不开心吗?”   其实前面这些事都好办,从今晚开始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到来。   她先是安抚红杏,后又向青枝询问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只有一口气了,他浑身都是血,我也不敢动他,只好托人请了大夫来看,简单处理过伤口之后,大夫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我又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千万照顾好这个人,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到这来。”   “对了!”青枝似乎是想到什么,又接着说了下去“我走时听到,也有人在找这个孩子,来人身份神秘,我也没有打听出是谁。”   傅雅君听了,并不为那个无辜的孩子感到可怜,她已经尽了人事,再加上两人素不相识,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冷情的人。   她说:“生死自有天意,没有必要再为他多费心。”   青枝听了,呆愣在那里,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低声应和。   她又叫来红杏,问:“这间房子里的一切你都检查过了吗?”   “都检查过了,床单被褥,洗漱用品,都换上了从府里带出来的,一应吃食我都让人退下去了,那壶茶也是我新泡的。”   傅雅君听了,颇为满意的将她们夸赞了一番后,又仔细将所有门窗都关好,把她们叫到自己身边,小声说:   “你们可要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接下来......” 正文 第9章 傅劲松   傅雅君将事情安排好后,困意顿时涌了上来,夕阳西下,只留橘红色的余晖穿过半敞的窗子,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衣裙染得血红,她一直默默注视着窗外,看着远处山峦上那金色的轮廓,算了算时间尚早,简单的梳洗后就靠在床上,她累的手脚发软,精神却十分亢奋。   算来,此时离她重生也就大半天,时间虽短,但发生的事却是一点也不少,来时路上车马劳顿,路上颠簸的她头晕目眩,只等到这时才有时间让她好好筹谋一番,以定后策。   这时,店小二突然敲响了她的门,她立马翻身坐起,将衣服披在身上,又握住藏在袖子里的的短刀,小心翼翼的问:“出了什么事?”   “回姑娘,傅家少爷说,让您到他那里去一趟。”   傅劲松?   傅雅君疑惑着,虽然柳氏与她多有冲突,她和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难道是柳氏不甘心,出面让这位傅家独苗为自己讨个公道?可眼下又找不出什么好点的理由拒接,傅雅君只得应下,小二报出傅劲松所在之处后,就自己离开了。   雅君连忙收拾起自己,青枝红杏都被她派了出去,等她来到傅劲松门前时,天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   傅劲松一袭雪白衣衫,坐在桌边等她,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   傅雅君走进房间,房子里倒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傅劲松也喜欢用香,而且香味极重,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在他的身边坐下,近距离观察着这位表兄。傅雅君发现他与早上出门时有些不同,虽然面色依然严肃,但周身的的气势却没那么凛冽,添加了几分随意。   而这几分随意,也让傅雅君心里警铃大作。   傅劲松端起一杯茶递给她,她将茶杯举到面前,茶香扑面而来,傅雅君连忙将杯子放下,说:“这么好的茶给我,岂不是浪费了,我怎么担得起。”   傅劲松看着被她推开的茶杯,笑了笑,只自顾自的拿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傅雅君看了,也微微一笑,问:“不知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傅劲松半晌才接过她的话,说:“我妹妹和柳氏,我知道她们一直对你都颇为苛刻。”   果然是为了这两个人!   “我知道她们都是为了我好,哥哥要是担心我会对她们心怀怨恨,那就是了多虑,我感谢她们都来不及呢!”   傅雅君目光坦然的看着傅劲松,说这话时语气极为真诚,她当然会好好的“感谢”她们!   奇怪的是,当他们四目相交时,他的眼睛游移不定,始终不敢看向她。   傅劲松转过头,又将茶水倒满,他说:“不,她们都干了些什么我是知道的,”他轻叹,从怀里掏出一张绣帕递给她,傅雅君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自己早上与他交换的那张,她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东西留了下来。   这女儿家的贴身之物,离了身就不好再用,更何况还经过男人的手,这东西留在身边也是个隐患。傅雅君只好先接过来,打算回去就叫红杏把它烧了。 正文 第10章 暗影   傅劲松轻易的看出了她的打算,笑了笑,语重心长的说:“我把你的还给你了,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还给我?”   傅雅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傅劲松眼神暗示她手里的帕子,她才突然想起当时他将自己手帕塞到了自己手里,可是这一路上事情繁杂,她哪里还记得自己手忙脚乱时将它塞到什么地方去了。   傅劲松似是在欣赏着她这幅窘迫神态,傅雅君只好向他道歉,说:“你的帕子,叫我不小心弄丢了,”她看着傅劲松猛地冷下来的脸,咬牙道:“要不我再做一条新的给你。”   谁知听了这话,傅劲松突然从她的手中将刚才递给她的手帕夺过来,傅雅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这时他说:”既然如此,那我就留着这东西,当做是抵押。”   他突然展现的这般无耻让傅雅君彻底无言,她简直怀疑他被什么东西给撺躲了神智。   但刹那见他就又变回那个一直让她熟悉的哥哥,只见他一下子站起身背对着傅雅君,极为冷淡的说:“时间不早了,你再留在这里也不方便,还是快些回去吧!”   傅雅君被他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但此时逐客令已下,她也不好再留下来,只得行礼告退。   傅劲松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似得,靠扶着桌子才能站稳,他将傅雅君的帕子紧紧按在心口,泪水顺着脸颊一点点流下,伴随着未说出口的歉意,碎在地上。   这边傅雅君从傅劲松的房中出来后,没有立刻回房,方才所经历的一切还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她不断的思考着傅劲松的意外的举动后为的是什么目的,她又细细的将自己与他所有有过接触的情形都细细考量,却是一无所获。   傅雅君边想边下楼,想到院子里去走走,却不料正巧与一起去傅老夫人房间的柳氏撞到了一起,柳氏还在为分房的事闷闷不乐,她对向她行礼的傅雅君完全视而不见,傅雅君也不和她计较,只让她先过。   客栈外面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多逗留,从傅府一行人自下午来到这里以后,又有更多流民聚集在这里,她见一位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里的妇人实在可怜,叫小二拿了些吃食递给她,又让傅家的护卫在一边守着,看着她将食物一点点喂给自己的孩子,不让其它人抢去。   那妇人得了这番恩惠,连忙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来,向她磕头道谢,傅雅君立刻把她们搀扶起来,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妇人楼主自己的孩子,小声回答道:“小人是从万丈庄逃难过来的。”   傅雅君大吃一惊:“万丈庄!那离这才不到半月路程啊!况且那一带地区也没有闹灾,怎么你们也要逃难?”   妇人听到她的话后,顿时流下下泪来,哭声怎么也止不住,连带着孩子也跟着呜咽起来,妇人见状,连忙哄好了孩子,对傅雅君说:“那里是没闹天灾,可是这人祸却是一刻也没有断过,原来的县太爷就将税定的极高,大家靠着勒紧裤腰带也能勉强过活,谁知后来又来了一伙强盗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男人就是为了给我争取机会逃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