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初见美人 卫子好坐在梳妆台前,透着铜镜看过自己,臻首娥眉,水眸如波,红唇烈焰,火一般的高调张扬。 “好儿?好儿?!”她嫂子扯开了大嗓门在院子里急切的喊。 “知道了。”卫子好回应一声,两三下把头发梳好,快步走了出去。 她住在酒楼的后院,楼上便是三层客房,集市商人遍布,每日都住满了杂七杂八的人,卫子好都看厌了,总之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可稀奇的。 住客男子居多,单身的有妻儿的,卫子好平常在自家院中洗衣,便有男客在楼上观瞻,还痞里痞气吹一两声口哨,卫子好撇一眼,若他长得入的了眼,便调侃两句,若歪头巴脑,便作罢了。 她泼洗脚水时,也会有房客探出头来,暧昧不明的唤一声:“姑娘,帮忙打一盆热水可好?” 卫子好抬眼一瞧,掐上羸弱的小蛮腰,笑着说:“这位爷可是要洗澡?” “对对。” “那爷您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转身走了,一会儿叫二狗等人抬着一大桶洗澡水进了房间。“放这就行了。”卫子好说,递给了二狗一个眼色,其余等人麻溜出去了。 “爷,您的洗澡水抬来了。” “好好,辛苦姑娘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抽出一张递给卫子好。 卫子好看的眼都直了,她接过来,连连道谢,关好门便出去了。 房客将银票放好,进了屏风后脱掉衣服洗澡。卫子好躲在窗下估摸着,听到水声便悄悄溜了进去,从桌子上的包袱中翻出银票,两眼冒花,她舔舔手指头,只拿了一部分,便放回原处离开了。 卫子好碰到二狗,两人眼一对,就明了了。卫子好拿出银票,数了数,分给二狗。二狗不乐意,“怎么就一张?” “你还嫌少啊,给你就不错了。” “我刚刚看你拿出好几张,至少有这个数!”二狗激动的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卫子好眼前晃,卫子好打掉他的手,说:“二狗,你要是不要可以还给我。” 二狗捂住自己的口袋,“可是···” “可是什么,别忘了昨天晚上你又偷吃猪肠!” 二狗伸出一个手指,半天蹦出一个字:“好!”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卫子好一副小人得志,她洋洋得意的摸摸自己的胸脯,回前厅招呼客人去了。她刚走过去,她嫂子就叫住她,言语不善的说:“我说好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嫂子也不愿意管你,更不愿意教训你,要知道,酒楼一直经营不好,家里又有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多一张嘴就多花好多银子,再说你还是个女儿家,穿的用的哪一点不比别人多,我看呢,还是让嫂子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吃穿不愁···” 卫子好听着,淡笑不语。只听他哥说道:“好儿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先放放。” “放放?你说的倒轻巧,她都16了,再大就嫁不出去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养个老姑娘!”她嫂子怒从中来,说来说去,还不是嫌她出力不多,她嫂子不是个善茬,一副富态象,面相上就带着凶狠奸诈,嫁给她哥算是享福了,她哥对她的话说一不二,事事依着顺着,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家里的财政大权自然是掌握在这个女人手中。 她哥心疼卫子好,自然是舍不得这么快就将她嫁出去。可怜父母早逝,留下十岁的卫子好,无人关心疼爱,还要受尽家中悍妇欺压。 卫子好不说话,也不看她嫂子是如何欺辱她哥的,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她转身干活去了。忙里偷闲,卫子好趁她嫂子不注意跑了出去。 卫子好跑到临街胭脂楼为自已选了匹布,作件新衣裳。胭脂楼老板招呼她:“姑娘,要点什么?” 卫子好在一片花花绿绿中来回扫视了好几眼,最后一匹布脱颖而出,她抱起它,说:“就要它了。” “姑娘好眼力啊,这是今年的最新款,看这料子,看这花纹···” 卫子好越听越是欢喜,她说:“给我做一件衣裳,要最好看的。” 老板眉眼笑着说:“冲姑娘这身板,穿什么都好看。” 她选了个样式,又挑了几样胭脂水粉,付钱离开了。走着走着,就拐进了润玉堂,买了二斤海棠糕,割了大块猪肉,拎着去了宋满生的家。 院子中的狗在卫子好离它十丈远的时候叫唤起来,宋满生的母亲说:“是不是好儿来了?” 宋满生向外望去,果然见卫子好惦着东西走来,她进了院子,喊了声二狗,可笑这狗也叫二狗,可是卫子好对它比对那个好。她摸摸二狗的头,二狗乖顺的舔舔她的手,卫子好从衣兜里掏出两个肉丸子,早晨从厨房顺手拿的,扔给了二狗,它便欢天喜地的一边吃去了。 宋满生出来迎卫子好,卫子好笑着说:“满生哥。”声音柔柔的,被雨露浇过一样。 宋满生点点头,说:“以后来就来,别再买东西了,说了多少次了。” 卫子好说:“我知道了,不过不是买给你的,是买给兰姨的。”卫子好笑呵呵的,便进了屋。 见了兰姨,顿时亲热起来,兰姨很喜欢卫子好,把她当自家女儿,倒是宋满生,说不出对她是有情还是无情,倒底是是粗心的男人,察觉不出女儿家的心思。 卫子好坐了一会儿,便要走,兰姨要留她吃饭,卫子好说:“不了兰姨,我偷跑出来的,得马上回去了。” “你这丫头,就不能跟你嫂子好好说说。”对于卫子好的嫂子,街坊邻里都是知道的。 “快回去吧,可别挨骂了。记得,下回不许买东西了!” “知道了兰姨。”卫子好说。“满生,去送送好儿。” “嗯。”宋满生点点头,跟随卫子好出去了。 兰姨看着两人的身影,心中顿时几分忧愁几分欢喜,忧愁的是卫子好是个好姑娘,街上的小伙子都相中于她,欢喜的是卫子好对她家满生有点情意,可是,兰姨顿了顿思索,便停下了,宋满生回来了,她问:“送走了?” 宋满生点点头,兰姨就没再说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她看见二狗气喘吁吁的向她跑来,她问:“怎么了?” 二狗喘着气道:“快,快跑吧,那房客发现钱不见了,老板娘找不着你,急的要把你大卸八块呢。” 卫子好听了,面色不为所动,“你怎么不害怕?”二狗问。 怕?怕顶个鸟用,她钱都花的差不多了。 卫子好说:“你先回去吧,别说看见我了。” “你要去哪?”“你别管了,我一会儿就回去。”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二狗在她身后喊:“你还回去?!赶紧躲几天吧。” 卫子好不往心里进,要真能躲的过去,她早就不回来了。她在大街上转悠了三圈,希望一点点变成失望,最后要绝望了。 她停在路上,心中颓废。不由的感伤起来,她吸吸鼻子,抬脚刚要走,后头来人撞了她一下,原来是一喝醉的公子哥,这人提着鞋迷离的看着她,嘴里念叨着:“这个不错,不过爷今天不能在玩了,爷要回去了。”说罢,摇摇晃晃的走了。 卫子好抬头一看,硕大的牌匾挂在高空。名为“品香楼”,这才是正宗的胭脂楼。 男人的风花雪月,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卫子好呆愣片刻,眼波一转,有了主意。她转身离开了。 正文 02 离家出走 卫子好从后门回了家,偷偷摸摸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的花盆底下扣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数了数,拿出一些又放了回去,她吸了一口气,去找她嫂子。 她嫂子正在后厨教训下人,正是因为房客丢钱的事,她本不想赔偿,无奈那房客吵着要见官,她只好给了,她看到卫子好的时候,上去就给了她巴掌,这一声响,把所有人都打晕了。 “你还敢回来?!你还有脸回来?!” 她嫂子破口大骂。卫子好眼圈红了,她硬着嘴巴说:“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事回来的。” 她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扔在桌子上。她嫂子愣了。 “这次是我做的不对,这些钱还给你,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花你一分钱。” 卫子好扬起高傲的脖子,好像从来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她说完转身便走了,她嫂子收回目光,从桌上拿起钱,骂了句:“看什么看?!都给我干活!”下人便知趣了。 卫子好回到房间,闷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她想了很多不知名的东西。乱糟糟的,最后也乱糟糟的睡着了。她很早就起来跑到后厨拿出冰块敷眼睛,直到差不多了才出去打扫卫生。 酒楼开了门,还没有多少人光顾,二狗噌到卫子好身边,问她:“好儿,你没事吧?”卫子好眼皮抬也不抬一下,说:“没事。” 二狗转悠过来转悠过去,还是问了:“真的没事?” “没事。” 二狗说:“我本来不想给你添堵的,可是不告诉你···” 卫子好斜了他一眼,说:“有屁快放。” “好吧,昨天晚上我在后街喝酒,碰见二丫了,还有她哥,她说,她说你就是个不知从哪来的野孩子,不配喜欢满生哥。” 卫子好手中的动作停下了,说:“她真这么说的?!” “真的,她哥还说要把你娶回去,娶不回去就抢,我听到起来就跟他干起架来,你看,我脸上都挂彩了。”二狗伸脸给她看,果然有一块黑青。 卫子好将抹布往桌上一扔,说:“二狗,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二狗想了想,说:“好!” “那行,你愿不愿意为哥们两肋插刀?” “自然愿意!”“跟我走。”卫子好说,就带着二狗出去了。 二丫和卫子好的战争,是从光屁股就开始的,一直打到现在,没有消停过。战争就围绕着一个主题,争夺宋满生。 只要二丫一提宋满生,一提卫子好,卫子好就跟炸了毛的公鸡似的,准吵的没完。这次她带着二狗,来到二丫家门口叫阵,二丫她哥不在家。 二狗叫:“二丫,出来,我有事找你!”二丫出来了,睥睨着二狗,看到卫子好时,睥睨改藐视了,她多多少少还是怕卫子好的,小时候没少挨揍。 “什么事?”二丫问。“把你昨天说的话再说一遍!” 二狗说。“我昨天说什么了?”“你还装,忘了是吧,爷帮你想想。”二狗就要掳袖子,二丫惊恐的扯开嗓门大叫,二狗说:“叫啊,叫啊,看有没有人你来救你。” 二狗抬手给了她两巴掌,早看她不顺眼了,还有她哥,他脸现在还疼呢。卫子好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二狗捂住她的嘴,下手狠了,不一会儿二丫的脸就肿了。 卫子好刚想让二狗停手,宋满生就来了,他看着这场景,有些生气了,从二狗手中抢过二丫,对卫子好说:“卫子好,你太让我失望了!” 卫子好愣了,印象中宋满生从没有用这么生硬的口气对她说过话,也没有这么叫过她的名字,他都是叫好儿的,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 二狗说:“满生哥,不是这样的,是二丫···”宋满生没让二狗把话说完,抱着二丫离开了,看卫子好的眼神也是冷的,卫子好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看到二丫对她笑,一边脸肿的老高,二狗恨恨的说:“真该再多给她几嘴巴子!” 卫子好转身就走,二狗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好儿这次是真伤心了。 卫子好回到酒楼,店小二对她说:“好儿姐,老板娘叫你上去一趟。” 卫子好看了一眼,又听他道:“老姨来了。”卫子好的心咚的一沉。她上了楼,进了她嫂子的房间。“好儿,来。” 她嫂子难得这么客气。 卫子好抬脚走了进去。在一旁坐着一位红艳艳的女人,满身的脂粉味,这个女人她认识,城里闻名的老媒婆了,也是她老姨。“好儿都长这么大了。” 她老姨说,同时摸上卫子好的脸,“看着小脸水灵的,老姨啊定给你寻个好婆家。” 她嫂子也笑了,换平时,这句话是她最不中听的。卫子好心一动,说:“我不嫁。” 她嫂子立马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我不嫁人。”她嫂子的牙咬的咯咯响。 老姨感觉出氛围不对,打圆场说:“好儿啊这是舍不得家呢,你这姑娘没白养。”她嫂子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她说:“好儿,嫂子自然是舍不得你的,可是,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了姑娘一辈子的事,要不然你会恨我一辈子的,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爹娘死得早,我这个做嫂子的自然就有这个责任,这事啊,由不得你。”最后四个字,是从牙缝中说给卫子好听得,卫子好自然领会的到。 老姨笑着应和:“是啊好儿,早晚要嫁人的,早晚是要卖出这一步的,嫁了为人妇,到时心境就不一样了。”老姨和她嫂子呵呵笑了。 卫子好只听得恍然,早晚要卖出这一步么。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宋满生的脸,还有二丫嘲讽的笑,她大吼一声:“我不嫁人!!”拔腿跑了出去。 老姨和她嫂子吓了一跳,老姨说:“我看啊,孩子不愿意,先别强求,否则闹出什么事端就不好了。” 她拍拍她嫂子的手,她嫂子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咽下这口气了。 卫子好跑回房间将自己的衣服一股脑的搬出来,她觉得不能在这么下去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上包袱准备走。 二狗来了,把她拉住。“你傻啊,就这么走了,她能同意吗?”卫 子好气极:“那怎么办,难道我要留下来任她宰割,嫁一个不相识的人?!”她不甘心,不甘心像平常女子那般,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过波澜不惊的一辈子。 “当然不行,好儿,你走吧,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不过不是现在,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二狗顿了顿,说:“你等着。” 便走了,不一会又回来了,将一个手绢塞到卫子好的怀中,说:“就当留个念想。” 卫子好一样红了眼圈,说:“我会回来的。”二狗抱了她一下,猛地松开她走了。卫子好摸摸怀中的手帕,她拿出来翻开一看,里面是几张银票和零碎的铜钱,卫子好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正文 03宰相家的傻儿子 卫子好从家跑了出来,酒楼的红灯笼高高挂起,打得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光亮,夜里这么安静,她再也听不到酒楼里的喧闹了,她大笑了声,在这深夜里尤为突兀。 从今往后,她卫子好,就再也不属于这里,这片天不是她的。 她咬了咬牙,心中念道:“哥,再见了,好儿会回来看你的。”卫子好踏着月光走了。她的脚步很轻巧,这么多年来,是真正轻巧的一次,她感觉她要飞起来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品香楼。 她敲敲门,门开了,露出一个脑袋,看到卫子好只身一人,卫子好说:“我找花娘。”花娘自然是这品香楼的老鸨了。 门卫打量了她一番,便将她放了进去。花娘犹在睡梦中,被人扰了清净,不由怒了,当她看到卫子好时,眼睛一亮。说:“你找我?” 卫子好点点头,说:“是的。” 花娘说:“不知姑娘找我所谓何事啊?” 卫子好说:“谈生意。” 花娘笑了:“来这里的当然都是做生意的,不过,姑娘所指的生意是?” 卫子好迎上她的眼神,说:“我还没嫁人。” “哦?”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卖身的,也不是来捉奸的,我只做正经的生意。” “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来这谈正经生意?” “不是没得可做,我只身一人,只求个平安处安身,衣暖饭饱。”卫子好说。 花娘想了想,问道:“什么生意?” 卫子好看了一眼花娘身后的人,花娘会意,手一挥,几个大汉便离开了。 卫子好走进花娘,在她耳边嘀咕了半天,花娘的眼睛亮了,脸也亮了。 她问卫子好:“可当真?” 卫子好说:“当真,我可立字句为证。” 花娘道:“好!来人,安排这位姑娘休息,好生照顾着,以后,她就是咱们的一份子了,不可怠慢了。”“是!”卫子好就此住下了,品香楼好酒好肉招待着,卫子好前所未有的舒适惬意。 她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好房间距离较远,听不到那些令人心猿意马的声音。 花娘也不急,无事就来看看卫子好,带几个姑娘给她认识。 当今朝政有一文一武两位宰相,可称为皇帝的左右手,武宰相欧阳罗栋,其妹欧阳琉华,是当今的容华皇后,有一子欧阳光景。文宰相上官燕瑞,其夫人是皇帝的长姐,慕容国都的贞观公主,慕容贞观。两宰相同为朝廷命官,高官俸禄惹人钦羡,可事实并非如此,一边是权倾朝野,而另一处,则是别样的光景。上官燕瑞有三女一子,上官长熹为长女,是其与慕容贞观所生,上官长仪与上官长明位于次,为庶出,最小儿是上官长诏,同样为庶出,三女儿出生官宦世家,倒是没有千金的娇贵与傲慢,贤良淑德,平易亲人,亭亭玉立皆有其母当年的风采。慕容贞观不在后,一直由二女儿的生母柳如是主持家政,柳如是心狠手辣,颇有家母风范,治家手段雷厉风行,下人恭谨做事不敢有微词,多年下来,一路走来并未有大起大落,家中在外人看来风光富实,当朝宰相为人清廉正直,为民祈福,民心所向。 可有一件事,让整个国都的人都为之叹息。宰相唯一的儿子,竟是个傻子,先天不足。这傻子就是上官长诏,上官燕瑞在娶了贞观公主后不久便将他的母亲娶进了门,接着,上官长熹出生,柳如是生了上官长仪,王南宫生了上官长明,秦白玉生了上官长诏。秦白玉是当年醉红楼的头牌花魁,才华横溢,貌美倾城,据说老爷子还年轻的时候被皇宫贵族的公子哥拉去逛红楼喝花酒,第一眼看到秦白玉的时候,一杯的上好女儿红全喂给了靴子喝,他当场解下腰带上的白玉赠与美人,回去后念念不忘,不过数月便将她迎进了门,郎情妾意羡煞人眼,可好景不长,天妒英才,秦白玉生了上官长诏后就死了,上官燕瑞握着秦白玉带血的手,留下了第一滴男儿泪。上官长诏被托付到慕容贞观手中,由她抚养。后由二夫人柳如是照看着。 上官长诏是个怪物。被发现时,在上官长诏三岁的时候,她的贴身丫头将他抱到椅子上,脖子上围好手帕,拿起勺子就要喂食,上官长诏不吃,丫头便哄着,好不容易吃了一口,上官长诏把嘴里的汤饭如数吐了出来,吐到了丫头的脸上,一连吐了好几口,然后便流着口水嘿嘿傻笑,嘴里念叨着:“好玩,嘿嘿,好玩。” 丫头尖叫着跑了出去,“少爷疯了!!!”这一声犹如惊雷一般,炸响了整座宰相府。上上下下无人不是眼愣口呆的,上官燕瑞知道后,脚步踉跄了几下,走道都在发颤,他看着上官长诏眼神呆滞的流着口水,仰天长叹一声:“夫人,你让我作何面对啊?!!!”三个女儿也纷纷掩面啼哭,柳如是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尽管如此,嘴长在别人身上,下人也是管不住要谈论的。 半天的功夫,全京城都知道了宰相家出了个傻子的消息。 一直到现在,上官长诏都是宰相府的笑柄,笑谈一时。儿时流口水,家人没有在意,三岁时还在流口水,胸前的衣服总是津湿一大片,换都换不及,上官长诏十七了,还坐在自家门口的地上,扣着手指头数豆豆,王南宫过来了,把他扶起来,说:“我的小祖宗啊,快别坐地上了,来,姨娘给你擦擦。” 王南宫掏出帕子,在上官长诏的嘴角轻轻的擦了擦,上官长诏咧着嘴说:“香。” 王南宫笑了:“香吧,长诏真乖。” 上官长诏眼一转,头就向她怀里凑,便拱边说:“姨娘香,姨娘香。” 王南宫的脸顿时红了,旁边的下人背过身偷笑,她把上官长诏推开,喊道:“暖芳!暖芳!” “哎,三夫人。” 暖芳跑过来,王南宫把上官长诏推给暖芳,责骂道:“看好少爷,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暖芳接过上官长诏,说:“是,三夫人。” 上官长诏还在怂着鼻子闻味,暖芳拉着他进了屋子,哄道:“少爷乖,该睡觉了。” 正文 04 逛青楼 暖芳一离开,上官长诏穿上鞋就跑了,他躲过下人,从后门溜了出去,走到大街上,看到卖包子的铺子,热腾腾的包子飘着香气,他伸手抓了一个,“哎哎,还没给钱呢?!”小伙计叫他,上官长诏瞧了一眼,不理会,小伙计追上去,抢过他手里的包子,骂道:“没钱吃什么包子,看你穿的像模像样的!”上官长诏看看自己,便把腰上的玉饰拽了下来塞给小伙计,拿过包子藏在了怀中。 他左瞧瞧右瞧瞧,看到四五个小孩子聚到一起玩玻璃球,他颠颠跑了过去,说:“我也玩我也玩。”小孩们不认识他,看他块头比他们大多了,不带他玩,上官长诏急了,“我要玩我要玩。”他从地上拾起一个玻璃球弹了出去,玻璃球弹到了墙上,顺着墙角滚进了猪圈里,小孩站起来,“你还我玻璃球!”群起而攻之,上官长诏被打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欧阳光景与郡王夏丹,礼部尚书之子刘齐在街上悠闲的走着,看到美貌的年轻女子,欧阳光景还会调戏一把,他转眼看到了坐在地上啼哭的上官长诏。 走上前,“这不是上官家的傻儿子吗?!”他打开折扇扇的风生水起。“可不是么。”刘齐说,“你爹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了?”上官长诏睁开眼睛,嘴还咧的大大地,眼泪鼻涕流了一嘴,刘齐嫌恶的看了一眼。 欧阳光景笑了,上前把上官长诏拉起来搂着他,说:“别哭别哭,爷带你去玩好玩的。” “我想起来了,品香楼最近来了几个新人,听说不错,咱哥几个好久都没去了,不如···”刘齐说,夏丹王笑道:“你要带上他?” 欧阳光景看向上官长诏,用扇子划了他的脸,说:“他这张脸,姑娘们铁定喜欢!” 上官长诏嘿嘿笑着,被他们拖走了。 品香楼早已是人满为患,一楼黑压压的尽是人头,要比往日热闹了些,因为品香楼贴出告示,今天将有重头大戏,人人都想争这个彩头,当然,自然是要一睹美人。 欧阳光景带着上官长诏上了二楼贵宾座,垂帘一放,清净了不少。视野果然不错,只见厅台被乳白色的幕布围了个密不透风,这花娘搞什么鬼。 上官长诏屁股跟长钉子了一样,扭来扭去,欧阳光景看了一眼,嘴角向上勾起。 灯突然灭了,品香楼漆黑一片,人们惊慌失措起来,慌乱中,幕布中亮起了一点点火光,是蜡烛的灯芯,慢慢放大,放大,随后,幕布顶端的一圈莲花灯点燃了,人们惊奇的看到,幕布上画着一个女人的影子,人们惊呼一声。欧阳光景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合上了。鼓点响起,一下一下磅礴有力,带动着脉搏的跳动,震动,人们只感觉脚下的地板也在一下一下的震颤。女人开始扭动腰肢,长长的手指打在幕布上,更加的修长娇娆,她抬起手臂,从胸前交织,似乎可以透过幕布看到她皮下的每一根肋骨在扭动,有力,蓬勃,妩媚。她抬起腿游走,似乎可以看见她脚尖的轻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圆润的肩膀敲击着空气中的每一颗粒子,振动着声波,双手一扬,便推到了每个人的身体上,都能感受到那种迸发的激情。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开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她高高扬起的脖颈,勾勒着完美的弧度,圆润的额头与挺直柔和的鼻子,像刻在布上的画。鼓声骤停,一曲惊鸿舞,让卫子好跳的出神入化。宛若神女。人们始终未能看到她的脸,音乐一停蜡烛就灭了,再见光亮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欧阳光景一动不动,一干人的心还在刚才的频率里跳跃,跃跃欲试,欧阳光景早已是欢呼雀跃,他大喊一声:“好!!!”这才惊醒了众人,鼓掌叫好热烈而起。 上官长诏张着嘴,眼中闪着蜡烛明明灭灭的光。这一舞,绝非平常女子能舞的起的。 花娘刚从一堆男人中打发出来,就被欧阳光景拦住了。 “我要见人。开个价。” 花娘娇俏的媚眼一动,笑道:“这位爷,刚刚您也看到了,他们出多少钱都不管用,您别为难我。” 欧阳光景伸出五个手指,花娘眼眸抬起,说:“真的不行,爷,别说五千两,五万两也说不过去。您看,我这好姑娘多着呢,任您挑。” 欧阳光景惊了下,他只想出五百两。 “你可知他是谁?”刘齐道。 花娘笑了,说:“来这的,能坐上去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甲一方的商贾,您犯不着拿身份压我。” 欧阳光景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你!他可是当朝宰相之子,护国大将军!” 花娘的脸色也变了下,她不经意的看了眼痴傻的上官长诏,说道:“姑娘的规矩,不见就是不见,请爷见谅!”说罢,便扭着腰肢走了。 他们出了品香楼,自然没了心思闲逛,刘齐看着品香楼,咬牙切齿的说:“等着,爷早晚把你找出来!” 上官长诏一直往欧阳光景身上蹭,欧阳光景将他推开,说:“什么味?” 夏丹与刘齐一起闻了闻,找到根源在上官长诏身上,夏丹王说:“你多少天没洗澡了,难道你家老头虐待你不成?!” 上官长诏摇头晃脑,刘齐嫌恶的不看他,说:“这傻子怎么办?扔大街上?”欧阳光景说:“给他雇量马车,送回去。” 上官家早已是乱了套,少爷不见了,暖芳跪在地上,留着眼泪,柳如是教训着她:“你个死丫头,让你看少爷,你看哪去了?!如果少爷找不回来,你就等死吧!” “娘,您别急,李管家已经叫人去找了,说不定马上就有消息了。”上官长仪在一旁劝慰着,“我能不急吗?!长诏很少出过门,脑袋不灵光,这大晚上的,万一···”柳如是话还没说完,就听下人来报:“少爷回来了!” 正文 05 被惦记上了 她们齐齐奔去,就见李管家拖着上官长诏走进来,柳如是说:“谢天谢地,还好赶在老爷前回来了···” 她让人接过上官长诏,问:“小祖宗啊,你这是去哪了?!” 上官长诏仿若没听到般,嘴里念念有词:“喝花酒,喝花酒···” 众人惊了一般,柳如是忙说:“快,快去扶回屋去,让少爷好好休息。” 上官长诏列走前还说着:“美人···美人···嘿嘿。” 三夫人王南宫叹了口气,说:“他终归是个男人啊。” 柳如是看向她,说:“这件事还要等老爷回来商量。” 她又看向地上的暖芳,道:“把她拉到后院,跪一晚上,好好反思!!”人们纷纷离了去。 李管家走到柳如是面前,低声说道:“夫人,少爷是被欧阳家的马车送回来的。车夫说,他家公子在路上遇到少爷,便一起去玩了番,见天色已晚,便将少爷送了回来。” 柳如是沉声说道:“知道了,今晚的事别张扬。” “是。” “这不是明着欺负咱们吗?!”王南宫说。 柳如是冷笑道:“他们不是一直都明着来的吗。” 暖芳跪在冰凉的地上,膝盖已经麻了,她却不敢动。晚上的冷风吹着,她连饭都没吃。眼泪一直流着,和地上的砖头一样硬。 上官长诏悄悄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掉眼泪,从怀中掏出已经不成样子的包子,递给她。暖芳鼻子一酸,喊道:“少爷···” 卫子好在收获人生第一桶金的时候,就换上胭脂楼首席裁缝制作的衣裳,将钱收好,偷偷跑去找宋满生了。她蹲在院子外,偷瞧里头,二狗竖起耳朵鼻孔冒气,卫子好将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手势,二狗就不叫了,安安静静的歪着脑袋看着她。 卫子好从窗户中看到宋满生正和兰姨在厨房做着什么,宋满生有力的手指揉在面团上,面团就乖巧听话的软了下去,卫子好觉得那是天下最好看的一双手了。 她转过脸,对二狗吹了吹口哨,二狗立刻起身向她奔去,卫子好把荷包挂在二狗的狗圈上,系好,拍拍她的头,二狗低下前身爪子挠挠地便回去了,跑进了宋满生的屋里。 卫子好把手放到胸前,甜甜的笑了一下。 她又偷跑回去看了二狗,经常被她欺压的二狗。将剩下的钱全部给了他,二狗亮晶晶的看着她,问:“好儿,你上哪去了?” “这你就不用管,反正现在我吃香的喝辣的。” “这么多钱,你抢去了?”“说什么呢?!我是这种人么!”卫子好给了他一巴掌,二狗呵呵笑了,叫了声“好儿。” 卫子好眼圈泛红了,好久都没听人叫她好儿了。她说:“行了,快回去吧,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嗯,好儿,你自己小心点,有事回来找我。”二狗说。 “知道了。”卫子好离开了。 她回到品香楼,花娘正在房间等着她。 “你这舞从哪学的?”花娘问。 “我自己跳的。”卫子好说。 “我不信。” “我说的是实话,有的人生来就有天分,而我,恰恰就是这种人。” 花娘笑了,说:“看来,品香楼的头牌花魁要换人了。” 卫子好说:“我说过,我只跳舞的,其他一概不管,咱们白纸黑字签了的。” 花娘挑了挑眉,说:“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还可以来找我改。我随时恭候。”花娘走后,卫子好便关了门睡觉。 她是一夜无梦睡得安稳,但有人却不得而眠。 欧阳光景一闭上眼就是幕布后面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晃,晃的他心烦意乱。他从床上起身,来回的踱步,一直晃到二更天,才返回床上睡觉。 卫子好出场的次数不多,十天半个月一次,却次次满场,座无虚席。 来观赏的人越来越多,二楼三楼也坐满了人。尤其是王公贵族。他们都听说了这一曲惊鸿舞,此女舞出了天女散花,美人风骨。赞叹多矣,好奇者甚,人人都想一睹幕后风采,无奈花娘看的紧,无法下手。 有人提议公开拍卖,见美人一面,只一面,就值个黄金千两,可是花娘不同意,不是不同意,是没办法同意,卫子好不松口,原则问题,道上的规矩,花娘还是明白的。 欧阳光景则是次次不落后,次次来看,每一次,都能收获不同的东西。他惊奇暗叹,这样的女子,娶回去做侍妾,是不足为过的。 他想过动用强硬手段,可品香楼身后是慕容怀采在压局,他还不能做过头。慕容怀采便是果务王爷,慕容国都有位赫赫有名的亲王,一个是闻济王爷慕容子业,另一个,便是他了,两人势力不相上下,文人相轻,这句话放在这也说的过去,一山不容二虎,两人不对盘,朝廷里的人是看的分明的。而欧阳光景,是闻济王爷的人,也就是说,他不能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给慕容子业惹麻烦。再心猿意马,也要忍着,找别的姑娘解决。 卫子好下了台像以往一样在暗房换衣服,暗房是二楼偏听后的一处小屋,花娘为安全起见,就将卫子好安排在了这里。暗房虽是暗房,却装的整洁明亮,通风异常的好,外面客人的声音也传的进来,听得一清二楚。卫子好听着外面的人闲聊,应该也是皇宫里的人。 外面的一人说:“五日之后,便是皇宫一年一度的满日了,整个皇宫的人都会出来游玩,还举办了竞技大会,定会精彩非凡啊,若是这惊鸿舞能上去,那此女便可名满天下了。” 卫子好眼睛咕噜噜一转,心中跳出个主意,她想压都压不住。皇宫,是她一辈子都没想过的东西。住在里面的人就像高贵的金丝雀,见不得摸不得。如果这辈子能闯上一闯,真就此生无憾了。 她只等了五天,五天后,怀揣着不远的梦想与激情去干一番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事。这是天大的事。 正文 06 闯皇宫 卫子好在去闯皇宫之前去见了二狗,她对二狗说了之后,二狗瞪着大牛眼说:“好儿,出去见了世面就是不一样,那皇宫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你行吗?!” 二狗说的完全是鄙夷的语气。卫子好说:“怎么不行了,你忘了你平时吃的穿的都是怎么来的了,你忘了你花的零花钱怎么来的了,我不行,我不行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老娘我当年···” “行行行,好儿!”二狗连忙打住她,“你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万一出什么事,可别说你是集仙楼的。” “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卫子好骂道。 “嘿嘿。我开玩笑的,好儿,你是真的要去吗?” “当然了,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卫子好说。“好儿,我顶你,你去了给我带点好吃的啊。”二狗说。 “瞧你那点出息。” “嘿嘿。” 卫子好坦荡荡的去了,她跟花娘要了一套行头,穿的像模像样,一打扮出来,身子板一挺,还真像个千金大小姐。今日进出皇宫的马车络绎不绝,那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马路压过了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华丽丽的装着王公贵族。卫子好看着人们经过侍卫的检查进去后,她也挺了挺身体向前迈起步子。 “站住,什么人?”带刀侍卫拦住她。卫子好说:“我你都不认识?” 她直直的看着侍卫。 侍卫没说话,应该在想眼前这位娇俏艳丽的女子是谁。 卫子好说:“我是宰相千金!”两位侍卫对看了一眼,不太相信。 一人说:“上官宰相并未递请柬,你是何人?” “我是宰相千金!”卫子好又重复了一遍。 慕容怀采远远的看着,上官燕瑞有三个女儿,上官长熹已经出嫁,上官长仪早先在皇宫里服侍皇祖母,看来眼前这位便是上官长明了。他也只在儿时见过上官长明一面,当时还是个未长开是我小丫头,想不到如今已经长成这般模样了。 他走向前,侍卫看见他后行礼:“见过果务王。” 卫子好心想这下坏了,扭着脸不让慕容怀采看。 只听慕容怀采说:“宰相有事不能前来,托家眷为皇祖母请安合情合理,千金之躯不宜久露,还是请这位姑娘快快进去吧。” 卫子好顿时大喜,她微微抬眸看了眼慕容怀采,唇角微微一笑,娇羞中带着点腼腆,像极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模样。 侍卫一听就点了头道:“是。”他们不明卫子好的身份。但既然果务王发了话,定是万无一失的。卫子好就这样混进皇宫了。 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甩了这个叫什么果务王的。 她沿着羊肠小道,左穿右穿,绕了半天还是没能甩了这人。慕容怀采紧紧地跟着,看着卫子好轻快敏捷的步伐有些跟不急,只能加快脚步,“姑娘,可否走慢一点?” 卫子好停下脚步,说:“王爷还是别跟着我为好吧。” “哦?”慕容怀采说。“您是王爷,我毕竟还未出阁。”卫子好的脸上浮现出一朵小红晕。 慕容怀采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不过,长明与我算算可是亲戚呢。” 卫子好眼眸微动,说:“若是此自然要和王爷亲近些了,只是,女儿家本事情就多。” 卫子好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他。对视了一会儿,慕容怀采突然明了,他尴尬的笑着说:“怪本王怪本王,那本王就告退了。” 他谦谦有礼的对卫子好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卫子好看着他离开后,抬脚走了。 这皇宫果真像想象中的那般宏伟壮阔,高高在上的楼宇错落有致,琉璃盏红鹤灯,杜鹃花牡丹亭,想是夜晚又是一番风景了吧。卫子好不识路,只能见路就走,她寻着味来到御膳房。 美味诱惑挡不住,便打晕了一个太监。装模作样的混进去端盘子,将送走的菜偷吃了一大半。酒足饭饱后,不忘二狗要的蒸猪蹄,其实不叫蒸猪蹄,皇帝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白玉罗汉。哪里像罗汉,卫子好看了半天。她又逛进了哪个妃子的寝宫,看着花好看,她伸手折了一朵,皇宫里的野花都是好的,自然不比外面。卫子好是尽量躲着人走的,看到莺莺燕燕的妃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闲逛了半天无趣后,就爬到房顶吹风了,哪里都好,就连这屋上风景都是不一样的。 可是,卫子好觉得,还是集仙楼夜晚的星星好看。半梦半醒的功夫,她朦朦胧胧听到有人说话。原来是皇子公主们闲来无事逗趣的猜谜。 其中一十一二三的女子道:“开字两边走,人来撑着走。” 另一人马上就对了出来:“这还不容易,天。” 女子嘟着嘴不太高兴了。说:“那我出个对子,你来对,如何?” “好。”女子思索了会儿,便开口道:“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男子听罢后,皱着眉头。 卫子好轻笑一声,开了口:“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这一声打破了沉寂,人们纷纷向上看去,只见一个小太监躺在屋顶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男子喝道:“什么人?!”卫子好一惊,从房上摔了下来。然后便是逃。 皇宫受了惊,所有人要抓刺客。 卫子好跑回御膳房,一眨眼的功夫便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来人问:“有没有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 厨子宫女们摇摇头,整个皇宫太监多了去了。 侍卫便风风火火的另寻他出了。卫子好跑出来,准备离开皇宫。她扭着脸注意侍卫的动向,一回头,便撞了墙。欧阳光景只觉眼前一亮,还未觉醒,眼前的女子便闪身走了。 欧阳光景拦住她,问:“请问这位小姐芳名?” 卫子好一心躲避侍卫,随口胡诌道:“宰相之女。”见欧阳光景还挡在身前,又道:“上官长明。” 说罢,急匆匆的走了。 欧阳光景脸色明暗不定。 正文 07 惊变 卫子好从皇宫出来回到集仙楼。把猪蹄扔给二狗后,让他把她哥叫了出来。 她哥见了卫子好,两眼早已挂满水雾,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好,哥对不住你。” 卫子好才不会计较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簪,从皇宫里拿的,给了她哥,她哥问:“好儿,你这是去哪了?” 卫子好说:“皇宫。” 她哥大吃一惊,卫子好解释道:“我偷溜进去的。” “那这是皇宫里的东西?”卫子好点点头,说道:“哥,我现在好着呢,你别担心我。这事别告诉别人。” 她哥说:“我不会说的,好儿。” “嗯,那我走了,回去吧哥,别让嫂子发现了。”她哥点点头,将金簪收好,便回去了。 卫子好也离开了。回到品香楼。开始排练她的下一场舞。 话说卫子好私闯皇宫,她早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可皇宫可不会忘,莫名其妙闯进来个陌生人,说不好是哪国派来的奸细。上面派人把皇宫翻了个遍,当然没有找到卫子好,最后查出是宰相之女,宫门外的两个侍卫也受了处罚,侦司门的人追查下去,才得知并无此人,引起轩然大波。 消息传到宰相府时,柳如是瞪着银铃大眼,怒斥道:“哪来的无耻小人,竟敢冒充本府的千金!” 王南宫说:“是啊,长熹已经出嫁了,长仪早已在宫中,长明陪皇贵妃入庙祈福去了,这何来宰相之女啊,还把宫中闹的一团糟。” 柳如是说:“等抓住她,定不会让她好过!”她的眼睛冒着凶狠的光。 欧阳光景是如何也想不到,那日的女子竟是上官家的千金,自古女眷是不见外人的,除了在皇家集体出行的大日子时偶尔带其出行,女子则是足不出户的,尤其是家室体面的人,礼节方面更为讲究。他也是在两年前见了上官燕瑞的长女上官长熹外,另两个还未曾谋面。他听她嘴里说道是上官长明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当听到她是冒充的时,他的欣喜大于震惊,只要她不是上官家的人,什么都好说。 卫子好还不知道现在她已是危在一时了,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皇帝,宰相,欧阳光景,齐聚一堂要捉她归案。当然目的是不同的。 今日,她又献了一舞,大汗淋漓的从台上退下后,在暗房换衣服,忽听得花娘的声音,“王爷,不是奴家不仅人情,姑娘说了,不好见人,请王爷您见谅。” “看来本王又白跑一趟了,本王不为难你,只是劳烦花娘和这位姑娘说一声,知音难求。” 卫子好心一动,她敲了敲暗房的墙。 花娘自然是听到了,她对面前这位雄姿伟岸的男子说:“王爷您稍等。”便去了暗房。 卫子好同意见他,不过是提了条件的,她坐在垂帘后,背着身。 慕容怀采只看得到垂帘后隐隐绰绰的风姿。卫子好见他,大抵是因为闯皇宫那日他出面的缘由。 至于慕容怀采认不认得她,卫子好并不担心这一点,声音,她是拿捏的恰到好处的。 皇宫那日,是大家闺秀的娇柔细语。卫子好说:“‘不知王爷见我何事?” “原以为姑娘的舞姿是最美的了,如今只听声音,还有更好的。”慕容怀采说。卫子好说:“沦落风尘罢了,王爷何须谬赞。” “本王说的可是实话,在本王看来,姑娘可是性情中人。” “哦?王爷何见?”“从姑娘的惊鸿舞看,一舞不见天不见地,世间万物却全部幻化了啊。” “呵呵,别叫我姑娘了,女子小名锦,王爷就叫我锦儿吧。”卫子好笑道。 慕容怀采坐了片刻的功夫,花娘就敲门进来了,身后跟着他的贴身侍卫,侍卫说:“王爷,皇宫来人报,皇上宣您即刻进宫。” 被打扰了的慕容怀采显然是不高兴的,他说:“我马上就去。” 他对垂帘后的卫子好说:“锦儿小姐,打扰多时了,希望下次不要辇我就好。”卫子好并未说话,她听着慕容怀采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须臾,二狗来了。卫子好见他的面色并不是很好。二狗说:“我迫不得已才来找你的。” “怎么了,你说话啊?”卫子好问。“闯皇宫的事情,宰相府派来抓人了,它们现在就在集仙楼,说,”二狗看了她一眼,卫子好急着问:“说什么?!” “说如果你不回去,就抓老板和老板娘···”二狗话未说完,卫子好就跑了,二狗拦住她:“好儿,你听我说,你别去了。”卫子好看着他,说:“我如何不去,那是我哥啊!” 二狗终究没有拦住。卫子好回到集仙楼,见大堂无人,她急忙跑上楼,进了她哥与她嫂子的房间。 却见二人完好无损的坐在床上。 她嫂子先看到卫子好,两眼泛光。 卫子好心中惊诧,只见房间瞬间被官兵包围,为首的是宰相府的大管家。 卫子好目光清冷,只听他哥怯懦道:“好儿,哥对不起你···” 李管家喝一声:“来人,把她拿下。”卫子好冷笑一声,说:“不用,我自己走。” 卫子好扭头便走了,一干人等拥着她出去了。 卫子好被押进了宰相府。正厅里端端正正坐着的那个人,便是柳如是。位列两边的还有王南宫和各位管事。卫子好被迫跪了下去。 柳如是将手中的茶杯尽数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所有人不得不紧张了起来。 卫子好心中自是不服,她如何闯了天大的祸,何来这般大的征讨? “你可知罪?!”柳如是威严的问道。 卫子好抬起头,说:“当然是知道的,否则,我怎么会跟他们来到这。” “大胆小民!”柳如是厉喝一声,“冒充宰相千金,私闯皇宫,戏弄皇子,你可知你犯得罪谁能承受?” 卫子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认罪,不想牵连他人。” “如今不是你说了算的,来人,押进柴房,严加看管!”奴仆把卫子好带了下去。 王南宫看着她,问:“只不过是个弱女子,也没犯下什么大错,教训教训就算了。” 柳如是说:“老爷把她交给咱们,只教训是不行的。” 王南宫看着她:“怎么?”柳如是说:“这丫头姿色不错,身板可以,虽然早年丧父丧母一直由哥嫂看顾,我已派人调查,品行还是不错的。” 王南宫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出处,“难道···”柳如是道:“不错,我儿长诏的婚事一直是老爷的心疼病,如此若能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南宫仍有一丝顾虑:“可是这姑娘出身平民,门不当户不对···”柳如是说:“长诏痴傻,京城无人不知,哪个王宫大臣会甘愿将女儿嫁过来,说白了,就是平民百姓也未必肯嫁。再说,咱们宰相府真在乎门第吗,不如趁这次机会,了了老爷一件心事。” 正文 08 瓮中之鳖 王南宫问道:“你可有把握?” 柳如是说:“没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明日,就派人去提亲,聘金聘礼一样都不会少,我上官家娶少夫人,自然不能落了后!” 就这样,在卫子好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婚姻大事便一锤定音了。 当宰相家把五大车的聘礼往集仙楼大厅一摆,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卫子好的哥哥走上前去,拱手问:“这位官爷,这是何意啊?” “我奉丞相之命,前来提亲。” 跟随而来的媒婆兴高采烈的祝贺着:“她哥啊,恭喜啦。” 卫子好的哥哥仍旧一头雾水。她嫂子闻声下了楼,只听得媒婆说:“宰相家的儿子看上你们家好儿了!” 她哥问:“哪个宰相?” “上官啊!”她哥一听,连连摆手,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她嫂子从楼上下来,丰腴的身体越发的圆满了,她斜了她丈夫一眼,对媒婆说道:“行,这亲事我答应了,我做主了!” “可是你知道··”她哥急切想要说明什么,“知道什么,我当然知道!”她嫂子打断他:“能和大名鼎鼎的宰相家攀上亲家,这是金山银山都求不来的啊,我们家好儿长得俊俏,嫁到宰相家,那是她的福气!”说完,她又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他便闭口不做声了。 媒婆高兴了,柳如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把这事办成了,如今她答应了,那她也好回去交差了。媒婆说:“好好好,这是聘礼,您就收下吧,剩下的事情宰相夫人会另择吉日通知您,一起商讨。” 她嫂子只看见满满一车的金条,两只眼睛都是金灿灿的。 人都走后,她嫂子关上屋门,将满屋子的金银财宝都摸了个遍,她哥在一旁看着,说:“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宰相家的儿子,是个傻子!”他把傻子两字说的很重。 “傻子怎么了,傻子还不是宰相家的独苗,好儿嫁过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嫂子说。 “可是···” “别可是了,好儿是咱妹妹,你说我能把她往火坑里推?相公,你快来看,这夜明珠真大!”她把夜明珠捧在手心里,透过它看他丈夫的脸。 二狗是得了消息的,奈何宰相府他进不去。他想不出谁还能求救,他想起了宋满生。 便去找了他。刚一闯入,院里的狗便叫唤起来,他在外面喊:“满生哥!”喊了两声,都不见人,他正想着是不是不在,谁知二丫出来了,二狗立刻横眉怒脸,“你怎么在这?!” 二丫说:“我怎么不能在这!” “宋满生呢?!”“满生哥不在家,你一会儿再来吧,要不,进来坐会儿?” “不用了!”二狗咬牙切齿的说道,扭头便走了。 欧阳光景听闻上官燕瑞向卫家下聘礼后,他心如乱麻。慕容子业在坐榻上歪着身子,慵懒的歇着。 他看看欧阳光景的脸色,说道:“不就是个女子,外加个傻子,你怎么就这样不镇静了?” 欧阳光景一顿,说:“我只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在想什么,你见过那女子,动了凡心?”欧阳光景不置可否,慕容怀采继续说道:“做人切不可赶尽杀绝,该娶妻的就要娶妻,若你真要抢,全京城的美人任你挑选,何必非要别人瞧上的。”慕容怀采动了动高贵的身子,说:“难道你真想上官家后继无人,全朝这么大,多的是贤能之士,到时可就要打破这一成不变的局势了。” 欧阳光景坐下了,他细想想,那女子也只不过是个女子,颇有姿色而已。这样的人很多,譬如,品香阁就有。他脑海中闪现出幕布后的娇丽身影,不由的沉默其中。慕容子业看到他只醉温柔乡的表情,勾唇笑了下。卫子好在后院柴房关了几日,宰相府的人倒也客气,饭食照送,绝不亏待了她。一开始卫子好也无所谓,可时日长了她便忐忑起来。总不至要将她关上一辈子吧。正寻思着,只听得脚步声,是来了人。 来人是宰相府的李管家。李管家笑容可掬的请卫子好出去,笑的卫子好发毛。一旁的侍从丫鬟们也抿着嘴,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卫子好随着他们穿过走廊,步入厅堂。在前面端坐的不仅是柳如是,此时又多了一个人,便是这宰相府的主人,上官燕瑞。“见了宰相还不行礼?”李管家在卫子好耳根说道。 卫子好轻轻点了点头,道:“见过宰相大人。” 上官燕瑞细看了面前的这位女子,便摸着胡须微微点头,柳如是轻松的笑了,老爷子认可了。 她清了清嗓子,发了话。“卫子好,你可知罪了?” 卫子好说:“民女知罪。” 柳如是说:“你知罪便好,此事如若换了他人,十个脑袋也不够还,宰相大人仁慈悲悯,就饶恕你的罪过。” 卫子好抬起头,心中暗喜。 谁知柳如是又沉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宰相府以派人向你的哥嫂提亲,他们也已经答应了。”说罢,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饮。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卫子好已经听得犹如五雷轰顶了。 “你说什么?!什么提亲?!”她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像是要把柳如是刚刚说的话吞噬掉。 柳如是放下茶杯,说:“你要嫁给本府的少爷,择日完婚!” 卫子好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这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的,小丫头,你的哥嫂把聘礼都收了。” 柳如是说,然后扭过头对上官燕瑞说了什么,老爷子脸色忽然不太好了。 卫子好一个踉跄,险些摔个跟头,怎么能,怎么能,她的哥嫂居然把她卖了!她的亲哥嫂为了一点小小的聘礼把她给卖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宰相家的那个人,他们要她嫁的那个人,是个人尽皆知的傻子吗?!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逃。 “来人,抓住她!” 身后传来柳如是的声音,她是拼了命了跑的,如若不跑,那她就要卖身于一个傻子了。 听了柳如是的命令后,丞相府的侍从丫鬟群涌而上,纵使卫子好腿脚再轻便,如今也是无用了,她被一帮人拉扯着捆绑住。 柳如是高高在上的看着她:“我说过,如今已经由不得你了,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吧,免得伤及他人,自己好好思量思量。”说罢,便追随上官燕瑞去了。 柳如是安慰上官燕瑞,唤了声:“老爷。你何须生气啊?”上官燕瑞说:“我怎能不动怒,你是如何告诉我的,那姑娘是自愿的吗?!” 正文 09 甩不掉的宿命 “老爷,管她自愿不自愿,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咱们不可白白丢失掉,难道你忍心看着长诏,你唯一的儿子,孤独终老么,你忍心上官家的香火就此断了么?” 上官燕瑞的眼睛抖了抖,蒙上了一层白雾。半响,只听她道:“要好好补偿她的家人。” “老爷放心,妾身自会去办妥帖的。”见上官燕瑞终于被她说动,她松了口气。 目送上官燕瑞离去。她的眼神陡然冷了起来,剩下的,就是要收拾了那个丫头了。 卫子好在柴房里来回踱步,时不时透过纸窗缝隙看向外面,仍旧是几个彪形大汉在守着。看着架势,她是插翅难飞了。她只想尽快逃出去。 “大哥,大哥,你来。”卫子好喊。 外面的侍从看了她一眼,问:“什么事?” “大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能过来一下吗?”她咬了一下唇,尽量使小脸显得苍白些。 侍从果然上当,他向门口走去,将卫子好看的更清晰些,眼中闪现异色。 卫子好说:“大哥,我是真的不舒服,劳烦你去请大夫好吗?” 她从衣袖中掏出些银票,放在侍从的手上,侍从一看,顿时怒了脸色,他将银票还给卫子好,不再理会她,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一动不动,卫子好喊了几声都丝毫不闻。 她现在是求天不灵求地不应了。正当无望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些许声音,循着声音来源找去,便看到了二狗那张脸,卫子好顿时大喜,“你你怎么进来的?” 二狗边开门边说道:“当然是走着进来的,后墙有个狗洞。” 门打开后,卫子好忧虑的看了一眼,原先的几个侍从早已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二狗在药房师傅那里要了点下三滥的药。二狗说:“快走吧好儿。” “嗯。”两人迈开步子就要走,忽听得一声厉喝,“什么人,拿下!!”这下糟了,被人发现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后面齐聚的火把越来越多,两人的脚步仓皇而凌乱,在月色中看不清前方的路。 “抓住他们!”身后传来柳如是的声音。 眼看着没路了,二狗推了卫子好一把:“好儿,快走,狗洞就在前面左墙的拐角处!” “我不走!”卫子好说。 “你快走,别管我,他们要的是你,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二狗又推了一把,卫子好的眼泪下来了,“快走!”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近了,卫子好流着泪看着二狗坚定的眼睛,猛然转身向后跑去。 “等着,等着我回来救你!” 卫子好在一片灯火辉煌中看到二狗清凉的眸子在对他微笑。 卫子好跑了出来,她飞奔着,从来没有这一刻的心情急迫,她跑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近了。 她听到了狗的叫声,来不及理会,就朝门内冲去。 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愿见到的场景,可知她盼了整整十六个春秋,盼的牡丹开了败,杜鹃啼了鸣,盼了月亮十六年的阴晴月缺,盼了亭台下花好月圆,只求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声轻唤,给她日夜的暖阳。 往日的浓情蜜意皆在这一时破灭,这一刻,幻化,他怀中的女子,不是她。她不认得。 可当真不是她! “你们···”卫子好哑声道。 宋满生推开二丫。似有愧色,却并不看她。还是她先开的口,谁都不肯打破这沉寂,可是她偏偏抑制不住的恨。 “你们在干什么?” 二丫说:“你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下个月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如果你能来···” 卫子好向后退了两步,她是受惊了,终于爆发出来,看向宋满生,“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儿···” “别这么叫我!”卫子好堵住耳朵,眼眶挂着泪。 “你说,是不是真的?” 宋满生不说话。 “嗯?” “是。”宋满生说,看卫子好的眼睛尽是痛。 卫子好大笑出来,多么痛啊,是生活背弃了她么。你不要卫子好了么。 “好,好!!”卫子好连道了两声好,转身跑了,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院内的狗低声呜咽。宋满生追出去,手的指节攥的发白。 “满生哥。”二丫在他身边轻轻叫道 。“你回去吧。”宋满生说,语气是冷的。他如何能不痛,忍了十六年,终究无缘无份,好儿,你可知我们··· 卫子好疯狂的跑,丢了命的,像是要把这十六年统统甩在身后,把他们抛远,她咬着牙,一下子掀翻在地,发出呜呜的低鸣。 可是,她忽然想起二狗,那个肯为她舍弃性命的二狗。 她站起身,往宰相府跑去。风在呼呼的刮,向是在帮她忘了过去,忘了那个温暖朗润的男子。她跑进宰相府,只见大门处,二狗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昏死过去。卫子好扑上去,那血痕刺伤了她的眼。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她冲那个手执长鞭的人吼道! 柳如是看着卫子好,说:“你还知道回来!” 往日的委屈就在此时如数洒了出来,悍嫂的欺辱,兄长的无能,爱人的背叛,难道,她卫子好今生就只能任人宰割吗? “他还死不了,如果你再不回来,那我可就无法保证了。” 卫子好抱着二狗哭着,眼泪落在二狗温凉的脸上,混着他的血,一同流了下来。 在众人的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仍旧是痴傻的神情,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冷然。他突然傻笑了声。穿越了所有人得身体。 卫子好抬起头看向这张脸,痴傻的令她厌恶,她咬牙道:“好,我嫁!” 她只觉这人的眼神瞬间冰冻了,冷的要将她封进无底的深渊。 怀中的二狗微微喘息了下,卫子好将脸贴近他,给他温暖。 “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来人,快去请大夫,把少夫人扶起来。”柳如是道。 一场风雨就这样散了,化为烟云轻轻消散了。轻的让她不能承受。 正文 10 嫁给个傻子 她是答应嫁了,早上醒来的时候,仍记得昨日从她口中吐出的两个字。 恍惚之际,门开了,进来两个丫头,前一个说:“少夫人,您醒了。” 卫子好说:“我还没嫁呢,别叫我少夫人。”丫头脸色青了,怯懦的不敢在说话了。 “你们来做什么?”卫子好问。 “我们是奉夫人之命来服侍小姐的,打今起,我们就是小姐的人了。”两人一片喜色,看来分外高兴。 卫子好心中冷哼了声,现在就将她禁锢起来了。 “你们夫人呢,我要见她。”她见了柳如是,只说道:“我是答应了,可是在这之前我要出去一趟,交代些自己的事情。你若不信我,可派人跟着我。” 柳如是笑了下,道:“我自是信姑娘的,想办什么尽量去办吧,不舍的亲人大可多住些时日,只记得别误了时日就好。” 卫子好讶然,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她沉息了下,转身走了。 李主管问柳如是:“夫人,要不要派人看着她?” 柳如是说:“不必。我看的人自不会错。” 卫子好回了品香楼。花娘早已对她翘首以盼,吩咐了些人去找她的消息,可是无功而返,如果兴师动众,只不过是一个舞女,还犯不着。 卫子好进了花娘的房间,说:“今天我再舞一舞,我二哥在边境打仗失了性命,家中只剩下我娘了,我要回去照顾她。” 花娘自是不想放她走的,说:“你可以告诉我,我派人去照顾她老人家。” 卫子好说:“不了,我娘对我岂止有养育之恩,如今年迈了,又失了儿子,我必要亲力亲为的。” 花娘只觉遗憾,道:“如此我也不便为难你了。” 卫子好跳了一场凌波舞,凌波微步,红袖翩翩,她是倾尽了力气去跳的,举手投足间,烛光打在她的脸上,好像在告诉她,时光已不同于往日了。 暗淡的光遮不住她身上的光华,她扬起的是细水流长,脚踩的是似水流年,她好像看到那个男人,那个儿时护她左右的男子,在烛光暗灭时,轰然消失。一曲凌波,本该激昂,可人们看着那扭动的腰肢,说不出的失意彷徨。 卫子好在暗房,听到花娘在房外道:“锦儿姑娘,果务王在门外等候,姑娘见还是不见?” 过了一会儿听不到卫子好的答复,花娘以为卫子好不会答应,正要退下时,只听卫子好的声音轻飘飘的飘出来:“请进来吧。” 卫子好仍旧坐在垂帘后,门开了,一阵风吹进来,珠帘相碰的声音清脆的响起。慕容怀采只觉垂帘后的身影更加瘦弱纤细了。 “锦儿姑娘近日可好?”慕容怀采说。 “劳烦王爷挂念了,锦儿很好。”卫子好说,好还是不好,慕容怀采自是听得出来的,“锦儿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卫子好心中动容,终究还是忍住了,她说:“日后恐怕是不能这样和王爷对坐畅谈了。” “为何?!”慕容怀采问,自是惊着了。 “王爷,民女家中有些事情,锦儿要回去了。” “什么事情是非去不可的么?”卫子好猛然抬起头,将眼泪尽吞进眼底,半响,她蓦然道:“王爷,世间尘世有太多的情非得已。” 不知为何,她对慕容怀采有一种莫名的亲近,信任,“锦儿姑娘,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呵呵。”卫子好笑出了声,是真性情的笑:“王爷,我可不是娇弱女子,经不起大风大浪。” 想她下半生,终究要毁在一个傻子手中,她要在那画廊雕鞍的宰相府囚禁一生,若说半点恼怒怨恨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爹爹和娘亲还在世,定不会将她这般交出去。 “王爷放心,如若有机会,我们还会相见的,说不定锦儿还会回来,为王爷舞一曲。” 慕容怀采的眸子晶晶亮起来,“可当真?” “锦儿说的话向来的一言九鼎的。” “好,那我便等锦儿你这一舞,你我之间的缘分定不会就此作罢!” 当然不会就此作罢,卫子好与慕容怀采之间的缘分可不止一舞这么简单。日后相见时,两人心中皆是翻涌的波涛。 卫子好告别了品香楼。 房内倾尽了窗外一半的光,清华掩尽,树影婆娑,他面墙而立,拇指上的扳指轻轻转动,一泽温润养人的好玉。他不语,只看着墙上的画,一动不动,鸟儿在窗梗上落脚,啾啾叫着,歪头打量着这个男子。 他眸光转动,视线落在它的身上,鸟儿受惊般的凌空飞起,却不忍离开,在窗外盘旋。 花娘跪在地上,唤道:“主子。” “锦儿姑娘离开了。” 男子微微动了动,并未开口。 花娘说:“如今锦儿姑娘一离开,品香楼的生意肯定大不如前了,是否将她···” “人心要走,拦有何用。”他说了话,温润的嗓音就像手间的玉。 “是。”花娘道,沉默了半响,她终忍不住问道:“主子···” 他看着面前的画,杜鹃啼血。 他微微开口,声音轻飘飘的进了花娘的耳里,“退下吧。”花娘恍然,只觉这声音似曾相闻。 卫子好回到集仙楼,一句话都不说。关在自己的屋里。转眼时间过半,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卫子好的嫂子把她的嫁衣拿进来,讪讪的开口道:“好儿,你的嫁衣拿来了,看看,多好看啊,你穿上,肯定倾国倾城。” 卫子好不做声,好看?倾国倾城?她要给谁看,给那傻子吗?她嫂子见她不说话,走上前,说:“好儿,你也别怨嫂子,宰相家富可敌国,你嫁过去,自然委屈不了的。” 卫子好站起身,说:“你出去。”“好儿··” “你出去吧,衣服我自己穿。” 她嫂子面色不好,也不能说什么,她说道:“好,好。” 卫子好看向窗外,十里红锦,映的天都泛着红光。鸟儿啾啾的叫着,在红绸上走来走去,卫子好道:“连你都觉得我嫁的好么?你怎知,你都没见过他?” 鸟儿又啾啾的叫着,卫子好不想听,烦躁的将窗户关上。她褪去衣衫,手指触向桌上那一袭红衣,针针细腻,大红绸缎滑手柔软,她摸向上面的金丝银线,像她心中的伤痕,纠结缠绕。嫁衣是为他人穿,容颜是为他人妆!她卫子好,走到这地步,可心性在此,如何决绝!红衣落下,飘然如梦。就让这梦,与这嫁衣,一同走了吧。她遮上盖头,掩上光华,连痛都不得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