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我很渴   那年我十四,或者十六,不记得了。   朋友说汤潮的《狼爱上羊》很好听的时候,我觉得就像一个无聊的笑话,但我还是没忍住去听了,听完后,我更觉得扯淡了,怎么可能,狼和羊相爱了,还流浪去了……   我从小就不喜欢童话故事,不但不喜欢,而且我很讨厌,我觉得什么公主,水晶鞋,白马王子,都是那些无知小女生才会喜欢的东西,我可不要像她们一样。   但几年后,我再听《狼爱上羊》的时候,我想起了朋友第一次跟我说的话,他说:   不要总是觉得自己很爷们,觉得爱情是最无聊的东西,那是因为你小子还没有恋爱过,等你失恋了,你就会嚼出这歌的味道了,那时候你就知道,你其实不如女人。   是的,没恋爱的人和失恋的人,在看待很多东西上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首歌,在不同的年龄段会嚼出不同的味道。   一个画家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东西就一直在变。   现在我每年都会看一遍的星爷的电影《大话西游》很好的说明了成长与变化。   从一开始觉得悟空不像悟空,八戒不像八戒,剧情乱七八糟的,是一部垃圾到不能再垃圾的片子。   到几年后看,泪流满面,到再后来看了会沉默,会失眠,到再后来看了以后会笑,发自内心的笑,笑到流出眼泪来。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人们爱看是有道理的,一个无理头的故事,荒诞的风格,记载了一种真实的,无法触摸到的东西:爱情。   随着年纪的增长,少年时素怀的“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的豪情壮志早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家伙还在苟延残喘,为生活奔波。   我何尝不是一只因为知道自己身份而在午夜对月痛哭的猪!何尝不是一只被人说成像狗的无奈猴子!何尝不是爱她在心底,却始终隔岸想望……   西游里的他们最终战胜了命运,回到了自己该回归的旅途上,而我呢?   只能孤独的回望那没有星空的夜光,做一只回忆过去的猪,在键盘上敲下别人会觉得幼稚,狗屁不通的文字。   太悲观了,其实有时候回头看看,这些年,还是有长进的,至少我还有的烂字写,而我的好多同伴,有的在牢里,有的成了残废,有的结婚又离婚,有的已经先我而去,跟阎王老爷聊天去了,说不定现已经轮回,弄不好,那天我在街道上看到的,叫我叔叔的小家伙就是他们的转世……   好了,说好不悲观的,为什么还要悲观呢,现在我们说回正题,我热血,荒诞,的青春故事……   ……   一只大灰狼盯着小绵羊问:“你叫什么名字?长的很漂亮吗!”   小绵羊确实很漂亮,不是文学修饰,是真的。   她长长的头发垂于后腰,长流海分开在额头两边,干净的额头,明亮灵动,会说话的眼睛,浓如画里人的眉毛,天蓝色的短袖,吹弹可破的皮肤,南方水乡姑娘的温婉恬静。   原来小说里写的那种漂亮真的存在,我看着她的时候,这么想。   后来我问自己的朋友,蒋小雨到底漂亮不,百分之九十的人说漂亮,百分之十的人说一般,说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管它的情人眼里,还是真假漂亮,反正我认定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漂亮美女,在那个时候。   小绵羊笑,笑的很调皮,她反问:“你叫什么?”   “我叫叔叔。”灰狼说。   小绵羊摇了摇头:“看你不是很大啊。”   “那我就叫哥哥。”   小绵羊不理大灰狼,转身离开,留给大灰狼一个背影。   大灰狼摸了摸还没有长出胡须的下巴,阴笑道:   “漂亮,看我不迟早把你拿下。”   我跟蒋小雨就是这么认识的,那年我十八,不对,好像是二十,算了,不记得了,她比我小两岁,十六,或者十八。   好吧,我们就是少不经事的年龄,也是最适合谈恋爱的年龄认识的。   雨很漂亮,笑的很甜,很勤快,而且她从来不对人生气,就好像她从来没有脾气一样,这样的女孩在我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我从一个完全冷漠的人,变成了一个喜欢交往的人。   说说我,跟雨正好相反,不管是谁,只要惹到了我,我一定会跟他针锋相对,非要弄到两败俱伤我才收手,有时候,有必要的时候,我还会跟人削出一个老大来,而且后来我真的削出了一个“老大。”   这就是我一直认为我是狼的原因。   当然,狼是一种性格,我是一个人,一名理发师,人长的很一般,脾气也不算好,但手艺不错,学了两年,因为受的了苦,已够的上大师的资格,而且手下还有一群固定的客户和几个小徒弟。   滑头的老板王胖子,总是顺着我,对我很客气,这样一来,我就真有了大师的风范。   做大师的好处就是能迷到小妹,比我能力好的师兄结了婚,兔子不敢吃窝边草,其他的几个人都喊我师傅,在这里,我成了大王,大到天堂,小到小店,这个世界,强者总是有好处的。   在这个小地方,我有本事,又受老板和师傅的爱戴,自然喜欢我的人就有了,但我喜欢的人没有,在雨出现前没有。   爱情是什么,那时候我不懂,我是个晚熟的人。   但我很喜欢跟雨在一起,从她进店的那一天开始,我喜欢看她笑,听她说话,跟她大侃戴尔卡耐基的《人性的优点》,《平凡世界》里的孙少平。《约翰克里斯多夫》里的伟大艺术家。   不得不说,我是个很能侃的人,有人说这是我的魅力,其实我知道,我之所以能侃,是为了让雨能对我刮目相看。   在认识雨之前,我很沉默,喜欢啃书,特别喜欢啃我看不懂的语言晦涩的世界名著,因为我想让烂白的自己,不那么白烂,至于说话,能说一个字,我绝对不太喜欢说两个字。   时间如流水,很快两个月过去了,我跟雨也成了好朋友,比一般朋友要好一些的朋友。   那一天,我和雨值晚班,值到十一点,这才送走了最后一个染了金毛的小资啰嗦女。   雨关了店门,对我说:“大灰狼,送我回住的地方怎么样?”   雨的声音颗粒位很重,语调很平和,听着很舒服。   “没问题啊,只要公主一句话,小人我鞍前马后。”   我说,我很烂白的套用小说里的台词。   “走了,真没救了,你怎么看也不像个公公。”雨拍了我一把。   “你别老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看,小心走火入魔。”我不正经地坏笑。   雨无语地摇头,粉拳袭击着我的后背。   我骑的是一辆老板给我的,听说是他爸很久以前用来做生意的,带前杠的老式自行车,雨坐在后边。   穿过了理发店所在的老街,经过了明成路,在中街人民银行转弯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搁了自行车,车子颠簸了一下,雨猛地搂住了我的腰。   我送雨的次数不少,雨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她这一搂,我的身子一颤,大脑不受自己控制了,我人带车子在雪的帮助下,爬在了地上。   “呀,好痛。”   雨的声音叫喊道,我的手擦破了,但没感觉到怎么疼,我急忙扶起了雨,问她:   “雨,伤着没,太滑了,对不起,对不起。”   也许是太担心她了,忘记了男女有别,我拉起了雨的手,急忙用袖子擦着她手上的雪水。   雨没有动,我擦了几下,雨手上的泥水没了,我发现雨的手没有伤,我抬头看雨,她也正看着我,她在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的很调皮,只是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很明亮,很刺眼,那种明亮让我不敢直视。   “大灰狼,你来你也有会关心人的时候。”   她说,她很戏谑。   “切,这是我没骑好车子,摔倒了你,我是怕伤着你,你姨夫找我麻烦,别以为我是关心你。”   我拉着雨的手,不愿意放开,依然擦着没有伤的手。她姨夫王胖子是我的老板。   “切,装,你会怕王胖子。”   她说,她缩回了手。   “我当然怕啊,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上帝,我的天。”我尴尬的胡说八道。   我的心跳的很快,脸很烫,比夏天的正午艳阳照射了半个小时感觉还要烫,要着火一样。   她没有说话,她坏坏地笑了一下,推着我说:“别贫了。走了。”   她又一次坐在了车子后坐上,她搂住了我的腰,将脸靠在我的背上,一股暖流从她的脸和我的背接触的地方,四下扩散,向我的飞蹿了过来,加速了我的血液流动,让我的心跳的感觉要蹦出胸口一般,雪天不再冷了,我只是口渴,非常口渴。 正文 第2章 那么傻   雪下的很大,在路灯下飘飘荡荡,街道上没有了行人,灯光幽幽暗暗。   很久以前,爸爸总是喜欢拉着我的手,在雪地里漫步,爸爸总是说:   雪是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   那时候我那里明白什么纯洁,我说:   为什么呀?   爸爸就会说:   因为动画片里经常有雪人啊,孩子们喜欢雪啊。   我说:   噢!   我装作明白,可我还是不明白,孩子们喜欢雪,雪就纯洁了。   过一会,爸爸又说: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和妈妈在雪里边散步,感觉很温暖。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等我大一点的时候,爸爸便不再和我这样交谈了,也不再谈起丢下我们父子,跟别人走了的女人了。   但我长大一点的时候,这样的时光就没了,从我十岁后,我跟父亲说的话很少,没有必要的时候,基本不说话,不过我总是记得雪地里父亲的样子,他淡淡的愁容,总是让我觉得,他可能在想一个人,也许是我的负心妈妈,也许是一个美惹天仙的女人。   在我的心中,我的妈妈不美,因为她抛弃了我们爷俩。   尽管我知道爸爸可能想一个人,但我不理解爸爸为什么非要在雪天想一个人。   我载着雨,在雪里,我忽然有些明白爸爸了,也许爸爸曾经和她最爱的人,是在雪夜认识的,或者在雪夜里发生过浪漫的事。   就像我和雨……   胡扯,这叫浪漫吗?这一过是现实生活中最常见的一幕罢了,我制止了自己的想法,在小店里买了热饮,一瓶可乐,和一瓶雨喜欢喝的小洋人。   雪越来越大,路过的轿车行驶的很慢,远看像一个个的幽雨。   雪打在我的脸上,软绵绵的,随后化成了水,流进了我的眼睛,我的些睁不开眼睛,这样骑车很不安全,而且很累,手也冰冷。   但我不想走,因为我下车,雨就不会再搂着我的腰了,我也就感觉不到她的脸靠在我背上的那种温暖了,我喜欢那种温暖,它肆意的温暖着我的心。   雨没有说话,像个小哑巴,紧紧地搂着我的腰。   雨住的地方并不远,二十分钟就能到,但那天我们足足用了有四十分钟才到,我还特意绕了路,说是为了安全走大路,心里怎么样的,恐怕是个人都知道。   我想一直那样下去,在雪里漫无目的走下去,走到世界的尽头,走到末日来临该多想,如果有末日的话。   雨跳下了自行车,拍掉了我身上的雪,跺着脚上的雪对我报怨道:   “冷死了,冷死了,早知道你骑车这么慢,我就不让你送了,比我走的还慢。”   雨并没有看我,也许是冻的,她的脸很红,如果不是瓜子脸,用大红苹果形容她的脸也不为过。   我揉了揉鼻子,我不说话,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比她好不到那去,一定是一个大红鼻子,跟《哈利波特》里的长鼻子精灵一样。   而且我怕一张嘴,我的上下牙床会打架。   这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代价,我穿的是店里的工作服,小西服和薄毛衣,我不想让她埋汰我。   “唉,你不进去啊,我有开水给你喝噢。”   雨走到门口,似乎才想起送她的我,回头笑着对我说。   我急忙点了点头,将自行车横在台阶上,跟着雨进了她的房间。   雨的屋子是老板给租的,以前是林业局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这个单位没了,屋子对外租了。   雨脱掉了紫色的长袄子,搭在了一张小木椅子上,打开了电热扇,对准了床,但她并没有开灯,在昏黄的灯光下,雨变成了小金人。   屋子不大,十四五个平方,水泥地,摆着一张单人的木板床,床上的被子折的整整齐齐,床边一张桌子,桌子上一本书,一个小台灯。   屋子里是叶雨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香的味道。我说不好那是什么味道,但很好闻,是我闻过的最好的味道,也是我无法忘记的味道。   雨拍了拍床对我说:   “坐啊,愣着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的床上也没长刺。”   雨说话的时候,只瞟了我一眼,便不再看我了,钻进了卫生间。   “我怕啊,万一你吃了我怎么办。”我用她听不到的分贝对自己说,说完我就偷偷笑。   我从进屋一直用眼角瞟雨,不敢正眼看她,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在深夜里单独相处,还是在她的房间里,坐在她的床上,在床上唉……   人们常说,年轻男人看女人的时候会看脸,长大了才会看身材,我晚熟,可我又觉得自己早熟,我晚熟是因为我不懂恋爱,我早熟是我懂的欣赏女孩。   我很早就从教我理发的色鬼师傅刘涛那里学到了如何看一个女人是否够的上漂亮,我看脸,我也看身材,雨有一张韩国民星宋慧乔的脸。   而她的身材,在我接触的女孩中间,属于发育早的,按我师傅的话说,雨是属于那种是个男人都愿意多看几眼的女孩,再过几年就能出脱成魔鬼。   面对一个将来会成为魔鬼身材的女孩,一头狼,一头不正经的狼想着某件不该想的事情,一件跟床有关系的事情,观察着屋子。   这头狼心跳的很快,脸很烫,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无耻的想不该想的,狼拿着桌上了书翻了起来。   《梦里花落知多少》一本台湾作家三毛的书,我之前读过,但不太读的懂,那时候,对感情这两字看似浅显,实则深奥的字还不是很理解。   也许是读惯了名著里那种晦涩情节的书,不太喜欢这种直述感情的书,不得不说的是,我的外表和我的心灵一样的粗糙。   翻了几页没了兴趣,放书的时候,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我好奇地拿起了照片翻看了起来。   看到照顾的时候,我一阵激动,莫名的激动,因为那张照片是我跟她的合影,那是一家小商店开业时,说购满五十块钱东西,就送一张大头贴,雨拉着我去拍的。   我的样子有些古怪,没有表情,挺直着身子,像一棵树,而雨则是侧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笑的很甜,很调皮,比着俗不可耐的剪刀手,当时照片的时候,我是一点都没觉察到,照片拍完后,雨死活不让我看,说她照的不好看,我现在知道了,原来她……   想到她有可能喜欢我,我的心里一阵激动,急忙从口袋里拿出在路边买的可乐,猛喝了一口。   因为急,喝的呛了,咳嗽了几声。   “唉,大灰狼,干吗呢?我告诉你,你要是偷看我洗澡,我饶不了你。”   雨隔着卫生间的门说,沐浴的水停了。   “拉倒吧,我没那爱好,就你那身材,还是算了,看鬼片比较好。”   “切,装吧。”雨说,卫生间的门开了,雨露出了脸,怪笑道:“真没有偷看的想法,给你个机会。”   “没有,也不想。”我口是心非,我假装君子。   “那就好,你这朋友没白交。”   不偷看她洗澡,这朋友就没白净,这是什么逻辑呢?不懂。不过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露出本来的面目,给她留下了好印象。   雨穿着一身粉色的棉睡衣,一双虎头棉鞋走了出来,怪怪地看着我问:   “你怎么不开灯啊?”   “你没开,我不知道灯开关在那?”   我说,鬼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与床有关的事,开灯这事我真没想。   “唉,笨死了,不知道找一下啊。”   雨开了灯,吹起了头发,她的头发上散着热气,电吹风吹的向后飘着,因为夜,因为安静,所以心思变的细腻,这才发现,她的睫毛,像两把扇子,我想去拨一下,试试是不是假的,但最终还是没这狗胆。   而她的皮肤,也是白里透红,没有任何一点瑕疵,我想去摸一下,可是,还是没有狗胆,我是一头有色心没色胆的狼。   很多年后,我想,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傻的话,我就不会错过一年的时间,直到……   雨吹好了头发,坐在了我的旁边,伸手在电热扇上烤着,很无所谓地口气问我:   “大灰狼,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要干什么?”   “我要干你了。”我说,我心里说,我这个无耻混蛋。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只想着多染几个发,多碰几个愿花钱的傻女人,多拿几块钱的提成,多吃几餐好饭,多勾引雨看我几眼。   “你活的可真潇洒,没心没肺的活着才舒服呢,我呀,以后要做一个化妆师。”   “噢,那不错。”   在一起相处了好长时间,雨一直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那一刻,我觉得雨懂的很多。   其实后来知道,不是雨懂的多,是我太无知,太没有想法,打算。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潦倒的人生,就是因为没有计划造成的,这是我跟雨最大的区别。   后话,写给回忆:回忆总是苦涩的,雨是个上进的人,可我不是,因为我的不上进,成了那个伤心的孩子,堕落的江湖人物,我后悔吗?不,那是我的青春。 正文 第3章 九十九朵玫瑰花   天下着很大的雨,人们打着伞,雨水从伞沿上落下的时候,连成了水线。   酒店的门口停满了车,名种豪车,宝马,奔驰,法拉利,玛莎拉蒂,人们微笑着从车里走下来,走到我们的面前,握着我的手,对我说:新婚快乐,亲娘真漂亮,你小子,有福气啊。   雨穿着洁白的婚纱,像个仙女一样,她的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的玫瑰花,玫瑰花中是白色小点的满天心。我穿着西服,皮鞋擦的锃亮,因为淋了雨,雨的脸上还有水,让她的美多了几分柔嫩。   她搂着我的胳膊,对人们客气地笑着,扮演着一个好媳妇的角色。   “大灰狼,我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我梦见我们结婚了,来了好多人,好多轿车,没想到这比我梦到的还要豪华唉。”   我笑,我很开心,能跟雨这样的女孩结婚,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   “是啊,我也做过这样的梦,真不敢相信,成真了,能取到你,我真是倒了霉了,这得花多少钱啊!”我说。   雨狠狠地掐了我的胳膊一下,低声对我说:“大灰狼,你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   “你以为你是河东狮吼里那个小泼妇吗?你背这台词用了多久,一晚上还是两通宵。”   我用我认为够怪的眼神回头看她。   啪,我的眼前,一辆别客车撞了我们用来结婚的婚车,一辆租来的加长林肯。   这车一小时就好几百呢,我正要找司机理论,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对我说:   “姓许的,起来了,不知道这是上班的时间吗?”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一个看上去像是我欠了她很多钱的人,我揉了揉眼睛,没好气地对她说:   “上班就上班,你吼什么吼?好不容易做个梦,都被你给搅和了,这损失你陪的起吗?”   “看你那样,一副猪哥相,把口水擦了,人家客人指定要你帮她染头发,老板马上要来了,要是他看到你上班时间睡觉,有你好看的,这个月的奖金不要了可是?”   蓉怒气冲冲的说,蓉是我的同事,她总是一副八婆的表情,明明是一洗头妹,非把自己当成老板娘。   “我又没欠你钱,凶什么凶?”我说,说完我就不理她,我走。   我不是个交际的高手,特别是跟女孩子,我最拿手的方法,就是吵上一句,在对方还没有组织好回击词语的时候,转身就走。蓉的反应会是什么样,我不在乎,大不了就是胸脯一起一伏了。   我习惯了不在乎,不在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这也是我没朋友的原因。   点名让我理发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这女人我似乎在那里见过,但却想不起来,不过有一点我是肯定的,她不是我的常客,我的记性很烂,记不住人的名字,但我剪过头发的女人,我一定会记得她的样子。   “修一下流海就好了,听说你的技术不错。”   女人微笑着说,很和蔼,只是看我的时候,眼神怪怪的,有点像警察看小偷,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噢,好的。”   我避开了她的目光,让她坐在骑子上。   我帮她修流海,她跟我说话,她问我:“小伙子,你多大?”   我说:“我十八。”   她又问我:“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许斌,文武斌。”   许斌是我的名字,也许是父亲希望我文武双全,给我起了一个好名。不过他最终失望了,我不但文武双全,而且还成了一个父亲最不喜欢的那种人,跟女人打交道,有时候说话不得不娘的理发师。   她又问我:“你现在一个月收入多少?”   我是一个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讲太多话的人,就算是熟悉的人,问及这些问题,我也很不喜欢回答。   前两个问题,我答是因为不想得罪客人,但这第三个问题,实在是我最讨厌的,因为我的工资很少,少的每一个月都得借钱花,她的这个问题,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说:“我拿多少钱?好像跟你理发没关系吧?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   对一个顾客这样说话是很不礼貌的,我因此还挨过几次老板的训,不过我并没打算变成一个好脾气的人,不对,是我没办法忍住我的坏脾气。   女人倒是没有生气,对着镜子,对我笑了笑,这个笑容太熟悉了,可是为什么这么熟悉呢,我想不起来。   剪完了发,她付了钱,又对我笑,笑的我不敢看她,于是我低头,我玩手机。   我心想,这女人不会是有病吧,干吗老对我笑,我知道我是帅了点,但你这明目张胆的勾引,有点不好吧!人家可是白花大美男唉!   好吧,我不但满嘴跑火车,有时候还会满心跑火车,不是自恋,是习惯。   就在这时候,出去吃饭的雨回来了,她进门后,搂着女人,亲切地对女人说:   “妈,你怎么来了?来,怎么不说一声?”   雨的妈,她是雨的妈,难怪那笑容那么熟悉。我的妈呀,我急忙转了身,不用看我都知道我那张本来不白的脸该有多黑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和尴尬过,恨不得在地上找一个老鼠洞钻进去。   “今天店里没事,过来修个头发,顺便看看你,怎么样,还习惯吧?”女人问雨。   “还好吧,先慢慢学罢……”   声音渐行渐远,教我如何欣赏一个女人是否漂亮的色鬼师傅涛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伸出了大拇指:   “脸都红成这样了,是不是有种女婿见丈母娘的感觉。”   “大爷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雨的老妈,好尴尬,我艹。”   我说,说完我就忍不住笑了,想想自己说的话,还有乱七八糟的想象,不笑很难。   雨回来了,鬼鬼地盯着我看,我不敢看雨,我躲,她追着我的目光看,直到看的我受了不,借口出去抽烟,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雨是个很聪明好学的女孩,一个冬天过了,她学到了她要学的,成了一名理发师。   因为她长的好看,对人又客气,来找她理发的男生不少,有时候我看到特别帅的,点名让雨理发的时候,我就特别的不舒服,恨不得上去抢过雨手上的剪刀,给他剪个乱七八糟,让他不敢出门见人,但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特别的二,人家找雨关我什么事呢?   那几年的我,真是个好孩子,脾气坏,但从来不打架惹事,顶多是说话把人气半死,把自己气半死而已。   情人节那天,我们店里没什么生意,我们店旁边的花店倒是生意很好,摆了好多玫瑰花卖,我和雨因为无聊帮着花店卖花。   雨对我说:   “要是有人送我花就好了,大灰狼,你有没有看最近的一个电视剧,那个男的,开着跑车,买了好多花给她的女朋友,好羡慕那样的人,要是有人那么追我就好了。”   “我不看那种狗血电视剧,还有啊,就你这样的,有人送你一朵就不错了。”   我瞪着她说。   “那你送我一朵怎么样,情人节唉,我怎么着也算个美女吧?给个面子,如何?”   “唉,当然算,当然给,我怎么着也绅士一回。”   我从花束中抽了一支,剪掉了上边的刺,包了起来,向她递了过去。   她怪笑着,要接不接的样子,花店的老板娘对着我坏笑,那眼神真让人不自在,有种掉头就走的想法,我也不说给不给她,看她的样子,我也弄不清楚她是要还不要,在尴尬了足有十秒之后,我受不了了。   于是我看着她,认真地看着她,看到她的脸红了,不敢跟我对视,我向她走了过去。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间,我侧身把花递向了路过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学生,对小学生说:   “小朋友,送你支花,送你老师好不好。”   那小女孩很可爱,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将花拿在手上,甜甜地对我说:“谢谢哥哥。”   “不用谢,好好学习,将来不要像我这么没出息,做一个只会卖花的坏人。”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   “许斌,那花是要钱的,你想送谁就送谁啊,老板是让你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破费的,太不像话了,那小女孩要成你女朋友,还得些年呢。”   雨愠怒地在我身后小声的说道,我回头看雨,雨的脸红着,咧着嘴,玩味地看着我。   我没理她,我走到老板娘的身边,帮老板娘包花。   那天雨没有再理我,我找她说话,她也不理我,但看上去并不像是生气,只是不跟我说话。人家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能逼人家啊。晚上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因为我习惯了每天和雨开玩笑,她这不说话,真是让我感觉心都空了。   “怎么办呢?”我问涛子,教会我理性的家伙。   “自己想,都一年了,能表白了。”涛子干脆地说。   “好吧,好吧,表白就表白,怕啊!拿点钱给我。”   “多少?”涛哥问。   “三百,我要买九十九朵去,工资发了还你。”   “我以为你一直会做一条朽木呢,原来你也有开窍的时候。”涛爽快地把三百块钱拍在了我的手上,鼓励道:“牛粪一定是要鲜花来插,才能显示出营养价值,加油。”   “好,小的一定。”我说   情人节的花,一支十块,不过那是对外人,我跟花店的关系不错,所以,九十九朵,我花了三百就搞定了。 正文 第4章 我想抱抱她   有这么一个人,一个月工资不到一千,追女朋友的时候,还租一辆车,买一车的花,跪在大厅广众之下,对他的女朋友说:“我爱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三生三世。”   这个大俗人成功了,他追的女孩成了他的老婆,现在儿子已经两岁了。   有这么一个人,工资不到二千,身上总是挂着宝马或者奥迪的钥匙,身上装两种烟,一种中华,自己从来不抽,泡妞的时候抽。一种黄山,自己和同事抽。   这人喜欢去酒吧,喜欢把宝马或者奥迪的钥匙往桌上一摆,把捡来的火机和中华往桌上一放,把别人成功的案例加在自己身上,在小妹妹面前大谈创业的艰辛和痛苦。   这个家伙没多少水,可总是能把人家小妹妹骗上了床。而这人往往开宾馆都不是自己掏钱,把人睡了,还会大半夜逃跑。   这个人叫涛子,我的师傅,教会我理发,教会我怎么看女人,却教不会我勾引女人的人。涛子不但借钱让我买花,还给了出主意,涛子对我说:   “阿斌,你这样不行,胆子太小了,女孩子都喜欢胆大的,像我这样的。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去,在她门前一跪,告诉她,不做我女朋友就不起来。”   我望着涛子极具个性的爆炸式黄头发,对他说:   “涛哥,我亲爱的师傅,您能不能把我跟您比,没有可比性,您看您,一流的理发师,长的这么风流,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一头的黄发,奥迪宝马都有的主。   而我呢,除了现在借你的钱,买的这些老板要便宜处理的花,我还有啥呀我,要不把你的宝马借我?或者把你的发型借我。”   涛哥甩了一下打了发胶,不可能会动的头发,一脸的骄傲:   “知道不能比就好,要不然,一年时间都快过去了,你也不可能还单身啊,也不可能让蒋小雨那小妮子独守空房。”   涛哥的宝马和奥迪只是两把钥匙,听同事说,就这两把钥匙还是花钱买的假的。也不知道涛哥是听不懂我在骂他,还是真的喜欢装傻。   如果把我换成涛哥,我敢肯定,他会把着九十九朵玫瑰包出的两大捧花,再租一辆车去找蒋小雨表白,弄不好晚上就得想方设法的将蒋小雨正法了。   我不行,我不是涛哥,我也注定成不了涛哥。   比如现在,六点多了,天已经黑了。而且我很清楚,就算我捧着花穿过这座小城,也没有多少人会关注我,可我还是不敢拿着花去找蒋小雨,因为我没胆,我怕路人的眼光。   更可怕的是,我知道,这事不关路人的屁事,人家根本就不会在意一个拿着花在街道上走的人。   我张扬,我也内敛,比如现在的我,就是内敛型的。   涛哥巴巴地抽着烟,似乎在等着我回话。   “不到一年,才半年。”我顶了句,不再和涛哥说话,我也抽烟。   两支烟过后,涛哥受不了了,骂了句:   “师傅这么拉风,怎么带出来这么个没出息的徒弟,我这一辈子的英明,就是让你给毁了,天地良心,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培养你的机会,我宁愿放弃你,选一头俄罗斯的猪。”   “为什么是俄罗斯的猪,俄罗斯的猪长的很漂亮吗?”我说。   “滚。”   涛哥说完后进了店里,我的幽默是从涛哥那里学来的,可我始终只是学了个皮毛,永远达不到涛哥的牛境界。   有一种人,你跟她没仇没怨的,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可她没事就要找你点麻烦,似乎找你麻烦是她人生的一大乐趣,蓉正是这样的人。   她看了眼我身边靠着玻璃摆着的两束花,讽刺地摇了摇头,以一种很悲观地强调对我说:   “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也不想想自己的收入,癞蛤蟆就想吃天鹅肉,小心丢人现眼,到时候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丢人现眼与你有个屁的关系,你一天吃的很多吗?我看你也就吃一两碗吧,吃的不多,管的倒特么的挺多。我给你个建议,没事的时候,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脸,还有那不该发育却发育过大的地方,成不成。”   我看着蓉的胸说,蓉有一张十七岁花季女生的脸,却有一副生了孩子才会有的,傲气十足,俾睨天下的胸。   我和蓉似乎是天生的针尖与麦芒,要是那天不对上两句,那真是感觉天下太平了。   蓉很喜欢找我的事,讽刺我和击怒我似乎是她的乐趣,但她能得到的,只有让自己更加的生气,因为她遇到了我,一个除了看书,就喜欢研究如何不用脏字骂人的怪物。   “你他妈的,你个贱人,许斌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是理发……”   蓉又开始了菜场大妈吵架的架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我在想,还好蓉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准跟我动拳头不可。   涛急忙从店里跑了出来,拉开了蓉,对我说:   “许斌,你不那么损,你会死啊?走不走。”   “走啊,为什么不走,赶紧的,再有两分钟,我怕某人把我骂不死,把自己气死。”喜欢研究不用脏字骂人的怪胎许斌先生说。   许斌先生说完捧着花就跑,没给小婆妇太多回击的机会,涛子很配合地发动了他那辆听说是从朋友手上花了一千二百块钱买来的,走私的,没挂牌照的踏板摩托车。   我跨上了摩托车,车飙了出去,身后的叫骂渐行渐远,直到听不到声音后。   涛子才放慢了车速,点了两支烟,反手把一支塞到我的嘴里,对我说:   “阿斌,我说你到底是多有魅力,王蓉竟然那么吃醋,胸都要炸了的感觉,我都嫉妒你,一个纯情的像小仙女,一个野蛮的像魔鬼。”   “涛哥,我看你的想象力可以当作家了,王蓉吃醋,吃了屎还差不多。”   我说,我想做个绅士,至少想在一个女人面前做绅士,可是在王蓉面前,还是拉鸡八倒得了。   “注意,注意素质,注意脾气,注意言行,你可是弄清楚,接下来你是要跟小天使去表白的,你不会想让小雨看到你满嘴喷粪吧。”   我当然不愿意,可我对涛子说:   “我什么德性蒋小雨清楚的很,无所谓。”   涛子不说话,涛子嘿嘿地笑。   车停在了林业局的门口,我从车上跨了下来,涛子给我竖了个拇指,对我说:   “阿斌,你要是今晚拿不下蒋小雨,不把她整到床上给睡了,你就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那人。”   “滚,你以为你是我爸。你以为我是你这头只用下半身说话的牲畜。”   我骂涛子,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让我敢无所顾忌的大骂,就只有我的师傅涛子了。   “你前边的话,可以当真,我无所谓,多个儿子,正好我家小的有人照顾。后边的就算了,既然是我儿子了,这么跟我说话,显得有点不尊重了。”   涛子把车骑出二十米后,回头对我说道,我追上去要揍涛子,涛子骑车跑掉,哈哈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骑慢点,我的儿。”我喊。   林业局的二层小楼住满了人,不过晚上十点之前,很少见到人。   寂静的院子里,只有雨旁边的屋子门口,一个女人在玩电脑。   我小心地把花放在窗台下,从窗户外边偷看雨,雨手里捧着三毛的那本书,像是看书,可又像是发呆,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弯弯的睫毛,小嘴巴微微嘟着,真好看。   我心跳的很快,不停地盘算着如何跟雨表白。   “小雨,我喜欢你好久了,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不行不行,太俗了。”   “小雨,你知道吗?我想了好久,想弄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你,可我还是没想明白,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让我这么喜欢吗?不行,不行,太儿戏了,不真诚,这事得严肃。”   我不断的想,不断的否定自己,心跳不断的加快,汗都下来了。二月里,天还很冷,我竟然感觉到热。   “小伙子,紧张?”   玩电脑的女人忽然说了句,这女人我见过很多次,从来没说过话。   看她的样子,像是三十来岁,刚结婚的人,但忧郁的眼神倒像是刚结婚就被人甩了的女人。   “不啊。”我口是心非地说。   “小雨是个好女孩,很勤快,又漂亮,听说她妈妈好像还开着一家店,你要是追到她,可真是你的服气,已经九点了,再过几个小时,情人节就过了,你再不进去,恐怕人家都睡了。”   女人合上了电脑,鼓励地看着我。   “谢谢姐。”我说,说完后我敲了敲门。   我不是有了勇气,而是不想让这个女人看我的笑话,我的脸很烫,由内向外的烫,自尊作祟。   门开了,雨穿着睡衣,好像刚睡醒的样子,眯着眼睛看着我:   “大灰狼,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到我这来干什么?我这可没肉给你吃。”   “那能啊,今天情人节,花店老板的花卖不掉,低价处理,我琢磨着,反正便宜,老板不卖也得坏,就买下来送你,正好你比较会养花。”   我撒着蹩脚的谎言,在心里,对自己狠狠地抽了两个大嘴巴子,说了句,真是个胆小鬼。   “砰。”门关上了,门差点撞到了我的鼻子,我感觉心被冷水激了一下,火热的心瞬间变得冰冷冰冷的,我捂着自己的眼睛,叹了口气,失望地转身,心里空空地,好在我抱的希望本来就不大,因此失望还没有大到把我弄晕乎。   “唉,许斌,怎么这就走了啊,我又没说不要。”   我快要出林业局的门时,听到雨的声音,我急忙回头。   雨站在门口,背着光,她换了衣服,白色的小袄子毛茸茸的帽子扣在头上,白色的皮鞋,头发散落在胸口,贴在脸蛋上,她在笑,很戏谑,很迷人,很可爱,我好像抱抱她。   好吧,我想抱她,但更多的是茫然,我掉到了冰窟窿里的心还没有捂热,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雨拿起了花,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问我:   “真香,大灰狼,我们赚了,你多少钱买的?”   我想撒谎,说八块,或者六块,但说出口的时候,说出了实话,三块。   “情人节还没过呢,还有几个小时过,走,我们去赚一把去。”雨捧着花,大步走到我的身边,诱惑地看着我,似乎用带我去做坏事一样的怪表情,用肩膀撞着我出了林业局的门。 正文 第5章 感觉自己要死了   情人节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繁星满天不说,还有一轮半弯的月亮,天光倒映在湖水里。公园的湖中亭里一个老人在吹着笛子,笛音飘荡中,几个玩摇滚的小青年在唱的光辉岁月,无数约会的男女围着乐队有说有笑。   雨捧着花,进入了人群,看到男孩就说:   “帅哥,给女朋友送支花吧,一支只要六块钱,我男朋友送的,我准备卖掉,给我男朋友买件恤。”   雨长了一副是个男孩都会喜欢的相貌,嘴又甜,说的话,又充满了爱,几乎没有人拒绝她。不到二十分钟,九十九见花被她奇迹般的卖完了。   花是我送给雨的,一元三支,卖出去六元,对半赚,这是发财的好事,赚我好几天的工资,搞定我一个月的香烟钱,可是我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板着脸不说话。   我等着雨问我为什么,雨卖完了花,看着我坏笑道:   “别装了,赚钱了还板着个脸,恤是假的了,不过钱给你了。你现在的熊样,是不是等着我问你,为什么你不高兴,然后你再告诉我,这花是你买给我的,我卖了,你不开心,表现你在乎我啊。”   雨挺聪明,可有时候,就是太直接,我想是个男人都不愿意被戳穿,而且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学会如何处理类似的尴尬。   我自然就不承认心里的真实想法,我继续板着脸,对她说:   “蒋小雨,你个混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是那么俗的人吗?天地良心,你真是把我看的一文不值了。”   我很少这样对雨说话,雨显然被镇住了,不过很快她就笑了,对我说:   “你觉得你不俗。”   我连连点头,我当然不能觉得我俗,尽管我真的很俗,还很小气。   “那好,那就浪漫一下,看到那边的草坪了没有?乐队。”   乐队的小青年弹着吉它,唱着情歌,现在光辉岁月变成了另一个曲子《真的爱你》,几个小伙子唱的很好。   我对雨点头。   “那好,你站到那上边,对我高喊,蒋小雨,我喜欢你,要是那些玩音乐的人能停下来,我就做你女朋友怎么样?”蒋小雨说。   上学的时候,我每次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都会精神错乱般的害怕,对着几十号人,对雨表白,还要大声到盖过小青年的音乐声。   “我没涛哥那么有种,你杀了我吧。”我说。   “好啊,说来说去,你还是个俗人,胆小的俗人。”   俗人就俗人,我还就俗人了,怎么的吧,喜欢一个人,非得用这种方法,你才是个没救的弱智女生,我在心里骂道,骂完我转身就走,虽然走出了几步,就悔的肚了痛,但我依然没有选择回头。   过了小桥,我钻进一片小竹林里,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拍了两个耳光,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   “许斌,我是蒋小雨,你在那里,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男朋友,你快点来,要不然我就……”   音乐声停了,喇叭里是雨的声音。   “妈的,这丫头是真疯了。”   我心里想着,急忙向乐队的方向冲了去,高兴,兴奋,无与伦比的激动。   雨的声音没有停,她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要是不马上出现,我今晚就喊一晚上了,你舍得吗,你要是舍得你就躲着我。”   我扒开了人群,盯着雨看的人,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对我撞到的人说。   很多年来,我一直记得那个场景,雨拿着麦克风,像个天使,喊着我的名字,望着我,人群中望雨的人,把目光投向了我,我看到一张张惊讶的脸,我只听到雨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我站在了雨的面前,却有些不知所措,雨把麦克风还给了乐队的少年,对少年说:   “帅哥,谢谢你,他来了。”   随后她从背后拿出一支玫瑰花,对我说:   “怎么样,够浪漫吧?看到没有,我比你浪漫。”   “你这角色互换玩的挺好的。”我低声说着,一把抓住雨的手,转身就跑,鬼知道是什么东西拌了我一下,我摔倒了。   如果把我一生的尴尬排个名次,这次定是前十了,我听到笑声,人们的笑声,还有稀稀拉拉的掌声,角色又一次互换,拉着雨的我,成了被雨拉着的我。   我们两逃命一样的跑啊跑,跑出了公园,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雨跑的太急了,放开我的手后,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   然后我站着,她蹲着,我们两笑,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像两个傻子,那种感觉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秋虫在公路边的绿化带着没完没了的叫,汽车的灯从我们的身边一闪而过,月亮和星星在我们的头上闪耀着,不远处里传来跑调的老歌《爱你一万年》。   我笑到没了笑意,不想再笑,可我还是笑,我不知道我不笑,我还能干什么?   雨不笑了,她坐在路丫子上,望着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地说:   “大灰狼,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家里穷,妈妈在街上卖馒头,我给妈妈帮忙,每天早会,我会提着一篮子馒头,在工人们上工的工地上去卖。   一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不敢跟工人叔叔们说话,低着头,像个哑吧,生怕人看到我的脸,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星期,我也没卖出去几个馒头。   后来妈妈对我说:要想把馒着卖出去,要想赚钱,就得胆大一点,就得学会跟人们交流和沟通。   后来我就试着跟一个胖子叔叔低声说话,问他要不要馒头,胖子叔叔买了我的馒头,还说我很可爱。   我受到了鼓励,胆变大了,敢说话了,我发现其实,只要自己不怕,其实人都很好相处,后来我每天拎着两笼馒头都能卖掉。   今天卖花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我那时候,感觉好幸福,可以帮妈妈赚钱,今天我感觉很浪漫,可以帮我喜欢的人赚钱。”   我看了眼雨,我想哭,她的头发垂在了草地上,反手撑着地,那样子好像一个公主,一个动漫片里,喜欢幻想的小公主,善良,可爱,美丽,动人……   我坐在了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看着天空,看着星星,我从来没有发现,星星竟然那么好看,那么明亮,一眨一眨的,我试图把星星想成雨的眼睛,可是,我发现书上是骗人的,星星一点都不像人的眼睛。   我们坐了好久好久,直到街道上没了行人,店门几乎全关了的时候,我们这才起来,我送雨回家。   逃跑的时候,我拉雨的手,没什么感觉,可是安静下来,却不敢再像之前一样拉她的手了,我们并排走着,谁也没说话。   我用小拇指碰了碰雨的手,雨扑哧地笑了起来,望着我,说:   “大灰狼,你天天跟涛子那样的猛人在一起,就没学到一点勇气出来。”   “涛子那不是勇气,那是流氓。”我反驳。   雨嘿嘿地笑着,狐疑地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我跟在她的身后,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心里很乱,我在想着什么,可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我走了神,走着走着,发现雨不在身边,我急忙回头,雨在我身后十米的地方,傻傻地看着我:   “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你就这么对我,以后还怎么过,我丢了恐怕你都不知道。”   我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朽木啊,涛子说你朽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我命真苦。”   雨苦着脸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很自然地甩了起来,一晃一晃的,我顺着她的甩着。   抓着她的手,我感觉我拥有了一切,人们常说的车啊,房啊,我觉得那些东西,真的是不值钱,雨的手才是无价的。   一股暖流,从我的手心出发,经过我的神经系统,进入我的心房,最后达到我的心尖上,我用拇指划着她的手背,滑滑的,腻腻的,那种幸福感,也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我觉得把我换成那个君王,褒姒换成雨,说不定我也会做出那种蠢事来。   好吧,我幸运的是,我不是那个君王,雨不是那个褒姒。   雨不看我,也不说话,夜黑了,我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那种感觉,就好像要将我的手捏扁一样,有些疼,但那种疼却很舒服,说不出的惬意。   将雨送到林业局的门口,雨松开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小跑着进了林业局。   我有些失落,有些高兴,情绪很复杂,是我女朋友吗?感觉不太真实?   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我想睡着,可我怎么也睡不着,公园里的一幕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的脑海里来回游荡。   我睡不着,我洗了两次澡,我看小说,我看不进去,我看电影,我看不进去,我想事情,我想不了,我不想事情,可是我又不能让自己不想事情,我很烦躁,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可我想不清楚为什么这么烦躁。   我一直胡思乱想,折腾到晨光透进了窗户,天光一照我倒是有点睡意了。   可我刚闭上眼睛,敲门声把我惊了醒来。   我开门,雨站在门口,把手上的塑料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说:   “女朋友大清早的给你送吃的,你干吗一脸犯病的表情。”   我挠挠头,女朋友,这就是女朋友了,我傻笑。   “唉,摊上这么个人,我真是倒了九辈子霉了,得了,您接着睡,我去上班了。”   “别,别,一起。”我急忙拉雨的手,雨的脸涮一下子红透了,低着头不敢看我。   “大灰狼,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我本能地说,想都没想。   接着,我又本能地将雨搂在了怀里,雨软绵绵的,肉呼呼的,抱着她,感觉好舒服,只是心跳的快到感觉自己要死了,雨的脸贴着我的脸,嘴里哈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脖子上,我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但如果一辈子都能那样,我宁愿石化,一辈子那样,不动不摇,抱着雨到海枯石烂…… 正文 第6章 初恋的味道   公园里的一幕太夸张了,卢城本来就是个小城,发生点什么趣事,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城,雨对着那么多的人,用乐队的麦克风对我表白,这件事情自然很快就传到了雨的姨父,我的老板那里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板把我叫到了店门外,笑着问我:   “小许,听说昨晚公园里一个女孩向一个男孩表白闹的很轰动,你听说了没有。”   “我,没啊,有这事吗?”   我说,我不敢看老板,我低着头,扒拉着盒饭。   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   “小许啊,雨才十六岁,十六岁不适合谈恋爱,雨的妈妈把雨交给了我,要是她学坏了,我可不好交待,等你再长几岁,成熟一点了,这事我跟雨的妈妈谈,比你们自由交往的好,而且我相信,如果你的性格不变的话,你们是会有将来的。”   老板姓王,因为很胖,我们私下里一直叫他王胖子,王胖子是个好人,对我们的管理很宽松,谁迟到或者早退,他从来不多说一个字,如果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他从来不批评我们,顶多很委婉地说一半句。   我初中毕业就在他这里做学徒,一干就是两年多,就是因为王胖子的好脾气和涛子把我当兄弟。像今天这样的谈话,在我和王胖子的交往中,算是严重的了。   我对王胖子点头,我点头归点头,可我心里不这么想,刚谈个恋爱,难道就分手不成。   王胖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一样,给我递了支烟,笑了笑说:   “算了,我说了也是白说,不过注意点,别做出格了,要是真怀上了,就麻烦了,你知道的,你们现在的情况,可不适合,这可是件很大的事情。”   王胖子意味深长地说。王胖子是我见过的最圆滑的人,脾气最好的人,什么话都会说的很委婉,很让人舒心。   这也是他的人缘极好,我的师傅涛子跟着他干了八九年也不离开的原因。   涛子跟王胖子的意见相反,他的意见是,想要感情好,得有肢体接触,得把某些男女朋友必须办的事情及早的给办了,要不然的话,时间久了,两人要是有矛盾,就会很容易分开。   按他的话说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叉叉圈圈了,感情才能升化,感觉升化了才能地久天长,才有可能走到一起。就算走不到一起,男的也不吃亏。   我没有按涛子想的那么做,我不想拿吃不吃亏这样的理论来评定我和雨的感情,我觉得那样,感情就成了交易了,那样不好。   而且我的父亲是个退休工人,思想很封建,我一直受他的影响,我的思想也很保守,总觉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要是不结婚的话,还是别发生那种关系的好。   当然,这种想法只保持在我的雨季里,它并没有跟我多久。   雨是我的女朋友,我有了女朋友,我不懂女朋友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但从我抱了雨以后,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了。   本来每天到上班前十分钟才到店里,早饭也不记得吃,牙有时候都不涮,但现在我每天都起的很早,买了早餐给雨,还会接雨上班,有时候会感觉比以前累,但又觉得浑身有劲。   跟雨恋爱之后,我不只是不想睡懒觉了,脾气也好了很多,以前很讨厌交往的客人,我也会主动跟她们沟通,交流。   跟我最合不来的蓉,以前我两句话必是要吵嘴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蓉跟我吵,或者讽刺我,我竟然不生气了,还能对她笑,只是蓉没有因为我的变化而变化,相反的,她好像更讨厌我了。   雨说我成熟了,我自己也觉得我成熟了,除了脾气好了一些,我开始主动去学习了,也不看那些看不懂的名著了。   我买了关于造型设计的书,开始研究把一个人的头发整出个性来,现在,一旦闲下来的时候,我就看那种书,我知道,做理发的,如果不自己开店的话,是赚钱结婚是件很难的事。   我父亲退休的工资勉强能养活他自己,他又爱喝酒,我指望不了他,为了跟雨有个未来,我竟然有了目标了。   我看的那些书涛子说是浪费时间,蓉说是我在装逼,可是我不理他们,我觉得我在做有意义的事情,很多时候我就是这样,很固执,自己认定的事情会去做,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相法。   也许是因为我固执的个性,所以我除了涛子,没什么朋友。   雨倒是很支持我,我看书的时候,她会倒茶给我。   雨经常会买一些零食给我,她每次给我东西的时候,总是在我一个人在的时候,偷偷地塞到我的口袋里,那种感觉真好,那种好超越了小时候过春节得到新衣服。   其实雨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我们的收入很少,同事们都在的话,花不起那钱,一盒饼干,或者一包薯条我根本就吃不了几片。   雨在公园里对我表白的事,太疯狂了,整个店里的人都知道,就连隔壁店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有时候还会拿这事跟我们开玩笑。   可我们相处的还是小心翼翼的,很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   我们保持着没恋爱时的样子,只是偶尔递个眼神,或者做个鬼脸,她递剪刀给我的时候,我碰碰她的手,她没人的时候,跟我说句悄悄话。   尽管这一切,在别的恋人来看,是无聊的,可我感觉特别幸福,也许那是就是人们说的,初恋的味道。   别人说,初恋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可我没有感觉到酸过,只有甜,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那些日子,我每天最盼望的就是下班,下班了我就可以和雨单独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雨在公园里跟我表白的,还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公园那种环境。   总之每次一下班,我就和雨去公园,手拉手没完没了的说着,只有男女朋友之间会有的废话,我们穿过竹林,走在草坪上,或者坐在大石头上,憧憬我们的未来,一个有爱,有温情的未来。   我最喜欢的是坐在河边的石凳子上,搂着雨,嗅雨的发香。雨会在我的胸口画圈,咬我的耳朵。   雨说她的故事,她讲的事情就是很普通的事情,可我总是很喜欢听,那可比听音乐好多了,跟雨在一起的那些琐碎,是我在后来失眠彷徨的日子里,想的最多的事情。   日子过的很快,如白驹过隙,一晃三个月就过去。   一个夏天的午后,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夕阳把大地染成了一片橙色,店里没什么生意,老板王胖子把我们叫到了一起,用他很少有的平静语气对我们说:   “各位弟弟妹妹,老王对不起大伙了,街道要改造了,再有一个星期,我们就得搬走了,大伙得再找工作了。”   最先说话的是涛子,涛子的语气不常有的激动,他说:“再找一家门面啊,我们接着干?”   “我不准备做这个行业了,赚不了什么钱,我想去做工程,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做工程的,工程赚钱。”   涛子是这里的大师傅,管着我们,有很多客户来理发染发都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他拿的提成很高,在当时那个县城,像他一个月四五千高工资的理发师不多。   而且跟老板的感情特别深,八年,这店一关,他就得重新找工作,还得重新适应,一时半会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像在这里那么自由,拿那么多的钱。   新来的两个学徒倒是没什么,反正到那里去,他们也就是打打下手。   蓉也很平静,看不出她是喜是悲。   除了涛子之外,最担心的人就是我了,我是个怪脾气的人,很难跟人相处,到新环境里肯定不适应,而且我害怕的是跟雨分开。   我出学校就已经自主独立了,可雨没有,她还得听自己父母的,雨来这里也是她母亲安排的,这店不开了,雨可没权利决定自己去那里。   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和雨怎么办?我既担心自己的以后,也担心我和雨的以后。   雨愉愉地把手伸了过来,抓着我的手,我回头看雨,雨看着老板,对老板说:   “姨父,那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个理发的店,我年龄小,不好找。”   我知道雨的意思,要是她能接着在理发店里工作,我就可以去她去的理发店里工作了。   王胖子摇了摇头,对雨说:   “小雨,不是姨父不帮你,是这事你得问问你妈妈,你还小,听你妈妈说,想让你做点别的。”   雨沉默着,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感觉就好像要分开一样,我害怕,害怕失去。   王胖子笑了笑,对我们说:   “别苦着个脸了,你们从我这里走了,说不定会有更大的发展呢,晚上请你们喝酒,涛子,今天放开了喝,我家里有两瓶朋友从内蒙带来的马奶酒,我们今晚把它们消灭了。”   “好的。”   涛子勉强笑了笑。   晚上的时候,我们去了一家富丽堂皇的三星级大酒店,那是我第一次去星级酒店,可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店里的富丽堂皇似乎与我没关系,酒也喝不出平时的味道,就连雨的话我都很难听清楚。   酒桌上,两个新员工,叽叽喳喳地谈着吃完饭去唱歌的事情,可是我和涛哥几个老员工没什么心情,气氛很沉闷,王胖子大概是受不了那种沉闷,中途离了席,说是去办事,丢下了两千块钱给涛子,让涛子带着我们玩。   王胖子走后,一直脾气很好的涛子把两千块钱丢在了桌子上,对两个很开心地新员工说:   “我们把钱分了怎么样?每人还有几百块呢。”   涛子在笑,但那笑容绝对和他平时的笑不一样,那是暴雨前的艳阳高照,雨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对我说:   “斌,涛哥要发火了,你拦着点。”   一起处了好几年了,说要分就要分了,谁的心情能好,这时候我想我们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欢声笑语了,两个新人从一上桌就开心的要命,好像店关了,是他们早就希望的事情。   我早就想发火了,但一直忍着,现在涛哥要发飚了,别说让我劝了,我帮涛哥都有可能。   两个新员工显然不了解涛的笑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年龄大一点,还化了妆的女孩高兴地对涛哥说:   “好啊,一个月才三百块钱,正好我可以买双鞋子。”   女孩这话一出,蓉拉了拉涛子的袖子,对涛子说:   “涛哥,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涛哥没有理蓉,盯着两个女孩,表情变得很阴冷。   “怎么了,涛哥,这好好的干吗这样看着我们?”   女孩不自然地笑着问涛哥。   “你们两个是傻吗?你们他妈的不知道这是吃什么,这他妈的就是老子的断头饭,知道老子在这里干了几年吗?八年,八年,我艹你妈的,看不出来老子不高兴啊,还他妈的在这里笑,笑你妈呀笑,给老子滚,两个二百五脑残。”   涛子除了跟我开玩笑的时候会说脏话,平时跟别人都不说脏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涛子这么凶。   可我没有阻止涛子,涛子是那种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这天一个下午都没有怎么说话,在一个地方待了八年,现在要走了,涛子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我可以理解。   我觉得涛子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雨急忙给两个人女孩使眼色,两个女孩这才出了门。   “他妈的,我去他妈的。”   涛子点了烟,重得地把打火机拍在桌子上,这种事情和别的事情不一样,街道改造,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涛子只能跟自己生气。 正文 第7章 哥哥情人丈夫   王胖子中途走了,我在几年前就被查出了慢性肠炎,不太敢喝酒,而在坐的几个女孩又都是不碰酒的主,两瓶酒除了我勉强喝了两小杯,余下的几乎是涛子一个人喝的。   涛子的酒量还可以,平时喝个五六两不成问题,遇到高兴事了,喝个一斤还能开玩笑,可这天他喝了至少一斤半,这是他的极限。   容走了,容就再没有回来。两个不会看脸色的女孩被涛哥吓到了,她们走了,走了就没有再回来。   陪着涛子的只有我和雨两人,雨又是一个女孩,帮不上什么忙,我是半抱半背,在一个好心服务员的帮助下,把涛弄出酒店的。   此时已经是十二点了,街道上没有行人,连辆车都没有,我这种人,喝多了酒,倒在那里跟死人不一样。但我不能指望涛子像我一样,事实上涛子完全跟我不同,他喝了酒,非要闹腾不成。   喝个五两,他会去找小姐,喝的再多,就要开始说自己的伤心事。   这天涛子既没有闹着去找小姐,也没有说伤心事。   他今天骂街,骂不存在的行人,和不存在的对手,他主要骂的是他的老婆,他骂的很难听,好像是因为他老婆不够包容,又好像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很矛盾,我听不出来他到底在骂什么。   我是个小身板,力气也不大的人,把涛子弄出酒店耗费了我太多的力气,我是不想动了,抽着烟,看着涛子发人来疯。   雨在劝他,但那不太管用,雨越是劝他,涛子越是来劲,好像雨也成了他的仇人一样。   中途他推了雨一把,用的力太大,雨被他推倒在了地上,正好翻在了一处水洼里,雨看上去很生气,翻起来后,再也不理涛子了。   我父亲是个酒鬼,经常喝醉了就喜欢骂人,我从小就不喜欢喝多了酒耍酒疯的人。   涛子跟我关系不错,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所以我才把他弄出酒店。   男孩在一起的时候,常开玩笑,说谁谁重色轻友,我一直以为我不是那种人。可是当雨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不是我想的那种人,我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应了那句玩笑话,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我没有刀,所以我用巴掌。我一巴掌煽在了涛子的脸上,对涛子骂道:   “你有病啊,不就是丢了一份工作吗?再找一份不行啊,耍什么酒疯,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没工作了,别以为全世界你是最伤心的人,竟他妈的装可怜。”   后来我想,当时别说是涛子,就是我的老子,我也有可能那么干,在那一刻,我明白了雨对我的重要。   我爱看兰晓龙编剧的小说,在他写的《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曾经写到张立宪和小醉的爱情时,他写道:   那家伙壮怀激烈,入骨缠绵,他要养她,要娶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好。他要带她回他们的四川家乡,这事死跛子办不到,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弟弟,她的丈夫她的情人,哦,他什么都不要,只是要把他未知的全部将来在十分钟内全部许诺掉。   后来我每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小雨的哥哥,我是小雨的弟弟,我是小雨的丈夫,我是小雨的情人,我可以为小雨做任何事情,众叛亲离,可以为他捅兄弟两刀。   因为小雨,给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一个耳光,也是我这小半辈子第一次打人。   我一巴掌打的不轻,涛子清醒了一些,他愣愣的看了我几秒,那眼神就好像不认识我,在看一个陌生人,是的,那一刻的许斌,刘涛是不认识的。   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而且我不后悔,如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下手,也许会更重。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被欺负,谁都可以被推,唯独蒋小雨,她不能被推,不能被欺负,不能被骂,谁要是让她委屈了,我一定会让他偿到苦头,那怕坐牢我也不在乎。   涛子没有翻脸,涛子很冷静,他冷静地跟我说起了他和他老婆之间的事。   我从涛子的嘴里得知,这混蛋前一天晚上去找小姐被公安给抓了,去交钱赎他的人竟然是他的老婆,所以他的老婆要跟他离婚。   老婆要离婚,又要丢掉工作,涛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我不同情涛子,我想说他是自作自受,可我最终没有说,在别人伤口洒盐的事我常干,但那天我不太想干,因为我也丢了工作。   我扶起了涛子,把两支烟塞到嘴里,点着,然后把一支塞在涛子的嘴里。   涛子摸着被我打过的脸,苦笑着对我说:   “阿斌,这辈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嫖了被抓,那就太背了。”   “你怎么不劝我不要去嫖呢?”   我想笑,可我笑不出来。   这王八蛋到现在还没弄懂错在那,错不在被抓,而在他嫖,他根上就错了,可他觉得错的不是根,而是不小心。   我很难弄懂涛子,他有时候很聪明,可有时候让我觉得像头猪,比如现在,他就是一头实实在在的猪。   夜深了,一点多,我要开个宾馆给涛子休息,涛子死活不干,他说,他那里都不想去,他就想往地上一躺,然后等着死。   我说:“你死也得选时间啊,现在你要是死了,我明天还得协助调查,这样不好,我不想进局子,看到穿制服的我就怕,因为我偷了东西,偷了一个人的心。”   我说完看雨,雨在怪笑。   “我去你大爷的,别暧昧会死吗?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的伤心一会,为女人插兄弟两刀的事你都干的出来,为什么为我伤心添油加醋的事你就不能干点,给人伤口洒盐的事,可是你的强项。”   “能,但我不想这么干,你伤心起来了,我和小雨怎么办?我们陪着你,等你在这里挺尸,万一你不死呢,不是浪费我们的时间。”   “小雨,你先回去,我跟阿斌有话说。”   小雨摇头,小雨坏笑,就是不走,靠在电线杆上望着涛子。   “好了,好了,我走,我回家成不,一对狗男女,没一个有良心的。放心吧,我不会让阿斌跟我去找小姐的,看你那样,就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涛子无奈地笑着。   “不是好像,你就是,坏人,我的衣服怎么办?你洗啊,还是让抓着你嫖娼,把你从局子里带出来的人洗。”   “滚,我又不是你男人,要洗让许斌洗去。你们小两口子不这么损,真的会死吗?有意思吗?”   涛子在骂,但同时在笑。   涛子回家了,我和雨也回住的地方,一路上,我和雨都没有说话,我们拉着手前行,我们现在有感情了,我们不需要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我握着她的手,感觉握着整个世界,星辰,高楼,一切都显得暗淡无光,只有我身边的女孩,才是最璀璨的夜明珠。   雨让我在林业局门口等,说晚上有事和我说,于是我就等。   雨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了,她红着脸,对我说:   “阿斌,今晚我去你那好不好。”   “你说什么?”   我问,我听清了,可我不太确定。   “我说,我去你那里,今晚我陪你。”   雨走到了我身边,在我的耳边小声地对我说,街道上没有人,整个城市都在安睡,但雨的样子,却好像怕人偷听到一样,太可爱了。   我曾经无数次想,什么时候能和小雨在一起过夜,我无数想,我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拥有雨,可真当雨投怀送抱的时候,我却不敢。   我怕伤害她,我怕她疼,我怕我给不了她未来,我怕的东西太多了,于是我们接吻,拥抱。   我就不像涛子说的那样,去办那件事,我搂着雨,我想着涛子知道真相后的捶胸顿足和无可奈何,我忍不住笑了。   雨把脸贴在我的胸口,听着我的心跳,一听手拉着我的耳见,她问我:   “阿斌,你笑什么呀!”   “没有,我只是觉得涛是个傻子,你有没有发现,他像猪八戒。”   雨同意地点了点头道:   “嗯,我支持你,涛是个傻子,挺像猪八戒。”   这不好笑,在我最好的朋友,最艰难的时候,开这样的玩笑不好笑,可我们还是笑,仿佛我们不笑就不知道怎么过下半夜。   我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从我十四岁起,但凡看到漂亮的女人,我就会有反应,可是那天晚上,我却成了柳下惠,我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佩服的男人。   我时常想,如果那一夜的定力能一直延续下去,我现在说不定是某个寺院的高僧。   雨在我的身边,我只要翻身,她就会是我的人,我感受到她愿意成为我的人,可我就是不让她成为我的人,我说不好自己在想什么。   晨光洒在我们身上的时候,雨问我:   “斌,你会不会取我。”   “我会,我当然会啊,不取你,我终生打光……”   雨捂住了我的嘴,没让我说出最后一个字,她说:   “我相信,可是我很怕,我怕?”   “你怕什么?”   我问,我看着她的眼睛问。   雨的眼神很担忧,她说:   “我怕很多,你知道吗?王胖子跟我说,你还小,你是个好人,可是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担当为起一个家庭,一份爱。”   “王胖子是个混蛋,他这是在搞破坏,破坏我们纯真浪漫的感觉。”   我开玩笑地说,我巧妙地绕开了我一直不想面对的话题。   说完我就笑,我不看雨,我怕的东西终于降临到了我的头上。我知道王胖子说的是什么,他是说现实,说我没有看清现实,我不知道努力的方向。   “我也觉得王胖子是个混蛋,我相信你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会的,我会的。”我说。   可我还是不知道想要什么,一个读书读了一半,学业未果,一个只会理发,一个月拿一千来块钱,勉强能让自己不挨饿的家伙,他想要什么。   三毛不对那个做木匠的孩子说借书看,是怕孩子一生活在矛盾中,我真希望该死的自己,不要去看那么多的名著,不要去看那些带哲思的书,也许那样,我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我就不会一直活在矛盾中去,我就会做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了。   龙文章说烦啦:我有病,但我是身体的病,我治了就好。可你呢,你是生病,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原话不太记得了,大概是说,身体的病,用药能治好。可是思想的病,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病,治不了。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一个想的太多的人,很难有一个现实的目标,他不落地生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许什么都想要,可也许什么都不想要。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一种矛盾的心理,我写不好,也说不明白,不过本作者坚信,总有一天,我会把这种古怪的东西表达出来,让人看明白,让自己也明白。   今天就写到这里了,有些累了,夜深人静,电脑的风扇在吹,我在想一个人,一个和蒋小雨一样好的女人。) 正文 第8章 我像个女人   “你走吧,你走吧,别跟演电视剧的一样。”我说,但我拉着雨的手不放,还握紧了一些。   “我要走啦,我真的要走啦,再不走就没有车了。”   雨扣着我的手说,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强忍着要流泪的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个娘们,像自己最讨厌的韩剧里边的角色,可我却没办法让自己像一个爷们。   “走啦,走啦,再不走司机要骂娘了。”   我看着她,很不耐烦地语气对她说,但我依然拉着她的手,这种感觉让我想到了某个电影的镜头,男人要上前线送死之时,女人的依依不舍,只是角色有点错位,现在我有点像那个送男人的女人,一万个不舍。   雨看着我们的手,她笑了,笑着笑着就掉眼泪了。   “走了走了,别像个爷们一样掉眼泪。”   我说,我放开了雨的手,擦着雨即将溢出的眼泪,雨扑在了我的怀里,她紧紧地抱着我,在我的耳边,用她能用的最温柔的声音低语道:   “大灰狼,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起床,你的胃不好,别着凉……”   “好的,好的,你走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知道照顾自己的,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像我妈了。”   我说,我紧抱着她说,那种感觉就好像要离开这个世界,不,不是离开这个世界,比离开这个世界还让人痛心。   我喜欢看《大话西游》,是喜欢到了骨子里,每当看到一个段子,我总是莫名的心痛,痛的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当牛魔王的叉子刺入了紫霞的身体,选择了宿命的悟空终于不能再回避爱情的时候,他抓着紫霞的手,他哭了,一个盖世英雄哭了,他的流泪,他在叫喊,一个神仙用一个魔鬼的声音在叫喊,紧箍咒一寸又一寸的缩小,最后他举起了棍子,一棍子又一棍的将老牛打的入了地。   那种力让我想到的不是仇恨,而是爱,悟空对紫霞深入骨髓的那种爱,让他咬掉了牛的皮,有什么比咬更让人解气的,是什么样的仇恨和爱,能让一个人想把一个人活活的咬死。   哈哈,我看懂了大话西游,看到了它的精髓……   我不知道写《悟空传》的那位今何在前辈,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情绪写下的紫霞和悟空的爱情,那梦幻般的无奈,总是让人心痛,痛到无法呼吸。   我没有体会过生死离别的伟大爱情,也体会不到真正的生死离别的爱情,但那个清晨,我总觉得有点像生离死别。   从我认识雨就没有分开过十个小时以上,当雨说我是他的男朋友的时候,我们分开的时间,顶多是八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其它时间没有那一次超过一个小时。   我是个没朋友,又没什么太多爱好的人,家里也就是一个经常喝酒,当我不存在,我也当他不存在的父亲,雨成了我的爱人,老婆,妻子,情人,小三,母亲,成了我生命中应该有的所有的女性的综合体。   她给我的温柔包括了太多太多,现在我们就要分开了,分开不可怕,可怕的是分开后的以后会是怎么样呢?我不知道……   跟人分开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认识了这个人,你跟这个人熟悉了,你深爱上了这个人,你把这个人当成了你的一切。   把一个人当成一切的时候,她就是你的世界,跟她分开了,就跟世界分开了,怎么能不伤心难过。   雨看着我,我看着她,司机又一次喊道:   “还有人吗?车要走了。”   车引擎的声音咆哮了起来,我松开了雨的手,雨的手指从我的手心一丝丝地划到了我的指间,我的手举着,但空空的,清晨,没有阳光洒在了我的手上,我感觉很不美,一切像假的。   她急忙扭头,我看见她在擦眼泪,她小跑着上车,我看见她低着头。   去雨家乡的车发动了,雨坐在最后一排,她回头对我招手,她在笑,但也在流泪,我小跑着,跟着车跑,车出了站加快了速度,我也加快了速度。   我在车后边跑,行人在看我,我只看雨,雨对我挥手,对我笑。   车很快消失了,但我还是沿着车消失的方向在奔跑,直到我累的满头大汗,实在跑不动了,我才停下在,我坐在落边的马路丫子上,点了一支烟,望着马路的尽头,长长的叹气。   那个清晨的天气真好,云白的像棉絮,天蓝的像要要掉下来,阳光把大地照成了金色。   我不记得自己在马路边坐了多久,也不记得我当时在想些什么,直到不远处农田里的人回家,我这才回了城。   有一座城,它美丽,是因为城里住着一个让你觉得它美丽的人。有一天,住在城里的她不在了,这座城忽然变得不那么美丽了,春花在开,却不在娇艳,湖水在荡漾,却只是一谭并不清澈的水而已。   工作的街道在拆迁,唯一的好友在闹着离婚,于是我成了孤独的人,我每天按时起床,去我们走过的地方走过,在我们坐过的地方坐坐,盯着她在临走的前一天夜里,一个通宵折下的三百六十五颗星星。   心里空空的,一切都活在了记忆里,甜美的记忆里。   只是分开了而已,又不是分手,干吗这么悲伤。你可以再找一份工作啊,可以忙起来啊,为什么整天无所事事呢?我在问自己,可我不想动,我想等着她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我再动。   王胖子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去上班,他可以把我安排在他朋友的店里,工资跟以前一样,但我拒绝了,没有了雨,一切似乎变得没有意义了。   有人说,一个把爱情视为一切的男人,一个痴心的男人,注定是一个废物男人,好吧,我是个废物,可我没办法不让自己废物。   一个星期慢长的让我感觉生命轮回了好几个大圈。   白天倒还好,可以转转,可晚上不好办,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我经常会做梦,梦到雨离开,我经常会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好孤独,于是我抱着自己,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女孩那样。   雨终于在我煎熬了一个月之后,回到了城里,那天天气特别好,温度也很高,她那天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衣服,天蓝色的半袖,一条牛仔裤。   我们去了我们经常去吃面的那家馆子,雨那天很沉默。   我和雨恋爱了,但我们和没恋爱一样相处,雨跟我说过,城里有好多人是她家乡的人,认识她,要是看到我们在一起,肯定会让她爸妈知道,到时候一定会有麻烦。   但那天雨走到那里都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不对,是用十指扣着我的手,走过街道,也不怕人看了。   沉默,那种沉默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沉默着跟着她,我们一起吃了面,然后一起到了公园里,我们常常一坐就几个小时的湖边小石凳上。   雨的沉默,让我有种想死的感觉,快到天黑的时候,雨对我说:   “阿斌,我……”   雨从来没有喊过我的名字,每次都喊我大灰狼,大灰狼这个外号是她起的,她说是她的专属,可现在她不喊我大灰狼了,这种外号是为某一人存在,可某人不用这个名字了,我好心酸。   我回头看着她,问她:   “你说,不管什么,你还是要告诉我的呀。”   “我妈妈要送我去市学化妆,过两天就走,我不想走,我想和你一起上班,可是。”   雨哭了。   我把雨抱在了怀里,抹着她的眼泪对她说:   “好啊,我也去,我去市。”   “可是我妈妈没有告诉我具体地址,她送我去,我们又没电话,怎么联系啊!”   雨抬头看着我,泪花飘飘地看着我。   “没事,我会找的,婚纱店,我会找到你的。”   我笑着说,只要我知道她在那个城市,知道她做什么,我就会找到她,而且我相信我会找到她。   “嗯。”   雨说着,缩在了我的怀里,我们还太小,很多事情,我们还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利。   后来的日子,我跟涛讲起这事的时候,涛问我:   “你们他妈的那么爱的,为什么不私奔,私奔了不就到一起了,艹,你就是头猪。”   涛骂我猪的时候,我就笑,但我不回答他。私奔我也想到了,而且我觉得我们能办到,可是私奔了去那里,怎么生活,我拿什么养雨,雨可以自己挣钱养自己,可我不愿意,我愚蠢的自尊和大男子主义坏了我美好的爱情……   雨去了市学化妆,我就去市找理发店去理发。   我的手艺,在县城里还可以,可是到了市,就显得捉襟见肘了,每个工作的地方,老师傅对新人总是多少有些排斥的,时不时的还会说话不好听。   我不喜欢被人颐指气使的感觉,也做不到低声下气的迎合,一个月,我换了两家店,可怎么也做不下去,总是出错,总是挨训。   而且我经常会想雨,一想雨我的心里就乱糟糟的,什么都干不好。   于是我离开了理发行业,我不在这个行业总会好吧,于是我选择了去饭店端盘子。我有力气,端盘子的时候,我可以不想雨,饭店里的工资不高,那时候一个月就六百多,房租一百,包吃。   我又抽烟,根本就存不下来钱,干了三个月,我才勉强存了四百块钱。   那时候已经到了秋天了,四个月,我几乎每天都想着雨,我拿了三百块钱,买了一套我认为雨会喜欢的运动服,于是去找雨。   市不像上海市那么大,而且做婚纱的,有名气的几家店,都聚在一条街上,于是我去了那条街道,一家一家的去问,最终我在一家叫罗马假日的婚纱店问到了有雨这个人。   接待的告诉我,他们店里正在步行街的街口做一个宣传活动,雨在那里帮忙。   于是我到了步行街的街口,我看到了雨……   :半夜一点起来,没一点睡意,这种感觉真不是滋味,还是因为一个梦醒的,成为小说的一部分,得有多幸福,得有多痛苦…… 正文 第9章 与我有什么关系   天气有些阴沉,步行街和我前几次逛的时候一样,很热闹,到处都是人,很多公司在举行活动,放着各种音乐,都是那种能震的人耳膜痛的音乐。   我是个相对喜欢安静的人,所以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于是我躲在了栋大楼的拐角处望着雨,抽着烟。   雨穿着黑色的职业装,她看上去很成熟的样子,头发用一个黑色的头箍向后扎着,几个月不见,她的变化很大,还穿上了高跟鞋,她跟一对客户在谈话,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她的身材也发生的变化,真正女人有的身材。   涛哥跟有一次开玩笑跟我说:“雨的胸好像变大了,是你小子干的吧,你这张手还真行,干的不错,雨一定会感谢你一辈子的,她的性感可是你造就的。”   “去你妈的,竟胡说八道。”   我骂涛子,同时也有些高兴,因为她的某此东西属于我,我是她除他父亲可能碰过她的第一个男人,想到跟涛子的对话,我就忍不住笑了,笑容从心底泛到嘴角。   我喜欢看雨工作的样子,她的笑容很甜,就是跟客户谈话,也不像别人一样,是那种职业性的笑,她的笑似乎是在对家人,自然而亲切。   所以我并没有去打扰雨,那种在远处看着雨工作的感觉很舒服,在喧闹的音乐中,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人一样,整个世界跟她比,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暗淡无光。   我看了半天,直到看到她们公司撤掉了架子,行人少了,夕阳西下了,我这才向雨走了过去,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我是背着她走过去的。   当我正准备拍她肩膀的时候,一个男孩子从他的正面走了过来,斯斯文文的,戴着眼睛,理着小平头,穿着西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很精神的样子,说帅吧,算不上,说不帅吧,是那种很多人会喜欢的样子。   那男孩在笑,那笑容让我很嫉妒,那是我在爱情电影里看到的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才有的笑,有些腼腆,但更多的是暧昧和柔情。   “你来了,我马上下班了,等一下我们去吃饭,今天我想吃面。”   雨说,她的声音淡淡的,很温柔,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胸口砸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像文学家们形容一个人心痛的感受,但我知道,那是心痛,大脑有种缺氧的感觉。   我喜欢抽烟,抽了几十年的烟,有一次我戒烟三天,又一次抽的时候,抽了两口,就是那种感觉,大脑晕晕的,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当时的感觉正是那个样子。   男孩的嘴在张,脸在笑,但我听不到了,我感觉那个人有些模糊了,我现在双眼近视都到了五百度,不戴眼睛的时候,看人时就是那天的样子。   “你这人怎么回事?小心点。”   一个女孩的声音把我从晕呼的状态拉到了现实中,我回头,才发现自己退的时候,把人家手里的婚纱册子撞翻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低声说着,急忙蹲下,我生怕有人看见我,其实我心里知道,根本就没人在乎我,可我还是怕,很怕,我低着头,我在流眼泪,好丢人。   我帮女孩收拾着册子,背着身,我不希望雨看到我,我很好面子,不想让雨看到我的狼狈,我看到了一本册子,册子的封面是雨和一个男孩在一起照的。   在一个公园里,雨穿着婚纱,靠在一棵大树上,男孩穿着被服,看着雨,一只手撑着树,看着雨,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了会结婚的人拍照片才会有的距离,男的偏着头,似乎是要吻雨。   而雨看着那个男孩,女看男孩的眼神,我见过,曾经我在吻她之前,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眼神。   戏是可以演的,但不是演员是演不出来的,雨没有演,那是她的本色,那么迷人,那么温暖,可现在我看的时候,感觉很冰冷,一股子冷气直冲心田。   而那个男孩,正是要和雨一起晚上吃饭的男孩,他很阳光,阳光的让我嫉妒,感觉似乎有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他的脸上一样。   我年轻,但我苍老,在那个男孩面前,我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苍老,苍老的我自己觉得我有八十岁。   那张照片在我的心中定格了很多年,我偶尔会半夜起来,心里难受的时候,看爱情片,有时候会看到类似和动作,我总是有种莫名的心痛感。   比如现在,万家灯火已灭,天空中只有飞机偶尔传来声音,我在敲下这些字的时候就在心痛。   好吧,为了我的键盘,等我擦下眼泪……   ……   雨没有发现我,或者发现了并没有理我,总之,她没有招呼我,收拾好了相册后,我一手拎着给雨买的衣服,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默默地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忘记了去给那孩子一拳头,或者骂雨两句,我只是走,走过繁华的街道,行人仿佛与我不在同一个世界。   我住的地方离步行街很远,坐公交得一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可我走了回去,至于时间,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晚上几点到住的地方我不知道。   我从来不喝白酒,卖酒的小店大叔问我:   “小子,看你这样子,家里出事了。”   我摇头说:   “没有,我家有一头母猪被一头野猪拐走了,公猪好伤心,我觉得它很可怜,所以有些难过。”   “你小子,好好说话会怎么样?别老是不正经。”   大叔瞪着我。   我没说话,我打开了新买的二窝头,猛喝了一口,辛辣钻进了我的胃里,暖和着我的心田。然后我耸了耸肩膀,对大叔强笑着挥了挥手,住的地方走去。   从小店到我住的地方五十米,我一边数数一边喝酒,十步一口,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酒完了,而我也死了。   把我拉回阳间的是和我一起上班,住在我旁边的一个女朋友生,她推醒了我,对我说:   “许斌,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睡门口,再不走要迟到了。”   “你跟经理帮我请个假,我胃不舒服,今天不去了。”   我说。   说完后,我急忙冲向了水笼头,猛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神来。   那一天,我一直躺在床上过的,我想睡觉,可我睡不着,那种感觉,真煎熬。   就这样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但最后我给自己的答案是不,不是这样的,我要问清楚。   天在下雨,下着中雨,我没有打伞,我像疯了一样的向雨所在的店里跑去,路人在看我,我知道他们在嘲弄我。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我这么伤心,我的心这么疼。   我到了,雨下班了,店里有一对男女在值班。   我问店里两个正在聊天的男女:   “蒋小雨在哪,你们知道吗?”   “蒋小雨啊,洗澡去了,就前面的澡堂子,你是她的什么人,我好像看过你的照顾。”   “我是她哥,找她有点事,谢谢。”   我很镇定,装的像个绅士,可事实上我是一个落汤鸡,一个失魂落魄傻子一样的人物。   我在澡堂门口等了半个小时,雨出来了,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穿着蓝色的半袖衫,她看着我,目光很陌生。   “雨,你不跟我说点什么吗?”我说,说话我才知道我的声音很沙哑。   “你怎么找到的,为什么不提前给我发个短信。”   “我没你电话。”   我说,我忽然很平静,事后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平静,我没电话没她地址的事,她早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雨犹豫了一下,雨旁边的女孩对我招了招手,不自然地笑着,走开了。   现在就只有我和雨,我在雨里,雨在伞里,我看着她,她偏头看着大街。我点了支烟,吸了两口,可恨的来自天上的雨灭了我的烟,让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我手足无措。   我是那么大胆和做事不记后果的人,我竟然手足无措,这是我吗?他是我,一个总是用强大的损嘴来保护着自己,在现实社会中懦弱的我。   过了好一会后,雨回了头,眼神变得倔强,她对我说:   “斌,你要是打我你就能解气,那你就打我吧,我不想让你这样看着我。”   我的颤抖,但那不是冷的,这不是我需要的结果,我……我伸出了手,我咬牙切齿,我要打下去的,可最终我又握起了拳头,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要是能下的了手,那我他妈的得多幸福啊。”然后我指着雨的脸,一字一句地对雨说:“蒋小雨,你给我记住,我许斌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   这话不是我要说的原话,我的原话是,蒋小雨,你等着,我会杀了你,可是出口却变了,有什么办法呢,我那么喜欢她,我怎么可能舍得伤她。   “你不要这样子。”   雨掉下了眼泪。   “别同情我了,其实我早就想到过了,我给不了你什么,现在好了,我看那小子是个好家伙,好好对自己。”   我说,我不是绅士,我不想这样,我恨自己这样,可我却就是这样,他妈的,许斌,你的脾气呢,你的强悍呢,你跟别人吵架时的那张损嘴呢,你打涛子那一巴掌时的生猛呢,我在心里暗骂自己,然后我转身。   我多希望某人能抓着我的胳膊,说声对不起,可是没有,天上的雨静静地在下,我身后的雨也许默默地看着我远离,可那有什么关系,与我许斌,与我许损嘴有什么关系。 正文 第10章 孤独一梦   我想哭,但我哭不出来,我有眼泪,泪在眼圈里飘,眼前一片模糊,但不流下来,我没有照镜子,但我知道我一定很狼狈。   我望着天空,握着酒瓶,酒瓶已经空了,天空还有星辰,但星辰暗淡无光,一片模糊。   我想雨,我也不想雨,我想我怎么办,我又不在想我怎么办,我的大脑里一片乱。我想睡觉,可我睡不着,我感觉一切都很空,轻飘飘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辗转反侧,反侧辗转中我终于闭上了眼睛,迷糊了起来,迷糊中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在沙漠里,四处是红沙,天地一片昏黄,一望无际,风在吹,发出呜呜的声音,沙子跟着风跑,我迎着风向前走,沙子打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不到痛。   那些风把沙子卷了起来,看上去像一条金黄色的丝巾,我用手去抓那些丝巾,那些丝巾消失了。   我在沙漠里走啊走,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我感觉到了世界的尽头,可不管我怎么走,这沙漠依然是沙漠,没有尽头。   我终于走累了,我走不动了,我口渴急了,我四下张望,希望找出一点水来,然后我看到了一道石墙,那道石墙向四处延伸,没有边际的延伸。   有书上说,当你看到了一面墙,它不断的像四周延伸,没了尽头,那你一定是死了。   我死了吗?我死了吗?我这样问着自己,我望着青石之墙,无尽的孤独袭击着我,我好害怕,我怕自己死在这沙漠里,孤独的沙漠里。   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在向下陷,我看我的脚下,水,很多的水,蓝色的海水,我的身子在往下陷,我太轻了,因此陷的很慢,但最终我还是陷在了水里,我不想挣扎,我也没力气挣扎,墙那么的光滑,水那么的冰冷,我那么的孤独。   当水淹到我的额头的时候,我感觉胸口好难受,窒息,求生的本能让我不得不试着去抓住什么。   一只手伸了下来,一只白嫩的,带着光的天使般的手伸了下来,我急忙抓住了那只手,那手好冰冷,那种冰冷似乎有传染性,我颤抖了起来,它轻轻地一拉我,我被救了上去。   当我出了水面后,我看到了一座城,一座水晶做的城,高大的水晶宫殿,盘着龙的水晶柱子,飘移的云层,一切都美轮美奂,我看拉着我的人,她白衣飘飘,秀发在风中飘扬。   她是雨,她美的让我喘息,她的脸上闪烁着只有钻石才会有的晶莹光亮,她在向我笑,笑的很甜,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笑着笑着,她向城的方向跑去,我拼命的追。   可是不管我怎么追,就是追不上她,忽然间城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我掉进了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我什么也摸不到,我在黑暗中间自己:   “我在哪里?谁能告诉我,我在哪里?雨去了那里,她在哪?”   黑暗中没人回答我,回答我的是我自己的声音,成千上万的我对我说:我在哪里?谁能告诉我,我在哪里?雨在那里。   那声音像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向我袭来,震的我脑袋痛。   我害怕了,我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女孩一样,警惕的望着四周,没有什么比宁静的黑暗更让人害怕的。   “天使是你爱的吗?她在天使之城,而你只是个凡人,你这个只会损人的家伙,你配的上她吗?你怎么不去找个地方一头撞死自己。”   一个高亢的声音说着。   我抬起了头,我看到了光,光影中一个男人,不,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恶魔,它的脸是被风腐化了,他穿着黑色的披风,轻轻地煽动着翅膀。   我想说话,可我说不出口,恶魔拍着翅膀,起了大风,光影中黑色的沙尘向我袭了过来,落在了我的身上,脸上,一点点地把我掩埋,我透不过气来,我拼命地挥手叫喊,然后我醒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腿,紧缩了起来,我终于哭了,没有声音,只有眼泪,我的心在抽搐。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不喜欢这个自己,我讨厌现在的这个自己,我想像个男人一样,倔强地不要流下眼泪,可是我没有办法做到。梦不可怕,可怕的是梦里的孤独,那种独孤似乎心被掏空了,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记住梦的内容,可是我却没办法让它消失。   后来的岁月里,我时常会做噩梦,经常会梦到雨,可是每次都是雨的离开。   光从门里透了进来,门打开了,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了,穿着酒店服务员的衣服,黄色的半袖,黑色的小短裙,她问我:   “许斌,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问我话的人是住在我隔壁的酒店的服务员,一个漂亮的女孩,她叫陈瑞。   “没事,眼睛好痛,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说着擦掉眼泪,如果诉苦能让我不难过,我真想把一肚子的苦水倒给这个陌生的只知道名字的女孩。   “我没说你眼睛痛,我说你刚刚在喊,你知道你的声音有多恐怖吗?我还以为你被人捅了两刀呢,太吓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杀猪呢!”陈瑞笑着说。   我也笑,我说:“刚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是梦见杀猪了,一头绝望孤独的猪。”   “看样子是了,真贫嘴,一头猪因为被杀在哭。脸上的汗擦擦,赶紧洗洗上班了,你昨天没去,你们领班骆驴脸都气死了。”陈瑞丢下一句后,去了酒店。   我起了床,洗脸涮牙,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我去了酒店。   酒店在开晨会,服务员们站成了两排。而我的领班骆驴脸把我叫到了一边,他看着我,那张本来就长的脸拉的更长了,他怒气冲冲地低声对我说:   “许斌,你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昨天星期五啊,你不知道放假要提前一天啊?”   我所在的中餐店,是在高新区,附近是工厂和公司,没有什么住户小区。   因此吃饭的人大都是一些公司的人,一般星期五,很多公司会有聚餐和应酬,是每个星期最忙的一天,店里规定,星期五里不能请假的,而且要请假的话,必须提前一天。   传菜部本来人就不够,一个人干两人的活,我不在,他们有多累,可想而知,但我却没有一点负罪感,我在心里暗骂骆驴脸不通人情,我对他说:   “我有急事不行啊,谁还没有点急事。”   我的声音很大,正在开晨会的服务生们都回头望着我,我没有理他们,倔强地望着骆驴脸。   这时候,大堂经理戴文章走了过来,低声对我和骆驴脸说:   “这是上班时间,总经理开会呢,看不到啊。小许,工作不要带态度,你们的事情我们一会再说好不好,别在这里吵。”   来酒店上班几个月,除了有必要,我从来不跟同事说话,没有了雨,我恢复了以前的沉默。也从来没有跟骆驴脸顶过嘴,骆驴脸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显然是没有意识到我还有这一面,愣了一下,不客气地笑了笑道:   “你小子有种啊,你等着吧。”   我听到这话后,大脑一片空白,我失控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上去一拳头打在了骆驴脸的脸上,骆驴脸被打的撞在了餐架上,而我自己也是重力失衡,跌倒在了地上。   我和骆驴脸被同事们迅速地拉开了,戴文章把我们叫到了一个小包厢里,让我们坐下,给我们一人丢了一支烟,问骆驴脸:   “小骆,你说说怎么回事?”   骆驴脸说:   “这小子昨天那么忙请假,害的我们着点没累死,小刘端煲的时候,手都被烫伤了,我今天来说他两句,他还不服,我操,都像他这样的,那工作还怎么做。家里出了事,就带情绪来上班,那他妈的谁家里没事,都像他这样的,不用干了,艹。”   骆驴脸怒气冲冲地擦着嘴角的血,用一条热毛巾敷着我打过的地方,连说了好几个艹。   “你艹谁呢,当个领班了不起啊,满嘴喷粪,你妈没教会你尊重别人吗,杂碎,你不过是条狗,老子尊重你,是因为我需要几个钱,但不是来受气的,我去你妈的。”   我说着就要动手,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小许,别吵了,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是老员工了吧,店里的制度你应该知道啊,你要明白,这事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还要动手,知道不知道公司的规定,打架是要扣除当月的所有工资的,打领导是要被开除的。”   戴文章放大了声音,把我拉加在了椅子上。   “开除就开除吧,反正我无所谓了。”我说完去了更衣间。   大脑一片空白,我什么也想不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以前的奋斗努力和激情全没了,我有一种离开人群的想法,我想去流浪,走到那里算那里。   我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戴文章出现在了更衣室的门口,戏谑地笑着,看着我:   “怎么,失恋了?”   “关你什么事,我现在不干了,与你没什么关系了。”我不看他,我说着就要走。   “你等等,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走成不。”   戴文章用一个大哥的温和目光看着我,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于是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是店里员工的时候,是我的部下,你不是员工的时候,我们只是路人,我们都是打工的而已,我只想告诉你,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别干傻事,回家,在家里待些日子,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想想以后干什么好吧。   说实在话,我认识你三个月了,跟你没说过几句话,但我觉得你不错。   你和骆驴脸他们那些整天想着怎么泡服务员的人不同,你很上进,别失去你那份上进,你现在很年轻,你可以冲动,但不能让冲动毁了自己,你明白了没有。”   我抬头看着戴文章,他也看着我,他严肃,认真,很亲切,我点了点头,说了嗯字,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