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寂静又空荡的医院走廊中,刺眼的顶灯,照得下方有裂纹的地砖泛着清冷寒光。 靡靡的幽静里,一道急促的破门声忽然扫干净了这股静谧,乱糟糟的脚步声从半开的大门传过来,带着一卷卷呼啸的冷风,似乎吹得那一排惨白灯光都在不住地发颤。 顾怜凡的额头上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扶着移动病床的那只手陡然打滑,直接一个趔趄扑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她一只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脚趾头也磨出了血,泥灰糊满了破掉的伤口,疼痛太久,她都已经麻木了。 前方狂跑的小护士赶忙掉头来扶她,“顾医生!顾医生您没事吧?!” 她狠狠一把将她推开,眼睛红得似一只狂躁起来的兔子,紧紧咬着下唇看向她,“别管我!快送我爸爸进急救室,快啊!” 小护士惊慌失措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撒腿就跟上了前面的移动病床,将她远远地丢在身后头。 顾怜凡双手撑起身体,把头垂得很低很低,背后的头发披散下来,将她整张脸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能看到她的双肩在微微发抖,所以,连下方刮蹭着地面的头发尖也在轻轻发颤。 “爸……” 她喃喃自语了一句,鼻尖一酸,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如洪水决堤一般,倏地淌下来,滴滴答答地直往她手背上砸。 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差劲了。 是真的。 父亲他即便再怎么不能理解自己,再怎么强迫她回去接手公司,那都不能成为她说出狠毒话的理由。 是的,绝不能。 那是她的父亲啊!她相依为命的人。 顾怜凡就这么半趴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直到刚才那个小护士火急火燎地又跑回来时,她才回过神来。 “顾医生?!天啊,你怎么还在地上趴着!快起来,顾先生他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一定会没事的!” 顾怜凡被她缓缓搀扶着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脸色惨白惨白,跟头顶的灯光一个颜色,白得吓人。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极了,“我爸爸他……会没事吧?” “当然了!顾先生有你这么优秀的医生女儿,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顾医生,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知道吗?” 顾怜凡点点头,忽然觉得喉咙发苦。 优秀的医生女儿? 是啊,她的确有高超的医术,救死扶伤,多少病人家属点名要她来手术,多少次她看着那些濒临死亡的病人被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事情都不可比拟的。 但是,父亲却从不觉得她优秀,也不觉得有个当医生的女儿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似乎是注定好了的一样,她生下来就被要求在以后接手那个规模庞大的云山集团,她别无选择。 顾怜凡仰靠在椅背上,用手指轻轻按揉着眉心,却怎么也无法将两道眉毛之间的褶皱给抚平。 她很累。 顾怜凡很清楚,她必须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做一个选择,再这么拖下去,她非得把父亲气到死才行。 那个小护士一直陪着她,握住她的手。 手术快结束的时候,顾怜凡已经歪倒在小护士的肩膀上昏睡起来,恍惚间,她觉得身上一热,陡然张开了眼睛。 “周医生……”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到面前正俯身为自己盖外套的人,喃喃地叫了一句。 周瑾同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这儿冷,你要是想睡就去我的值班室好了,省得冻出问题来,还得我去你家给你送病号饭。” 一旁的小护士见是他,眯着眼睛笑了笑,悄悄地溜走了。 顾怜凡随手将他的西装掀掉,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把它往周瑾同的怀里一塞,“得了吧,你怎么就那么好心给我送病号饭?你一天到晚损我都来不及,还知道关心我不成?” 周瑾同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挺委屈似的,“顾怜凡你有没有点儿良心啊?咱俩好歹也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这怎么又成了我只知道损你?行了,不和你吵。周先生的情况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给气的?” 顾怜凡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还真是你给气的啊?!”周瑾同本来就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还给问上道了,立刻低头思忖起来,“你别说,我还挺佩服你的,不像我家老头,我只要说不接手公司要当医生,他就直接去找鸡毛掸子了,根本不和我吵。啧啧,顾怜凡,你也真是够可以的。” 她被他说的哭笑不得,照着他肩膀就捶了一拳头。 “少在这儿说风凉话,没看见我都急成什么样儿了吗?” 周瑾同拍拍她的背,“没事,啊,放心吧,我刚才去手术室看了,情况还算好,没什么大问题。” 顾怜凡听到这话,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单手扶额,闭了闭发胀的眼睛。 就在这时,只见大门处一个人影跟道旋风似的冲了过来,还没待二人反应,眼前猛地划过一道白光。 啪-- 狠狠一记耳光,直接将顾怜凡打得踉跄出去,若不是周瑾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肯定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周瑾同将她揽在臂弯下,怒气冲冲地看了过去,“你做什么?在医院里怎么能随便打人?!” 来人不怒反笑,笑中夹杂着浓浓的讽刺之意,好像把顾怜凡恨到了骨子里似的,咬牙切齿,“顾怜凡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账东西!你把你父亲气到了医院,现在却在这里和男人你侬我侬的,也不怕你父亲他在病床上醒不过来?!” 周瑾同听了这话,火气更大了,直接上前要和她理论,却不想,被顾怜凡伸手拦了下来。 她一手捂着被打红的那半边脸,一手握拳垂在身侧,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终于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是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想吞了我父亲的财产?世界上若是有这样便宜的事,人就不需要努力了,你说对吗,妈?” 正文 第2章不要做傻事 成宛筠被她说得愣了愣,欲要挥出去的那只手顿在了半空中,眯着眼睛说:“顾怜凡,你这声‘妈’倒叫得顺口极了,怎么没听见你当着顾明辉的面叫呢?我进你们顾家也十几年了,熬也算熬成了妈,你倒好,整天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 “妈,你说够了没有?” 顾怜凡烦躁得不得了,想着父亲还在手术室中生死未卜,而她却在这里说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更何况,若是没有她,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会死于非命?要不是她步步相逼,最终逼死了母亲,现在顾家的女主人也不可能是她成宛筠! “怎么,这会儿开始和我躁了?”成宛筠嗤笑一声,双手环胸,站得直直的,鼻子里冷哼一声,“今儿个咱们可说好了,如果顾明辉挺不过来这一下,云山的股份我要分最少五成,另外,顾家的那套别墅也在我名下,其余的我也不贪,咱们三七开,我三,你七,如何?” 顾怜凡听到这里,想都没想,直接一巴掌就挥了出去。 狠狠一声脆响,这记耳光直接将成宛筠打翻到椅子上,她本来盘得整齐的头发都被打散了,劈头盖脸地挡了下来。 成宛筠怒目而视,狠狠地瞪着顾怜凡,连眼角皱起的褶子里都藏着恨意,好像恨不得直接一把掐死她似的,“你敢打我?反了你了!” 她说完,就又要爬起来打,却被周瑾同顺势握住了手腕。 “这位女士,请放尊重点儿,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但顾医生的安危我不可能视而不见,您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别怪我不留情,报警将您拘留了。” 果然,这句话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成宛筠顿了一顿,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顾怜凡,尖利的指甲差一点儿就戳进她的眼睛里去。 “顾怜凡咱们走着瞧。你父亲当初答应过我的,一旦你忤逆了他,不接手云山,那他就分我一半的财产,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我!” 说完,她忿忿地扫了一眼,转身就走。 顾怜凡呆站在原地,那一巴掌打出去,她其实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是手掌心却酸麻酸麻的,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随便和别人动手的人。 成宛筠的话的确说得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在此时此刻说分财产呢?父亲向来对她疼爱有加,十几年过去了,还跟当初一样照顾着,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觉得足够了,而成宛筠却并不知足,贪恋着父亲的财产,背地里对她冷嘲热讽,毫不客气。 顾怜凡咬了咬牙,忽然觉得那一巴掌打得挺值。就当是为自己已故的母亲而打的吧。 她愣了片刻,弯腰将另一只脚的鞋子给脱掉,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就这么赤着脚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周瑾同立刻上前拦住了她,“不要做傻事。” “你以为我是半大的小姑娘,不知道做事的轻重吗?”顾怜凡觉得好笑,无力地推了推他,“我回去一趟,拿些换洗的衣物来,顺便买点儿营养品。” 周瑾同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忽然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顾怜凡一愣,张了张嘴,缓缓低下头去,“不愧是周瑾同,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其实今天和我爸争吵,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我年纪大了,该结婚了,可我现在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他说我不孝顺。”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一愣,浅笑着摇了摇头,“行了,别和我开玩笑了,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周瑾同沉吟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 顾怜凡怔了怔,脸上划过一抹淡淡的厌恶,没再和他继续说,失魂落魄地往大门外走去,还不忘朝他挥了挥手。周瑾同的脸色逐渐凉了下来,一寸一寸,愈发落寞。 顾怜凡缓慢得开着那辆快要宣告退休的现代汽车,白色的车身有几道划痕,是刚才火急火燎到医院时,不小心刮蹭上的,她也没心思去管。 天色黑沉,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连车都很少经过她身边。 所以,当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时,顾怜凡整个人都懵了。 撞车了? 她……把别人撞了? 顾怜凡手忙脚乱得从车里钻了下来,一眼便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辉腾车头凹陷下去,左侧的车灯已经碎掉了,玻璃渣子溅了一地。 她惊慌得抬起头,发现正前方显示的是红灯。 完了,她闯红灯了,是全责。 顾怜凡埋着头匆匆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站在辉腾的驾驶室门前,伸头往里看了看,却因为玻璃上贴了黑色的车膜,看不清司机的模样。 她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窗子,“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大意了,您先下车检查一下车况,我们去办理赔。” 那人没动作,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顾怜凡觉得奇怪,没多想,又敲了敲窗子,“我很赶时间,您能先下车吗?” 那人还是没有动作。 她急了,犹豫了一下,忽然伸手要去拉车门,却在这时听到车窗下降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抬头,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男人的脸一寸一寸地呈现在她眼前。平淡似水的双目,笔直的鼻梁似利斧劈过一般干净利落,棱角分明的薄唇轻抿,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他稍稍转头,眼眸剔透,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向她,瞳孔微微一缩,又恢复了平静。 顾怜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的指尖发凉,继而又变得麻木起来,蜷了半天也没能蜷住,忽然掉头就走。 “顾小姐。” 那男人忽然开口,叫停了她的步子。 “好久不见。” 顾怜凡愣了愣,舌尖发麻,胡乱地嗯了一声后,又迫不及待地迈出了步子。 “顾怜凡!” 这次,他没有再称她为“顾小姐。” 白佑希猛地一把推开了车门,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直接扳住她的肩膀将她生生掰了过来,忽然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就嘬住了她的双唇。 正文 第3章 比死还难受 白佑希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胳膊反剪在身后,他托住她的后脑,火热的长舌长驱直入,一路吻得深极了,带着隐忍和不甘,还有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酸楚,霸道又深情地闯进她的口中,肆意掠夺。 顾怜凡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这久未又略显陌生的气息令她措手不及,自己仿佛被一道炸雷劈中,刹那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反抗之力。 两辆车的车灯相互照映,煞白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刺目中,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凌乱的发丝被风得飞舞起来,扬在身后,如一条黑漆漆的瀑布。 白佑希紧紧箍住她的腰,毫不松手,“怜凡……” 啪-- 忽然,一个巴掌来得猝不及防,直接将白佑希的脸打偏过去。他保持着被打的姿势,好久都没动。 “白佑希,你是土匪还是流氓?这样我是可以告你性骚扰的,知道吗?!” 他轻轻舔了舔被打发麻的嘴角,声音沉沉的,“那你就告吧。不过,我想在你告我之前,再尝一遍味道。” 说完,他又一次将她拥住,双手捧住她的脸,狠狠吻了上去。 顾怜凡拼命地躲,却躲无可躲,她紧阖贝齿不让他的舌头闯入,被不料被他掐住了脖子,痛呼中被他趁虚而入。 他的舌头裹住她小巧的舌尖,卷住,然后开始缠绵悱恻般的舔咬,啃噬,一遍又一遍,似乎不知疲倦一样。 她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开始发懵,连双腿都已经软了下来。 白佑希吻尽之后,忽然抽离,低着头将她细细地打量着,然后猛地圈住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扛上肩头! “放开我!白佑希你这个疯子,快放我下来!” 他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任凭她紧握的拳头一下下砸在他肩头,跟细密的雨点般。白佑希沉着脸色,将她一把塞进了车后座,动作迅速地发动了车子,还不忘将车门直接锁上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顾怜凡从座位上趴了起来,伸手攥住了他的衬衣领子,眸子微眯,“白佑希,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关系,重新来过就可以。” “我没有这个意愿!你快给我停车,我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冷笑一下,微微侧目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问道:“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和男人的约会?” 顾怜凡顿了一顿,攥住他领子的手微微松开,忽然又一把攥住了,比刚才用的力气更大。她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是啊,和别的男人约会。白佑希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就在昨天,那人是我的同事,周氏未来的继承人,才貌双全。” 他愣了几秒钟,猛然一脚刹车就踩了下去。 “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很沉,幽幽的,带着不容忽视的寒意。 顾怜凡听到他的话后,轻轻笑了起来,“我说我已经订婚了。白佑希,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你听明白了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我也不感兴趣你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如何,我只想告诉你,以前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已经是两路人,不会再有什么瓜葛。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那么恕我说声抱歉,我没这个意愿。” 说完,她忽然伸手推开了车门,冷风呼啸着从外面刮进来,刺骨的疼。 她毫不犹豫地钻了出去,迈开双腿便跑,头也不回。 顾怜凡就像一只红了眼的兔子,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发足狂奔,一路迎风而去,头发在身后肆意飞舞。她还赤着双脚,却浑然不知脚底被硌得生疼,只是一直埋头往前冲,带着微不可查的惊慌与无措。 白佑希…… 白佑希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她的双腿发麻,逐渐减慢了速度,越跑,两条腿就越重,似乎是被灌了铅一般,让她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忽然,她缓缓蹲了下去,双手环抱着自己单薄瘦削的身体,狂风将她吹地瑟瑟发抖,浑身冰凉。 心也凉。 她又想起了五年前,那场狂风骤雨。而白佑希的话,比那瓢泼的大雨打在身上还要令人刺痛,比那狂狷肆意的风暴还要让人绝望。 豆大的雨点接二连三地往她脸上砸,一颗一颗,好像都带着针尖似的,扎得她遍体鳞伤。 他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目光清冷一片,不带一丝感情。 他说:“顾怜凡,咱们结束了。我不爱你,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打消寂寞的工具,妨碍了我前进的步伐。我要出国了,不会带你走。我以后的人生中,也永远不会出现你顾怜凡的名字。咱们好聚好散,谁也别为难谁,明白了吗?” 她凄楚地勾起嘴角,试图去留住他。 “白佑希,你到底怎么了,嗯?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说要向我求婚的。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雨好大,我们回去说行吗?我们回去,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点心,你不是说过……” “够了顾怜凡,你是聋子吗?听不到我说的话吗?一个女人,总该要点儿脸是不是?” 这一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扎透顾怜凡的心,然后穿肠而过。 血流成河。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那样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客气地说了一句再见,就转身走掉了。 她记得自己一直走,一直走,好像那条路没有尽头似的。 大雨狂叫,将她淋地无处可逃。 可是,她并没有想逃,只是木然地在雨中走着,一步又一步,像被挖空的壳。 一道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她的脸照得惨白一片,雷声轰鸣,似乎要一举撕裂她的耳膜,切断她的听觉神经。 顾怜凡想,她要不要就这么死掉算了?对,就这么毫无知觉地死在这场暴雨里,悄无声息。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没有什么比这更痛的了。真的,没有了。 被心爱之人中伤,比死还难受。 正文 第4章 笑什么笑 顾怜凡在公路上蹲了很久很久,直到一辆货车经过,差点儿撞到她身上,司机伸出头来大骂几句她听不懂的话,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双腿酸麻酸麻的,走不快,就一点一点地挪着。 她不是不爱他,而是心死了。 她早就发过誓,无论将来还会不会见到白佑希,她都不能再低头。 绝对不能。 一个女人,如果连自己该有的尊严都不懂得珍惜,白白拱手献给他人,那就是在葬送自己。她不会给他伤害自己第二次机会,她已经缓了五年之久,够了。够长了。她顾怜凡的人生才过了二十五年,那么多精彩都还没有经历过,她不能再浪费大好时光,陷在这场感情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她得走出去。 永远的走出去。 顾怜凡动作缓慢地钻进了自己的车里,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眨了眨眼睛,感到有一缕滚烫的东西从眼角划了下来,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哭了。 她居然哭了。 真是太奇怪了。 最开始的那两年,她几乎要废了,眼泪流干了一遍又一遍,早就已经麻木,之后就再也不曾哭过。 可是今天,她为什么又哭了呢? 顾怜凡自嘲般地轻笑一声,用手背狠狠蹭了蹭眼睛,将眼眶里的泪水沾干。 “顾怜凡,你可不可以有点儿出息?又不是死爹死妈的大事,哭什么哭?他白佑希还值得你去掉眼泪不成?别傻了,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会心疼你的眼泪?” “我。” 一个低沉浑厚的男人声音从半开的车窗外飘了进来,淡淡的,却非常坚定,说得没有一丝动摇,还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疼惜。 她愣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去,眼角发红。 “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出车祸了呢。现在看来,果然是出车祸了。” 周瑾同重重叹了口气,直接打开车门将她拎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在怀中,眯了眯眼睛。 “你说你怎么能笨成这样?出车祸了不会报警吗?或者,不会打电话叫我过来吗?一个人傻傻的坐在车里干什么,种蘑菇吗?顾怜凡不是我说你,一个女人笨,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还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笨,明白了吗?你可不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好点儿,别总是让人提心吊胆的?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被你吓出问题来了。” 她蜷缩在他怀中,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头埋得低低的,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周瑾同“啧”了一声,“喂,振作点儿啊!你爸爸他醒过来了!” 顾怜凡听到这句话,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抬头看着他,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前吧。顾怜凡,你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该不会都在这里发愣吧?” 她呆呆地望着他,那样子好像是默认了。 周瑾同在心里暗骂一声,使劲儿掐了掐她的肩头,“你真是疯了。” 顾怜凡不作声,眉头皱起来又松开,最后又皱紧。 她任由他将自己抱进了车中,周瑾同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很快就有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来鉴定。她一声不吭地将头靠在车窗上,连周瑾同问她要驾照的时候,眼神还都是发木的。 “见鬼了。” 周瑾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没再理她,而是自己动手从她的挎包里翻出了驾照,递给了身后的交警。 “根据监控录像,这位小姐是全责,之后我们会通知对方的车主到交警队去一趟,到时候你们双方进行协商,赔偿款也由你们自己来定。”那交警义正言辞地说完这些话后,忽然换了副表情,凑到周瑾同耳朵边问道,“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周瑾同一愣,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那交警一听,立刻用一种颇为同情的眼光打量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好好哄哄你女朋友,看她这样子,估计被吓得不轻。另外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把她看严点儿,这年头……啧啧,算了,不说了。” 他这话说得周瑾同心里直痒痒,半吊着也不说完。 周瑾同想拉着他问个明白,回头却又看到顾怜凡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只好作罢。 “你的车先被拖回去了,等事故解决好以后再开。我看,你这状态还是先别去医院了,我用车送你回家休息休息,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你爸爸,如何?” 顾怜凡不点头也不摇头,好半天才嗯了一声,看不出来神色有什么变化。 周瑾同忍着骂她一顿的冲动,皱着眉头钻进了驾驶室。 车子缓缓启动,路边桦树下的黑暗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直站在那里没动。男人的目光微凉,一路随着车子远去,越眯越深,直到那辆车变成一个小白点后消失不见,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白佑希轻抿唇角,目光逐渐沉了下来,似蒙了一层森冷的白霜。 顾怜凡被周瑾同揽着肩膀上了楼,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也懒得问她要钥匙,直接开始翻她的挎包。 “钥匙的话在那。” 顾怜凡戳了戳他的肩膀,给他指着门顶。 周瑾同一愣,“哪儿?” “门上。” 他啊了一声,一脸无奈地伸手摸上去,在门的夹缝里摸出一枚银白色的钥匙来。 “顾怜凡你可以啊,那种地方都知道不浪费,还用来放钥匙。”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他,忽然傻傻地笑了起来。 周瑾同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脸蛋,“笑什么笑?你以为我是在夸你是吗,嗯?顾怜凡你丫真能耐啊,钥匙都敢这么随随便便乱放,不怕半夜里家里进贼吗?” “进不了贼,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比东西值钱多了!”周瑾同气得不得了,狠狠瞪着她,掐着她脸蛋的那只手用了用力,直接将她的脸给扯变形了, “顾怜凡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么没有安全意识,想气死我是吗?” 正文 第5章 寻死觅活 顾怜凡非常无辜又可怜楚楚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忽然说:“我饿了。” 周瑾同气结。 …… 厨房里,淡淡的清香缓缓飘散出来,空气里充满了玉米的香味儿。 男人穿着一条格子围裙,一手拿着碗,一手握着长勺,两只胳膊上的袖子卷得老高,边舀粥边在嘴里碎碎念。 “顾怜凡啊顾怜凡,挺会使唤人啊,想和我煮的粥?想得美。”他一勺一勺地舀着,虽然嘴里嘀嘀咕咕,但是愈发扬起的嘴角说明了他心情大好,笑容潋滟,“我让你喝。我让你喝。” 顾怜凡呆呆地扒着厨房的雕花玻璃门,忽然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手一抖,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碗差点儿甩飞出去。 “顾怜凡你做什么?走路悄无声息的,你想吓死人?”他十分不满地回头瞪了她一眼,随手将长勺丢进了高压锅里,转身将碗放到了餐桌上,边解围裙边说,“快喝粥吧,杏仁玉米粥,你最爱了。” 顾怜凡点点头,缓缓抽出椅子坐了下来,手里抓着汤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碗里翻搅着。 她吸了吸鼻子,那股清甜的味道更重了。 这是她最爱喝的粥。不,其实不是她,而是白佑希最爱的粥。她为了他专程去学做菜,得知他喜欢喝粥,便又专门报了个教人熬粥的课程班去上。 他说,他觉得她熬的粥最好喝,尤其是杏仁玉米粥。 顾怜凡想,原来特别爱一个人,是会受他的影响的,他的习惯,最终也会成为自己的习惯,而这就像是罂粟,一旦染上了,就没可能再摆脱掉。她中了白佑希的毒,很深很深,深得当她忽然醒悟过来后,为时已晚。 入了骨子里的毒,还有什么解药能救呢? 周瑾同看她一直魂不守舍的,也抽出她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单手扶额,皱着眉头看向她,“你是怎么回事?不是都告诉你了,你爸爸已经醒过来了吗?” 她低了低眉目,语气淡淡的,“没事。就是有点儿累。” “你这可不是累的状态。”他忽然一掌拍在了餐桌上,将脸凑了过去,在她的眼睛里细细探寻着什么,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顾怜凡,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逃避。” 她一愣,索性将手里的汤勺丢进了碗中,双手环胸看着他,“逃避?我逃避什么?周瑾同你可以啊,现在都已经学会给你看相了是不是?既然如此,那你快去洗手间照照镜子,看一看自己什么时候不当医生,回去周氏接管公司。” 周瑾同“啧”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别介啊,我这不是想哄你开心吗?你倒是,直接一盆冷水泼下来,真扫兴。” “那看来我说对了。”顾怜凡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周氏最近运转得不错,如果你这时候接手,说不定可以捕个大头。真的没兴趣吗?” “谢谢你啊,没有。”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目光幽幽地看过去,曲起的手指在琉璃桌面上轻点着,一下一下,很有规律,“也别光说我啊,你也不还是一样吗?我看云山最近的形势似乎不太好,顾老先生大概也是急了,又被你这么一气,直接给气进了医院。要我说啊,你就先去公司里应付一段时间,也当练练手得了,反正到了最后,你也不得不接。你想啊,云山那么大的一个集团,你爸爸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不来帮着,谁来?难不成真要易主不成?”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我真的不喜欢。”顾怜凡长长叹了口气,“当医生多好,救死扶伤,不比经营公司有意义多了?” 周瑾同朗朗地笑了起来,单手支着下颌,眼睛眯成了一条窄窄的线,很好看,“看来你对医生这个行业情有独钟。”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的梦想。”她朝他瘪了瘪嘴,忽然问道,“怎么,搞得你不是一样?” “嗯,我当然不是。”她诧异地看着他,眯了眯眼睛,“那你为什么要当医生。” “嗨,谁知道呢。” 周瑾同摊了摊手,打着哈哈将话题岔了过去。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当医生。原因很简单,因为顾怜凡想当医生,所以他就陪她当了。 周瑾同有时候觉得自己挺不靠谱的,一开始遇到她,就是在她二十岁的生日那天。 这女人独自在大雨中走着,雨那么大,好多年都未曾见过那般大的雨。她就这么呆呆地在暴雨中行走,失魂落魄的,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 他当时正在开车,迎面和她遇上了,这女人看到他的车前灯照了过去,把斜斜的的雨丝照得跟一大片流苏似的,美极了,然后她就开始笑,毫不避讳地大声笑,突然一头朝车前栽了过来,直接撞上了他的车。 周瑾同都被这一下给吓懵了。 他那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大雨天遇上了个碰瓷的! 第二个念头就是,靠,这里太偏僻,没有摄像头啊!自己会不会就这么被冤枉进监狱啊! 他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想也没想就冲到了车外,雨太大了,只一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吞没掉。耳边,雨点砸地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跟催命似的。 他抱起倒在水洼中的女人,一路狂奔进医院,途中脑子里乱作一团,因为他以为她死了。 顾怜凡的确是想死的。可惜没死成,被周瑾同给送医院救过来了。 他还依稀记得她醒来的那一刻,他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给几个警察指着她一直在喊冤,然后,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顾怜凡猛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别说话。别乱动。我太难过了,借我抱一下好不好?” 周瑾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想,你丫的都抱住了,我还能推开不成?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那几个警察也愣了好半天,然后都笑了起来,摆摆手说不管了,小情侣吵架,以后注意着点儿,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正文 第6章 不是顾怜凡 周瑾同当时整个人都懵了那么几秒钟。 不,不是几秒钟,他感觉那么一瞬间,似乎一个世纪都转过去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病房里的那几个警察,周瑾同可算是松了口气,要是真因为她这么个不要命的进了拘留所,还真是挺冤的。 他转头看了看,只见那女人半躺在病床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服帖地垂下,雨后的阳光变得灼眼起来,从百叶窗外一直照到了她身上半搭半盖的白色被子上,阳光中,几缕光泽的发丝在她的肩膀处弯成好看的弧度,一双美的不可描摹的眸子中布满阴霾。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周瑾同双手环胸,似有疑惑地歪头看着她。 怎么了这是? 半死不活的? 八成是受了什么情伤了吧? 顾怜凡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要怎么从脑子中的一团乱麻里捋出头绪来,或者可以这么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捋什么。是答案吗?不,答案已经有了,不需要再重蹈覆辙。是面对吗?不,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她忽然觉得,感情是这世界上最杀人不见血的凶器,它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变成锋利的刀刃,直直地捅进你心口,却滴血不沾。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场景,只要不经意回想起来,都是一把把尖锐的匕首,扎得人体无完肤。 周瑾同就那么看着她,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他没想过这样狗血的相遇,会把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圈进了一场感情的漩涡里。 那里面有她,却还有另外一个他未曾谋面的男人。 思绪忽然被一双大手生生给扯了回来,周瑾同单手支颐,手掌托在下巴上看着顾怜凡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她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铺下一片阴影。 “五年了。” 顾怜凡一愣,狐疑地抬起头来,“什么五年了?” “没什么,喝你的粥。” 他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五年了,顾怜凡。 我陪你发疯,疯了整整五年。陪你肆意妄为,把我整颗心都赔了进去。而你却依旧活在那人的阴影下。 白佑希。白佑希。 他到底对你有多重要?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我守候了那么久,默默无闻,你的心就算是一座冰山,也足够让我焐热一角了。 周瑾同觉得挺憋屈的。 忽然,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将他惊醒,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起身拿来了手机,一看,原来是交警队的。 “喏,你明天有事可干了。自己一个人能应付的了吗?要不我陪你去?” 周瑾同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稍稍一送就将它推了出去,手机在光滑的桌面上“哧溜”一下撞上了顾怜凡的胳膊,她正在没心没肺地喝粥,动作一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手机屏幕,原本放在嘴边的勺子瞬间从两根僵直的手指中掉落,好巧不巧,里面的粥直接一滴不剩的全洒在了衣服上。 “啧,笨死你算了!一条短信至于么?说白了就是钱的事儿,对方要多少给他就是了,干嘛这么紧张?” 周瑾同一边迅速从抽纸盒里抽出了几张纸巾,一边还在皱着眉头训斥她不小心。 “周瑾同,明天你替我去一趟交警队吧?”一双小手猛地一下,紧紧抓着周瑾同伸过来的胳膊,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他有那么一丝陌生。 周瑾同把手往自己的面前收了收,顺带着将她拉的离自己更近了些,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突兀地交织在一起。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用另一只手支起下颌,好奇地打量着她。 “好啊,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以身相许如何?” 她微微一愣,漆黑的瞳孔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 顾怜凡躲开他的视线,身体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低下头开始抠自己的手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我明天要去医院陪爸爸,真的没时间。” 她说得特别幽怨,两片樱桃色的薄唇瘪了瘪,顺势把耳侧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 “好好好,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我去还不成吗?真是服了你,有够笨的,开个车都能闯红灯,竟然还出车祸,我真不理解为什么就你这智商还能当上医生?”周瑾同起身把碗收起来,走向厨房。 “就你聪明行了吧?你都能当,我为什么不能?” 顾怜凡在嘴里碎碎念着,仍旧低头扣着手指,似乎那上面可以扣出花来,直到周瑾同喝了她一声不准扣,她才猛地收回了手,左右看了看,又抽出一张纸巾来,撕着听响。 市中心的星海小区,二十五层的落地玻璃窗前正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 盈盈月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在洁白无瑕的瓷砖上铺满一层光光点点,偌大空间的一角,男人指间的香烟忽明忽灭。 白佑希斜倚在窗边,一双深不可测的明眸看着城市最远处,额前的碎发慵懒地垂在那里,地板上,男人高大的身材被拉成一条长长的暗影。 未婚夫,周氏继承人? 原来五年不见,你过得这么滋润。 他微微一笑,笑中带着一抹微不可查的苦涩,随手将还剩下半截的烟蒂丢在脚边,烟头带着一丝火光,蓦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血亮的痕迹,下一秒,它就被一只锃亮漆黑的皮鞋踩得实实在在。 白佑希用脚尖将它狠狠碾碎,那力道,就像是要嵌入地板里似的。 第二天,交警队。 白佑希微狭着双眼,一只手看着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忽然,门口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会议室的门应声打开。 “来了?” 他把手里的几页文件放在桌面上,没有转头。 周瑾同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口应了一声。 “嗯,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 白佑希的眼眸一顿,起身的动作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不是顾怜凡? 周瑾同向坐着的交警点头示意,侧目看了看,直接抽出白佑希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会议室的气氛不知怎么的,忽然一下就讲住了,没人吭声。 周瑾同觉得有些尴尬,便朝他伸出一只手去,一身银灰色西装衬得他温文尔雅,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你好,我是周瑾同。我全权代表顾怜凡小姐处理此次事故。” “白佑希。” 他伸出手,礼貌性地同他握了握,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瑾同怔了一下,忽然一道炸雷劈到了他的脑子里。 白佑希?! 那不是顾怜凡以前经常念叨的那个男人吗?! 正文 第7章 人心隔肚皮 “周先生,你很爱你的女朋友,对吗?” 白佑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出的话不咸不淡,似乎说得漫不经心,却在尾音处点重了一些语气,让周瑾同蹙了下眉。 他勾勾嘴角,“看来白先生对于我替怜凡来处理事故,心有不满?”周瑾同微微眯起眸子,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随手将桌面上的文件拿起来翻看了几下,直接又将它们推到了白佑希面前,“既然我们是全责,那赔偿款金额自然由您来定。白先生,要多少尽管开口,临走时怜凡特意要我别同你计较,能多给就多给,绝不少你一分。” 坐在一旁的女警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她处理过那么多交通事故,没有一个人说这种话的。赔的越多,还越高兴?奇了怪了。 白佑希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立刻凉了下来,一米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也没能照化他脸上的那层白霜,“金额我不在乎,给多少看你们的诚意。周先生,我觉得你对我很有敌意,不知道是为什么?” “没什么,我这人向来就这么说话,您多担待啊。” 周瑾同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看了过去,稍稍歪着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佑希微微抿了下嘴角,忽然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需要你赔偿这个,不知道周先生愿不愿意。” 说着,他便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了一支派克笔,随手在文件的背面写下几个字,然后用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压着它缓缓推了过去,脸上的笑意也同它的移动一个频率,一寸一寸,愈发肆意。 周瑾同眯了眯眼睛,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字。 顾怜凡。 他忽然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低低地笑了起来,还象征性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得止不住,“白先生,您真幽默。” “怎么,不愿意吗?”白佑希稍稍坐正了身子,双手交叉着置于身前的桌面上,然后又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身子,“你知道我是谁,那就说明怜凡她向你提起过我,这恰巧就证明了她没忘记过曾经。周先生虽然是她的未婚夫,但那不代表你们一定可以走下去。人,都是随着这儿走的。”说着,他用一个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笑得耐人寻味。 周瑾同一愣。 未婚夫? 这是什么鬼?他什么时候就成了顾怜凡的未婚夫了?! “人心隔肚皮。”周瑾同没想和他多说什么,忽然站起身,俯身敲了敲白佑希眼前的桌面,“白先生,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什么可留恋,她也只当那是一场闹剧讲给我听的,看来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钱我会按照正常金额直接打给你,就不奉陪了,你如果还有疑问,可以直接去周氏找律师处理。白佑希,好自为之。” 他微微一笑,转身的瞬间变冷了脸色,待走出房门后,握了握有些发凉的指尖。 顾怜凡,你真是拿我当挡箭牌当上瘾了。 未婚夫?挺好,我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阳光透过白色的纱帘柔和的撒在每一个角落,刚刚吃过药的顾明辉沉沉的睡去,顾怜凡坐在沙发的一角,双眼放空,似乎是看着桌子上花瓶里的康乃馨,双眉紧锁。 不知道周瑾同那边怎么样了?怎么久了还没有电话?难道是白佑希故意刁难不成?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顾怜凡的脑海里,白佑希那张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脸以及昨晚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那个恣意缠绵的吻,不断交替在眼前闪现,似一帧一帧的特写镜头回放,让她不自觉地红了脸颊,又烧又烫。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那个人和自己不会再有任何一丝关联。 绝对不会! 顾怜凡就这么呆呆地出神时,忽然听到病房门一声轻响,猛地回头,正迎上周瑾同看过来的目光,挺柔和的。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浑厚略带些磁性的声音幽幽的传到耳朵里,顾怜凡一个激灵坐起来,莫名有些窘迫。 “没有啊,你怎么才回来?等你好久了。”她压低了声音,甜甜糯糯的声音里掺杂一些沙哑。 “没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怎么?担心你的未婚夫了?”周瑾同迎上顾怜凡的目光,眉峰一挑。 她一怔,倐地睁大了眼睛,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是个误会,稍稍用你当了个挡箭牌,我知道你不会介意,对吧?”顾怜凡略有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躲闪着周瑾同灼灼的目光。 “还好意思说,为什么不早说是他?” “我没想瞒着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顾怜凡一下一下地对着两根食指,有些落寞。 周瑾同的眼眸似一潭秋水,深不见底也没有波澜,他抬手点了点她的头顶,实在有些无奈。 “笨!” “看在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谁比较笨的问题了。”顾怜凡站起身来伸了伸腰,走向茶几旁边的冷藏室,拿出一瓶水递给周瑾同。 “我看你就是故意躲他,坦坦荡荡的去,你又没欠他的,你这样子搞得我很尴尬。” “嗯?为什么?” “我今天才知道你已经订婚了,而且未婚夫是我!顾怜凡你真是长本事了。”周瑾同的脸上写满了欲哭无泪。 “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我问你,那天出车祸在我没来之前都发生什么了?” 我要怎么告诉你呢?告诉你白佑希不管不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大街上吻了我?还是告诉你在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我还是舍不得放下我和他所有的回忆?除了逃避我什么都做不了,看到白佑希的那一刻我真想好好的而抱住他,告诉他,这五年,我有多想他。周瑾同,你不是我,所以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感受。 “没什么啊。”顾怜凡一脸无辜的看着周瑾同,揉了揉鼻子。 周瑾同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顾怜凡,你这撒谎就揉鼻子的习惯,何时才能改一改? 正文 第8章 你弄痛我了,放开! 周家别墅,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牧马人缓缓驶入,沉沉的暮色里,通体纯白的建筑染上了落日余晖的颜色。 打开车门,男人的皮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规律极了,不缓不慢。一扇镶着金色图腾的白色大门缓缓打开。高贵典雅的欧式风格把偌大的别墅衬托的宛如一座宫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沙发上,已经被磨得锃亮的手杖斜斜的倚在沙发的一边。 “周老先生,久等了。”男人解开西装的纽扣,坐在周宏深的对面,露出一抹微笑。 “好好好,可算是来了!” 周宏深看着来人,眼角的皱纹被笑容提起一个弧度。 面前精致的茶具泛着冷光,袅袅的雾气在空气中卷曲散开,管家熟练地斟了茶,伸出右手以示慢用,男人下颌微点端起茶杯,靠近鼻尖嗅了嗅。 “周氏家大业大,周老先生一并都交于我打理,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早都在经理人的圈子里听说你白佑希名号,这次周氏能顺利度过这次危机,多亏你的计策。我周某人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周氏交给你,我放心。”周宏深的语气坚定容不下一丝犹豫。 “据我所知,周老先生您还有一子,为什么不提前让他练练手呢?” “你是说周瑾同?嗨,那小子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周宏深无奈的摆了摆手,平和的笑容里流露着苦涩。 “看来周老先生的儿子并不愿意接手周氏,像这样的情况在我们这圈子里也是见怪不怪了,来日方长,像这种事情周老先生急不得,慢慢调教就是了。” “调教?现在的年轻人哪能那么乖乖的接受我这种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调教,我看啊,也就怜凡能管住那小子了。” “顾怜凡?” “对,就是云山集团的千金,顾怜凡。”周宏深感叹一声,把视线转向了坐在对面的白佑希,手里的茶杯被紧紧的攥住,不知为何,周宏深感受到了一股寒气,由心而生,拒人千里。 “怎么?你认识顾怜凡?” “是啊,老朋友了。” “既然是老朋友了,就帮我劝劝怜凡那姑娘,老纠缠着周瑾同也不是个事儿,我这把老骨头了,实在是折腾不动了,现在周氏有你撑场,我也算松了口气。” “纠缠?周老先生何出此言?周瑾同和顾怜凡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哈哈,怎么可能,我们周家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白佑希摇着头笑了笑。 撒谎不带打草稿的女人。 顾怜凡,你就这么想和别人结婚是吗? “你刚刚从美国回来,如果哪些方面照顾不周,你尽管说就是,我们周氏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员工。” “周老先生客气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从周家别墅出来,白佑希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奔中心医院。马路旁边的行道树犹如暗夜里的一道道鬼魅,张牙舞爪的。白佑希顾不得这些,他越发觉得,这五年的时间里,顾怜凡的一切好像都融化在自己的血液里,无法摆脱。 一声急刹车刺破昏昏沉沉的街道,停在了中心医院旁的路边。白佑希双手握着方向盘,脑袋中一片空白,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落下,该死的胃疼。 当男人抬起眼眸,脸面煞白的犹如一张白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中心医院,灯光斑斓的喷泉边,顾怜凡双手环胸低着头缓缓地走着,凛凛的寒风把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吹散,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刚刚醒过来的顾明辉。 不知何时,当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在不远处看到了白佑希,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顾怜凡的胸口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电流冲击着,麻木中带着钝痛,白佑希就那么站在自己的面前,真实的不像话,仿佛是做了不知多少遍的梦重现了一样,她也像此刻一样,静静地看着,梦醒了,唯一能够证明白佑希来过自己梦中证据就是身旁被泪水打湿的枕头。 你也会这样吗? 白佑希,你有那么一刻钟会想我吗? 白佑希看着眼前穿着单薄的顾怜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几缕发丝被风吹在额前,那一刻,白佑希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顾怜凡,把头深深埋进了她的颈窝,他多想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血液里。 不知怎的,顾怜凡竟然没有挣脱,或者说,她舍不得。即使眼前的这个人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即使这个人让自己不愿再去相信爱情,可是当他再次站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依然会丢盔弃甲,缴械投降,爱了就是爱了,忘不了。 下一秒,男人拉住顾怜凡的手腕,拖拽着向停在路边的牧马人走去,那股力道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揉碎。 “白佑希你干什么?松开我!你听见了没有!?”顾怜凡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着走向停在路边的牧马人。 “你弄痛我了,放开!我们结束了,我们在五年前就结束了。”声音中带着绝望和无助,拼命挣扎着男人的束缚。 男人没有理会,伸手拉开车门将顾怜凡塞入副驾驶,然后发动汽车,不发一言,脸上的表情似乎要结成霜。 危险的气息在车厢里一寸一寸地弥漫,纤细雪白的手腕渐渐红肿起来,顾怜凡不明白白佑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要走的是他,丢下自己的也是他,他凭什么如此的咄咄逼人。 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星海小区的车库,不一会儿,二十五楼的灯被打开,刺眼的光线让顾怜凡有些睁不开眼。 还来不及环顾四周,顾怜凡的双手就被按在墙壁上,后背传来一阵刺痛,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一道霸道的吻占据,一条长舌撬开紧阖的贝齿肆意掠夺,不留一点儿反抗的余地。男人愈发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自己,似乎要抽尽顾怜凡体内的最后一丝空气,吻得那么深情不愿放开,顾怜凡已然被吻得全身瘫软,在白佑希松开的那一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乎再多一秒,她就要窒息而亡。 正文 第9章 做梦! “顾怜凡,回来我身边吧,你忘不了我的。”男人一手撑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挑起顾怜凡的下颌,语气轻佻。 “做梦!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顾怜凡甩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倔强的抬起头,对上他的炙热的目光,继续说道:“我没告诉你吗?白先生,我已经订婚了,我们早都结束了。” “呵,怎么还拿周瑾同当挡箭牌?最起码你也想个更高级的理由来打发我。” 怎么?被他发现了? 顾怜凡有些气结,还没来得及想起该怎么回答,忽然觉得脚下一轻,听见砰的一声卧室的门被一脚踢开,然后被狠狠的扔到那张大床上,男人欺身而上,顾怜凡慌乱极了,眼神躲闪着这个双眼布满血丝已经发狂的野兽,双臂死命的抵着男人的胸膛,躲闪着即将落下的吻,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劳。白佑希一边用一条长舌疯狂的尝着女人的味道,一只手大不停地在她的胸前游走,力道忽轻忽重,不得不承认顾怜凡心底里的欲望被一点点的挑起。 一个有力道的揉搓让女人惊呼一声,两只手臂却立马被另一直大手钳在头顶。 “疯子,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声音中带着哭腔,顾怜凡突然鼻尖一酸,失声哭了出来,仿佛要把这五年的委屈随着眼泪一起冲刷干净。 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两人依然保持着那个让人面红耳赤的姿势,漆黑的眼珠里夹杂着一些怅然若失。 “顾怜凡,你当真相信是我愿意丢下你走的?”男人的呼吸急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不然呢?你白佑希是谁,谁还能把你逼到美国去不成?”顾怜凡挣脱那只大手,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推开附在身上的白佑希,旋身下床。 “如果我说是呢,顾怜凡,那个人还是顾明辉。”白佑希低着头,却抬高了声音,伴着不甘和忿恨。 可笑! 重重的一巴掌犹如一道火光打在白佑希的右脸,一道道红色的血痕依稀可见。 “够了!五年前是你说我只不过是你打消寂寞的工具,也是你头也不回走的那么决绝,五年来你甚至一句问候都没有的躲在国外逍遥,现在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呵呵,我告诉你,对你,心早死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更不要把这盆脏水泼在我爸爸身上。”顾怜凡双眼通红,紧握着双拳,凌乱的头发随着身体不停地颤抖。 顾怜凡起身走下床,整理着被扯开的衣服,衬衫上的几只纽扣不见了踪影,裹紧衣服,在转身离开卧室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白佑希背对着顾怜凡跪在床上,双臂无力地垂在两侧,一动不动,落地玻璃窗上映出那张精致的脸庞,不知怎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冷风吹着窗帘摇晃着,刺骨的寒风朝着被扯开的衬衫钻去,就像一把把刀,直刺胸口。 顾怜凡,我从没想过要离开你。 “白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顾怜凡冷冷的说道后又转身而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每向前一步都在煎熬,顾怜凡,你绝不能心软。 顾怜凡在打开门的一刹那,竟然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门口的楼梯上抽烟。 “周瑾同?你怎么在这里? 直到那扇门徐徐打开的时候,周瑾同觉得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周瑾同起身走上前来,静静地看着顾怜凡,那只即将燃尽的烟头被夹在指尖,眉头紧锁。 “对不起,我本来打算只是出去透透气的,没想到……”顾怜凡抬手抹净眼角的泪花,视线转向一侧,看着被灯光映的发亮的墙面。 “你不用和我解释,哪里受伤了没有?” 周瑾同扔掉烟头,长叹一口气,紧紧的护在怀里,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顾怜凡披上,小心的整理着从衣服中掏出来的的长发。 顾怜凡木讷的摇了摇头,双眼无神,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你送我回家吧。” 周瑾同没有再说什么,搂着顾怜凡的肩,走进电梯。 站在窗前的男人盯着那个幻化成黑点的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视线也被拉扯到了远处,嘴角扯出一缕苦笑。 当车子停在公寓楼下的时候,顾怜凡还是呆呆的看着车窗外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到家了。 周瑾同侧过头看着她,干咳了两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顾怜凡的脑门。 “喂,到家啦,你丫的别在我面前装深沉啊。” 顾怜凡撇了撇嘴,“谁装深沉了,我上去了,多谢你送我回家。”伸手推开车门,却被身后的男人叫住。 “手机拿上,丢三落四的!真是笨死了。” 顾怜凡的脑袋似乎是被灌了泥浆又凝固起来一样,沉得让人抬不起头来。 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回到座位上,又伸手关上被推开的车门。 “周瑾同,今天……谢谢你!”顾怜凡转过上身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周瑾同,微弱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一双明眸之中似乎是被撒上一层星光。 “傻瓜,谢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你别这么看着我,再看可是要收费了。”周瑾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排皓齿从两片薄唇中露出,另一只手抚了抚顾怜凡的头顶,长发随着波动起来,像一条黑色的瀑布,美极了。 周瑾同的笑容就像一池温泉,把顾怜凡的每一根神经都松弛下来。 “那请问周先生,您多少钱一晚呢?”顾怜凡托着下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周瑾同。 “多少钱也轮不着你,赶紧下车滚回家睡觉去。” “切,一点儿也不好玩儿。”顾怜凡摇了摇头,瘪嘴下车。 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佯装镇定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来的,尤其是你顾怜凡。 手机的屏幕亮起,在客厅的茶几上震动个不停。白佑希起身,光着脚走到客厅拿起手机却不料踢翻了脚边的红酒瓶,敲击着木地板,叮叮当当的声响在空空荡荡的卧室里回旋。 “喂!”浑厚的声音缓缓的从唇边飘出。 “白先生,您之前委托我查的那件事有结果了。” “哦?这么快?” “是的,情况比较复杂,我需要当面给您汇报。你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地点发给我,明天到。” 正文 第10章 果然有问题 翌日清晨。 发动机的声音将山林中的鸟惊得飞起,结成群向远处飞去。寒冬里还未化净的积雪残存在山的背阴面,白佑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不出什么表情,手里不停地打着方向盘穿梭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 自从昨晚接到周建成的电话,白佑希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车子最终在一家破旧的疗养院停下,低矮的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零零落落的叶子皱巴巴的,在簌簌寒风里摇摇晃晃,一阵风吹过来,敲击着纤细交错的枝干,发出阵阵的声响,就像无数个小铃铛在耳边摇晃。 白佑希下车环顾了四周,惊讶的发现这座老旧的疗养院竟然规模不小,不过四周的树木把它挡的严严实实,如果不仔细找找,还真难以让人发现,白佑希裹紧了风衣,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厚重而沉闷的声音传入耳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极粗的梧桐树,有些枝桠已经变成枯木,,树皮大片大片的脱落下来,奇怪的是如此偏僻院落竟然干净的不合常理,白佑希有些警惕的看着周围,毕竟在这深山老林里,这座建筑的确有些突兀和阴森。 “白先生,您来了。”一个温醇低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白佑希有些猝不及防。。 白佑希转过身,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向着自己走来,破旧的呢子大衣边缘被磨蹭得发亮,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手上拿着一个棕色的文件袋,眼带笑意。 “这是您要的东西。”那个中年男人一手把文件递给了白佑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被挤的变形的万宝路香烟。 他抽出两根,一根叼在自己的嘴里,另一根递给白佑希。 白佑希摆了摆手,继续抽出文件袋里的文件,一张发黄的照片从几页纸中掉落,他俯身捡起,在照片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顾明辉和自己的父亲。 那个中年男人点燃香烟,烟雾顺着风一股脑的全扑在了他的脸上,结果眼睛被熏得睁不开,他换了个方向,两只手伸进口袋里。 “你是说,我父亲生前一直搭伙合作的是顾明辉?” “没错,我通过很多渠道,拿到了你父亲生前公司的注册资料,顾明辉的确是合伙人。” 白佑希目光冰冷,翻了翻手中的资料。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那张照片上,照片中的两个年轻人意气风发,笑的神采奕奕。 “这是二十年前,你父亲和顾明辉在一个招标项目中大获全胜的时候的照片,你看,这后面要建起来的就是现在江州的地标性建筑中银大厦。”中年男人指了指照片中两个人身后的那片空地,粗糙的手纹里像是渍满了烟灰。 “这我当然知道,我可是看着他从那里一跃而下的呢。”白佑希说的凄凉,声音有些颤抖。 当那座受全市瞩目的地标性建筑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落成的时候,父亲竟然离奇的从顶楼坠落,血肉模糊。残忍的是,这一切都深深地根植在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的脑海里,犹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记者说,他父亲死于自杀。 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自杀。 他不信,妈妈也不信。 他总是能在梦中看见父亲伸开双臂蹲在那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父亲在对他笑 “佑希,过来,到爸爸这里来。” 白佑希摇了摇头,开了一夜的车让他有些头昏脑涨。 “那么,这里呢?这里是什么地方?”周瑾同看了看这里低矮的砖瓦房。 “我现在所能查到的,只有你父亲在这里待过,而且时间还不短。” “这里?”白佑希狐疑的低头看了看周金成。 “对!而且,你看,这里的每一个房间窗户上都有铁栅栏,我查过这里的底细,说的好听一些叫做疗养院,不过是精神病院罢了。”周建成指了一圈破败不堪的砖瓦房,铁栅栏大部分已经生锈断掉,但依旧能看出原貌。 精神病院? 果然有问题。 “老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请你务必帮我追踪这所疗养院的医生,想要解开这个局,只能从这儿下手。”男人的表情严肃,就连手里纸也被捏的变形。 “行是行,可是难度很大,看来你要耐心等一段时间了,尤其像这种私人的疗养院,工作人员的身份本身就是个机密,更别提查住在这里的人的身份了。” “那就拜托你了。” “白先生客气,拿人钱财总要做些实事才行,不然不符合我周建成的做事风格。” 周建成是白佑希在国外认识的一个华裔私家侦探。在这个见不得光的行当里,是一个十足的佼佼者,其诡秘的行事风格和缜密的思维非常人能及。 “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白佑希离开了疗养院,心绪却乱了,有太多的谜团还没有解开,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然升上山头,料峭的寒风带着被车轮带起的风沙敲击着窗子。 白佑希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只是因为在美国工作的时候偶尔翻到那张报道父亲自杀的报纸,原本是是母亲翻看了不知多少遍,如今自己再仔细阅读一番,竟然可笑的发现其中的逻辑不通 父亲一直是个乐观开朗的人,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自杀? 事业成功家庭圆满幸福,白佑希找不到父亲自杀的理由。 阴谋,只能是阴谋。 公寓里,顾怜凡昏昏沉沉的从睡梦中醒来,走到浴室一边刷着牙,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满头乌丝直直的垂到腰间,一张玲珑的小脸上毫无血色。一想到昨天晚上一幕幕,顾怜凡一阵烦躁涌上心头。 “顾怜凡,忘掉忘掉,那个人已经和你没关系了。”手中的牙刷点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坚定。 叮咚! 一声门铃响起,顾怜凡慌忙的冲掉嘴边的泡沫。 打开门,周瑾同手里带着两份早餐,满脸堆笑,不过马上又僵住了。 “你昨天晚上见鬼了?怎么这幅样子,一会儿千万别出去吓人啊。”周瑾同侧身进门,看着满脸憔悴的顾怜凡,满脸嫌弃。 “对啊,见你了。”顾怜凡关上门,摇了摇头,看了看正在餐桌旁摆放早餐的男人。 “怎么,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过来给我投食?”顾怜凡拉开椅子坐下。 “我一直都这么好心。”周瑾同没有抬头,自顾自的舀着碗里的粥送到嘴里。 “一直?那你不直的时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