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共处一棺
我叫周紫棋,从小我都留着短发,并非蘑菇头,而是那种男孩子才会剃的小寸头,五岁时我被算命先生算中一劫,随后改名周紫槐,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扎起了女孩子的头发。
其实爸妈和我都不知道算命先生算出来的劫是什么,但后来我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
我的第六感一直很强,一到阴气重的地方,我就会开始打嗝,或者可以说,一到有鬼的地方,我就会打嗝。
这不是病,而是体质问题,所以后来也就习惯了。
爸妈其实不怎么喜欢我,不知道因为些什么,他们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可就是,偏偏更喜欢弟弟一些,大学时我选择了离家最远的城市,很少联系爸妈,与家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淡了。
可是某天,我突然接到了爸妈的电话,他们告诉我,弟弟出了车祸,希望我能回去帮忙准备后事。
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大街上好端端地走着,刚应下了这件事,冷不防打了一个嗝,我以为是路过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太在意,没想到两个小时以后,我也出了车祸。
我从一片黑暗中清醒过来,入眼的是如梦一般模糊不清的画面,仍是暗的,但勉强能够看清,我定一定神,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在回家为弟弟准备的后事的路上,出了事。
可我现在还活着?
我支起身子来看看我所处的环境,发现我的衣服被人换了,不像是医院的衣服,而且床也不那么软和。
我四处望望,看见我的右边也躺着一个人,因为仅仅依靠着不知哪里进来的一缕光,视线太暗,我便趴到他身上去看他的脸,虽然有些发青,但看得出来白白净净的,他大概和我年龄差不了多少,鼻子不挺但很好看,眉毛不浓不淡,眼睛闭着,看上去十分安详,可这张脸太陌生,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穿着一身很奇怪的衣服,黑的,还戴着个老式的黑帽子,像电视剧里清朝年间的官老爷一样。
我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我自己的着装,穿得居然也很奇怪,大袖大氅,绣着粗糙的花样,纹龙画凤,有种诡异的华丽,却格外像是奶奶去世的时候穿的那种衣服,寿衣......
一番恐怖的念头涌上我的脑海——我死了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热乎乎的,而我旁边的这个人,浑身冰冷僵硬,还散发出一种奇怪的臭味,但是味道不大,不靠他很近是闻不到的。
他是一具尸体,可我还没有死。
我现在居然和一具尸体躺在一起!
我感到四周充斥着惶惶不安的气氛,由于恐惧,我心中一股血直冲到头顶,脑袋嗡嗡的响起来,想到刚才我还趴在他身上,现在我接触死者的肌肤感受到的冰冷刺激着我的神经,如同冷水浇身,一下子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我被恐惧围困了,每一根骨头都像在发抖,我小心的收回自己的脚,两肘缩紧在腰旁,使我自己尽量不要去碰到那具尸体,黑暗、静寂,和乍醒来的恐惧,让我不时打着冷战。
我缓缓地观望了一下四周,发现这真的是一个木制的大盒子,说不定就是棺材。
我即刻就意识到,我被活埋了。
我伸手想要头顶的木板,却被一股力量顶了回来,这种触觉让我感到恐慌,一种未知的力量似乎在阻挠我离开这具棺材,我越发觉得呼吸不顺畅,心绪也开始难以平复了。
一切臆想出来的恐惧全部都挤进了我的脑海,就像它正发生在此时,我感觉双腿颤抖的厉害,手也收不住了。
正在不寒而栗间,我听见了外面一阵细小的吟唱声,有人咿咿呀呀的唱着不知什么词,还有许许多多的铃铛作响。
这时开始有女子哭了起来,那声音大得吓人,让我头皮发麻,“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像撕心裂肺一般的哭着叫着。
“小槐啊~呜呜呜......你年纪轻轻怎么就丢下爸妈去了呢......”
她叫的是我的名字,还提到了爸妈,我心头一惊,瞬间觉得自己快要得救了,原来快要吓到瘫倒的身体也有了那么一些力气,我立刻对着棺材缝隙叫道:“我没有死啊!快放我出去!”
可是外面的人依旧在继续干他们的事,发出他们的声响,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我想拍打棺材弄出些声音,却无果,碰到木板时依旧有一股气流一样的东西阻挡住我。
“......爸妈怕你一个人在下头孤孤单单,就做主给你找了个伴,你泉下有知,要保佑在世的爸妈和弟弟啊......”
弟弟?
弟弟没有死?
开始我还以为我自己听错了,但回想了几秒钟,发现她就是这意思。
可是爸妈明明打电话来说弟弟已经去了,都已经要准备后事了啊……
“爸!妈!救我,救我!”我感觉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我的喉咙因为不知多久没喝水而变的沙哑,我却没有心思理会,只感到胸闷气短,可仍我怎么喊叫,外头的人都没有回应。
我拼命地翻找整个棺材,连尸体也不那么忌讳了,我知道希望就在眼前,只要发出信号,就能够得救,但我却找不到一个能够敲打得动的地方。
我累的不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突然打了一个嗝。
谁来了?
我吓得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跳的很快,我感觉自己直往上升,像是要飘到空中去,可我的身体不敢挪动一步,良久,却不见什么怪异的东西,心里的石头才落下。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第一卷 第2章 活人冥婚 这岂不是诈尸!?
我浑身的血液都随着肩上那冰冷的触觉凝固了,我的发丝汗毛根根竖起,身体冰凉,舌喉被恐惧干结住了,半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我压抑着狂乱不止的心跳,慢慢地将头转向了身后的东西。
他的手仍旧落在我的肩上,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他僵直的身体,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那双眼睛半翻着,从里头溢出了肉体腐烂产生的血水,他的脸上仿佛发出了一种幽灵的光辉,和刚才安详的姿态判若两人,他那没有栖气息的嘴巴微张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和里头烂掉的黑洞洞的窟窿,却还微微地扯着嘴角,仿佛是要笑出声一般。
“不准你走,你是我的了。”他一开口说话,就从口中淌出一股腥臭无比的黏液,隔得老远都能闻到,我怀疑到最后我不是窒息而死就是被这个家伙先熏死。
“什么叫我是你的了!我怎么是你的了!”我又害怕又激动,狠狠地把他的手从我肩上打掉,“你不要碰我!”
“我看上你了,你的父母把你许给我了,你就是我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冥婚?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我自己的衣服,说起来和他身上穿的还真像是一套的。
“他们肯定是弄错了,我还没死呢!你放过我吧!”
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撑着自己往别处退,想要理他和他身上的恶臭远一点。
“你阳寿已尽,再留恋也是没有用的。”
他的嘴角上扬了许多,似乎胜券在握。
我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我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抓住了,窒息的厉害。
他说的是真的吗?
爸妈为什么莫名其妙把我嫁给一个死人?
他们知不知道我还活着?
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现在只是回光返照?
不可能!一定有办法能出去的!
我又开始慌不择路的四处搜寻着,可是这棺材里似乎有一团强大的气流包裹住我,誓死要把我埋葬在这万念俱灰的恐怖之中。
与这未知的力量相抗衡,我,是不是必死无疑了?
我欲哭无泪,哆哆嗦嗦的蜷缩在一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做鬼魂的时候不会像这具尸体一样丑,你别害怕,我现在就擦擦......”
只见他伸手就去抹眼角的血水,以及嘴边的口水,这不抹不要紧,一抹都快把我给恶心吐了,他的手擦脸时似乎太过用力,还把脸上的皮肉给擦了下来,像是给开水烫过的鸡一刮就能刮下一层皮似的,混着黑色的血肉,继而又花满了整张脸,更加惨不忍睹。
我吓得大叫着收回了目光,忍住胃里一阵翻腾,紧紧地将头埋在膝盖里。
正在此时,我清晰地听到外面一阵嘈杂,随后一女声高喊:“吉时已到……”
“你听听,咱们开始拜堂了。”他开心的说。
我一惊,心想完了,我注定要命丧于此了?
想到自己死后不仅身体和这个陌生的尸体共处一棺,直到惨死成鬼也逃不出他的手掌,我的心就凉了一大截。
这才叫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快下来陪我吧!”他的声音带着诡秘的笑。
我的脸埋在膝上发抖,我感觉到他离我越来越近,寒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我吞没,他铁一般僵硬的手终于掐到了我的脖颈上,勒得我生疼,我已经失去了生的希望,那种恐惧可以说是已经成了我自身的习惯,除了有增无减以外,再没有其他可能的变化。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这具尸体的力气大得惊人,很快我的脑子就翻转昏眩,我望着他狰狞可怖的脸,感觉自己快要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突然之间,我听到了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打翻在地了,彻底昏倒前我听到有人在外大叫:“鬼爷发怒啦,我们惹大祸了!”
第一卷 第3章 神婆的老屋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扼住我脖子的手突然之间松开了。
我没力气看清发生了什么,而我意识到了棺材盖已经被人打开,大片新鲜的空气闯进我的肺部,让我的脑子逐渐开始得以运转。
我得救了吗?
周围非常乱,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了交错的脚步声,瓶子罐子摔到地上的声音,还有我在棺材里听到的女人的声音......总之,一切都清晰的响应在我的脑海里。
“小琛......小琛......”
“小琛,快过来啊......”
从一切的嘈杂中我听到了爸妈的声音,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棺材里那个尸身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心有余悸,而且因为缺氧还有些头晕,所以扶着棺材壁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从棺材里探头往外看。
这是一个破旧的老房间,门似乎被什么人给撞开了,连带着门框都垮了,屋子里灯很暗,我没见着那具尸体,便放心的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回过头去发现,我躺着的棺材前有几个小方桌,桌上摆放着祭品,就像给活人在举行什么仪式似的,格外慎重。
可是这仪式还没完成就被打断了。
刚才听见爸妈的声音,还听见他们叫小琛,说明他们对冥婚的事情是知情的,那他们知不知道我还活着?
为什么刚刚有人在喊鬼爷发怒了?鬼爷又是谁?难不成他们活埋我,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我的腿还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缺氧,但好在还能有力气走出棺材,刚出来我就看到地上趴着一个黑色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就是那具尸体。
他整个人蜷缩在棺材旁,我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他好像是把脑袋给折断了一般,硬生生的从脖子那里蜷着,四肢像畜生一样趴在地上,似乎了无生气。
我壮着胆子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发现在我看不见的盲区,他趴的那块地方早已血流遍布,但并不是正常的红色,是青黑色,像电影里描述的尸变的颜色,而这一切,都因为他已身首异处。
难怪我刚刚觉得他的姿势非常奇怪,原来他的脑袋真给折断了。
我看也不敢看,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别处。
他没了脑袋,还会诈尸吗?
我不敢再想,后退了几步,脚下却踢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硬生生的顶住了我,我往后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他的头颅,被抛到了棺材底下,刚才我出来时没有看清,以为是什么黑罐子,现在猛然惊现,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刚刚放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被揪到了嗓子眼儿。
那张脸上处处都是伤痕,翻白的眼睛对着我,虽然没有眼珠,却仍然感受得到冷冷的目光。他脑袋上的帽子依旧扣着,黑色的发丝贴着太阳穴,却浸满了血水,成了黑乎乎的一团,远看真瞧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打了个嗝,感觉到那目光并不来自于这具尸体,似乎还有什么脏东西在盯着我看,盯得我脊背发冷。
这里一个人都不剩,我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找爸妈,以免再惹祸上身,可我刚跑出房门,大厅的门就“砰”的一声在我眼前关上了。
我心慌意乱,扑到门上,使劲拍打着,突然之间又感觉到了一股奇特的气流,正是我在棺材里摸到的那种,任我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碰到门板。
我下意识的感觉到这绝不是简单的冥婚仪式,也发觉我差点被活埋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故意要把我堵在这里!
更有可能的是,我的敌人不是人类。
是谁?他要做什么?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尸体,可是我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娶我呢?为什么他声称是爸妈把我许给他的?
我脑子里的问题实在太多,也许这一切都必须要找爸妈当面对质。
我有强烈的感觉此地不宜久留,心里就算再害怕也要找出口。
眼下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从这里出去!
我放弃了从门逃生的想法,转而回头去找窗户,如果不高,我大概能从这里出去,但那个东西能不能再用同样的方法阻止我,我不得而知。
可遗憾的是,房子里没有一个窗户。
这是一间铺着水泥地的住宅房,没有卧室,甚至没有厕所厨房,只有办冥婚的房间,还有我所处的极大的客厅。
客厅被黑纱一分为二,一半是走廊,另一半似乎是会客的地方,透过黑纱稍能看清那里靠墙的位置立着两张长案,上有香炉牌位和不知什么神像。
长案旁的墙上挂着几个相框,我好奇地掀开黑纱往那里一瞧,瞬间汗毛乍起,那里挂着的照片无一不是冥婚的场景,正是在刚才那所房里拍的。
几张照片上反复出现一个人,大概从她年轻时期拍到了老年,有黑白有彩色,她闭着眼站在棺材面前,口中似乎在念叨什么,我猜想她大概是个神婆,这里应当是她工作的地方,说不定刚才就是她主使了这场冥婚。?
我暗暗记住了这张脸,想着如果报警了该怎么跟警察形容她的长相。
照片里的女子穿的衣服都跟我身上的一模一样,一想到这里,我浑身就跟爬满了虫子似的不自在,这衣服太晦气,但没办法,现在只是穿死人的衣服,待会儿要真成了死人我哪里还顾得上脏不脏?
无奈,我只好远离那堆照片,不去看它们。
这里仅靠几盏暗黄色的台灯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焚香味。
焚香味让我难以定心,越是闻见我就越想打嗝,这房子实在太诡异,没点什么脏东西都对不起这间屋子的摆设。
但知道了这里是人住的屋子,我也就没那么抗拒,突然灵光一现,我想四下里找找是否有通讯工具,此时却听到了一个清晰的脚步声。
而且,就在我身后。
第一卷 第4章 别信弟弟
不知道人在产生巨大恐惧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哑口无声,我的脖子发冷,感觉到他就在我身后,那么近,好像随时要扑上来一样。
是那具尸体又活过来了吗?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感觉眼泪都要被挤出来了,我打心底里不想再看到那身黑色的衣服,我一想到现在他连脑袋都没有,我就浑身难受。
“大哥......”我满怀希冀地祈求道,“放过我吧,我胆儿小......”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感觉舌头根都黏在喉咙里了,出声居然还有些哽咽。
“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刹那我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这不是小琛吗?
“你怎么没出去?”一见真是小琛,我又惊又喜,抱住他就是一顿猛亲。
“姐快被吓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被放进棺材里了?”
“爸妈去哪儿了?”
......
我一连串的提问抛出去,他整个人都懵了。
“姐,你在说什么啊?”小琛一脸茫然,紧皱着眉头,有些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你穿的是什么鬼东西?”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十分诧异,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说,家人之间也不存在欺骗,弟弟平时不是爱开玩笑的人,就算是开玩笑也分得清场合。
“姐,这是哪儿啊?”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却似乎毫无所获。
“你不记得你怎么来这儿的?”我沉住气,仍然耐心的问他。
“我只记得我被车撞飞了。”他揉揉眼睛,“我好困啊……我刚刚醒的时候发现我躺在棺材旁边,走出来就看到你了......”
看来他是真的忘了。我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他的左手臂打了石膏,绷带绕着脖子缠了一圈,我马上松开紧抱他的动作,怕把他压疼了。
也怪我刚才太激动,根本没有看清他的手受伤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表情好像更加迷茫了,结果他果然说道,“我的手怎么了?”
“你不是说被车撞飞了吗?”
“那怎么就受了这么点伤?”他嘟囔着,似乎一切和他的想象都不一样,“我记得,我出车祸的时候撞的五脏六腑都在痛,感觉浑身都散架了,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小琛,你有没有手机?快打电话给爸妈!”
“手机?我也正在找呢……”小琛推开我就往门口走,“姐,别管手机了,我们快走吧,这儿太恐怖了,里头还有个死人呢!”
我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出得去还找你要手机吗,刚想告诉他门根本打不开,他的手却轻轻松松碰到了门把手,一拧门就开了。
看到门开了,我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几乎是奔到门口,使出浑身的劲儿拎起小琛就往外跑,吓得小琛以为我精神出了毛病。
一路上没有出什么意外,虽然心里仍然无法放松,但像是从死神手里捡回了一命,又是谢天又是谢地,恨不得当场跪在地上。
神婆的屋子是郊区的公寓楼,好在离市中心不远,我们出来没多久就打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中而去。
我心想道,等到了家,一定要找爸妈问个清楚!
我长期住校,没有家里的钥匙,弟弟的钱包手机钥匙全部失踪,我们在门口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心里既担心爸妈,又害怕自己小命不保。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把我所记得的事都告诉小琛了,他比我知道的更少,还是那几句话,他出了车祸,而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死定了,醒来后就身处那个房间了。其余的,一概不知。
我们总结了一番,觉得这事一定没完,我的猜想也许是对的,这次我们真的撞鬼了。
我们家住二楼,小琛三下两下就沿着水管爬了上去,翻进窗里从里面给我开了门。
“你身手不错嘛!”我冲他挤了挤眉,又眨了眨眼,“我弟弟就是不一样!”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在学校通宵出去玩电脑嘛!你懂的......”
“还有啊,姐,你别对着我挤眉弄眼的了,赶紧把你这个妆给卸了吧,这件衣服......看着也怪瘆人的,刚看到你这副德行,我都快吓尿了......你先洗着,我去给那司机送钱去。”
我狐疑的看了看他,三步并两步跑进了洗手间,也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尿......
我相信我这辈子都不会允许别人在我脸上化这么丑的妆,白刷刷的看不到一点血色,嘴唇跟血一样艳红,眉毛又黑的吓人,活脱脱一张纸人脸,再配上这身寿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出租车司机给我们开车门的时候犹豫了半天。
有仇!给我化妆的人一定跟我有仇!
我气呼呼的开始卸妆,宽大的袖口极不方便,又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方才松口气。
可我一抬头,就发现镜子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正对着我的四个大字:别信弟弟。
第一卷 第5章 最后一面
我挂着卸掉一半的死人妆,被这四个字钉在原地久久不敢动。
洗手间里温度再正常不过,我也没有打开过热水,这面镜子却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水雾,那些字就呈现在上面,不过很快又随着雾气的消失而消失了。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此时我毫无预兆的打了一声嗝。
这是从小到大啊一个很奇怪的定律,当我靠近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时,我都会打嗝。但这是在家里,除了吃饱喝足之外,我从来因为灵异的事物打过嗝,如果发生了,就是因为这屋子里来了一个脏东西。
但令我害怕的不仅在于此,而是那几个字的意思。
别信弟弟......
指的是小琛吗?
可他是我弟弟,他会欺骗我吗?他骗了我什么?
我回想着他说话的样子,现在看来他的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很无辜,让我找不到可以怀疑的地方。
我到底该不该相信镜子上写的?
我盯着镜子上字消失的地方,忽然觉得浑身一冷,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穿过去了一般。
正在我迟疑间,面前的镜子居然又起了变化,我看见我的脸逐渐模糊,镜面平白无故的又起了一层水雾,接着便像有人在写字一般,一笔一划写的格外用力,仿佛要生生把东西刻在镜子上一般。
别......信......弟......弟......
“姐,你什么时候弄完?我给你买了吃的。”
我一惊,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我觉得头皮发紧,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强装镇定,对外面喊道,“我洗个澡就打算睡了,你自己吃吧。”
“那爸妈的事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犹豫了一下,我说,“这件事我还要想想看,再说爸妈可能是比我们晚一步回家,不会出什么事的!”
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麻醉自己。
门外没了动静,我才再回过头来看镜子,上面的字已经消失了。
我小声的,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管你是谁,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救我,那我求你也保佑我爸妈能平安回家!”
我看看镜子,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在心里笑自己太傻,怎么就把镜子当成手机了,于是埋头开始洗脸,打算过了今夜再处理这些琐事。
只要到了白天,一切都会好转的吧?我心里这么想着,拿起毛巾来擦脸,一抬头,我的动作瞬间僵住了,镜面上又出现了四个字——
最后一面。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就里,但隐约觉得写字的人就在我身边,只是不肯现身或者难以现身。
“你到底是谁?”
但我没等到镜面上的答复,上面的水雾逐渐消失,我待了许久都没有再出现的迹象。
我怀着极大的困惑与忐忑回到了房间,进门前踌躇了一番,紧接着又回头反锁上了门。
很久没有回到这个房间,大概有一年多了吧,躺在床上还有些怀念,不知不觉就快睡着了,我脑子里还转悠着许许多多的问题,又想到镜子上面的话,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就这么睡过去,可是小琛能对我做什么呢?
没有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沉入了梦里,只是突然从黑暗中冒出了一面镜子,透过镜子我看见了冥婚棺材里的那具尸体,他先是耷拉着脑袋,待我看清时猛一抬头,露出阴森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像他皮肉里裸露的骨肉一样刺眼。
血从他的七窍中不断地流出,甚至淌到了镜面上,那血流动的很奇怪,像是要拼出什么字来,但字是歪的,我怎么也看不清,明明怕到不行,想要离开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强烈,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前倾去,低头看那行字。
可我怎么都看不清,眼前像是梦了一层雾,我的头发突然从上面被人抓住,狠狠的拉扯,他迫使我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他。
一张俊美非常的脸,面色发白泛青,可右半边盖了一条纤长的红色刺青,不怒自威,那双安静的褐色眼睛,带着一种飘飘欲仙的神气,目光棱棱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凶狠的气息,像鹰眼一样锐利。他头戴不知哪个时代的黑色官帽,脖颈处可以看见帽子压住的白色发梢,身着一身红黑相间的长褂,紧紧包裹住他宽大的肩膀,他盛气凌人,仿佛随时能把我撕碎。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将我拉近了,直勾勾的等着我,那双眼摄人心魄,他说,“最后一面!”
随即我看到他的面孔从那双眼开始变为艳火,化作虚无,我的脚下一空,开始往无尽的黑暗里掉落,我接着就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躺在床上。
我的思绪还有些迷离徜仿,睡意朦胧间我眼前却乍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小槐,爸妈来看你最后一面。”
第一卷 第6章 阴阳相隔
我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向我靠近,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害怕,因为我知道,这是爸妈。
我想起身,身体却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小槐,你还在做梦,但是你要牢牢记住,妈跟你讲的话是真的,你一定要记住,别相信小琛!”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见她慢慢向我靠近,坐到了床边,可我仍旧看不清她的脸,可即便如此,我内心里也没有丝毫害怕,我知道这是我的亲人,他们不会伤害我。
“小槐,爸妈已经和你阴阳相隔,现在只能借助鬼差的力量回来提醒你,妈不想你重蹈复辙,也死在他手上。”
“他是谁?他是小琛吗?”
她不说话,埋下了头,似乎是默认了。
“怎么会......”
“小槐,我也不相信是小琛做的,但是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一醒来,马上就离开,千万不要停留。”她身后的那个身影说道,我听出了那是爸的声音。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流着泪问。
“快走,去找你外婆......”
这时没来由的突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从屋顶砸下来一般,“哐”的一声把我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来不及辨认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我撑着疲累的身子起来,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梦中的那些话——
“小槐,你还在做梦,但是你要牢牢记住,妈跟你讲的话是真......”
“妈不想你重蹈复辙,也死在他手上......”
“你一醒来,就马上离开,千万不要停留......”
我感觉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是镜面上的一切还是刚才的梦,无一都显现着我正处于危险当中。
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刚才也许真是爸妈死后给我托的梦,我想要哭,但是节制住自己。
如果爸妈还在房里,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听他们的话,马上走!
我赶紧下床穿鞋,想要离开,我感到自己穿鞋的手都在抖,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怎么全都让我遇上了?
我想着等会儿该怎么躲过小琛开门,忽而想起以前自己常有在衣服里塞些钱的习惯,秉着钱多好办事的原理,穿上鞋后我快速的搜寻了一番,居然找到了一个旧钱包,里头的现金和分散在衣服里的一共有六百多块,看来是饿不死了。
正在得意于自己的机智,身后突然响起了钥匙落地的声音,我一回头,地上平白无故的出现了一串钥匙,记忆里好像就是家里的钥匙。
“姐~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不禁让我有些透不过气。
那声音不是小琛的。
但是,又明明是他的声音。
我既害怕又不解,猛然间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就好像有人在用他的身体说话一样!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坐到床上,希望他知道我睡着了就离开。
但明显不行。
“姐~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嘻嘻~”
这一声笑得我寒毛乍起,继而就听见了他撞卧室门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我捡起地上的钥匙就往卧室的厕所跑,刚才小琛就是从那里爬窗进来的,我庆幸自己的房间还有这等优势,我锁上厕所的门,毫不犹豫的跳上窗台。
“姐~快开门啊!”
天边晨光微熹,泛起一层鱼肚白的颜色。
我的身体不算健壮,好在平时锻炼手臂减肉,加上不笨重,所以故而惊心动魄,爬下水管时却没遇到什么困难。
好不容易挨到了地上,一抬头见窗户那里出现了他的脸,他眼里怒不可遏的气息让我庆幸自己下来了。
我不敢多看,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他再也不是我弟弟了。
我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沈梦的家门口时,她还睡意朦胧,眼睛都没睁开,隔着睡衣看见一对大胸器堵在我眼前,连我都有些怦然心动,我着实担心放在平时她要是活得这么洒脱哪天放了个图谋不轨的人进来不把她奸杀了才怪。
可是现在我更应该的担心一下自己。
沈梦家住的很远,公交六点才开,我活生生跑了四五站路才到她家,这时太阳才屁颠屁颠地蹦出来,而我整个人都将近虚脱。
我哐的一声关上门就扑到她家沙发上,第一声就叫道,“水......我要喝水......”
沈梦也算善解人意,立马端了杯水来,温的,咕咚咕咚一大杯下了肚,可狂躁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你怎么从林城回来了?怎么?大学念的不爽?”她在我身边坐下,开始找打火机。
“沈梦,我要死了。”
她点燃一支芙蓉王,用力的吸了一口,脑袋往门口点了点——
“我知道啊,鬼差都跟着你呢。”
第一卷 第7章 再进棺材 第七章再进棺材
“什么?”我瞳孔一缩,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我骗你的,瞧把你吓成什么样!”沈梦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继续嘬着手里的烟,烟抽完了,我也差不多回过神来。
“小妞,快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将昨晚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她听得津津有味,连眼都没眨一下,就差拿桶爆米花来当电影看了。
“你真的那么确定不是你自己的幻觉?”沈梦的双眼瞪得溜圆,似乎一点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也开始后悔自己给她讲了那么多。
这样的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会被当作神经病吧?
我放弃了想要说服她的想法,直奔主题道,“我可能要在你家住上几天,你介意吗?”
沈梦倒是爽快,一口答应了下来,但还是狐疑地望着我,“你真的觉得你弟弟会害你?”
我白了她一眼,不想再多说话,借了她的手机订好外卖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琛,但是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很忙。
从网上订了回老家的车票,我的直觉告诉我,爸妈最后那句话一定非比寻常,“去找你外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到外婆?
我和外婆几乎没有见过面,爸妈被问及时也对她闭口不谈,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家人的存在,她的一切我一无所知,甚至是她的名字。
我带着对外婆这个人的想象,似乎很快从现实跌进了梦中。
“姐~”
我听到这么一声,差点吓得气短,我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不知身在梦中还是现实,可我浑身无力,实在挣扎不起来。
“姐~我找到你了。”
“你到底是谁?”
我终于打败了想要睡下去的欲望,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等等?棺材?
我怎么会在棺材里?
我反射性地往身旁一看,竟然真的又躺着一个人。
可是这回并不是那个尸体,而且是个女孩,她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死了,好像是睡着了,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她的体温。
这是哪里?
棺材没有盖上盖子,所以我很快从里面跳出来,更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前面后面,左边右边,挨个排列着的全部都是黑色的棺材,里面无一不躺着个人,密密麻麻,十分瘆人。
我差点瘫倒,手扶着后面的棺材边,才勉强能够站住脚跟。不想我的手刚放下,身后就有一只手突如其来抓住了我的手腕,“救我,救我......”
我一听是就是棺材里那女孩的声音,那只手冷冰冰的,像是在凉水里浸泡过一般,吓得我浑身一震。
我抽身而退,看到那女孩从棺材里坐起来,面部表情格外扭曲,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里流淌着血泪,悲哀的吓人,声音呜咽,比鬼哭还难听。
“救我,姐姐~”
她直愣愣的盯着我看,好像在等着我去拉她一把,把她从某个万恶的地狱里拉出来,我的心里却丝毫涌动不起来这样的热心,反而想转身就跑,可我的身体像是被定住一样。
她泛着绿光的眼睛注视着我,我看着她,呼吸急促,周围响起“呼啦、呼啦”的声音,清晰无比的飘荡开去,传得老远。
她那幽深的目光闪动着诡异的光芒,突然,我眼睛一眨,回神时却什么也看不见了。我脑中一片空白,感觉并不是自己离开了,而是这里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更加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碰到什么东西,可是越停留,我的心跳得越厉害,我咽了口口水,睁大眼睛想要从这黑暗中看出些什么,但是没有一点光源。
四周的气氛变得十分阴森。
我的背上升起阵阵森寒,手心却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
一声尖锐的喊叫突然出现,好像在垂死边缘挣扎一般,像那女孩一样喊道,“快来救我!救救我!”
“这里太黑了,快把我拉出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爸爸妈妈......救我啊!”
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男女老少皆有,整个屋子里回荡着叫喊声和哭泣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快要把我的耳膜震破,我捂住耳朵,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它们通过手指的缝隙钻进来,像一只只细小的幽灵,寒冷的,彻骨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吓得紧紧闭上眼睛,想要尽快从这个环境里脱离出去。
死也好,只要从这里出去!
我感觉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转,向前飘,却离那些声音越来越近。
“小槐!快走!”
这时我的耳朵里闯进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仿佛在往下坠,又好像在往前冲,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移动,怎么也停不下来。
猛地背后一紧,似乎被人拽住了衣领子,脖颈上那寸肌肤贴着一只冰凉的手,透过那凉意感觉到分明的手指关节,那只手有奇大无比的力气,将我整个人都举了起来,我脚下瞬间一空。
“你那么急着去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绕进我的耳朵。
第一卷 第8章 水磨村
四周变得格外寂静。
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场景却不再是刚才放满棺材的的黑屋子了。
耳畔的闹声了无踪迹,仿佛我身后的人将我从一个喧闹的世界拉到了另一个世界。
依旧昏暗,可能够看清,我面前有一座桥。
一座幽深的桥,彷佛通往冥界,桥上的黑暗之处泛着红色的光,像一双眼睛注视着这里。
那桥上一个人都没有,我所处的桥头却拥挤不堪,一大堆人围在这里,几个人在桥头旁的树根前转圈,咿咿呀呀的叫着,似乎有些神智不清,剩下的要不就是目光呆滞,要不就坐在地上发呆,所有人好像都在桥头等待着什么,迟迟不肯过桥。
抓着我衣领的手突然一松,我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身上的骨头却跟软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正在死命挣扎想要站起来时,眼前突然爬来了一个人,我一怔,眼前居然是我爸。
他面色晦暗,但相比于其他人他的神智似乎更清晰一些。他看见我,便严厉地瞪着我,眼里闪着一股无法竭制的怒火,想要把我撕碎一样冲我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
说完以后,他紧接着将目光转向我头顶,像是看着我身后站着的人,他的声音近乎哀求,“快带她回去,带她回去!”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中充满了酸楚,我怔怔的望着他,眼眶有些湿润,本想说些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脑袋突然有些沉重,感觉自己要向前倾去,眼皮一合,就失去了意识。
沈梦将我喊醒的时候我的眼睛有些肿,不知是因为哭了还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我摸到枕头上有些湿润,想起那梦,格外真实。
“你睡得太死了,闹钟都叫不醒你!”她气呼呼的按掉了手机闹铃,指了指桌上的饭盒,“你外卖到了,快吃吧。”
早已饿急的我立马打开饭盒,几乎是扑上去狼吞虎咽,这吃相看的沈梦一愣一愣的。
填饱肚子以后,我向她借了手机,以免发生意外时无法联系外界,这才离开她家,直奔车站而去。
我只记得五岁时回过一次老家,算命先生给改名的那一次。我生了一场大病,是什么样的大病我却一直没想起来,大概当时脑子烧糊涂了,自己也不知道了吧,总之按爸妈的话说那次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等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醒时已经在从老家回去的路上了。
我记得当时顶着沉重的脑袋从汽车后窗往回看时,曾见到过一位老妪的身影,我脑中的画面越强烈,就越觉得那个人好像就是我外婆。
那是个极为破旧的小村子,爸妈沿着小路开车出去,左右是绿油油的菜地,驶车的路却坑坑洼洼很不好走,晃晃悠悠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正道上。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就连那正道上都不见一辆车,给那时的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现在回想起那老妪颤颤巍巍的身影,我甚至都不敢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可一想起爸妈在梦中说过的话,我就强迫自己相信他们。
之前我打电话托大学学长找到了我的学籍档案,将里头的户籍地址发给了我,谷歌地图查证一番,发现那里是山区里的一个叫水磨村的地方,与印象里的对得上号,一个村子傲然独立在群山之中,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抱着赌一把的念头,下车后又转了当地的小客车,直奔那片山区而去。
途中下车的人很多,到最后终点时竟一人也不剩了,后面下车的几个人走之前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一脸的惊愕与莫名其妙。看着他们指指点点,我倒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疑惑,难道因为我不是本地人?
我望着即将暗下来的天色,心里莫名担忧,怕赶在天黑前也进不了村子,急忙跑到司机旁边讨好道,“大哥,能找您问个路吗?”
他似乎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时被我这么一叫,好像吃了一大惊,目瞪口呆的望着我说,“姑娘?你还不下车?”
我心想怎么还有赶人下车的司机呢,嘴上却没有不满,小心的说道,“我还没到地方嘛!大哥,我跟您商量个事儿,我多给您些钱,能不能把我送到水磨村去?”
一听水磨村这三个字,司机大惊失色,只见他脸色煞白,哐当一下就踩了刹车,对我道,“你要去水磨村!”那语气,简直要把我活吞了一般,容不得半分造假。
我一听,心下也慌了,怕是自己说错话得罪他了,立刻将我来找外婆的事吐露给他。
“找外婆?”那司机冷哼一声,说道,“找什么外婆!滚滚滚,水磨村不去!”
第一卷 第9章 自行车 “去去去!赶紧下车!”他冲我甩甩手,非要赶我下去,“你要是还要去那儿,就从这儿下车吧!真晦气!”
听他那样说,我心底也是一惊,怕他真把我在大路上撂下,立刻转了个念头,说道,“那我就不去了!可我付了钱,你总得把我送到终点吧?”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随即叹了一大口气,说道,“你骗不了我!”可手上却还是挂了档,重重地踩了油门,似乎是无奈之举。
“那地方不是你该去的啊!”他主动说道,“况且天就要黑了,你赶上个脏东西,命都得丢了!”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作用,我的心中不是没有动摇,但是我在心底给自己打了个包票,我的户籍地址绝对不会骗人,而且我有种感觉,那地方越是邪门,我去的就越是对劲。
我没有回答他,怕他又改了主意,路上也闭口不言,他见劝说无果,终于将我送到了一个破旧的公交站牌处,然后从前面的土坡转了个头,毫不犹豫的走了。
傍晚的山间时而飘来一阵冷飕飕的风,让我不由得打起哆嗦,后悔没带件外套来。
我抬头看看站牌,上面的字经过雨水长年累月的冲刷,起了锈渍,早已看不清写的是些什么。
这里毫无人迹,恐怕我是没有退路了。
?我查了地图,确定了自己的方位,离水磨村大约还有70多公里,我不由的后悔起来,别说是今晚,就是走到明天早上我都不一定能走到那个村子。
我回头想看看那司机走没走远,可哪里还有车的影子?
我叫苦不迭,只得咬牙往前走,万一路上碰到个人,说不定还能捎上我一段路。
很快我就从水泥路走上了裸露着基石的黄土路了,天色越来越暗,我的脚也越来越抬不起来,可那村子还远在天边,我又渴又饿,却一点干粮和水都没有准备。
正在退无可退,前进无路时,一个老人骑着自行车停在了我的面前,他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眼睛给松弛的眼皮包着,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笑眯眯的,分外慈祥,他主动开口道,“姑娘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见他长得和善,再加上自己没有打嗝,判断他应该不是什么脏东西,便礼貌的答道,“我要去水磨村找我外婆,大叔您顺路的话你不能带我一程?”
他摆摆手说,“什么大叔啊,都这么老啦!叫我大爷就好。巧得很,我就是水磨村的,你上来,我带你去,二十分钟就能到啦!”
“二十分钟?这么快?”我诧异道,心想再怎么快也只是比步行快了一点点吧,想当年爸妈开车都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到大道上,难道这老头骑车走的是小路?
我有些犹豫,担心老人的人品,可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阴森,我留下来呆一晚上还不知道会不会撞上什么脏东西,便答应了他,手里默默攥紧了手机。
这老头身体似乎健朗得很,骑车骑得飞快,我侧坐在后座上,目睹着树木迅速被抛向右边,快得我眼睛发晕,我也顾不得手机了,忙塞进裤子口袋里,改攥住座椅,希望能够保持住平衡,刚握住,只听他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姑娘,你抓住我的腰,我再骑快点,不然二十分钟赶不回去啊!”
“还能再骑快点?”我惊诧无比地问他。
这时我的心里已经泛起了嘀咕,我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就像加速的走马灯一样,闪电一般飞驰而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的手用力的扣住了老大爷的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打到我的脸上,带着沙尘飞进了我的眼里,我急忙闭上了眼睛,我隐隐闻到风中有一股烧香的味道,但因为车的速度难以想象的快,我没有时间去思索,待眼睛稍有好转,我便眯起眼睛试图看看他骑得有多快。
一看我吓了一大跳,这速度,绝对不是自行车能骑出来的!
我自认这都能赶上摩托的速度了,甚至比那还要快,我战战兢兢的往老人背上挨了挨,感觉自己随时要被甩出车去。
忽而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除却常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脚力,试问连汽车走过都要颠簸几分的土路,为什么他骑的这么平稳?
就好像在平滑的地面上骑行一样?!
我将头转向风吹不到的地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向地下看去。
这一看,我差点哭出来——
不仅车的速度快到地面的样子都看不清楚,灰扑扑的一片被甩在身后,同样的,还有那老大爷的脚。
我脑子一下子就懵住了,这可不是正常人能办到的,他的脚几乎以常人十倍的速度转着自行车踏板,举步生风,疾如雷电,快的连他的腿都找不着。
看到这里,我抓住他腰的手瞬间就僵住了,我觉得自己的脚悬在空中发着抖,巨大的惊恐和不安笼罩在我的心头,我死死的盯着他的脚,暗暗告诉自己要沉住气。
良久,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等我终于能分辨出他的脚在哪里了,这时他的车停下了,我顶着巨大的压力缓缓抬头,发现他身子没动,脑袋却转了个180度正对着我,那张脸依旧和善,他笑眯眯地说,“姑娘,到啦!”
第一卷 第10章 寂静的村子 他笑的满脸褶子,像干枯的树皮纹路,深深地印进肉里,这时我又闻见了一股烧香的味道,比刚才在路上飞奔时更加浓郁,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姑娘,我到家了,快下去吧!”他伸手将我一推,力气似乎大的出奇,像摆弄玩具一样轻轻松松就把我推下了车,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重重的砸到了一个土坡上。
回过神来,再去找那老大爷,却早已经没了人影。
我也不管脏不脏手,扶着土坡就想起身,忽而手心压到了一张纸,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张黄纸!
给过世的人烧纸时要在坟包上盖些黄纸作瓦,象征为死去的人盖的房子,我来不及细想,连滚带爬的从坟包上滑了下来,匆匆跑离那座坟,忽而阴风阵阵,月光一照到地上,放眼望去一座座坟包从地面鼓起,散布各处的墓碑上泛着淡淡的的白光,就着那白光,隐约看见不远处飘荡着几个白色的身影。
我的汗毛由于惊吓而竖立起来,彷佛看见他们在向我飘近,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全无神采,却仍然直勾勾的看着我。
“姑娘啊,要来我家坐坐吗?”
未见其人却闻其声,他的声音正从坟包里传出来,我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线似乎崩开了,我大叫一声跑了出去,好像他就在身后追我,舔着血淋淋的嘴唇要把我拉进坟里,我几乎就要感觉到那冰冷的气息在靠近我,于是没命地跑,想要把浑身浮起的鸡皮疙瘩也甩下去。
为什么?这老头一看就是只鬼,为什么我从小到大见鬼都会打嗝,这次却例外呢?
倘若不是因此而确信自己的判断,认为他没有危险,我也不会如此轻信他。
跑了不知多久,我才停下来歇口气。倏尔发现不远处竟有一座村庄,灯火通明,看上去是有人住的样子,月光被云雾遮挡住了一些,我仔细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我正站在一条很熟悉的道路上,瞥见看见道路两旁的菜地,我猛然想起这就是记忆里来过的地方。
我欣喜不已,一下子就将刚才的害怕抛诸脑后,拔腿向那村庄狂奔,没来由的脑子里竟全是那老妪的影子,不一会儿到了村口,一股隐隐的不安慢慢涌上心头。
我越往前走越感觉村里的光不那么对劲,不像是正常的灯光,而是冷冷的绿光,鬼魅般地晃动着,我觉得像是鬼火,但它们不是浮在空中的火焰,更像是在照明的灯泡,谁会用鬼火一样的灯泡做光源呢?我以前从没有见过鬼火,也不敢断言。
我的脚步逐渐放慢,看来前面的路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的脑子里回荡起那个司机的声音,“滚滚滚,水磨村不去!”我逐渐意识到我来的这个地方并不寻常,可那个问题又冒了出来,一到阴气重的地方就打嗝的我在这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难道是失灵了?
抛开这些杂念,我默默安慰自己道,你怕什么,再怎么着这也是你老家,只要进了村子,找到一两个村民打听打听,就能马上见到外婆了。
一想到终于找到有人的地方了,马上就能停下来喝口水了,我的兴致立马上来了,一股脑就冲了进去。
本想着虽然入夜了,大概也是有村民在外面闲逛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越走越心慌。
村里寂静的可怕。明明亮着灯却没有人,明明死寂一片却没有出现鬼,我心底杂物无章的打着鼓,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左右两边的屋子似乎是十多年前的建筑,清一色低矮的土砖房,从外面看都觉得阴森恐怖,更无法想象里面会有些什么东西,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屋内像点了蜡烛一样晃动着绿光。
比起见鬼,更可怕的是你知道有鬼,却不知道他在哪里,会不会冷不防出现。
离村口越远,我越感觉自己离危险更近一步,冷莹莹的绿光将我笼罩在内,我感到千万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浑身上下的不自在。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埋下头快走往前走,可眼角余光还是不由的瞥向左右两旁的屋子,我的直觉告诉我,屋子里一定有“人”。
正在我将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些屋子里时,竟不知何时我的身边多了一重脚步声。
我走一步,他也走一步,我慢下步伐,他也慢下步伐,但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当时我的脑子就懵了,余光撇撇,想看又不敢看,只能快步流星地走,可我越快,他也越快,听那脚步声几乎都要跑起来了,就怕跟丢了似的,我吓得六神无主,生怕有一只胳膊就那么伸向我。
正在我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后时,前方突然飘来了一种悠悠的唱戏声——
“我这里......款款一曲诉深情......切莫道佳期如梦.......难觅寻......”
不知唱的是什么戏,只是声音比一般戏子悠远绵长,我朝声源处远远的望过去,竟是临时搭起来的一个戏台子,底下还有不少人,我好奇的跑过去,见那台子上吊着昏暗发冷的光,打在那唱戏的青衣纤弱的身上。
她背对着观众,似乎在演述千般的悲哀苦楚,“我分明见你飘飘欲仙展彩屏......切莫道云海迢迢星河远......”
台下散布着的五六个观众个个都望着她,聚精会神,似乎都没注意到我的靠近,我心下犯疑,他们是不是人?
我走近去,拍了拍一个姑娘的肩膀,她转过头,一副恐怖的脸立刻暴露在我的视线里,那张脸上暴起黑色的血管,皮肤像是被指甲抠烂了一样,脱皮碾肉,流血不止,我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忽而一个头从我背后伸过来,那张脸铁青铁青,泛着中毒一样的黑色,他张开裂到耳朵的嘴唇,十分满意的说,“我还奇怪嘞,你怎么看不到我们。”
“现在你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