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涅槃重生
在黑暗阴深,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有一女子,她的手脚都被铁链铐住,行动很不方便,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几十道鞭痕……
这间地牢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光影都没有,女子在这地牢里,究竟待了多少年,没人会知道,就连被长期关在地牢里的女子,她自己也记得不大清了。
整个地牢弥漫出一股异常恶心的臭味,在女子的不远处,还有一具骨骸,骨骸的下方是早已干涸的大片血迹,被老鼠啃噬了皮肉,已经看不出这具骨骸主人的原模样了。
花想容觉得今天,她异常的感到精神,长期的饥饿与缺水,使她整个人身上下都只剩下一层人皮包着骨头了。
怕是回光返照了。
她这样默默的想,并不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感到害怕,更多的是解脱。
她愧疚又充满怀念的看了下那具骨骸,再次流出了血泪。
一滴……
两滴……
这时,通往这地牢的入口,被打开了,久违的光照耀在花想容面目全非的脸上,太久没见到光了,太刺眼了,恐怕能把她的眼睛刺瞎。
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被身边的丫鬟恭谨小心的搀扶下来,两人的口上都包着方布。
花想容认得这个女子,其实应该说,她就算转世投胎生生世世轮回也不会忘了她,不会忘了她是怎样害她的!
花月瑶,她的好妹妹!
花月瑶充满怜悯的看着双手双脚被束缚着,颓然坐在满是污物的地下的花想容,眼神中处处透出得意,假惺惺的同情着花想容今时今日的处境。
太久没有水喝了,太久没有人和她交谈了,花想容早已失声,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单字音。
花月瑶怜悯的看着她,最后露出了手臂上的通透无暇的冰玉镯,殷红的薄唇吐出了最残忍的话,“姐姐可知道为何妹妹选择今天来见你?那是因为啊,太子终于要把我升为太子妃了!太子妃,本来是姐姐你的位置,啧啧,真可惜啊。”
“料想姐姐应该对这冰玉镯还没有失去记忆,以前你就是她的主人,太子说这镯子可是只给重要之人的。”
花想容痛苦的蜷缩着身体,她的痛苦是极其可怕的,她渴望复仇,渴望无情的渴血的复仇!
如果……如果……能重生的话……
能重生回到之前的话,就好了……
不想听,并不想听,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爱人对她的背叛。
花月瑶越说越得意,继续说着淳于露华这些年对她有多好有多体贴温柔的事情。
“你……来……做……什……么……”花想容咬牙切齿拼尽全力的说出了这句话。
花月瑶见她问到了点子上,摆出蔑视一切的崇高态度,“我呢,明天就会正式成为太子妃了,但是你的存在还是让我感到不安,毕竟你曾经被他独宠了那么些年,所以,我的好姐姐,我来送、你、下、地、狱。”
“反正太子以为你早死了,我什么时候处置你都行,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姐姐最好别怪妹妹不念姐妹旧情了。”
花月瑶一个眼神给了身后的丫鬟桃儿,桃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精致瓷瓶,颤颤巍巍的上前,捏住花想容的嘴巴,把里面的粉末尽数倒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她就软弱无力的趴在地上。
想挣扎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人鱼肉的处境,活着对于她而言,只是痛苦的深渊。
花月瑶满意的看着花想容的惨状,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说道:“姐姐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可是导致你娘亲逝世的毒药,母女两因为同样的原因上路可是好事,只不过你娘亲是慢慢的给着,而你是直接的份量。”
本已垂死的花想容听到这句话,瞳孔放大,充满着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母亲是自然病死的,从来没想过连母亲也是被害死的!
她恨!她恨啊!
一股锥心的疼痛直冲五脏六腑,她那憎恨的视线只能看向花月瑶意气风发离开的背影,口中慢慢吐出黑血,连耳朵,鼻子,眼睛这些地方都流出了黑血,身上的疼痛折磨着她,大概死亡离她已经很近了,得知了这些事情,仇恨如同潮水在她的胸中汹涌起伏。
花想容扬起面目全非的脸,痛苦的张着嘴,想要呐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终两行血泪滑下,连尘埃似乎都能听到她心中的不甘。
老天!
如果你还有眼!
敢不敢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把母亲的仇报了!
就这么死了,就这么放过这些害死自己母亲的贱人。
我不甘心!
不甘心!!
她两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第一卷 第2章 重来一世
经历了那番痛苦,花想容悠悠醒转,当她睁眼看到自己睡在宰相府自己院子的厢房时,睁开眼又闭回眼,再睁眼时,还是眼前的情景。
她对此充满了不可置信,颤抖的伸出双手,眼睛仔细的盯着看,那是一双完整的双手!并没有那些因为受过非人的刑罚而留下的可怕痕迹。
身上并没有那因为遭受长期非人的虐待而传来的疼痛,完好无缺!
这是一个完好无缺的自己!
镜子……镜子……她要找镜子!
摸索着下床,身子还不适合走路的感觉,走几步就总会摔跤,她半摔半走的来到梳妆台前,当泛黄的铜镜镜面中照出她稚嫩的脸时,花想容一下子瘫软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
老爷天开眼了!她大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出,又哭又笑,极尽癫狂,但更多的还是感到由衷的喜悦。
那些成为太子妃的事情,深陷地牢的事情,恍若隔世的一个梦,但她知道那并不是梦。
经历了这么大的冲击,她头上晕沉,又走回床上躺着。
玉翠在外间听到里面有动静,连忙进来,见到她醒来,睁眼呆呆的望着床榻,欣喜的来到床边,正想拿起她额上敷的换了,却被花想容死死拉住。
玉翠不解的回望着她,花想容直直的注视着玉翠,拉过她坐到床边,细细的抚摸她的脸,一直摸着下巴,最后抱住她不断的哭泣抽噎。
“玉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太好了,你活着,你活着!如果这是梦的话,让我别再醒来都行!”
玉翠对于她忽然的话语显得不知所措,以为是花想容还没走出失去母亲的阴影。含着泪与她拥抱,安慰着她。
这清幽冷寂的院子,自母亲逝世后,就只有她和玉翠相依为命了。
花想容清楚的记得,前世,玉翠在即将出嫁时听闻她在东宫出了事,立刻连夜赶回来,服侍她,她被花月瑶设计关入地牢,玉翠为了找她,得罪了花月瑶,花月瑶带了好多个壮汉男子猥亵玉翠,玉翠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后来花月瑶带了玉翠来到地牢,当着她花想容的面,花月瑶让人压制着玉翠,把她就那样活生生打死了。
自己那时挣扎想要救玉翠时,脚上和手上的铁链不断的磨破自己的皮肤,血迹浸染,那时候的那种痛意,永生永世她都无法忘记。
放纵哭过一场后,花想容的心情平复了很多,聪明如她,能猜到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重生了。
玉翠抹了她脸上的眼泪,怜惜的看着花想容,玉翠红着眼睛,温柔说道:“小姐别再伤心了,又折腾坏了自己的身子,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花想容一愣,她有记忆,十五岁那年娘亲走后七天左右,自己因为思念过度而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后来在玉翠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才慢慢痊愈的。
重生回到十五岁了,却不能回到娘亲活着的那些日子吗?
她对玉翠勉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放开她的手,“我会注意身子的,不能让玉翠为我这么担心。”
玉翠走后,花想容再次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自由的行动,自由的支配着自己的身体,外面的太阳光线似乎突然清晰起来,太久了,那些关在地牢的日子,久的让她遗忘,这自由行走的感觉。
“姐姐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可是导致你娘亲逝世的毒药……”
脑海中,忽然回想出这么一句话,锥心的疼痛弥漫在心上,娘亲……娘亲是被人害死的,被那对伪善的母女!
可笑她前世生性天真烂漫,不懂看人,以为这两母女是真的对她好,心中还感激不已!
还有淳于露华,西凉当朝的太子,他忘了他们小时候的相遇以及许下的誓言,那也无所谓,但是她拿出一颗真心交付,却被他虚情假意,背后狠狠踩入烂泥地。
她那时可还怀着他的孩子……
重来一世,她想通了太多太多,梦醒,终成空。
第一卷 第3章 前世仇人
玉翠换了一盆水过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忙活着,一路小跑来到博古架前,拿出所有的四书五经,太平广记,孙子兵法等的书,忙活着要把这些书拿去烧了。
花想容见她这动作,一怔,想起了前世自己守在母亲病榻前,母亲临终前担忧她的聪明才智会使花月瑶母女两嫉妒,让她没有好日子过,从此让她发誓不许她再看书,不许再舞刀弄枪。
心中微微一叹,今世自己怕是要无法遵从母亲遗言,做个不孝女儿了,前世她正是因为听从母亲的话,今世能重生,她是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她的命运她要自己做主!
“玉翠,慢着,别把这些书烧掉。”她撑起虚弱的身子,来到博古架前,从玉翠手中接过这些书。
“小姐,你怎么……”玉翠不解。
花想容无奈叹气,玉翠不知道她前世发生过什么,今生她能重生一事,她也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虽说我曾在娘亲病榻前答应过她,此生再不碰书籍,不再舞刀弄枪,可是颜秀姨娘还有花月瑶,豺狼虎豹,我不得不防。”
玉翠不敢置信的看着花想容,惊呼道:“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二小姐和二夫人明明对我们很好呢!”
花想容身着亵衣,三千青丝披肩而过,容貌清雅,身子骨虚弱得很,像是被风一吹就倒下的衣架子。
听到玉翠口中说那母女两对她们很好,一丝讥讽勾上她的眼睛,眼神不免带有几分狠厉,“玉翠,日久自然见人心,不要被现在的假象蒙蔽双眼。”
玉翠有些诧异的看了花想容一眼,这样的小姐,她从来没见过,她竟然还会有这种眼神出现,小姐在她印象中一直是温顺的,恭谨的,与世无争的,但是从她发烧醒来后,小姐变得另她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那,小姐,这些书不烧了吗?”
花想容眉头一挑,随即计上心头,拿下了玉翠手里的书,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书,当然烧,还要在某些人的面前烧,玉翠你把这些书的书衣撕去,另外去书肆随便买些无多大用处的话本回来。”
现在这时候花月瑶还在装模作样的伪善着,还没有和她撕破脸皮,前世她大病一场后,花月瑶定会在用餐时间过来探望,当着她的面,做一出好戏,让她放松对她的警惕,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玉翠前脚刚走,花月瑶后脚就来了她的院子,身后的丫鬟桃儿还拿着一个食盒。
她眉目如画,朱唇丹红,鹅蛋般的小脸,瘦削而丰满的娇躯,配上那随风摆动的火红衣衫,顿如天上下凡的仙子般,飘逸出尘。
与穿着普通的花想容一比,别人自然认为她才是嫡女。
区区庶女打扮得比嫡女还要好。
谁人知这美人皮下,却是狠毒的蛇蝎心肠。
“听闻姐姐大病转醒,妹妹特地过来探望姐姐,知道姐姐这些天因为大夫人逝世伤心不已,毕竟,从此姐姐孤苦伶仃。爹也真是的,除了葬礼那天外,姐姐病了,爹都没来看你一眼。”
花想容内心冷笑,更多的是对前世的愚蠢的自己的唾弃,她前世得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认为说话满是嘲讽的花月瑶,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呢?
“妹妹说的是。”她淡淡的应了她的话,没有任何情绪。
花月瑶见她这么平静,见她没有因为她说的话伤心难过落泪,让她有些不甘心。原以为主母逝世,只剩下一个女儿,爹能把她的娘扶正,让花想容做庶女,而她自己当嫡女的,谁知道她在娘亲面前说时,娘亲却不同意,只说现在不是好时机,让她暗地里恨得牙都咬碎了。
“啊!姐姐对不起,妹妹刚刚似乎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求姐姐大人大量,勿怪罪妹妹。”
“无妨。”
花月瑶面带羞怯的一笑,与身边的桃儿说了些什么,随即桃儿放下手中的食盒,打开。
慢慢从食盒中拿出精致的菜肴,大鱼大肉,油腻荤腥多于清淡素菜。
第一卷 第4章 计中计
桃儿拿出所有的菜后,最后拿出了一碗药。
“姐姐,我记得你院子里一直没有厨子,都是大夫人亲手下厨的,如今大夫人走了,我娘命厨子给你做了菜,让我送来。”
“劳烦妹妹了,我家玉翠那丫头也是能烧的一手好菜的,难为妹妹这么细心还能记得我。”
一个庶女身份,处处在她这嫡女面前炫耀,真是好大的胆子。
花想容不动声色,淡淡应下了,算答应她的好意,却没有动过筷箸。
“姐姐可是嫌妹妹这些小菜不可口?”
花想容摇头,否认:“妹妹如此有心,姐姐怎会嫌弃,只不过姐姐是在等玉翠罢了。”
“姐姐等那贱婢做什么?”
“妹妹进院子时,难道没见过我院子里有一个火盆?”花想容心下冷笑,掐准了玉翠快要回来的时间,引花月瑶上钩。
“是见过,那不是给姐姐驱风寒驱邪的?”
“我发病时,做了一梦,梦中见到亡母,她让我把所有书都烧了,对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我以后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安稳过完一生就是。”说着,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眼泪“今后,我不会再看书也不会再习字了。”
“姐姐别难过了,你是个孝女,大夫人若知道了会很欣慰的。”
花月瑶晶莹的水眸欲言又止,她嘴上对花想容说着安慰的话语,心中却藏着莫大的欣喜,花想容的才学、容貌、修养,书法,一直在她之上,使得她一直被她打压,如今她再不碰这些,可真是老天爷都帮着她!
玉翠正好回来,向花想容和花月瑶请安后,到了博古架前,趁着花月瑶没留意,快速的换了书皮,然后把那些正经书的书皮,包着话本拿去外面烧掉了,正经的书用话本的书皮包着好好的放置在博古架前。
花月瑶眼尖,玉翠一回来就见到她手中拿的不是什么好书,她们这些官府人家的女儿,是不能看话本这种书的,低了自己的身份,传出去了,岂不是笑话。
“姐姐,何时喜欢看话本这玩意了?”
“只不过是消磨时辰的玩物而已,我大病一场,想通了很多,不想活的那么累了。”
花月瑶试探花想容,见她完全不知道,官府子女不能看话本一事,心中得意,却不打算告诉她,随后起身告辞。
花想容和玉翠送了她出院子后,玉翠忿忿的红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姐,那二小姐分明就知道官府子女是不能看话本的,传出去会给人笑话的,她竟一字不提!”
“所以,玉翠,日久见人心这件事你要时刻记得,绝对不要因为别人一时对你的假仁假义,换来自己之后的万丈深渊。”
今日花月瑶所见她命玉翠买了话本回来偷看,若有一天她忍不住了,狗急跳墙拿这‘话本’借题发挥,就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了。
回到院子,见到桌上,纹丝未动的花月瑶留下的菜肴,玉翠双眼放光,花想容拿出银针,全部都扎了一遍,确定无毒才开始品尝。
把她带来的那碗药给倒掉。
“小姐,二小姐拿这么好的东西来给我们吃,我们刚刚是不是误会她了?”
这丫头,有吃的就不记仇了,明明刚才还恶狠狠咒骂着花月瑶呢,花想容轻笑,只夹一碟开水白菜就着粥吃,慢慢给她解释,:“你知道我大病一场,还是初愈,可她却拿着大鱼大肉的荤腥让我吃,只有这一小碟素菜,我若真吃了鱼肉,病情只会加重。”
玉翠显然没想到这方面,听花想容说,才感觉可怕,背后有‘飕飕’的凉意,“二小姐她这样做是为何?即使小姐你还是嫡女的头衔,可是老爷却……从不关心你,对二小姐却是很宠爱的,我还听下人们说老爷有意把二夫人扶正。”太可怕了,她心思单纯,从来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情。
“为何?我只知道她是不想我出席爹的悬弧之辰,免得抢了她的风头,其他方面,我就不得而知了。”
“离老爷的寿辰可还有好几旬,二小姐现在就要对小姐你……”
花想容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她们这院子里住的的确只有她俩人,但是也会有些‘不经意路过’的下人,谁知道是不是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呢。
“少说话,多吃点,明日与我一同去看望娘亲。”
她违背了答应母亲的遗言,是个不孝的女儿,自然是要去请罪,若是以后下了黄泉,母亲怨她骂她憎她恨她,她都会一一受了!
第一卷 第5章 熟识的人
玉翠今天起了早,去了集市租了马车和车夫,后又回来服侍花想容晨起。
花想容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白裙,头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因着女子不能轻易出门的原因,带了笠帽还有面纱,皆是纯白色。
虽说她现在还挂着宰相府嫡女的名号,可是宰相府的主人,她的爹花宥,一向视她为无物,去哪里从不干涉,生病了也不会来探望或是关心一下,自从母亲逝世后,恐怕他连自己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儿都忘了。
忘了也是好事,不管去哪里,不管做何事,他都不会理睬,也算是件好事。
主仆二人静悄悄的从隐蔽的后门走出,那租好的马车和车夫早已在此等候,小心翼翼的上了轿子,奔向目的地。
一路相安无事,车夫是个健谈的人,会说些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奇闻异事,花想容不甚在意,玉翠倒是来了兴致,一直在追问着车夫。
“哎,妹子听好了,虽说我西凉的太子已经是潘安之貌,但是,这么些年,我可还见过一个公子,气度不凡,和我们太子比较的话,是真真一点也不逊色的!”车夫眉飞色舞的讲着,有些雇主路途遥远,他不甘寂寞,总会寻思着说话来活跃气氛,不然死气沉沉的,路途遥远,多难熬啊!
“你快说啊!别吊我,那公子真的这么俊吗?还可以和我们的太子比较?”玉翠这小丫头完全被勾起了兴趣,巴巴的望着车夫,一双杏眼闪烁着八卦与好奇的光芒。
车夫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可不是吗?那公子啊,说他天人之姿也不为过,若我是个女子,让我抛弃所有纲常伦理去追求他都行!”
“真的吗?”玉翠双眼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期待,激动得脸都红了,花想容好笑的看着她的模样,打趣道:“小丫头到了思春期了,还没到出阁岁数呢。”
玉翠她低着头,脸红红的,脚不住地在蹬着,佯做盛怒的看着她,“小姐!奴婢是为了你好,太子那样的天之骄子我们只能仰慕,可是如果有个与太子外貌相比不相上下的公子娶了小姐,那岂不是佳话!”
说实话,她家小姐不打扮都比那每天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月瑶好看得多了,称之绝色也不为过。
车夫并没有看到花想容面纱下的真实容貌,对于玉翠说的话只是笑笑,并不随便插嘴。
仰慕……太子……吗……
淳于露华,西凉当朝太子,若是眼前这丫头知道前世她曾是太子妃,并且和他相爱过的话,还有最后沦落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知道她出于善意,花想容并不说话,只是微笑,这笑容温柔娇媚,即使戴着面纱也把玉翠给看呆了。
“吁!!!”
马车忽然一阵剧烈的摇晃,然后回归于平静,连一向淡定的花想容都揭开了帘子,查看外面的情况。
车夫却激动的回头,伸手指了一个男子纵马绝尘而去的背影,激动说道:“是这公子!就是我说的这公子!我绝对不会认错,就连背影也是如此迷人,小姐今天运气真好,若是现在去向那位公子搭话,说不定能促成一段姻缘。”
看着那公子的背影,花想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随即摇头,觉得是自己多心。
她并不认识这样的人物。
仅看背影就知此人不凡,若真是如此,自己绝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无视玉翠想要自己和车夫口中那公子来个才子佳人浪漫邂逅的想法,放下帘子,吩咐车夫继续出发。
“小姐!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嗔怒。
花想容轻抬眼帘,懒散的靠着马车里的软榻,“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缘分,若是刻意而为之,恐怕招来的只是段孽缘,我还不如不要。”
“姑娘精辟!比我这种行走江湖多年的车夫还看得透彻!”
玉翠还未说话,车夫插嘴,见她说得句句有理,还有人认同,玉翠只好失望的扁扁嘴,再不说什么。
“过奖。”
其实当初,她和淳于露华能有缘分,不也是有意而为之的吗,才会招来这段孽缘。
前世,如果她八岁的时候,不随娘亲进宫探望茹妃的话,会不会一切都有所改变?
墓园。
花想容来时,温念念的墓碑有人上了香,给她的墓碑松土,还铺洒着她生前最爱的折纸花。
花想容和玉翠都惊讶不已,她微微皱眉,从香烛燃烧的程度来看,此人应该是刚刚离开,而且这人很熟悉母亲,还知道母亲生前最爱折纸花。
玉翠像是想到了什么,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小姐,你说会不会刚才是路上见到的车夫说的那个公子来探望夫人啊?”
“不排除是那位公子,但是来墓园的路并不只有这一条道路,”花想容细细的回想,记忆里折纸花是母亲教她的,然后,她幼年的时候记忆里是教过淳于露华的,可前世问他的时候,淳于露华却说自己根本不会什么折纸花。
除此之外,还有谁?
母亲原为骠骑将军的小女儿,她的外祖父和两个舅舅在她幼年时攻打白凉国就已经全部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皇帝给母亲加封了一身无用的虚名,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花宥,名义上的爹,对于她而言,顶多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不曾听过母亲说,还教过谁做折纸花。
越想越乱。
花想容微微叹气,吩咐玉翠拿出祭祀物品,而她则严肃的在母亲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女儿不孝,不能遵从你逝世前的遗言了,对不起!对不起!
玉翠见她周身被一种无法承受的悲伤与阴暗围绕,眼眶也红了,拉起花想容,自己也向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夫人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谨记在心,奴婢发誓,今生今世都忠于小姐,绝不背叛!
花想容红着眼睛,她的手缓缓抚摸过冰冷的墓碑,心在此时此刻也是如坠深渊,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证据!权利!她需要证据!需要权利!
重来一世,她要所有欠她的人,通通双倍拿回来!
任何一人,都不会放过!
她的眼神迸发出冰冷的寒意,刺骨的寒冷。
第一卷 第6章 恶霸横行,多管闲事
墓园外,两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好马并肩而立,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伟岸的男人。
这个男人年纪琢磨着应该有四十好几了,他只有独眼,脸上满是遍布的伤痕,让人看了不敢靠近。
从墓园里悠闲踱步而出的容拂,瞥见他,随即上前恭敬的对他行礼。
“不是让你放下这些儿女私情吗,又跑过来这边!”男人以不满的口吻质问,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男人应以大事为重,别忘了你身上背负着多少条人命!”
阳光下,容拂似乎在思考了一下,然后,无奈叹气,对他这位尊敬的叔父服软。
他一张美的令人摒息的脸,额前几缕乌发翻飞,在飞扬的眉梢前飘荡。
骑在马上的男人看到他这容貌,思绪飘远,好像看到了自己那离世的大哥,心下一软,也说不出任何责怪他的话了,让他上了马,速速与他离开。
“这次见到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丫头了吗?”
“容拂此行并不为见她,只是她娘亲也对我有恩,如今逝去,特来看望。”他温和的笑着,低垂着眼,掩饰着话语里的落寞。
“你啊,千万别和你爹一样痴情!”到底还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容拂心里想的事情,虽说不为见她,可也想见她这种感觉,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的!
容拂摇头苦笑,留恋得再看了下这地方,然后上马,启程。
另一边。
花想容和玉翠做好了所有事情,也坐上了马车回去西凉京城。
到了驿站,花想容就付清了给车夫的银钱,慢慢走路回去。
西凉京城位靠南方,时值初春,每条树枝都在风里摇摆,每只春鸟都在叫唤,斜阳把草地照得斑斑驳驳。
与她前世时对西凉的记忆,毫无偏差。
“小姐,为什么你不让车夫送我们到宰相府的后门?你还未出阁,如果被人认出了你,这可就糟糕了!”玉翠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奈何自家小姐却对自己的名誉不当一回事,她这做丫鬟的只能干着急。
花想容好笑的看着她,知道她是为她好,“我自有打算,只是想走走集市,淘些宝贝。”见她又要追问她要淘什么宝贝了,连忙转移话题“再说,我也戴了面纱,虽然人人都知道宰相府里有个嫡女,却从来无人见过我的真面目,认出花月瑶也不会认出我的。”
“……小姐你最有理!”
“啊,非礼啊!!!”忽然传来的,女子的叫喊响遍了整个集市,好奇的民众纷纷上前看八卦。
花想容往发出叫喊声的女子那边瞄了一眼,她是被恶霸拉住了。
“玉翠,走吧。”
“小姐,那姑娘……”
“这是天子脚下的城市,官兵很快就会过来,我们不用淌这趟浑水,而且我们也没有能力淌。”
“是。”
她实在没有这些无聊心思多管闲事,快点买到趁手的兵器还有需要的书籍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
想要对淳于露华复仇,最简单的方法无异于在他最擅长最引以为傲的方面打倒他。
母亲是骠骑将军的女儿,自然会武,她也耳濡目染,前世她听了母亲的遗言,再不碰兵器,结果就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失去……
买齐了需要的东西,花想容和玉翠满载而归,从集市出来的时候,没想到那个大声喊叫的女子还在。
“这京城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花想容挑眉。
玉翠一脸忧愁的望向那女子,同为女子,她自然是不希望见到这些欺辱女子的事情发生的,可是她家主子都不想多管闲事,而她,只是一个丫鬟。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救救她吧,看着怪可怜的。”玉翠咬牙,偷偷瞥一眼花想容,摸不清她此时在想什么。
“好吧,下不为例。”
花想容因为前世对玉翠的愧疚,只要玉翠提出的要求不是太过分,都会帮她。
“太好了!”
她戴着面纱与斗笠,艰难的混入人群之中,只见那被欺侮的女子白皙的脸蛋布满泪痕,一直在叫喊着,声音也变得沙哑。
她故意压低声音,伸出手拉住那大汉,脆声道:“你一个壮汉,当街欺负一个良家妇女,未免太过分!”
那女子听到终于有人为她说话,感激的望向花想容,但是当她看到花想容只有两人,还都是女子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呦呵,哪来的娘们,多管闲事,还拿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遮住脸,该不会是丑八怪吧,哈哈!”
“我丑不丑不用你管,但是你竟然敢在这天子脚下撒泼耍赖,不怕吗?要知道这京中还住着宰相,尚书等大人。”
“呵呵,我牛二一向横行霸道惯了,想管我的,等死就成,想管我,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打,和这死丫头一起卖去青楼!”
“你大可试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今日做得出这件事,我就能让你进狱里!”花想容说着,命玉翠拿出银票。
她是官府子女,用的银票自然也有特殊的印章。
大汉狐疑的看了那银票,联想起花想容的言行举止,而且身边又有丫鬟,加上她说的话,心中担心自己莫不是真的碰上了官府子女之类的人物,但是他又心有不甘,被一个女子随便说说就退缩,如果让道上的兄弟知道了,他牛二还怎么混了?
“我牛二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小丫头,我只要这娘们,你要是不多管闲事,我就放过你,毕竟这些围观咱们的人中,体型能够和我相比的男子都有好几个,他们都只爱看着我欺负一个良家妇女,看在你敢站出来的份上,我牛二就当没见过你这举动,如何?”
牛二认为他说到这份上,已经够好了,既说明自己立场,也把别人拖下水,况且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第一卷 第7章 太子露华
当然,他面前这女孩能自己退下更加好,毕竟现在自己实在拿不准她什么身份。
花想容自然知道围观群众里是有壮汉的,她听牛二这样说,扫视了一圈,三五个壮汉气的脸都红了,但就是没见他们任何一个走出来帮帮忙。
因为她戴着面纱还戴着笠帽,那些壮汉知道他们被一个女子看着,却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眼光被看,心下忐忑,犹豫要不要出头。
花想容的向远望去的,城门大开,很大的阵仗,心下知道什么回事,拉起玉翠的手,“我们走。”
“姑娘,你不管这事了吗?”围观的人里一个壮汉见她要走,连忙高声喊住她。
花想容冷冷的看向那个壮汉,正好一阵风吹来,把她笠帽的白纱吹开,她那美丽的眼睛冷的像冰,有着看淡生死的冷漠与浓浓的不屑。
冷冷的嘲讽,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帮?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去帮了,而不是像某些人站在这里,徒有一身肌肉,背着个大丈夫之名,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良家妇女被人欺侮,而某些人却只会逞口舌之快,这口舌,还是针对我这个站出来帮她的女子的!”
“你!”那壮汉被她说得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她的确句句在理。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花想容趁机拉着玉翠退出这里。
“小姐,真的不再帮她了吗?”
“你这丫头真是心善之人,”不是心善,前世怎么会因为她这个小姐而落得那样的下场,“放心吧,衙役会立刻过来处理的。”
“小姐,衙役要来早来了!”玉翠急红了双眼,以前她没遇上小姐之前,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她真的不想坐视不管。
花想容知道拗不过她,微微一笑:“我问你,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今天庚历一十二……啊,太子班师回朝的日子?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小姐你别逗我了。”
“你往那城门处看就知道了。”
玉翠顺着花想容说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穿着官服的衙役和大人们,不少人骑在骏马上,身上的盔甲还来不及脱去。
在这群人当中,最显眼的还是西凉当朝的太子,淳于露华。
他一身银色盔甲加身,俊美的容颜让人惊叹,淡然自若的骑在马上,日光正好照在他那白皙无瑕的脸上,给人带来一种纯净又迷离的光辉,看不得真切,只觉得这是仙人下凡,凡人能见他一眼,都是此生荣幸。
花想容想过他和她迟早都会见面,可能在府里,可能在宫里,如今,她戴着笠帽和面纱,他高坐于宝马上,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她忍辱偷生,活如蝼蚁,只配跪拜。
他身份高贵,天之骄子,目空一切。
前世的时候,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这样的他?所以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所以他对她产生厌恶,设计让她悲惨死去。
如今能重生,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重蹈覆辙了!
那恶霸很快就被衙役控制住了,花想容和玉翠还有街上的所有人都自动自发的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跪下迎接他的归来。
这些跪拜他的人,除了花想容外,无一不是发自真心的,淳于露华威名在外,志学之年随着皇帝出征,从未败过,在百姓间风评很好。
女孩崇拜他。
男孩崇敬他。
花想容把头压的低低的,安安静静随着百姓跪下,心里却一阵一阵的抽痛,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忆起前世他对她的好,想一次,心里就空一次,恨意更加。
恨意何来?没有爱,怎能生恨!
玉翠两眼放光的追寻着淳于露华的身影,花想容沉浸在自己的恨意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上的值钱东西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人换成了一张纸条。
第一卷 第8章 相思意
这次太子的骑行部队有种从来没出现过的大气压,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太子,打了胜战毫无喜悦,就像早已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不悲不喜。
跟在他身旁的副将受了很多将士们的委托,顶着太子会发怒的压力,硬着头皮问淳于露华,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子,这次我们拼死打下真云国的无炎城,大胜归来,他们损失惨重,看是短时间内都不能恢复,您不开心?还是说还要攻打哪里?”
淳于露华一阵恍惚,骑着马儿,漫不经心听着风的声音,见副将问话,淡淡扫了他一眼,微微的笑“没有的事,只是我长期征战有些疲惫,今天晚上照样会和将士们来个不醉不归,犒劳他们。”
“是,谢太子,末将会传话的,是不是还在老地方?”
“嗯。”
“……”
副将总觉得太子自从一次忽然的昏迷醒来后就变了很多,变得冷淡变得沉稳变得淡定变得睿智,好像经历过许多沧桑事情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这年纪变成这样是好是坏。
一行人一路大摇大摆的往皇宫方向而去,淳于露华经过一个地方的时候,伸出手,命令所有人停止。
他抬头仰望着面前那紧闭的宰相府邸,像是想起了什么,厚薄适中的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副将以为他是要去拜访宰相大人,却发现他迟迟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悠闲的坐于马上,看着那府邸。
副将将视线从府邸转移到淳于露华的脸上,看到他那足以让人眩晕的笑容,着实怔了一下。
这个太子……
这个打了胜战都还面无表情的太子……
看着宰相府笑了?还笑得这么恶……额,开朗?
副将也是有些年纪的人了,该懂的事情也懂了,不该懂的事情也懂了,看着淳于露华的笑容。
他的思绪不禁回到自己束发之年。
想到心爱的姑娘的时候,自己应该也是这样笑着。
太子现在的年纪过不久就要步入弱冠之年了,他至今都没有立太子妃,后院只有一位妾室,一直听说他们还没行夫妻之礼。
难道是一直心有所属?
副将琢磨着,想想宰相大人膝下只有女儿,的确没有儿子,隐约记得他有一女,名花月瑶。
外界传闻她美丽端庄,秀丽优雅,惊才绝艳,落落大方,为人和善,追求者遍布京城的所有官员子弟。
原来是她……
副将心里想着以后该去宰相府多走动走动,和宰相大人联络一下感情,日后他的女儿真的成了太子妃,也让她帮忙照顾一下,给自己有个保障。
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队伍过去后,玉翠小心翼翼拉着花想容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掉了一张小纸条,本应挂在腰间的荷包却不见了。
“小姐!荷包,荷包被人盗了!”
“先别急,把那张纸条给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啊,是!”
花想容虽然表面上平静,心里也是有些慌乱,她们女子是依附着男人而活的,她的银子是每月宰相府给发的月钱,本来那些下人见她丧母,大势已去,每月应给的月钱也都被克扣了很多,她想做事处处都需要钱去打理。
等下月发的月钱还要很久才行,她平素也不喜爱打扮,自己并没有什么称得上值钱的饰物,唯一值钱的的就是母亲的嫁妆了,那些东西,她都藏起来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的。
更重要的是,那荷包里放着母亲给她的玉牌,听闻那是她早年大病,母亲特意去寺庙请德高望重的大师给她开光过的,如今人已逝,这玉牌更加珍贵,能给她留个念想。
花想容张开纸条略略扫了一眼,普通老百姓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能上书院识字的都是有钱或有权人家的子女,她要是明目张胆的看会引人怀疑的。
她脸上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笑,“没事了,银子会回来的,纸条上说他偷我们的银子是暂时借来用用,会还的。”
玉翠听到花想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对于她的话语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她根本不识字,花想容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想容和玉翠说说笑笑的打道回府。
纸条在她的手里揉成团。
那纸条上写着。
想要拿回荷包,亥时,风雅楼,有缘相见。
第一卷 第9章 补药?毒药!
从后门回到宰相府她自己的院子里,现在已是戌时,离那张纸条上约定好的亥时已不远。
花想容靠在太师椅上慢慢的翻阅着《春秋》,玉翠则在打理院子,主仆之间构成一幅安静的画。
如果花月瑶身边的丫鬟桃儿没有过来的话……
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玉翠连忙过去看,发现是桃儿过来了,她的手中还拿着上次过来时带锦盒。
虽然玉翠听花想容说的话,对花月瑶有了新的认识,但是她并不防备桃儿,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服侍在小姐身边的丫鬟,有很多共同话题,玉翠很是喜欢桃儿。
玉翠招呼着桃儿进了院子里的正厅,花想容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书本,过去正厅。
桃儿见到她来了,立刻诚惶诚恐的行礼。
“夜已深了,花月瑶让你到我这里有什么事情?”花想容说着,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锦盒。
桃儿连忙把锦盒放置在桌子上,然后打开,拿出了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水。
她此刻不敢与花想容的眼神对视,小声说道,:“回大小姐,二小姐让奴婢给您带来了补药,说是对身体会有好处。”
“补药?今儿我有些胀气,你先放这里,我待会再喝吧。”
她听到桃儿这番说辞,心里冷笑,并且极度鄙夷,要是以前她不知道花月瑶的真面目,恐怕自己现在就会心怀感激的喝下,然后某一天,就应该会暴毙在床上……
桃儿见花想容没有打算喝的样子,心里急得慌,又联想起她来这里时花月瑶对她的嘱咐,眼眶不由的就红了。
“二小姐吩咐奴婢一定要看着大小姐喝下,怕大小姐怕苦,浪费了二小姐一片好意。”话语中隐隐有了哭腔。
花想容坐在凳子上,她歪着脑袋,单手支撑着,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提起话题。
“桃儿,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事,桃儿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三年。”
“我当初随着娘亲回外公家省亲,见你一人在路边无助哭泣,卖身葬父,便带了你回府,后来我才知道,你是那当地有名的书院里夫子的女儿,想来自然是饱读诗书的,有没有怪我让你做一个卑微丫鬟?”
“小姐,你怎么提起桃儿的伤心事?”玉翠不解。
“桃儿没有恨过大小姐。”桃儿低着头,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桃儿有自知之明,一直都对大小姐救我的事感激不尽。”
花想容微眯起深邃的双眸,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花月瑶要你一定要看着我喝完这补药?”
“二小姐是这样吩咐我的。”
“可我实在是有些反胃,”虽然这样说。她端起碗,“桃儿,你记得我的恩情我很感动,我也不想花月瑶为难你,我喝便是。”说完,她一饮而尽。
桃儿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更是莫名其妙,像是纠结彷徨又痛苦,好像做了对不起良心的事的样子。
她又从锦盒拿出一碗补药,这次却是给玉翠的,“玉翠姐姐,二小姐让我也给你带了。”
玉翠听到她这话,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她没想到补药也有她的份,虽然之前听花想容说过花月瑶是个别有用心的人,但是她都喝了,她再喝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花想容没想到,花月瑶竟然恶毒到连她身边的丫鬟也不想放过,已是极为生气,挥袖起身间掀翻了桌上茶盏,吓坏了这两个丫鬟。
她从玉翠手中抢过碗,再次将它一饮而尽。
“我大病初愈,身子正虚,还是要多喝这补药才好。”
玉翠和桃儿一瞬间回神,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花想容会有这样的举动。
“呜……”
“小姐,你怎么了?”见花想容捂着嘴的样子,想起她刚才三番四次的用胀气推脱喝补药,玉翠急了,立刻拿来了盆子,在她面前等着。
她见盆子来了,‘哇’的一声把刚才喝下的的全吐得一干二净了。
桃儿愣愣的看着,忽然回神,拿起桌上被她掀翻的茶盏,给她倒了茶,让她润润喉。
玉翠责怪的看着桃儿,“小姐刚刚都说了她要等下才喝,你倒好,硬逼着小姐喝下,这一吐,可伤身子了!”
“对不起,大小姐!我……我……因着二小姐这样吩咐……”桃儿无从辩解。
玉翠给花想容拍背顺气,虽然她如果不抢她的补药喝应该就不会吐,但是她相信自家小姐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听到桃儿这辩解,眼睛都瞪大了,“你真是傻丫头,小姐是不是在你看着时候喝了谁知道,你不说我不说的,那二小姐也不知道,要是二小姐知道了,我们家小姐宅心仁厚,也一定会去给你说话的!”
“行了,玉翠,她不容易,只是听花月瑶的命令而已。”她看向满脸愧疚的桃儿,“这么晚了,我这还有些糕点,要是饿了就拿去吃,回去向她复命,该就寝了。”
“是,谢谢大小姐。”
桃儿拿了糕点之后,立刻就离开了花想容的院子。
桃儿……
花想容闭上眼睛,慢慢的回想着当初她被桃儿在花月瑶命令下杀死她的模样,虽然不是没有恐惧,但更多的是麻木是可悲。
读书人的常识与良知都比一般人更加高,更何况她的出生还是书香世家,父亲是书院夫子,幼时就受教导,花月瑶究竟让她做了多少违背良心的事,她才会那样麻木而且毫不犹豫的做出各种各样的事情?
“小姐,你真是的,干嘛要抢着补药喝?”
玉翠的责怪自耳边传来,花想容缓缓睁开眼睛,美眸中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说道:“补药非补药,记得防范花月瑶,若是以后桃儿再拿来了,有了这次教导,估计也不会像今天非要看着我喝下了,等她走了,把这补药倒在花瓶里。”
“补药非补药?小姐你是说!”玉翠惊讶不已。
“记得,以后她还拿来就把这补药倒在花瓶,假以时日就能看出来了。”
“是!”
算着时辰,离着纸条上约定的亥时不远了。
第一卷 第10章 兰赋
亥时已到,花想容从衣橱里拿出今天她买的束胸和男装穿上,把头发用发带简单束起,想起了什么,从包袱里拿出一把乌金制成的匕首,将它藏于袖子里。
有备无患,万无一失。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已就寝入睡,除了半夜会有收夜香的人过来,她并不担心被人发现。
因为宰相府有严格规定,所有人都要在戌时就寝,以便第二天精力充沛完成工作。
花想容蹑手蹑脚的从宰相府后门出去。
风雅楼,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地方自然不是她这种女子应该去的地方。
今夜的风雅楼,因为太子殿下和所有将士的到来,老鸨子见大客来了,高兴的眉开眼笑。
淳于露华坐在桌子上最中间的位置,他给自己满了酒,拿起来对他的将士们先干为敬。
“这一月来,你们跟随我出征真云国,攻下真云国的无炎城,你们都是我们西凉的大英雄!我在这里先干为敬!”
被他这样一说,鼓舞了人心,那些将士们也全部放开,纷纷拿起酒,“干!”
这一轮喝酒过后,将士们都纷纷抱着自己的女人与她温存,淳于露华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对于身边别的女人的讨好完全漠视。
副将以为他是十分喜欢花月瑶,给了那女人一些碎银子,让她离开。
“太子,你今天就坐在这里看着兄弟们抱着美人了吗?”
“有何不可?”他不解的望着他。
“不不不,你喜欢就好,其实呢,末将听说,再过三旬,是宰相的悬弧之辰,太子你会去吗?”
“悬弧之辰吗……”
花想容来到风雅楼,一进去就被一个半老徐娘拦下,她手里拿着蒲扇,身上散发着刺鼻的脂粉气味。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花想容,最后目光移到她那张脸蛋上,“我说这位小姐,你一个姑娘家,进我这风雅楼……有何贵干?”
好眼力。花想容暗叹,不愧是风月场所的人,见这老鸨只是问她来做什么,而不是赶她走,想来风雅楼应该也有其他家的小姐会暗自过来,所以老鸨并不感到奇怪。
“我去二楼厢房等人,还望通融。”
那纸条上写着‘有缘相见’,看来想找到那个人还需要费点劲。
花想容拿出手上的和田玉镯,塞进她的手里。
这和田玉镯是玉翠收拾时无意间找到的,但是她却对这个镯子没有任何印象,当年母亲见到时也只是微笑着让她收着,再没说什么。
只是一些首饰中一个不明不白不知从何处的饰品,她不甚看重。
老鸨是识货的人,这和田玉可是好玉,说它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而且这种成色的和田玉只有几年前已经灭国的楼兰王室才有,如今楼兰已灭,这和田玉更是万中无一了,她遇上花想容这么个不识货的傻子,偷着乐了。
老鸨立刻把和田玉镯收了,眉开眼笑,和之前那种爱理不理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区别,她捏着嗓子喊道:“阿福,快来把这贵客带上二楼,给她一间最好的厢房!”
须弥,就有一个穿着蓝色粗布的小二小跑过来,很普通的大众脸,眼镜好像只有一条缝那么大,走到了老鸨这里,听了老鸨的吩咐,毕恭毕敬的带着花想容走。
他引领着花想容,她四处观察这风雅楼。
发现刚刚走过去的地方就有一上阶,而这阿福却视而不见,带她往那远处的上阶过去二楼。
这一路,可是要兜了一个大圈的。
“阿福是吗?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花想容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上下打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个阿福都过于普通了,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在青楼做事的小二。
“回官人,小的来这风雅楼只有五天。”
阿福回头看了她一眼,毕恭毕敬的回答她的问题后,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
“停一下,素闻今年选出的花魁兰赋舞姿妙曼,人长得更是倾国倾城,见她一次茶饭不思,我既然来了,想着倒是要亲眼看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绝世。”
走到中央,满是落座客人,眼睛痴迷的看着前面,前方有一莲花台,烟雾缭绕,丝丝琴音绕梁,无数美丽的舞女在那莲花台前伴舞,琴音突变,温婉动人,不知何时,那莲花台中竟出现一个面上戴着薄纱,身上披着白衣,似露非露的女子,她脚上与手上都戴着叮铃做响的首饰,那声音在女子美丽舞姿步步生莲,顾盼生辉,在她的带领之下,只是舞蹈都能把琴师的琴音给比下去。
所有在场的宾客都为女子外貌和舞姿神魂颠倒,就连那给客人满茶的小二也痴痴的看着,丝毫不知道他给客人倒茶杯子的茶已满溢出来,流得满桌都是。
花想容虽然对于今年花魁兰赋的表演感到十分惊艳,对她的容貌倒是没有什么兴趣。
官场子女,无论什么都是要暗地比较的,容貌亦然,她的容貌若是比起兰赋的容貌,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前世花月瑶也不会在关她地牢时第一件事就是一刀刀往她脸上划。
见在座的人都被这兰赋给迷了魂,她转头看向那个要给她带路的阿福,眼中一片清明,看起来对于那个花魁竟是丝毫不感兴趣。
心中已有了大概,“舞已毕,去二楼。”
看着花想容离去,台上的兰赋遥遥的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想起过往的事情,想起她如今已不认得她,不由得潸然泪下。
想容姐姐,容拂与容赋,你真的一个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