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叫齐致远 我叫齐国强,名字是我父亲取的,寓义国富民强。父亲大字不识,是个拜鲁班为祖师下劳力的石匠,为取我这名字,据说是把他折腾得几宿没合眼。直到后来,村东头大喇叭里整天放着国富民强自强不息之类,父亲顺手拈来,恰到好处。由此,原本还打算给我取名狗蛋变成了国强。 只不过,齐国强这个名字,从出生起算,我也仅仅只用了三年…… 早些年,父亲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被我大伯乡邻数落得没皮没脸。时值三十而立,仍然是孤家寡人,一朝顿悟,扯下脸皮央求大伯乡亲好不容易说了一门亲事。后来,我母亲被七嘴八舌的忽悠,当然,亦有可能是被我父亲老实憨厚打动,最终嫁过来成了一家人。 为了生计,父亲跟着大伯他们干起了石匠,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第二年我来到这个人世,三口之家,虽不富足,但生计稳定,父疼母爱。 只不过,这一切维持的时间太过短暂,以至于现在连我自己想起来都已经非常模糊。 邻村一老光棍不知在哪里弄来一些钱,想修房讨个媳妇急需要一批石料做屋基,这几天父亲和大伯他们都在一座山头开山凿石。晌午,离家最近的自是回家吃饭,那些稍有些距离的,就像我父亲,都是由家里人专程送饭。 我和母亲来到石场,朝着父亲吆喝一声,父亲会意停工,就在这个时候,王三叔冲着父亲喊了一声:“快来看,这个是啥子东西。” 父亲隔王三叔有个六七米,再加上两人之间有无数乱石碎块,一时倒也看不清王三叔到底在说什么,打趣说:“能有啥子东西,总不可能是你开到宝了。” 父亲是真的饿了,懒得搭理王三叔,边说边朝着我们走来。但是,王三叔声调一抬,冲着我们方向说:“哪个狗日的骗你,你们快来看嘛。” 他这一惊一呼,倒真的勾起了我们兴趣,在我们围了上顺着王三叔手指的方向瞄上一眼同时,所看到的景象却把我们都给吓了一跳。方才王三叔正凿着石料,偏偏在这一锤子下去,石料分开之后在这石头之内竟然有一只半个脸盆大的蟾蜍。可能是王三叔刚才的力气大了些,在将石料分开的同时,这只倒霉的蟾蜍也像是被五马分尸,血肉模糊,液浆四溅,死得不能再死了。 “稀了个奇,奇了个怪。这石头里怎么有这么大一只癞蛤蟆。” “就是啊。我做石匠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怪事。哪个狗日的骗你们,刚才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打这块石头的时候,这块石头连一个窟窿眼都没有,你们说,这癞蛤蟆怎么钻进去的?再看,这家伙个头这么大,就算是它真的一不小心钻了进去,那它被困在这石头里到底又是吃的啥才长这么大的啊……” “王三哥,你闯祸了,这癞蛤蟆不能死。”正当父亲和王三叔仔细琢磨,母亲脸色铁青喊道。 “刘幺妹,我闯啥子祸?再说,它不死还不是死了啊。” “一时我也说不清,哎呀,总之……我眼皮突然跳得很厉害,可能要出事……” 母亲的话刚刚说完,突然响起一阵轰隆声,一块大圆石从山上滚落了下来,落下来的位置正好是我们站的地方。在即将被石头砸中的瞬间,母亲率先回过神朝着我用力一推,我就像断线的风筝,身体倒飞了好几米远脑袋撞到一块突起的小石头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出现在了石场,我扒开人群,大伯他们七八个人正在合力抬一块大圆石。在圆石之下,我看见了父亲和母亲的影子,至于王三叔,一条腿压在了大圆石下面,而他也仅仅只是丢了一条腿…… 父母丧葬都是由大伯乡邻操办,在将这件事处理妥当,村里人都劝大伯收养我,再怎么说我和他之间也是血缘亲人,而且,现在我也仅仅只有他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只是,最终就算老村长几个人都出了面,也没能改变大伯狠心的决定。 “你们谁想养,谁养,我家里还有四张嘴等着吃饭,我反正养不起。” 一来村里人都穷,二来每家每户都是拖家带口,谁都不想接手我这个烫手山芋。照这种情况要不了几天我就会活活饿死,但是,偏偏就在所有人将我推来推去,一个老头改变了我的命运。 在我们村西头有一座山,山上有三间瓦房的破庙,具体修建年月连村里的老村长他们都说不准。这间小庙早就荒废破败,杂草丛生,村里也没人打理供奉,任由它风吹雨残,可能再过上一段时间这里就会彻底变成废墟了吧。 而在母亲刚怀上我的时候,我们村里来了两个外人。一个是挽着发髻穿着破烂道袍的道士,少说他应该有五六十岁,虽说这老道士有些邋遢,不过他模样倒是挺和善,至少不会让人第一眼就生厌。跟着他一起的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肤黄体瘦。他们这样的组合引来了村里人的好奇,原本以为这两人只是顺道过路,却没有想到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最终竟然住在了山上这所破庙里。 平日里,这一老一小自给自足,稍有空闲,老道士就会专程下山到村子里找妇女聊天消遣。一回生二回熟,没一段时间,老道士就和那些老妇女搞好了不错的关系。当然,根本原因并不是大家喜欢听他老不正经的满口荤话,而是他有一手治病的本事。 “不求金银大屋,不求华衣锦食,不论贫穷伤病,执手共赴黄泉。鸳鸯蝴蝶命,这可是十世才修得来的福气啊。只不过,你们合了愿,留下了一个造孽的娃娃哟。” “你这个疯老道在这个时候胡说啥子。” “嘿嘿,你们拖家带口都不容易,还好我疯老道闲云野鹤倒也无妨。这样,这个造孽的娃娃我来管。” “你,你管?” “娃娃,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我虽然当时小,我还是感觉得出来村里人眼神之中对我的冷漠和嫌弃,而眼前这张满脸褶皱的面庞,以及眼神之中透出来的意味就好像母亲和父亲那样的关怀。再加上,我对他并不陌生。“老道爷,我跟你。” “好好好,乖娃娃,来,趴到老道爷背上,我背你上山。” 老道士姓元,叫元秋,以前具体是哪山哪观的我不知道,不过他说话的口音与我们当地人没多大差别,也就是他是川渝人。至于,那个跟着元秋道士的小男孩叫江一龙,是元秋道士在半路收养与我遭遇相近的可怜人。 在上山的第二天,元秋道士就让我改口,由老道爷换成师父,而江一龙从今往后也就是我大师兄。整个收徒拜师的过程非常简单,只是向元秋道士磕了三个响头就算礼成。 “我这一门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规矩,总之,你要记住尊师重道,还有绝对不能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老道……师父,我晓得了。”可能是我有些担心我一语不对他就会赶我下山,我赶紧稚嫩补充说:“你放心嘛,你以后不管说啥子,我都听。” “嘿,你这娃娃倒也乖巧,好得很。”元秋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不过,脸上的笑容又很快沉了下去,额上抬头纹皱了起来。“国强啊,倒也难怪你会有此劫,你八字太轻,取的这个名字太硬。你原本就姓齐,再加上国强,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这三两五钱的命受不起也压不住。现在,既然你是我的徒弟,虽不能给你改天换命,但给你换一个名字改下气运倒是没问题。” 江一龙随口说:“师父,要不给小师弟改成江国强。” “你这家伙,我是给他改名,又不是换姓。”元秋捋着山羊胡须,过了好半天说:“有了,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以后你叫致远,齐致远。” 由此之后,山上这间破庙多了一个人,我们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在这里我能够感觉到我是一个被师父宠着的小徒弟,被大师兄疼着的小师弟。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没有想到在我答应跟着老道士上山,就足足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我从来没有下过一次山,或许是因为深知山下那群人的人性冷漠,又或者是因为连我自己也觉得山上庙中这种生活方式才真正属于我。 其实,说起来即便是在山上和师父共同生活了十年,但是,给我的感觉师父身上就好像披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我和大师兄对他的认识恐怕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原本我也想继续保持这种现状,让我和大师兄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师父,去认识师父,跟着师父学为人做人,跟着师父识草断症,跟着师父学习占卜相人,甚至是玄门奇术…… 然而,这一切就像师父经常所说那般,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正文 第二章 七世怨婴 七月的天气,燥热难耐,在没有通电没有电风扇的情况下,躺在床上真是一种煎熬,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一声惊雷,不过多时,雷声越来越大,就好像整个天都要塌了似的,狂风大作,随即暴雨倾盆。 江一龙翻身跃起,快速掌上煤油灯,冲我欢喜说:“哈哈,小师弟,看来这老天爷还是可怜我们的。” 我说:“大师兄,这暴雨来得好,可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嗯,那倒是。” 这破庙原本就像快要塌了似的,即便在这些年修补过多次,能够挡风遮阳,但每每遇上倾盆大雨总有几处会漏水。而找漏这种事,我们不敢劳烦师父,自然就落到我和江一龙的身上。 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我和江一龙才将几处漏水的地方用盆盆罐罐将雨水接住,正准备享受这股凉意躺上床睡觉,却不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江一龙说:“这么晚了,又是这样的天气,会是谁来敲咱们的门呢,该不会是师父说的那些山鬼吧?” “山鬼?”我说:“大师兄,有师父在这里,就算真的有山鬼,他又怎么敢来?就算真的敢来,我们现在就去捉了他。” 江一龙有些失望说:“想当初,你刚上山那会,我稍微吓唬一下你就能把你吓哭。可现在倒好,你这胆子比我还大了呢。” “开门啊,元老道,元老道……” 我心中一怔,听这声音非常熟,只不过一时之间脑子里又想不出这么个人来,索性也不和江一龙继续闲侃,掌着油灯将门给打开。只见站门外站着一个披着蓑衣拿着手电的中年男人,他的五官给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正当我准备开口,他反倒先说:“你,你是国强?” 我恍然。难怪这个中年男人给我一种熟悉,原来他正是与我有着血缘的伯伯齐大柱,只不过,他当初的狠心已经让我在这些年里对他产生了陌生。“我现在不叫齐国强,叫齐致远。” 他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即说:“元老道呢?” “我师父早就睡下了。” “快帮我叫他,我有急事。” “这么晚了你能有什么急事?” 看他一脸焦急的神情,我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窃喜…… “真的有急事,你大姐,哎呀与你说不清……”他索性直接冲进了庙内,没有半点礼貌张口大声喊了起来:“元老道,元老道!” 齐大柱如此冒冒失失,自然将师父给吵醒了,披着破道袍走了出来,看向齐大柱说:“是你啊,你有啥子事?” “我那大女要生了。” 齐大柱口中说的大女,就是我的大堂姐齐燕,长我十岁,十九岁的时候嫁给同村的李强,这四年期间齐燕为李强一共生了两个女儿,现在又要生了,其中的缘故无非就是在农村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的观念。 “这是好事啊。” “可都快一个钟头了就是生不下来,元老道,你得帮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你该去找接生婆,要不送去镇上卫生所。” “这接生婆在邻村,来回有十里地,送去镇上更远,再加上现在这个天气,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就是一尸两命啊。元老道,总之你快随我下山。” 师父稍微犹豫说:“好,我们现在就走。” 我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在他们刚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说:“师父,这下山路滑,我扶着你。” 别看师父已经将近七十高龄,可他的身板至少和齐大柱没什么差别,这山路就算再滑,想要摔倒他恐怕都不可能。他看了看我,会意这一句背后的隐晦,点了点头。“那你也来。” 十来分钟,我们赶到了齐燕家,李强一见到我们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元老道,你快想想办法,我这婆娘生了将近一个钟头了,就是生不下来啊。” 按照常理,齐燕这是第三胎,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听着里屋内齐燕像杀猪般的嘶喊,师父冲着李强说:“不介意我进去看看吧?” 李强急点头:“快快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暴雨的缘故,当我靠近齐燕屋外,总感觉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而就在我们等待师父替齐燕接生,他反倒刚进去两三分钟,屋内齐燕的嘶喊骤停,旋即师父沉着眉头又退出来了。 李强和齐大柱怔了怔,异口同声说:“生了?是男是女?怎么没听到孩子哭?” 李强的两个女儿都已经熟睡,这个时候在屋外就我们四个人,见师父没有回答,李强有些忍不住想要进屋看看情况,师父赶紧将他拉了回来说:“先不要进去,听我说。” 师父神色异常,这被李大柱他们两人看在了眼中,焦急说:“元老道,到底怎么回事?” 师父看向李大柱回道:“老齐,小李,你们是准备保大保小?如果是保大,那还好。但是,一旦是保小,齐燕就会死,而这生下来的娃娃也绝不能让他活。” 李强和齐大柱顿时懵了。 我问:“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李强他们两人有些没有回过神,可现在情况有些紧急,师父也不再浪费时间赶紧说:“齐燕肚子里怀的这个娃娃是七世怨婴,也就是前六世这娃娃投胎都不满一岁夭折又或者是胎死腹中。几世的怨气叠加在一起,这一世成就了七世怨婴,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报仇。所以,如果你们坚持要保小,齐燕必死无疑。但是,就算这娃娃保下来了,到时候不单会将你李家齐家闹得鸡犬不宁,更甚至会成为一大祸患。” 李强一下瘫坐在地,眼神都有些直了。“元老道,你不会是说疯话吧,不可能是真的,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师父叹了口气说:“眼下的确是征求你们的决定,但是,既然这件事让我掺合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我的责任,所以,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怨婴现世。” 李强突然像疯了似的站起身,抓着师父吼道:“不,我要儿子,那是我的儿子,我不相信什么狗屁怨婴,疯老道,你敢不让我儿子生下来,我和你拼命……” 他刚说完,就被齐大柱一巴掌给扇了上来。“你刚才没听元老道说吗,要那个怪物,燕子就不得活,你是想害死燕子啊?” “爸,他就是骗子,他满嘴都是屁话,你不要相信他。” 师父说:“这肚子里的娃娃即将露头,依我推测顶多十分钟就能生下来。而他的八字为阴年阴时,再加上现在是丑时,为阴中至阴,再加上我算出他前世今生,综合所有一切,这肚子里的娃娃都是怨婴。李强,我知道这件事摊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但是,你应该清楚一点,孩子你可以再有,齐燕一旦出了事,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李大柱强忍着泪冲着师父说:“元老道,保我家燕子,千万不要让那个怪物活着生下来。” 李强依旧不信,可仔细揣测师父这番话,无疑也颇有道理。毕竟,这些年师父从来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反倒帮了各家各户不少忙,再说李强和师父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师父自然也不可能胡骗一些子虚无有的事来害他一家。 见李强语气缓和,师父赶紧说:“给我取一点鸡公冠上血,再去你们堂屋供台上取半碗香灰。” “我这就去。”李大柱说。 不一会,李大柱按照师父所说准备了鸡冠血和香灰,师父赶紧进了屋,在关上门的同时还叮嘱我们,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听见了什么,总之不能闯进去。 在师父进入屋内前三分钟里面都很平静,可接下来出现的一幕连我都感觉匪夷所思,更别提李强和齐大柱了。 一阵阴测测的怪声,像是初生婴儿般的滴哭,但又像是坟堆里偶尔听到的哀怨。在听到这阵声音的瞬间,李强精神一振,说了一声生了。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师父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怨婴生了下来,那么就是齐燕命绝之时,再说了师父绝对不会让这样一个害人的怪物出世,那屋内的怪声又是怎么来的? 我突然感觉先前那股寒意更盛,在这七月的天气里,我的身体竟然都有些不由控制的发抖。纵然如此,却也无法打消我心中的好奇。由于师父坚持不让我们进屋,再加上门是反扣上,我们想闯也闯不进。我们三人赶紧来到窗户边,却没有想到在布帘的后面先是看见师父的影子,随后竟然又看到一个似有似无的怪影…… “难道,那个就是?” 我看了看刘大柱。“可能就是。” 砰砰…… 师父身体突然像是失控,砸在墙上,木柜上几个瓶瓶罐罐的物件散落在地上,有些碎了,有些传出声响。师父赶紧爬起身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我知道那是法术咒语,也就是他正和那只鬼婴斗法。 在这之前,李强都还笃定师父在骗他,可当他看到这一切,再加上屋内的情况,他心里已经开始相信了师父所说的一切。此时此刻,他脸上再也没有疼惜未出世儿子的神情,有的则是对齐燕和师父的担忧。 将近半个钟头的斗法,最终我们隔着墙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极其稚嫩的哀叫之后,一切又平静了下来。又过了两分钟,师父脸色发白,发丝凌乱,摇摇晃晃的将房门打开,而在他右手上我们看见了一个由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正文 第三章 师父走了 “没事了。” 这三个字从师父口中说出来,顿时让我们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师父看向李强又说:“齐燕肚中孕怨婴,怨婴吸收了她不少元气,不过,我已经将她身上的阴气全都给镇住,接下来调养七日就没事了。” “谢谢你元老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你千万不要住心里去。” 师父摆了摆手说了声无妨,正准备走,李强和齐大柱都将视线落在了师父右手上的红布包裹,问道:“元老道,这个难不成就是那个?” “嗯。” “能,能不能让我看看,再怎么说,他也与我有血缘。” 听着李强说血缘两个字,我下意识的看了看齐大柱,而齐大柱似乎是有意避开我的视线。 师父显得有些犹豫。“真想看?” “这个不是已经被你收拾了,难道不能看?” “倒不是不能看,只是怕吓着你。” 李强和齐大柱一怔,人活几十年也难免会见一些遇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可像今天这种事他们却是头一遭,将失去儿子外孙的心情沉淀下去之后,他们有的自然是好奇。 “还是看看吧。” “那好。” 我其实也想看,可正准备靠上去,师父瞪了我一眼,我赶紧又老实的呆在了原地。然而,当师父刚刚摊开红布口,齐大柱和李强目光落下去的瞬间,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铁青,像是看见鬼似的吓得急忙退开。 齐大柱拍着大腿嚎道:“哎,这到底是做了什么怨孽啊……” 可能是碰巧,在师父刚带着怨婴尸体离开屋的时候,倾盆大雨停了。师父将我唤了过来说了声:“还是我的乖徒弟有先见之明,现在赶紧扶我回去。” 时间虽然只是半个钟头左右,可师父在进入屋内和现在对比起来,仿佛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连想往前迈上一步都显得非常困难。 齐大柱他们心里很清楚,可能是刚才师父被那怨婴伤着了,愧疚说:“元老道,今天这件事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这样,如果不嫌弃,你和国,致远两个今晚先去我家休息,待明天……” 还不等他说完,师父就会意打断:“不了,我还有急事要处理。” “师父,你还有急事?” “非常急。” 也不顾李强和齐大柱的挽留好意,师父坚持让我扶着他上山回庙。下了将近两个钟头的暴雨,有些地方都有些山洪流水,上山的山路也变得非常泥泞难行,或许是我太不小心,又或许是我的力气根本扶不住师父这座大山,害得师父摔倒了三四次。 我心里非常震撼,要知道平日里师父可是步健如飞,就连刚才下山,他都是稳若泰山行走在我和齐大柱之前。而现在,每摔倒一次,师父只能喘着不均匀的粗气眼巴巴的等我将他搀扶起身…… 我从来没有见过师父今天这样,急得我都哭出声来。“对不起,师父,都是我不好。” “傻徒弟,不怪你,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我们快到破庙的时候,我所有的力气已经消耗一空,我急忙大声喊着江一龙。可能是江一龙在我们下山的时候先行睡了,待我喊得几乎嘶声他才打开庙门,睡眼惺松冲我们方向说:“小师弟,之前大师兄不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你用不着现在吵我的好梦啊。” 我哭喊道:“大师兄,快来帮忙。” 江一龙听出我的声音不对,精神一振赶紧冲跑过来,见我和师父满身泥泞,再加上师父呈出从来未有过的虚弱疲惫,江一龙也慌了。“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小师弟,这到底是怎么了?” 师父显得吃力但脸上依然挂着和善的笑容,说:“你,你瞎嚷嚷什么,快搭一把手。” 江一龙毕竟比我大四岁,现在是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力气自然比我要大得多,他赶紧将师父背在背上,边走边问:“师父,你快说啊,发生什么事了。” 回到庙里,江一龙将师父放在了我和江一龙亲手为他做的竹藤椅上,我正准备替他换掉衣服擦洗身子,他却将我和江一龙都叫到了身前。“一龙,致远啊,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看样子师父终究逃不过这一关。” 江一龙看了看我,想让我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他,可现在我已经哭成了泪人,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安,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我在大圆石下见到父母身影那样。 “咳,乖徒弟,不要哭。一龙啊,你也不要慌。在这之前我就有所预感,但是,穷尽其法,也捕捉不到半点痕迹,自然也无法避及,所以,发生今天晚上这样的事,那也只是师父命中注定罢了。”我一边听着他说,一边拿来盆子装着清水率先替他将脸上清洗干净,可在擦掉满脸泥巴,借着油灯的光芒,面前的这张脸庞竟然惨白犹如白纸。“师父当初与你们二人也一样,也是孤苦无依,可最终,我们师徒三人有了这场缘分,而你们也很懂事很乖,师父也很高兴。师父……咳……” 江一龙心智还是比我要成熟得多,赶紧说:“师父,你先不要说了,我去帮你找药。” 师父说:“没用的。事出突然,师父毫无半点准备,所以被怨婴所伤,而且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能用自己来镇住怨婴的三魂七魄,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师父也是好不了的。一龙,致远,师父要走了,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 “师父……” “在神像的背后我放了一些东西,还有我房间里床席下面压着的东西你们好好保管……以后,没有师父的督促,你们的修行千万要自觉……” 江一龙终于控制不住和我一样哭成了泪人,一同跪在师父面前。“师父,我们会的,我们会的。” “还有致远,师父了解你,但是,今天晚上的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只怪师父大限已至,你千万不要记……记恨齐大柱和李强他们。” 说实话,要不是齐大柱跑上山庙来,今天晚上的事又怎么可能会发生?齐燕虽然是我大堂姐,可当初齐大柱的做法已经让我变成了孤家寡人,血浓亲情在我心里全都是狗屁。 “致远!” “师,师父我知道了。” “那就好。师父走后,你们一定要记住,将那个红布包的东西一并和我一起烧掉,切记切记……”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过的恨意,站起身将事先放在门边的那个红布包东西就准备用脚将它踢出去。虽然当时我并没有看里面包着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却非常清楚这里面包的东西就是那个怨婴的尸体。如果不是他,师父怎么会这样? “致远,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不必如此。” “可是,师父……” “你不要说了,到时候就照我所说的做,而,而且还要在我走后尽快……” 见我们都埋着头啼哭,师父就像是回光反照一般,脸上有了几丝红润之气,强撑着身体支了起来,冲着我们吼道:“我所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师父我们都记住了。” 他的身体像是突然又抽空了所有力气躺了下去。“对了,还有一件事,如,如果你们将来有机会见到一个悬空寺叫智远的和尚,就告诉,告诉他你们是我的弟子,还有告诉他,那条路终究与我无缘。” “嗯,师父我们记住了。” “你们不用难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我的的乖徒弟好徒……” 一字一顿,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师父的双眼彻底闭上了,任由我们如何哭喊却也无法将他唤醒。 除了江一龙以外,师父是我在这个世上惟一亲人,可是现在他却走了,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可事实上他真的走了。此时此刻,江一龙的心情与我也没有丝毫差别。在强忍着师父离开的悲痛,我们替师父擦洗了身体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道袍。平日里师父初一十五都会摆上供台香烛,我们问他是在祭拜谁,他淡淡说着天地神人鬼,而这背后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所以,庙里一直都备着香烛纸钱之类。 我和江一龙其实非常想知道师父过去以往,可每每问及此处,师父都斥我们多事。既便对师父的了解程度非常有限,可我们也知道他是一个穷道士,这一辈子过尽了穷酸的生活,在这个前提上还要拉扯我们长大,所以,我们将师父平放在竹藤衣上,在他面前摆上火盆,将庙里所有香烛围在他四周点了一圈,又将所有的纸钱全部都烧给师父。 时间不知不觉已是破晓天明,而我和江一龙的泪水早已哭干,长久跪着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就在这时屋外响起齐大柱呼喊师父的声音,可当他进入庙门,看着山庙正常里临时搭着的灵堂以及竹藤上那一具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手里提拎着的腊肉老白干直接掉在了地上。 “这,怎么会,元,元老道……” 正文 第四章 盗墓贼 师父的丧葬全都是由我和江一龙操办,即便齐大柱心中有愧我们坚持没有让他插手。说来也是我们太穷,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不能给师父置办,不过,最终倒是江一龙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师父临终的时候曾说过,在他离开之后一定要尽快将他的尸体和怨婴尸体烧掉。而失去了师父这个亲人,我和江一龙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留在这个地方,索性,就以这座山庙作为师父的坟墓。我们的这个决定,村里人没有任何人敢来阻止,毕竟要不是师父,这座山庙早已荒败成为废墟。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替师父送行,哭声怨叹持续到中午,在我和江一龙整理收拾妥当,我和江一龙一人持着火把,在最后看向那具熟悉的尸体的同时,手中的火把投进了这座曾经住了十年的山庙。 大火焚尽,一切皆无。 在这之前我们按照师父嘱咐,从神像后面找到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有一幅残画,准确的说像是被人为撕裂,可能由一幅变成了两幅也可能变成了三幅,总之,非常不完整画上具体画的什么也看不出个明堂。其次,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绿印,印章上面刻着古怪的符箓,我和江一龙都不认得。不过,当初师父曾与我们说过,他手里有一枚法印叫五帝大魔印,可制万魔,镇凶治恶,志心佩受,则五帝侍卫,群妖束形。想必师父所说的就是此印。除此之外还有一把不到二尺长的桃木剑。而在师父床席之下,放着一本太乙正法的道书,里面记载着符箓法咒摄鬼以及相人卜算之术,我和江一龙学了十年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能算是入门,除了这本太乙正法之外,还有师父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百二十三块七毛。 “大师兄,现在我们去哪?” “小师弟,你放心,以后就由大师兄照顾你,有大师兄一口吃的,就绝对会有你一口。听说我们这里离重庆最近,这样我们就去重庆闯闯。以后一旦我们挣着钱了,再回来给师父老人家立碑修墓。” “好,我听你的。” 我没有去过重庆,江一龙也没有去过。据村子里曾经去过重庆的提及,我们所在的村子离重庆大概有两百多公里。为了节省钱,我们并没有去镇上坐车,而是准备了一些馒头水果辨定了重庆大致方向,以直线的方式穿山越沟,依我和江一龙的体力,而且所带的东西并不多,照这样的行程最多四五天就能到重庆。 为了加快行程,我们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渴了喝山泉,饿了吃馒头水果。由于我们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准备并不充足,在走了两天,就算是再节省最终带的食物也被吃光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想办法在这山中密林设一些机关捕一些野物。还好越是靠近重庆,大山连绵,而这深山偏僻罕有人迹,所以,这野物倒是非常丰富。 第四天,我已经感觉自己腿都像是要断掉似的,而身上的衣服被树枝荆棘刺破,再加上长途跋涉疲惫至极,我和江一龙比乞丐还不堪。 可我们坚信,只要到了重庆,我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有钱…… 月色昏暗,再加上行走在这深山老林,视线的可见度极为有限。也不知是不是今天我们倒霉,白天的时候设了几次机关,都没有捕到野物,无奈之下只得喝了几口山泉水。此时此刻,我和江一龙饥寒交迫一般生了一堆火,靠在一颗大树树干养精蓄锐,只希望一觉醒来,就会改变今天的霉气。 可正当我们刚合上眼,一只大手突然捂在我的嘴上,紧接着一套熟练的动作,我立刻被对方控制,惊愕之下看向江一龙,他情况竟与我一般,只不过他正被一个长得魁悟的大汉使以蛮劲紧箍着脖子,任江一龙如何挣扎就是脱不了身。 我见他脸都涨红了,似乎是因为那大汉不知收敛蛮力,使得他不能呼吸,我赶紧吼道:“快放开我大师兄。” 那大汉朝我看来,借着火堆,他长得是凶神恶杀,双目圆瞪,我竟不敢直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我们两人的狼狈,这才将江一龙松开。“你这两个娃儿哪里来的?” 说实话,在这十年里跟着师父学道,虽然没有什么成效,但是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听觉感知,都比正常人要强不少。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两人想要暗袭我和江一龙根本不太可能,无非是因为太饿太困。 我说:“我们就是过路的。” “过路?”控制我这个家伙要瘦得多,与控制江一龙的这个大汉呈现出非常鲜明的对比,不过即便这家伙身形瘦弱,可手上的力道却也不小。“在这个地方过路?看你们样子像是叫花子?不对,刚才你喊他大师兄?” 现在我们都在他们手上,有句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江一龙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纵然心中有极强的怒气,因为眼前的形势也不得不憋着。“两位大哥,我们真的只是过路,准备去重庆讨生活。” “哈哈,还结伙去重庆讨口啊。” “我们不是叫花子。” 瘦子说道:“管你们是不是,正路不走,竟然走这野路。此地无银三百两,肥彪,这两个家伙有点不正常,干脆就在这里做了他们。” 我心里一慌,这做了的意思非常明显,无非就是想要杀了我和江一龙。在这深山老林,如果被他们两人杀了,我们又能去哪里伸冤?“两位大哥,我们真是只是过路准备去重庆,因为我们没有钱,所以坐不起大车,只能走这山路想到重庆大城市挣大钱。两位大哥行行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总之,求你们放了我们。” 肥彪再次仔细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旁边放着的包裹,单手扣着江一龙,速将包裹解开,看见的无非就是几件破衣服,而在这衣服下面放着的正是残画法印那些师父认为的宝贝。江一龙眼尖,生怕肥彪继续往下翻,灵机一动扑通一声脆了下来,哭嚎道:“大哥大爷,我们老家发瘟病,父母都死了,我们是逃难逃出来的。这几件衣服就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你千万不要拿去啊。” “我去你妈的,几件破衣服,你以为本大爷得看得上?”肥彪松开手,一脚踹在江一龙屁股上,把他摔得够呛,而江一龙也不吼不骂,赶紧将包裹栓了起来,像是捧着宝贝一般护在怀里。见他这副模样神情,这倒让这两个不速之客当即发笑。“方三娃,这两个娃儿应该没事。不过既然在这个地方撞见,总之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走漏了消息,胡爷那可就饶不了我们。” 姓方的随即将我松开,冲着肥彪瞪了一眼说:“老子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喊你不准叫老子三娃,那是我妈老汉小时候乱起的小名,喊老子大名方文虎。” 肥彪接话说:“你娃儿还不是喊老子肥彪,老子哪里肥?这叫壮!” “好好好,总之你娃儿不准再喊我三娃。先把这两个带过去,是死是活让他作主。” “行。”肥彪点了点头,冲着我们吼道:“你们两个跟我们走。” 他们解开了我和江一龙的束缚,照眼下的情况,其实我们完全可以逃跑。但是,毕竟太饿太困,双脚发软,只能在他们的押解下,翻过了眼前的一条溪沟,往前没走多远是一片林子,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除了方文虎和肥彪以外,在这林子里还有六个人。 “三娃,啥子情况?” 刚才方文虎还因为小名一事和肥彪闹了一下,可这个时候又被人叫了三娃小名,即便那个喊话的人比他还年轻,可他却没有丝毫发作,反而腆着脸笑说:“小胡爷,没得啥子情况,就是有两个野娃儿,说是过路准备去重庆挣大钱的。” “哟,挣大钱?” 小胡爷将视线落在我们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又落在江一龙怀里抱着的包裹,他正准备开口,肥彪赶紧说:“装的就几件破衣服。” 一听,小胡爷顿时没了兴趣。 刚才如果真的要跑,可能我和江一龙还有一点生机,现在这里有八个人,而且个个都是成年壮汉,再加上他们手上都有家伙,万一稍有举动,吃亏的肯定是我和江一龙。 在我们进入林子的这段时间,我注意到有四个人手里拿着铁铲家伙不停的在一块地方挖着土,另一个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监督他们站在一旁指手画脚。 “通了。” 小胡爷双眼发亮,朝着挖出来的洞口瞄了一眼,旋即冲着之前指手画脚的问道:“周五通,你再看看。” 周五通手里原来拿着的是罗盘,又朝着罗盘上看了不到一分钟。“十有八九,不过这种地方与以往不太一样,非常邪,要进去必须得非常小心。” “你们几个照我刚才说的,赶紧。” 被叫到的四人以及肥彪和方文虎立刻将之前准备好的一堆树叶拾掇捧到挖出来的洞口前,旋即一把火烧了起来,滚滚浓烟全部都贯进了洞口里。 持续了十多分钟,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周五通这才让人将火堆熄灭,洞口又露了出来,冲着小胡爷说:“我看带上家伙进去应该差不多。” 小胡爷点了点头,正准备下令,他的视线突然在这个时候落在我和江一龙的身上。“嘿嘿,两个野娃儿,现在大爷有一件事要请你们帮忙。” 其实,在见到刚才他们做的这一切,再根据我们跟着师父所学,心里就已经猜到这一伙人应该是在盗墓。在风水上,门前有溪沟,背依大山,左右还有两座略低的山峰,如果将尸体埋在这里,后世之人就算没有官运,但是几辈人至少不会缺金少银。只是让我有些奇怪,在洞口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并没有感觉到有尸阴之气的外泄,反而却能够感受到一丝像师父曾经所说的天地灵气。 正文 第五章 小狐狸 江一龙冲我看了一眼,眼神示意不要让我多话,生怕一说就错。他赶紧学着方文虎那样腆着脸说:“小胡爷,上刀山,下火海,只凭你一声令下,我姓江的绝对不含糊。” 小胡爷说了一声上道,紧接着他又沉思了片刻,再说:“这个家伙是你什么人?” 江一龙本想说小师弟,可担心小胡爷继续追问下去,赶紧改口:“他是我兄弟,亲兄弟。” 这下小胡爷显得非常满意,走到江一龙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家伙有些油滑,这样这个忙就由你兄弟来办。” 我还没有听懂什么意思,肥彪直接将我抱了起来丢在了洞口前。小胡爷让人给了我一个火把,无非就是想让我进去探路。 “快进去。” “让我进去?” “废什么话,赶紧的。” 见状,江一龙赶紧说:“小胡爷,我弟弟天生胆小,而且粗心大意,要不还是让我进去吧。” 一人突然走到江一龙面前,再次将他控制,而小胡爷则是面露狠意,从腰间拿出一把亮澄澄的匕首横在江一龙脖子威胁说:“小子,你给老子老实点,在老子的面前千万不要耍什么滑头。你,赶紧去给本大爷探探路,当然,如果你也想耍什么滑头,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们丢你哥俩在这山里喂野狼。” 我并不认为仅仅只是小胡爷威胁我们的说词,而是他真的有这个胆量。 “你这个娃儿是不是听不懂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做了?”方文虎说话的同时,还向着洞口前又推攘了我一下。 他们挖的洞口并不大,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我只有一米五不到,都还需要稍微猫着些身子才能通过洞口。可当我往里面走了不出三四米,猫着的身子可以完全挺立,再看头顶,至少还有两米多的高度,除此之外,整个墓内空间远比我料想的要宽,只不过由于之前外面那一伙人在洞口烧了树枝贯进了浓烟,可能这里面通风效果不太好,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里面还是浓烟滚滚呛得我干咳的同时眼泪都刺了出来。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就算跟着师父学了十年的道,说不怕心里还是有一些发虚。我一手持着火把,一手猛的扇动着浓烟,就想给自己腾出肉眼视别的空间,弄了几分钟,浓烟稍微淡了一些,然而当我无意转身之际,在我身后就是一座石棺,吓得我险些跌倒。 即便我不确定这个墓室有多少年,但是,在我进来这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尸阴之气,那么也就可以说这个墓室的存在必然已经有了很久的年头,而石棺之内躺着的无非也就只是一具白骨,想到此心里又踏实了些。 除去石棺,在旁边还放着三口瓮,这三口瓮处于完全密封,我倒是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可又担心一时好奇到时候惹恼了外面的那一伙人。 “小子,你是死是活,给个声。” 这些家伙干这种勾当必然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却显得有些畏首畏尾,说明这里面有什么说不清的机关又或者其它。 “我还好。” “没什么情况赶紧滚出来。” “哎哟。” “啥子情况?” “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自然只是故意,因为在我正准备离开出去的同时,我终于看见这个墓室的右边还有一个空间,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我倒是非常好奇。趁着他们还没有怎么催我,我赶紧持着火把靠了过去。 当我刚刚走到拐角的石门口前,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率先我看到的是三面爬满藤蔓的石墙,有些开花,有些结果,出现在这间墓室之内,竟然有一种艳丽的味道。或许正是因为这些藤蔓的缘故,所以墓室之内才没有尸阴之气吧。正当我如此想的同时,视线下移,发现在石室的正中央位置有一块突起圆形石台,石台被厚厚的藤蔓所覆盖,而在这石台上面竟然躺着一只浑身上下没有半根杂色的纯白狐狸。 它似乎像生了什么重病,奄奄一息,当我向它靠近,那一双蓝色兽瞳警惕我的同时,还强撑着扮着凶相呲牙试图驱赶我离开。 我满脑子的疑问,要知道这可是一间不知年代的墓室,这里面存在的自然只是尸体和一些陪葬品,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里面竟然会有一只狐狸呢。 在我稍微镇静之后,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一时之间又说不太准。 “你没事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它依旧冲着我呲牙,但是,明显要比刚才温柔得多,似乎是真的听得懂我说话。 “我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把这里当成家,冒然的闯了进来,但,但我也不想进来,只是因为被外面那一群人威逼不得已罢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警惕着小狐狸的反应,可能真的像我刚才想的那样,这只小狐狸真的听得懂我说的话,也不在作呲牙凶状。借着这个机会,我壮起胆子缓慢的靠近了石台。 “你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它呲了两声,好像说着什么,反正我又听不懂。在感觉我完全对它没有敌意的时候,我尝试性的伸出手抚摸它的皮毛,而它似乎也默许了。在我的粗目检查下,压根就没有看见它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伤势,难道真的是因为它得病了不成? 或许吧。 但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它岂不就更危险? “我马上就要出去了,一会还有几个家伙要进来,他们一旦进来自然会发现你,是死是活,我也不可作保。但是,依我对他们的了解绝对不可能会放过你。” 它抬起头,冲着我唔唔的低沉叫了几句,可我又不是精通兽语的奇才,怎么可能听得懂它说什么。但是,在这个节骨上它说的什么并不重要,其意思我却能猜出几分,无非就是见我没有敌意希望我帮它而已。 “哎,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就算想要帮你也不行啊。你看,你这么大,这么明显,就算现在带你离开这个墓室,可刚出洞口就会立马被他们看见,其结果也没有什么差别。” 它抬起头看了看我,又叫了两声。 “我是真的想帮你逃过这一劫,但是,事实上这又不可能。哎,有心无力,你千万不要怪我,你只有自求多福了。” 我起身便走,小狐狸突然挣扎了一下,从石台上掉了下来,见状我心有不忍,赶紧靠了上去,准备将它再抱回石台。然而,小狐狸身上突然闪出一片异光,而它的身子就好像缩水一般在我眼前极速缩小,不过短短几秒钟,它由半米长的身体竟然缩小成了不过巴掌大小的迷你狐,还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在我手掌上的这只迷你狐又一次骤变,竟然变成了一颗洁白通透拇指大小的圆珠子。 我吓了个亡魂大冒,身子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以前师父曾经就向我们说过,在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的不仅仅只有人与动物,在人之间有着神人鬼的区分,在这动物之间有着妖和兽的区别。一旦动物遇上机遇开启了灵智,潜心修炼就会成为妖。 以前我总以为师父是和我们说故事,万万没有想到在刚才前后不过两分钟时间,在我的眼皮之下亲眼证实了这一切。 这只小狐狸竟然是一只开启了灵智的妖…… 我有些不太敢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师父曾叮嘱过,我们身为道门中人一生的职责就是斩妖除魔。如果我有可能救下这只小狐狸,那只是我同情它现在的遭遇处境,只希望它能够再多活几年。但是,它竟然是妖,一个与我完全敌对的阵营,趁着它现在羽翼未丰,我似乎应该趁机将它除掉。否则,难免这只妖一旦精修会成为一方祸害。 我将这颗小狐狸幻化的白色珠子拿在手里,现在我只需要稍加用力,或许就能够将这颗珠子捏碎,再施以禁妖的手段,那么它必然会立刻下畜生道,能不能再次轮回那就得看它在这之前有没有做过害人之孽。 我心中一横,正当有此想法,脑子里又闪过一个念头。它能够听懂我所说的一切,那是因为它是妖。可是在这之前我压根并不知道,这正是因为对我出于完全的信任,它才在我的眼前显露出妖的身份。 这是一种信任,而我竟然想借着这个信任去除掉它,这岂不是有些说不太过去…… “算了,这次算你命大,不过我得提醒你,你以后千万不要犯下恶事,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对着珠子说了一通,看起来像自言自语,可我相信它应该是听得见的。旋即,我将这颗珠子放进了口袋,持着火把退出了墓室。 在我刚走出墓室出现在众人面前,当即引来一通大笑。见他们这般反应,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江一龙说:“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当我说完,顿时明白了过来,必然是因为墓室里之前的浓烟熏着的缘故,所以,脸上糊得像是煤碳倒也不奇怪。 小胡爷和周五通朝着我身上打量了一番,很快又将这种审犯人的目光收了回去。一来江一龙在他们的手上,二来这墓室里并没有其它通道我自然是逃不掉。所以,就算给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趁机有所私藏。 “里面有什么?” 我装出一副害怕,战战兢兢回说:“有,有一口石棺,还有几个封了的坛,坛子。” 周五通赶紧又问:“还有呢?” “没了。哦对了,这里面还有一个房间,不过里面是空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 “你们两个看着他,其余的人和我进去。” 方文虎和肥彪再次盯着我们,生怕我们逃走。可是说实话,我们的确是想逃,但是,真的是因为一天肚子没有进食只是喝了一些山泉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我和江一龙靠在一起,他轻声说:“这伙人是盗墓的。” “嗯,我知道。”我回说。 我们的声音并不大,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文虎耳朵真的很尖,冲着我们先是瞪了一眼,旋即分别朝着我和江一龙各踢了一脚。“你们想要保小命,最好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要瞎说。” “是是是,方爷我们知道了。” “咦,你刚才叫我啥?” 我怔了怔:“方爷。” “哈,懂事,再叫。” “方爷。” “你这小狗日的,只叫他,怎么不喊老子?” “肥爷。” 我刚刚脱口就意识到不对,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知道肥彪这个外号,根本不知道他大名大姓,所以,这样喊他也怪不着我。可他就不依不饶,像是拎小鸡似的将我悬空拎了起来,怒目圆瞪道:“记住了,老子叫付洪山,赶紧喊。” “付爷,付爷。” “哈哈,这就对了嘛……” 正文 第六章 你安全了 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小胡爷和周五通带着的人装了三四个麻袋东西从洞口里走了出来,不用说这里面装的自然是值钱的物件。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看见的无非只有三口瓮罢了,瓮也并不大,里面能装多少东西我心里非常有数,难不成在里面还有机关暗道,藏着不少宝贝? 可我想到这里,很快又否断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胡爷他们必然是打开了石棺,而在石棺之内必然藏着更多的陪葬品。 所有人都欢喜之极,无非是此次行动捞了不少油水,到时候分到每个人头上必然又是不菲的一笔。可在这群人之中惟独一人闷闷不乐,这人正是周五通。 他在从洞口里走出来的同时,一边摇头一边还自语说了三声奇怪。小胡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以后总有机会的。他只得叹了口气,紧接着一个人离开了,五六分钟后,他又再度返回,而在他手里拿着五道颜色不一样的小旗。 当看到这里,我心里顿时一片澄明。之前我还以为周五通手里拿个罗盘只是装装样子,直到现在为止,才终于知道这个家伙敢情还真的懂些道行,说不定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小狐狸既然开启了灵智,已经有了可以幻化的本领,那么,必然修为不浅。在这伙人到来这个地方想要做出什么举动它肯定是知晓的,可最终它竟然会被困在墓室之内毫无作为,其原因正是出在周五通身上。极有可能是周五道率先扩大了整个墓室的地域,施以五阵旗的法阵将小狐狸困在了里面,纵然有了不低修为的小狐狸要不是因为我的出现,那么,它也只是一只案板待宰的鱼肉。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又闪出几个疑问。 周五通他们怎么会找到这个深山如此隐蔽的墓室,而且具体地址还笃定如此准确。其二,周五通似乎知道这墓室里应该存在着什么,否则,绝对不可能会用这样的手段。 这些种种问题,或许小胡爷知情,又或者只能直接在周五通嘴里问个明白。事实上,纵然我好奇再强,也没有那么不识相去向他们询问这些敏感的问题。 “差不多了,我们撤。” “小胡爷,那这两个小娃儿哪门办?” “丢在这山里喂野狼不就成了。” 这一句听得我们心惊肉跳。 “诶。”小胡爷摆了摆手,旋即朝着我们走了过来,再次在我们身上打量了一番,旋即说道:“你们这两个野娃儿虽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不过总之还算没有坏老子的大事,再说了,这个小娃儿还帮了我一点忙。这样,我就饶了你们。” 他转身就走,其他人也搬着东西打着手电准备离开。我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去重庆?” “嗯,是,咋了?” “能不能带上我们哥俩。” “这狗日看起来有点傻,脑子还是挺活的嘛,还想搭顺风车。”方文虎说。 虽然在这里他作不了主,可是听他说话的口气,我就知道没戏了。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来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具体在这里做了什么,我和江一龙都非常清楚,二来他们对我们具体身份并不了解。说不一定万一把我们捎到重庆,到时候反倒被我们捅了娄子。 小胡爷的回答与我想的没什么差别:“你们都走了这么久了,再走一段也没什么事,反正这里离重庆也很近,走路的话朝这个方向顶多一天左右。” 我显然有些失望,再度看向小胡爷说:“那,那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吃的?” 我和江一龙都饿得不像人形,这一点在他们第一次看见我们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清楚。小胡爷冲着一个胖子招了招手。“给他们点吃的。” 那胖子将背袋取下,从里面取了两瓶矿泉水,几个牛肉罐头,还有两盒饼干。 与小胡爷他们相比,眼前的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才叫真正的如获至宝,捧在手里显得格外激动。小胡爷他们也没再搭理我们,警戒我们跟来的同时,辨准了一个方向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 黑灯瞎火,江一龙赶紧生了一堆火,在做完这一切的同时,立马拆开饼干包装,先给了我一盒。“小师弟,饿坏了吧,快点吃。” 我也撬开一罐牛肉罐头递了上去。“大师兄,你也快吃。” 饿了一天,那种感觉让我体会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这一辈子只能有这一次,绝不能再次发生。小胡爷给我们留的吃的东西并不多,再加上是饿得太久的缘故,所以,留下的东西最终被我们分着吃了个精光,最后,各自只剩下半瓶矿泉水而已。 “时间不早了,先睡一会,明早一早赶路。” “大师兄,你先睡。” “你要干啥?” “我想去拉屎。” “袄……那你去,记着万一发生什么事喊我。” “晓得了。” 这两天哪有什么吃的东西,吃的那一丁点东西都早已经在肚子里消化得一干二净。之所以骗大师兄,那是因为如果让他知道我裤兜里装的是什么,恐怕无论我说什么,他也会遵照师父的意思来一个斩妖除魔。 小胡爷一伙早已走得没影没踪,大师兄又睡实了。可我依然不敢有半点怠慢,稍微走远了一些距离,而且还格外小心谨慎,这才将裤兜里的白色珠子掏了出来。 “现在安全了,你快变回来吧。”说完,我就将珠子放在了地上。 说来倒也奇,在我将珠子放在地上的同时,又一阵异光,虽然不是非常惊艳但是在瞬间发出来的光芒却是比我手里这火把还要明艳。 不过几杪钟,眼前这颗珠子再度变幻成了那只白色狐狸。此时此刻,它似乎是恢复了力气,看起来也不在像先前那般虚弱,看向我唔唔的叫了两声。 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用不着谢我。你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犯下恶事,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它瞪大的双瞳看了我好半天,又围着我身边嗅了嗅,最后像是人性化的点了点头,正当我又想说什么的时候,它直接掉头就跑掉了,一个眨念之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今天发生的这一件事,我是打死都不会告诉江一龙,否则,他定然会因此生气。反正明天我们就要继续赶路,而这只小狐狸还会继续留在这里修行,也就是说这个小秘密江一龙定然不会知晓。 一觉天明,具体时间我和大师兄都不太清楚,可能已经算得上是日上竿了吧,毕竟,烈日阳光已经透过遮天的树荫照射在了我和江一龙的脸上,说不出的暖洋。 “新的一天开始了,小师弟,我们继续赶路,马上就要到重庆了。” 我睁开了惺松的眼皮,伸了一个懒腰,总觉得昨天晚上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 “咦,这,这是啥子情况。” “大师兄,咋了?” “你自己看。” 顺着江一龙手指方向,竟然在我们眼前不过一米的地方躺着两只野鸡。经过我们的检查,这两只野鸡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伤痕,反而出奇的就死在我们的面前。 “会,会不会是中毒了?”江一龙说。 一时之间,我也不能断定。可就在我无意之间,发现在离我们大概有七八米位置的树干背后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顿时,心里一片澄明。“应该不是。” 江一龙滔滔不绝说:“这可说不准啊,你看这两只野鸡都没有伤,但是死了,这不就非常奇怪。除非是中了毒,否则,它们怎么可能有死?” 我说:“那也不可能啊。你不记得昨天晚上那个小胡爷说的啊,他说我们至少还要走一天左右的山路才能到重庆,也就是还有很远的距离才能够有人家的地方,而这野鸡可是生活在大山里的东西,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中毒。”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大师兄,你敢不敢吃?” “嘿,有啥子不敢,俗话说得好,就算是死做个饱吃鬼那也比做个饿死鬼强啊。” “嘿嘿,那就对了,开工。” 这个时候,我们倒也不急着赶路,就近跑到溪沟里将野鸡扒毛处理,而后以非常原始的方式烤了吃。虽然这烤着的野鸡少了佐料没什么味道,但是,毕竟是野味,而且还能把肚子填饱,自然也无须再挑剔其它。 “走,赶路了。” “等等,我要拉屎。” “你又拉,我没看你吃好多啊。” “是真的。” 我捂着屁股勾子,生怕一时憋不住给崩了出来,急匆匆的跑到稍微远一点地方在一颗树后解决,顿时,一股舒畅之感言之不尽。正当我将裤子刚刚提拉好,抬头的瞬间却在眼前不远处又看到了那只白色的狐狸。 如果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那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它是一只已经懂了修行的妖狐,也就是刚才我在这里做了什么,它肯定是知情的。说来倒也奇,这家伙就好像人似的,坐在地上一只爪子捂了捂鼻,就好像它真的闻到了那股臭味似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早上那两只野鸡是你做的。不过,既然你好不容易有了灵识懂了修行,那么,就千万不要辜负老天爷对你的这份机遇。总之,以后一切,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完全是我强撑着的场面话,因为,我真的有点怕再拖延下去,那一份憋着的极度尴尬就会彻底暴露出来。 正文 第七章 加入棒棒 小胡爷说得不错,我和江一龙真的又走了一天半才到了重庆。眼前的花花绿绿车水马龙,那可是我们曾经住在的山村从未见到过的,这是一片繁华崭新的天地,这将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新世界。 只不过,当我们准备融入这个世界,猛然发现原来我们只是一个无依无靠随风飘摇的浮萍。我们的穷酸落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到之处,不由引来鄙夷的目光,更甚至还有人一见到我们浑身上下的狼狈,迎面直来都会刻意选择绕道避开。 “两个讨口子不准站在我店门前,看啥子看,说的就是你们,快给老子滚开。” “我们不是……” 不等他说完,我知趣的将江一龙拉走,说:“大师兄,看来我们到重庆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习惯这种眼光。” “我们明明就不是讨口子啊,这不是冤枉人吗?” “我们心里知道就行了。” “是是是,没想到我长你几岁,竟然还不及你先看透。小师弟,你放心,只要我们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受这样的冷眼目光。” “对头,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我们带的钱财并不多,而这一路上我们都是靠这双腿,路上的食粮也是取天地山野之物,到了重庆我们身上总共家当依旧是一百二十三块七毛。以前我们还以为这是一笔很大数额的钱财,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一笔钱想要让我们在重庆这个陌生的城市扎根远远不够。 我和江一龙茫无目的的走着始终找不到一处可以栖身,可能是上天眷顾,在路过一座大桥的时候,我们偶然发现桥下有一块平地,一端的角落堆放了一张草席几身衣物还有简单搭建的灶台锅碗。 “这可是大城市啊,这里竟然也会有人住?” “大师兄,现在天色不早,再加上我们带的钱原本就不多,既然别人都能够在这里住下,要不我们也把这里当容身之所吧?” “对对对,大丈夫能屈能伸,别人都能在这种地方住下,我们为什么就不能。” 长途跋涉,实在是精疲力竭,各自吃了两个馒头,我和江一龙就靠着平台的另一端蜷缩而眠。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一阵脚步声,随即,几声斥喝顿时将我们惊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原本看起来非常和善的面庞却在这个时候挂上了怒容。“狗日的,哪个地方跑起来的讨口子,晓不晓得这是老子的地盘,赶紧给老子滚蛋。” “大叔,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大叔,你不要生气,我们只是太困,所以……” 他瞥了我们一眼,猛的想起什么,赶紧撂下肩膀上的一根扁担和麻绳跑到他所住角落,来来回回仔细检查了好几分钟这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赶紧说:“大叔,我们不是讨口子,更不是贼娃子。” “不是就好。那你们是哪里来的?为啥子睡到我的地头上?” 我见他怒气已消大半,说话的口气也没有像先前那么凶狠,赶紧用了几分钟时间,简单的说了说发生在我和江一龙身上的事。 大叔叫罗立国。在听完我说的一切,眉头微皱,沉默了小半天,旋即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一包的大前门冲我和江一龙递了过来,我们说了一声不会,他替自己点燃了一支。“我还真的是小看了你们两个娃儿,跑到这个地方来挣大钱。嘿嘿,志向倒是不小,但是,你们应该要晓得重庆这是啥子地方。” “罗大叔,我们当然晓得重庆是大城市,寸土寸金,遍地都是发财的机会。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们也不会翻山越岭跑到这里来挣大钱。” 罗立国看向我摇了摇头。“你说的也对。但是,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有啥本事?想要在这里挣大钱,如果没得啥子本事,或者一技之长那还不如回到农村去种庄稼。” “我们是道……”江一龙猛的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笑道:“我们两个都是农村山娃,哪里有啥子一技之长哦。罗大叔,有一句话说得好相遇就是缘。我们能在这里遇见,那也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我和我兄弟两人刚到重庆,没亲没故,而罗大叔你又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能不能给我们两兄弟指条明道啊。” 罗立国拍腿大笑,说:“老子混得好,还用住在这里?不过,你刚才也说得对,相遇就是缘分。再说了,你们不来都已经来了,现在让你们回去可能你们也不情愿。这样嘛,我就当做好事,给你们指条明路。你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会其它技术,最好的法子就是下苦力。” “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只要有一口吃的就成。” 罗立国朝着刚才撂下的扁担指了指说:“我就是靠这个在这里活下来的,既然你们不怕苦不怕累,那以后就跟着我一起干。你们放心,我罗立国绝对不会坑你们。” “罗大叔,这个是?” “棒棒。” 重庆是山城,穿街走巷还需要爬坡上坎,所以,在很早以前就形成了‘棒棒军’这个特殊的群体。而棒棒靠的就是自己的双手、一根扁担和一对肩膀。 我和江一龙自己都没有想到,在罗立国作为领路人将我们带入棒棒军这个庞大队伍,我们竟然在这个队伍里一呆就是四年。在这四年时间内,白天我们跟着罗立国走街串巷到处揽生意,晚上吃过饭我们则是研习太乙正法。还好罗立国大字不识,否则,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原来我们其实还有一技之长的。 “小江小齐起来吃饭了,今天没得太阳还吹点风,凉快,吃了饭好跑生意。” 在这几年的相处,我们和罗立国建立了一层非常深厚的情谊,就好像是一家人。我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拿碗盛稀饭,却在这个时候我的视线停留在了罗立国的脸上。“罗叔,你鼻子怎么搞的?” 罗立国说:“刚才煮饭不小心划了一道,没事,口子浅得很,也没流啥子血,吃两个鸡蛋就补回来了。” 我生怕看错,拉着江一龙眼神示意,他又看了半天,说:“罗叔,今天我和致远出去就行了,你就留在家里歇歇。” “为啥子?” “这个……” 这么几年的相处,我们和罗立国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就连他的生辰八字我们也是知道的。依他的面相和生辰八字来看,罗立国的的确确是个劳碌命,只不过半百左右有一次横财机遇,如果抓住了后半生衣食无忧,如果没抓住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当初我们曾开玩笑的提点过他,偏偏罗立国是个不相信命运的人,更不相信算命的人,声称这都是些骗人的玩意,是迷信。 罗立国印堂有一丝黑气,这是煞气。他原本鼻梁坍塌鼻孔反大,这是漏财,偏偏早上做饭的时候又不小心鼻梁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我和江一龙心里都很清楚,罗立国今天可能会出事,或许是破财,又或许是见血。 “罗叔,你就听我们的嘛。” “歇个狗屁,不出去赚大钱,喝西北风啊。再说了,昨天我们去看的那套房子,要八百多一个月,不多赚点钱,难道我们还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啊。” 我们很了解罗立国,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再说了,这相卜测算,原本就是信者则灵不信则无。当然,我也希望这只是我和江一龙学艺未精,看错了。 有可能是我们今天有点走背运,一大早出门走街串巷都快到中午了,竟然连一单生意都没揽着。罗立国有些急了,说了一声去码头转转,我们又赶紧扛着家伙跑去码头。 当我们刚到码头,就见一艘船正在靠岸,一群棒棒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见状立刻热情围了上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棒棒大军各自肩挑着货物就离开了。我们来得晚了,刚才没有冲进去,正以为又跑了一趟空,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有人冲我们喊道:“棒棒,棒棒,快过来。” 我们赶紧腆着脸热情凑了上去。眼前是两个男人,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岁,穿得非常体面。在他们身边放了两口木箱,木箱并不大都被封上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三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背包。 一人说:“你们三个?” “我们是一伙的。老板,你这些东西都要挑啊?” “嗯,都要挑。” “去哪里?” “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好嘞。”罗立国赶紧拿出麻绳准备绑牢,我凑上去提了提,箱子反倒没有背包重,好奇问:“老板,我能不能多一句嘴,这箱子里头装的是啥子啊?” “没啥,就是点水果。” 我们是三人组团棒棒,无论吃饭睡觉还是分钱都是在一起,刚接的这生意仔细盘算了一下,东西并不多,为了大家都轻松,罗立国挑了一个箱子一个背包,江一龙也是如此,剩下的背包则由我背着。正准备跟着两人走,江一龙问:“老板,这价钱……” “废话有点多,到了地方,你们说好多钱就是好多钱。” 我们心里欢喜不得了,屁颠屁颠跟在两人后面。说起来这两人也有点奇怪,一是他们并没有给我透露一个准确的目的地,二来照他们的话来说,箱子里装的是水果之类,就算这箱子没有多大,可完全装实了的重量至少也有五十斤左右,偏偏箱子的重量比背包还要轻好多。 当然了,这些问题我们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反正只需要将东西送到目的地,拿了钱一拍两散。 跟着两人大概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眼前又是一条小巷,巷头是一道向上的几十阶梯坎。照我们这趟各自负重来说,登上几十阶梯坎根本不费力。偏偏罗立国走在前刚刚登到第二阶梯坎,脚下突然一滑,身子失重不稳直接摔倒了下来,要不是江一龙避得快,他也会跟着遭殃。 正文 第八章 再见小胡爷 “罗叔,罗叔,没摔坏吧?” “他妈的,今天硬是闯了鬼哦。”罗立国嘟嚷一句,冲我摆了摆手。 我赶紧将散在地上的背包和箱子拾了起来,正准备自个挑在肩上,在抬头的瞬间我发现其中一个男人脸色沉了下来,他的这副神情维持了将近三四秒,另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缓和。 “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前头门诊店看看?” “没得事,我没得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还好这梯坎不高,箱子结实看起来也没摔坏,里头装的水果可能也没摔烂。当然,这个我也不能完全保证,要不现在打开看看,摔烂了好多我照价赔。” “这个……好说,好说。继续走嘛,前头拐个弯就到了。” “那要得。” “罗叔,你真没事?” “真的没事,还是我来挑,放心,我注意就是了。”罗立国将挑又从我手上接了过去。 江一龙小声的冲我说:“小师弟,你刚才听见没有?” “听见啥?” “响声,好像就是从那个箱子里传出来的,咔嚓的一声。” 我心里怔了一下,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罗立国身上,倒是忽略了其它。“好像没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们登上梯坎,又钻了一条巷,拐了一个弯,到了一家独幢两层楼的小院子。其中一人敲了敲铁门,冲里面喊了一声,一个男人风风火火的跑来开门。 “你们三个先把东西放到堂屋。” “好。” 按照吩咐将所有东西放到堂屋,本以为他们马上就会给我们钱,之前那个一直冲我们笑呵呵的男人却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 “行。” 刚走出堂屋,我有意朝着堂屋里看了一眼。两个男人正在撬开之前被罗立国摔了的木箱,由于隔着有些距离,木箱里的水果是否有摔烂我也看不见。但是,我发现在将木箱盖子打开的瞬间,三个男人脸上神情顿时有着明显的变化。 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冲着罗立国说:“罗叔,可能刚才摔烂了。” “啥子摔烂了?”他刚刚说完,立刻又反应了过来。“那也不是我故意摔烂的啊。再说,先前也跟他们说得很清楚了,摔烂了照价赔给他们就是。反正我刚才算了一下,这趟按六块钱一件来算,五件也该三十块,摔烂了的顶天扣十块,还是能落下二十。” 他边说边在口袋里掏大前门,向我和江一龙都递来一支。以前我是比较讨厌烟味,总觉得非常呛人难闻。跟着罗立国混久了,再加上整天跑腿做这种苦力活,抽抽烟解解乏还是非常不错的。 刚刚抽了两口,三个男人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我们自是高兴准备收钱。然而,其中一人率先是将铁门给关上,紧接着,三人围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抄起院子里的木棍和板凳就朝着罗立国打砸而来。 这种事还是我们第一次遇见,一时之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罗立国挨了两下,疼得叫出声,我和江一龙这才应过来,拿起手里的扁担赶紧抵挡。当然,我们也只是抵挡,根本没有那个胆量和他们打,把他们打坏了,我们根本就赔不起。“老板,有啥子事好好说。哪里做错了,你们说出来就是嘛。” “说,说个锤子,往死里打。” “老板,你们再打我们就要还手了啊。”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我们是下苦力的棒棒,什么都没有但有一条贱命和一身的蛮劲。真的把我们逼急了,这三个百分之九十都干不过我们。这一点我们知道,他们心里应该也清楚。 罗立国忙说:“大家也不要动手。我晓得,东西可能摔烂了,但是,我先前就说过摔烂了好多我照价赔就是。” “赔?你赔得起?” “摔烂了好多,你说个数,大不了这趟我们白跑就是,有啥子了不起的嘛。” “你晓得个锤子。”他吼了一声,又冲着另外两人说:“你们两个不要让他们跑了,我先去打个电话。” 被两个人围着,再加上铁门已经关上,我们想走也走不了。这个时候,我心里这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除此之外,脑子里还闪过另一种念头。 两分钟后,打电话的人又出现在我们视线,他看也没有看我们,抽着烟冲着另外两人说:“他马上就过来。” 不论我们好说歹说,这三个人都没有放我们走的意思,甚至连一个屁都没放。又等了大概十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铁门外,从车上下来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见状,其中一人赶紧将铁门打开,当我的视线集中在这个男人脸上的时候,我的神经顿时像被雷劈了一下似的。 江一龙脱口说:“是你。” 那人怔了怔,视线落在江一龙,想了好半天。“是你这个野娃儿。” 这三个人一直没有给我们一个结果,无非就是等一个真正能做主的人。在这段等待的时间,我们三人可谓是提心掉胆,生怕真的捅了一个大娄子到时候不好收场。但是,让我们完全没有想到,原来这个真正能够做主的人我们竟然认识,正是当初逼我进盗洞的小胡爷。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那就好。”罗立国如负重释。 他之所以如此,无非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而我和江一龙在看见小胡爷的瞬间,反倒认为这件事根本不可能那么容易解决。 小胡爷轻笑了两声,视线在我们三人身上扫了扫最后又落到我这里,说:“看你也有点眼熟,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就是他的兄弟吧。嘿嘿,没有想到,你们两个还真的跑到重庆来挣大钱了呢。” 我腆脸赔笑说:“小胡爷,我们只是讨口饭吃,如果闯了什么祸,冒犯到了你,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 “行啊。” “小胡爷,他们……” “老熟人了,你们先把东西收起来,再说,这件事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又指了指我们。“你们也跟着进来。” 跟着一起来到了堂屋,小胡爷先是冲着打开的箱子瞄了一眼,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你们先看看,我们再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 小胡爷来到这里,我心里就已经有了一种猜测。而这种猜测在我们靠近木箱的时候,第一眼立刻就被证实了。木箱里压根装的并不是什么水果,而是装了厚厚的稻草,在稻草里面放着三个青花碗一尊玉佛像还有一个表面纹花像坛子一样的东西。 “原来不是水果啊。” 罗立国懵了,我和江一龙更懵。那是因为在视线之下,我们能够非常清楚看见两个青花碗已经碎了,而那个坛子表面也有好多道裂缝,可能再稍微一用力就会完全成为碎片。我赶紧俯下身,将一个青花碗完全拼好,青花碗光亮照人,蓝中泛艳,翻过来落款是楷体字大明万历年制。 扑通一声,我跪在小胡爷面前。“小胡爷,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罗立国有些奇怪我的反应,想将我扶起来,可我坚持不肯起身,他说:“小齐,你这是干啥子。虽然不是水果摔烂了,但无非也就两个碗嘛,我现在就去市场上买十个八个赔给他们就是。”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对于罗立国的无知,小胡爷白了一眼又说:“你晓得这两件东西值好多钱吗?” 如果箱子里装的是真品,就算我对这古玩市场行情不了解,大明万历年的青花瓷碗十万八万一个必定不在话下。但如果不是真品,小胡爷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在乎呢。想到此,我冷汗已经渗了出来,赶紧说:“小胡爷,实在是对不起,我们也不想发生这种事,但是,现在不论说啥子,这件事都已经发生了,要不你们打我们一顿解解气。” “哈哈,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呢。” “小胡爷,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看在这个份上,还请你从轻发落。”江一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且还特意将这知根知底加重了几分语气。 小胡爷脸色微变,打量了江一龙好半天,突然笑道:“小子,我就知道你油滑。不过,你也说得对,大家知根知底没必要把这件事弄那么僵。再说了,想当初你们两兄弟也算帮了我一点小忙,按照道上的规矩,我理应分你们一份。这样,这两件东西的损失正好就算当初那一份,这个钱就不用你们赔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冲着小胡爷连声说了几句谢谢这才起身。“小胡爷,那没什么事,我们就不打扰了。” “这就想走?我好久说了让你们走?” “你刚才不是说了不用让我们赔了啊。” “是啊,这两个碗不用你们赔,但是,还有一样东西你们必须要给个说法。” 箱子里摔坏的无非就是两个青花碗还有一个坛子。青花碗是大明万历年的东西,而那个坛子虽然不知道具体年代,但是,花纹精致况且又是和这些古董装在一起,必然也是值钱的物件。小胡爷不用我们赔青花碗,刚才这一句话必然指的就是这件东西了。“小胡爷,我们只是棒棒,一天也赚不了几个辛苦钱,真的赔不起啊。” 小胡爷说:“放心,这个东西不贵,也就几百块钱而已。” 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忙问:“几百?” “是啊。东西的确不值钱,只是,你们应该要先知道它到底是一件什么东西。” 如果真的像小胡爷说的那样只值几百块,这钱我们还真的赔得起,无非也就几天的辛苦钱罢了。“那它是什么东西?” “骨灰盒。” 正文 第九章 我们是道士 小胡爷神情严肃,一本正经,自然不是开玩笑。况且,他根本不可能和我们开这种玩笑。 随即而来,我脑子里出现数个疑问。 中国一直都是礼仪之邦,尊师重孝。便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说,就算是人死了,也不敢毁伤。故而土葬遂成为通用葬式,并且世代沿袭。当然,在这其中有厚葬和薄葬一说。至于火葬,是由佛教文化传入中国后采用的丧事葬式。但这种方式违背了华夏人数千年的祖制和孝道,所以,仅仅只有极少部分人会选择用此种葬式。 凭借着青花瓷碗透露出的信息,能够大致肯定小胡爷一伙此次所盗之墓年头必然只在大明万历年之前。再以他们所盗的陪葬品推断,墓主人的身份就算不是十分尊贵,但在当时也算是有些财势的。处于这样的情况,后世之人绝对不可能会将墓主人的尸体进行火化。 就算我的推断和猜测仅仅只对了三分,能够有这些陪葬品陪葬,难道就不能够给墓主人用符合身份的骨灰盒吗? 流传了几百年到现在为止,才只值几百块,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小胡爷察言观色,似乎看出了我心里想的种种问题,说道:“是我的人。” “难道是……” 小胡爷站起身,脸上流露出一丝惋惜,说:“此次出了一点意外,我的这个兄弟丢了性命。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几百里外想要将他的尸体运回来的确有些麻烦,无奈之下,只好将尸体火化装入骨灰盒,准备回到重庆交给他的家人处理后事。” 江一龙接道:“也就是,这里面就是他的骨灰?” “没错。” 我和江一龙脸都吓绿了。就算到现在为止罗立国对小胡爷依就毫无所知,可他耳朵也不聋,所说的话也非常直白,他又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呢。“这,这位小胡爷,我,我不知道啊,况且我真的是无心。我现在就给他磕两个响头,他大人大量在天之灵一定能够原谅我的。” “诶,这头你可别磕。长幼有序,你和他爸都差不多是一辈人,他又不是你害死的,给他下跪磕头,他怎么能够受得起呢?”小胡爷顿了顿,又说:“再说,我这位兄弟我最了解,他可不是什么拥有度量的人,偏偏有些小心眼。所以,你就算磕了也白磕。” 罗立国急道:“那,要不这样,我花点钱给他买一个好一点的骨灰盒,你看怎么样?” “这祸事是你闯出来的,该怎么解决合适,自然是要你想个周全的处理结果。当然了,并不是要我满意,而是要让他满意。还有你要明白一点,我小胡爷并不是要趁机敲你竹杠。” 罗立国本来就没有文化,脾气又直,被小胡爷这么一说,压着的火气直接爆了出来。吼说道:“你还说不是想敲我竹杠?刚才被你的人打也打了,现在我还出钱给他买个骨灰盒,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空口白话,要让他满意,他死都死了,天晓得他满不满意……要不然,你通知他今天晚上变鬼来找我,老子活了半辈子的人不怕这种邪。” “你……” 我忙道:“罗叔,有些话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 江一龙说:“小胡爷,我罗叔性子是急了些,你千万不要生他气。” 小胡爷冷笑了两声并没有说什么,但我注意到他看向罗立国的眼神瞬间转冷,像他这样有身份的人,自然是受不了罗立国这样的态度。所以,如果不赶紧想一个周全的法子将这件处理,再这么耗上一刻,小胡爷可能真的就要下杀手了。 “祸是我闯出来的,与他们两个无关。小齐小江,你们两个先回去。” “罗叔,你少说两句,我来和小胡爷商量。”江一龙腆着脸,冲着小胡爷笑说道:“小胡爷,既然你刚才对罗叔的表示都不满意,那不妨听听我这个提议,如果还是不行,那我们三个就任凭你处置。” 小胡爷饶有兴趣,点头说:“你这家伙,那你就说说看。” “很简单,你这位兄弟的后事,我们包了。” “你不要跟老子开玩笑,我兄弟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但跟我也有几个年头,现在他走了他的后事自然要办得风光体面,这笔钱就凭你们三个能出得起?” “小胡爷,你可能有点误会。钱我们是没有的,我所说的包了是指替你这位兄弟法事超渡再外送择地选阴宅。这要是请有道行的人来操办,可能也要花上一笔钱。但站在我们的角度来说,这是我们目前能够尽的最大能力。” “我有点糊涂,你的意思是你们去请道士?” “不用请,我们就是道士!” 整个堂屋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就好像连一根绣花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得真真切切。说实话,在江一龙脱口的瞬间,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别更说罗立国和小胡爷他们了。 好半天,小胡爷突然开口大笑。“狗日的,想蒙混过关,竟然骗到老子这里来了,你晓不晓得这后果?” 我接道:“小胡爷的为人,我和我的大师兄非常清楚。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大师兄刚才所说的一切才是真的,又怎么敢骗你。” “你叫他大师兄,你也是道士?那你就是他们的师父?” 罗立国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不过,我算得上是他们的棒棒师父。” 小胡爷等人怎么也不肯定相信我和江一龙道士身份,但我看得出,小胡爷显然是对江一龙这个提议非常满意,只不过在目前看来,我们是骗子可能占了八九成。 我赶紧又说:“小胡爷,空口白话,说什么你也不相信。那倒不如再让我空口白话一次,就让我替你算上一算。” “好啊。是抽签看掌纹呢还是要我生辰八字?” “不用,就以你面相为断。”我将视线停留在小胡爷五官,不到半分钟时间,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小胡爷,你印堂天庭高长,一对促眉狮眼,金银满屋,一生不为衣食之愁。但如果你能够从政,平步青云手中掌权。” “你是说我可以去当官?” “话虽如此,但你已时至而立根基已定,现在临时起意,显得有些为时已晚。” “哦,这样吗?” “你双耳肥大多肉,受祖上福荫。鼻挺微隆,命中带贵。总之,依你的面相来看,你这一生想穷穷不了,想不富都不可能。” “你这家伙,竟捡好听的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诓骗我们小胡爷的呢?” 小胡爷也觉得有理,我忙说:“还有两句,小胡爷先听完。你天庭虽然饱满,但是在月角的位置有些塌陷,左眉微高于右眉,而左眉中间有丝间断形成了一对单促断眉,如果我说得没错,小胡爷的母亲已不在人世,而你与你的手足时有冲突不和。” “他怎么……” 小胡爷扬了扬手,打断了那人说话。“你全是胡乱猜的吧?” “识人观相,岂有胡猜一说。” “那你还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天机不可泄露。” “好,就算我相信你可能懂一点算命的本事。但是,我又怎么能够相信你们有这个本事替我兄弟操办好这一切呢?” 小胡爷的确有些难缠,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对我们有所怀疑。但处于眼下的情况,我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让小胡爷完全信服。“小胡爷,话已言尽,信与不信全然在你。当然,我还有必要补上一句,山医命相卜五玄之术,我们两师兄弟即便只是踏足道门十余年载,染指仅如蜻蜓点水,可这地理堪舆,超渡择穴却也难不倒我们。” “小胡爷,依我来看,这两个家伙有点水,将麻三的后事交给他们来办,我反正有点信不过。” “对头,你说得没错。”小胡爷这一句让我心里凉了半截,接下来他又说:“不过呢,怎么说也是他们一片好意,那就让他们试试。如果真的办得不好,到时候新帐旧恨一起算不就行了。” 江一龙快口说:“多谢小胡爷成全。” “时间耽搁了不少,那你们就马上去准备。” 正文 第十章 头七 不知道小胡爷到底是何时踏上盗墓这条行当,可他能够拥有现在的地位,显然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依他的阅历经历,纵然我们说得天花乱坠,想要在一时之间让他完全相信也绝不可能。 照他原话,试试看而已。 罗立国被他们扣下当人质,我和江一龙抗着家伙什奢侈的拦了一辆人力三轮。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这么一岔子事,为了顾及罗立国的安危以及稳定局面,我们也顾不得吃东西。急匆匆赶回了桥洞蜗居,将我们以前埋藏好宝贝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 我说:“法印和桃木剑,这残画和书就不用带了。但是,仅仅只有这两样,大师兄,这好像不太够啊。” 江一龙说:“说得难听一点,演戏也得演全套,就这么点东西,就算是摆在小胡爷面前,不单不能让他相信,恐怕还会让他更怀疑呢。” “那我们……” “为了罗叔,这次可得下血本啊,走,我们先去置办行头。” 好歹我们在棒棒这个行业做了几年,再加上罗立国每次都会将我们一天所赚来的血汗钱除掉吃住消费剩下平均分配。积攒了四年,我和江一龙都有了积蓄,钱各自虽然只有一万多点,可这笔钱对于我们来说意义非凡。 用了将近三个钟头,我们将道士应该具备的装备差不多都买齐了,虽然花了很大一笔钱,可这件事关系到罗立国安危,倒也不足挂齿。 赶到小院,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我们并没有见到罗立国和小胡爷等人,只留守了一个似乎是专程等我们叫陈青的家伙。 “我罗叔呢?” 陈青见我们各自抗着一个包袱,走过来掀开包袱往里瞧了瞧。“还真像那么回事。你们放心,那个姓罗的没事,只不过,暂时扣下了而已。” “可我们已经赶来了啊。” “都说了没事,你们废话怎么这么多?” 江一龙冲我递了递眼色,我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跟我走。” 我们搭上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巴南一个叫李家湾的地方,也就是在农村。我看得出这个叫陈青的家伙有点生厌我和江一龙,毕竟要坐差不多一个多钟头的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我主动找他聊了起来,当然所聊的主题全都集中在死者身上。 由他口中所知,这个死者叫李军,年龄二十五,因为脸上从小有点麻子,再加上在他堂兄弟之间排行老三,所以就得了个麻三的绰号。原本李军也是个混痞子,一次偶然机会和小胡爷认识,见他胆大又听话,小胡爷索性就招了他入伙…… 在我们赶到李军家,已经快到晚上七点左右,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不过,李军家倒是灯火通明。远远的就能够看见在他家院坝里搭好了棚,村上的人陆陆续续赶来,手是拎着鞭炮火纸,算是一种农村人里的习俗友谊。至于那些与李军有血缘关系或者亲近的人,围成一团哭哭啼啼…… 我原本以为小胡爷将这种事推到我和江一龙身上,他则置身事外,没有想到他先行一步赶到了李家,而且,一个简单的灵堂遗照都由他们之手布置妥当。 说起来还真的得谢谢他。 我和江一龙踏入道门已经十数余载,研习太乙正法之外也曾受教师父元秋,就算如此我们对丧葬事宜之事依然所知有限,况且,现在我们是大姑娘上桥头一遭,难免会有些棘手。 “小胡爷。” “这里的事差不多都齐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 我和江一龙赶紧换上了道袍,因为要诚心超渡必须要斋戒,就让主家人准备了一些素斋。吃饱喝足,那就该干正事了,我和江一龙分工,由我来操刀画符,江一龙则是找了一张桌子摆置准备设坛。 “小师弟,这有点不对。这个李军死在外地,这骨灰虽然回来了,可他可这魂说不一定还留在了死亡之地呢。” 我会意,赶紧从主家人那里得来李军生辰八字,以朱砂写于纸符,再沾上几滴鸡冠血烧成灰,洒在用火纸做好的灯笼,提着两个招魂引灯挂在进入李军家门前的左右两边树枝上。 将所有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晚上九点将近十点,就在江一龙开始作法超渡亡灵的同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也不及他想,赶紧将江一龙打断了下来。 江一龙说:“宾客已散,只有嫡亲,你拦我干啥子?” “不对啊。”我见他满脸不解,忙说:“大师兄,我们这也是被逼无奈第一遭,但是,一来要保我们这一门的门面,二来要保师父他老人家的脸面。” “我知道啊。” “但是,你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 “李军的生辰八字。” “他,他生辰八字又怎么了?” “庚戌年,戊寅月,丁卯日。他这生辰时日的确有点像短命相,可偏偏亡者李军出生的时辰非常好,是已时,刚才我还用观人之术看了看他的遗照,再结合生辰八字,这家伙怎么活也能活得过甲子,偏偏才二十五岁就死了,难道不奇怪?” 江一龙捻指一算,片刻后冲我说道:“小师弟,你说得固然没错,可是,事实上这家伙的确是死了。可能,千算万算,也算不过天。再说,阎王要你三更死,怎能留你到五更。” “不对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可能是我执念,又觉得我结合所学绝对不可能会有这样偏差缘故,我将大师兄作法事宜打断,立刻跑去找小胡爷。 小胡爷正和几人在偏房玩扑克,他们的玩法我不太清楚,看小胡爷的面前倒是堆了一大堆钱,具体数额不清,反正,他是喜笑颜开,相必应该是赢家。 “小胡爷,我找你有点事。” “你说。” “道不传非人,这法也不传六耳,所以,你能不能……” 小胡爷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冲着桌上的人说了句你们先玩,旋即和我走出了偏房冲我问道:“神神秘秘,你到底有啥子事?” 我说:“小胡爷,你能不能说说李军是怎么死的?你千万不要误会,因为一会超渡亡灵经上会提,这样能够让逝者安息。” 小胡爷接口:“之前都跟你说了是意外啊。” “就算是意外,总之应该有一个经过吧?” “经过?”小胡爷掏出烟递了我一支,相互点燃吸了两口,说:“都是知根知底,我也不瞒你。事情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们就得到了一个消息,在外地有一处墓穴,这墓极有可能是清朝以前的古墓,所以,我就让周五通他们带了三个人去探点。” “带的这三人里面就有一个是李军?” “对。这一个多月时间,周五通他们都在想办法确定古墓的具体位置,好不容易在两个星期前找到了具体位置,正准备捡财拾宝,没有想到偏偏在快要结果的时候遇上了怪事。” “怪事?” “起尸了。” “起……也就是……” “你也不用胡思乱想,总之,就是遇上了一点麻烦事,然后,搭上了李军的命。” “不对不对,这完全不对。” “什么不对?” 我看向小胡爷,一团的思绪准备脱口,可偏偏到了关键时候又咽了回去。“他死的时辰不对。对了,小胡爷,你能说说李军死的时间具体是多久吗?”| “听他们说是六月十四。” “可今天是六月二十啊。” “那又怎么样?” “今天是他的头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