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宫诀秘卷   阳春三月,杜鹃飘红。   太阳刚过树梢,郁家坳的工地上已经热火朝天,起重机的哨子伴着灌浆的机夯声,远远的传进了山里。   在工地边缘地带,郁良盘坐在铲车的机头上,正望着眼前一大片墓地发呆。   他昨天才被包工头儿孙老六挖了过来,本以为涨了工资,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儿,却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是迁坟刨墓的苦差,而且还是如此规模的家族墓地,实在有伤阴德。   可如果就此放弃的话,再找活儿也没那么容易,况且家中小妹眼看就要读大学,学杂费等加起来少说也得一万多,对他目前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压力。   叮铃铃……   说曹操曹操到,他正在心里问候孙家十八代宗亲时候,孙老六的电话就来了:“良子,合计好了没,要不咱今儿个就开工?”   “开工?你说的轻巧。”   郁良本来就一肚子牢骚,这会儿听到孙老六来催工,当即给喷了回去:“我说姓孙的,你死求白咧让我过来,就是来刨人家祖坟?再说了,就算这事儿我认了,你开那点工资也忒少了点儿吧。”   他这话音未落地,就听电话那头儿孙老六嘿嘿直笑:“瞧这话说的,良子你就放心吧,如果这事儿干好了,老叔不但少不了你的红包,还保证给你介绍个漂亮媳妇儿,不是给你吹啊,老叔手里可还有几个好丫头,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   “滚犊子。”郁良当即摁了电话。   他虽然也好美色,却也知道近墨者黑,能跟这姓孙的沾上边儿的,有几个正经姑娘?   “奸商,纯粹特么奸商!”   他咬牙切齿的跳下机头,但望了望眼前这大片墓地,却又着实感到无奈。   活儿还得干,钱还得挣。   这就是生活。   好在孙老六考虑的还算周到,提前就准备了烧纸、草香等一大篮子祭品,倒省不少事儿。   郁良整了衣领,拎起篮子,神情肃穆的走进了墓地。   只见墓碑林立,坟冢成行,无疑是个大户人家,但时下清明已过,坟冢间依然杂草丛生,且没有任何祭拜过的痕迹,明显家道中落,甚至已经绝了后人。   “唉,世事难料啊。”   环视四周凄凉场景,他感叹之余也想起了自家的磨难。   父严母慈,勤俭持家,虽谈不上富贵,却也算殷实,怎奈一场车祸使得父母双双离世,只剩下他和小妹相依为伴。   他不得不中途辍学,辗转于工地之间,靠一身力气攒点儿家当,好在小妹聪慧好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如果今年再能考个好点儿的大学,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慰藉……   思索之际,他已经横穿墓地,到了祖墓跟前。   祭坟先祭祖,这是规矩。   他插香燃纸,轻抚墓碑上的铭文。   故显考郁公……   “竟也是郁姓?”等他看清铭文之后,禁不住惊讶出声。   要知道郁姓是小姓,全国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人,在这北方平原地区分布则更少,就拿他们老家来说,方圆几十里也就他一家,而且还是从他处迁来的。   具体祖籍在哪儿,他倒是问过几次,但父母在世时也没说个清楚,没想到今天能在此见到了同姓氏族的墓地,心中禁不住悲喜交加。   悲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大的同姓氏族,却已经都进了墓地,连个后人都没留下。   喜的是,怎么说他也算个郁家后辈,这迁坟的事儿经他来可谓办天经地义,众多阴魂也能就此安息。   诸多心绪袭上心头,他本能般双膝跪地。   然后就在此时,对面山坡上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老妇人虽已满头银发,却背不驼,眼不瞎,而年少女子则一身米黄色休闲装,头戴高尔夫球帽,再配上那高挑的身材,显得格外清秀脱俗。   “清盈啊,你看郁家这坟地如何?”注目山下片刻,老妇人首先开口,指了指郁良所在的那片墓地。   年少女子闻言往山下扫了一眼,随即感叹道:“嗯,不愧是相师世家,果然大手笔。表面看,正北来龙不清,正南去脉不稳,东方青龙不但不显,还被一处死坑占据,西方虽有一高坡,令白虎得位,却又被一片桃李果木破局,无财又乏丁,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如果细细品味起来……”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然后用手指朝墓地外围轮廓简单的划了个圈,挑眉说道:“老祖宗你看,郁家这片墓地虽然在龙、穴、砂、水、向,这些点穴常规上没有出彩的地方,但整个墓群布局却有平沙落雁之势,朱雀涅槃,险中求破之局,妙,实在是妙不可言。”   “是啊,郁家就是郁家。”   老妇人闻言点头附和,但紧接着又感叹道:“可惜啊,郁家老鬼就是再妖孽,也最终挨不过劫数,因一时逞能而让整个家族惹上恶咒,继而落得后继无人的下场。当真是报应,报应不爽啊!”   说到最后,老妇人竟然牙关紧咬,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神色,有舒爽,更有不甘。   年少女子听后皱了下眉头,摇头道:“老祖宗,您这又是何必,纵使郁家这一支绝了,还有其他各家儿,何不手下留情,放过此处墓地……”   “手下留情?”   还没等年少女子说完,老妇人的情绪已难以自控。   “当年我方家被贬的时候,他郁家怎么不说手下留情,害我方家蜗居在那兔子都不拉屎的南疆苗夷。还有,你也知道你爷爷当年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三叔,你六叔,这仇让我如何放得下。今天之所以平了这处墓地,就是让郁姓各家看看,咱方家也不是吃素的……”   老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年少女子则不时的在一旁安慰,可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动静,郁良却丝毫察觉不到。   他此时正像根木雕似的跪在墓前,四肢麻木,周身不受控制,而在他的眼中,纸堆上的火焰却烧越旺,越烧越红,大有燎天之势,直到将他卷入其中。   肌肤尚未感觉到疼痛,窒息已经袭来。   完了!   他本能的闭上了双眼。   ……   良久,良久,直到他蓦然睁眼,天地间已一片火红,一抹金光当空炸裂,化成漫天金雨,金雨点点落下,在地上汇聚成一幅由点和线组成的图形——河图。   图形维持不过片刻,即又开始幻化,同样是点和线,但阵列却更为复杂——洛书,而变化并未到此而停止。   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图形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玄妙,直至化成一幅九宫全息太极图之后才戛然而散,又化作一个个金字铭文,一股脑的钻进了郁良的眉心。   十方玄术,同宗异种,妙通希夷,莫离九宫……   字字铭文,如金凿玉淬般折磨着他的灵魂,好像稍有放弃就能灰飞烟灭一般,好在铭文不长,他咬牙坚持,终于在最后一个铭文入脑之后,在轰的一声炸裂中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清醒之后,火焰已经熄灭,化作坟前寥寥灰烬,遥望四周,只觉眼前耳目一新,脑海中莫名的多了一样东西。   《宫诀》密卷?!   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过之后,郁良心中大喜。   这本残卷乃郁家传世秘诀,虽寥寥几千字,却囊括了阴阳、五行、六爻八卦、生辰八字、梅花易数等诸多玄之又玄的方术口诀。   可惜他平时没怎么研究过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根本吃不透,可即便如此,他脑海中仍然莫名其妙的闪出一系列专业术语。   相术!   上可相天,下可相地,中可相人、相物,无所不相。   “哈哈……”   郁良大笑,蹭的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   困顿之时,偶得至宝,他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开工,赶紧去搜罗点儿基础相术才是正事儿。   心念于此,他已迈开步子,一溜烟的跑出了墓地。   此时在山坡上,老妇人怒气未消,依然在喋喋不休,而年少女子则望着郁良远去的身影,锁起了眉头,待其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才喃喃问道:“老祖宗,郁家这块墓地,可否交于孙儿亲自处理?”    正文 第2章:朱雀涅槃   这一天,郁良过的魂不守舍。   因为上午去市里买书,所以下午就得赶工,但当他眼里盯着民工们忙前忙后,脑子里却塞满了天干地支、阴阳五行。   好在都是些外围的清理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他稀里糊涂的总算挨到了天黑。   下班后,他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一溜烟钻进了宿舍。   翻着上午从城里淘来的那一本本相术书籍,他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什么阴阳转化、五行生克、干支合会,六十四卦归宫纳甲……涉及到的每个知识点儿,他都逐字逐段的通读一遍,生怕落下任何章节。   就在郁良准备通宵彻读的时候,在工地西南一角的办公楼里,孙老六却在经历他包工十几年来最为忐忑的一幕。   他此刻正杵在总经理的办公桌前,盯着桌子上那本台历,大气儿都不敢出,而在他对面的老板椅上,则坐着一位清纯靓丽,却又冷的要命的姑娘。   虽然这姑娘只是穿着一套普通的休闲装,还随意的扎了个马尾辫,乍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但以孙老六‘专业’的眼光分析,这姑娘一身贵气,不简单。   况且来之前,总经理也特意嘱咐,让他千千万万,老老实实的听话。   “孙老六是吧。”   就在孙老六思前想后的时候,那姑娘放下手中的项目清单,淡淡的问了句,然后不等孙老六作何回答,紧接着又补充道:“我叫方清盈,是这方氏集团的股东之一,今儿个叫你来只是问点儿小事儿,你也不必紧张。”   “哦,您说您说。”孙老六连忙应承。   他虽然不知道方氏集团的规模到底有多大,但也知道眼下这偌大得郁家坳工程,只不过是方氏集团旗下一个小小的项目而已。   而如此的庞然大物,竟然会有这么年轻的股东,还是个姑娘家。   着实让他汗然。   “好,那我问你。”   姑娘此时将身子往前稍微探了探,同时脸上也添了一丝暖色:“你手下那个铲车司机叫什么,来自哪儿,有没有什么家人?”   “哦,他叫郁良,是我同乡……”   面对姑娘连珠炮似的发问,孙老六只感觉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来不及多想便一一回答,不敢有丝毫马虎。   可就在此时,郁良那边仿佛有了感应,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嘿,咋回事儿,明明不冷啊。”   他瞅了瞅窗外的夜色,胡乱的抹了把鼻涕,便又接着苦读起来。   太过瘾了,根本就刹不住车。   而且有了脑海里那部秘卷的帮助,让这些枯燥绕口的东西变得迎刃而解,过目不忘。   只可惜是残本,有关奇门遁甲、画符布阵类的口诀都已缺失,而且除了相术口诀之外,有关这郁氏家族的记载只字未提。   ……   郁良一夜没睡,精神头儿却依然十足,他望着漫天朝霞伸了个大懒腰,脑子里将一夜所学总结了一下,然后洗漱出门,准备一天的工作。   等他到了墓地现场,却发现孙老六正和一个姑娘叙话。   一个是身矬顶秃、肚满肠肥,一个是清秀高挑、亭亭玉立,二人面对面,可谓清浊分明。   见郁良到场,孙老六赶紧招手:“来来来,良子,老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方清盈,实习监理。”没等孙老六说完,姑娘却主动朝郁良伸过手去,“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客气客气,我叫郁良,重车司机。”   郁良随即客套的回了一句,下意识往姑娘脸上扫了一眼。   一双眸子清澈如水,上面还挂着长长的睫毛,鼻梁高挺秀丽,鼻下粉唇大小适中,唇线棱角分明……   美,美的不可方物。   但就在他握住姑娘的手时,忽然感到从对方手上传来一股冰凉,透入骨髓般的往身上蔓延。   就在此时,方清盈却又迅速将手收了回去,尴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您二位先聊着,我去绘下图纸。”说完就摇着马尾辫走开了。   望着方清盈那乌黑灵动的马尾辫,郁良不禁心生酸涩,心说孙老六人积了哪辈子德,竟能勾搭上这么清纯的妹子。   “唉,多么好的一颗大白菜。”   “混小子,想啥呢?”   郁良正在哀叹这世道不公,却遭了孙老六狠狠的一记爆栗。   “人家是上边派来的,你小子可别乱来啊,得罪了咱谁也担不起。”孙老六虎着脸,说的一本正经,“我去城里请个风水先生,一会儿就回,你小子好好干啊,别给我整啥幺蛾子。”   “请风水先生干嘛?”   “你管呢,屁事儿真多。”   孙老六骂骂咧咧的走了,而郁良又望了望方清盈的马尾辫,才心有不甘的上了铲车。   毕竟还有一大片坟墓等着他收拾,容不得他多想。   打着车之后,他先是将昨夜所学到的风水部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又逐一对应的扫视了一遍墓地,随即在心中盘算起了拔坟计划。   按秘卷上所讲,郁家这块墓地是典型的平中出奇,险中求胜,放弃了传统风水术中的龙穴砂水向等常规法则,单以布局论成败。   远远望去,百余座坟墓摆成了大鸟展翅的造型,以祖墓为鸟头,朝向正南,双翅各分东西,似是一只大翅金鹏昂首问天的模样,正是秘卷中所记载的一个罕见的风水奇局。   朱雀涅槃,凤凰浴火,置于死地而后生!   也正是因为这布局奇异,所以在迁坟的时候更得格外小心,稍有差池就会浴火不成,变成了真正的死局。   幸亏秘卷中早有记载:朱雀涅槃,双翅为先,身足居中,头为末。   顾名思义,就是先拔掉双翅,再拔身足,最后迁祖墓。   郁良将这些要点记在心里,结合他这几年的土方经验,片刻之间就琢磨出了一份详尽的计划。   可就在他准备实施的时候,却又遇到了难题。   刚才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方清盈,直接挡在了铲臂前,挥手示意他下车。   “咋了,妹子?”郁良推开车门问了一句。   方清盈见他既没熄火也没下车,脸色随即冷了下来:“你先给我下来。”   “呦,还生气了。”郁良呵呵一笑,赶紧熄火下车,凑了过去,“妹子有啥指示赶紧说,咱这工程紧,可耽误不得。”   “少给我嬉皮笑脸。”   方清盈狠狠地翻了他一眼,但脸色却缓和了许多,不自然的往上推了推眼镜,责问道:“您平时都是这么干活的?一没计划,二没章法的胡来?”   郁良闻言愣了下,他还是头一遭被这么嫩的小姑娘训斥,心中自然不爽,但初次打交道总得收敛点儿,赶紧又无厘头的挠了挠头,嬉笑道:“嘿,咋能算胡来呢,工程大,局势乱,从外到内慢慢来……”   “哼,还慢慢来,你刚才不是说工程紧嘛,这会儿又不急了?”   不等郁良解释清楚,方清盈的脸色就又沉了下来,接着将其手中的画夹塞进了郁良怀里,“这个是我刚才拟好的拔坟计划,你研究一下。”说完又摇着马尾辫走开了。   “嘿,这小丫头片子,不就是和那姓孙的有一腿嘛,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郁良抱着画夹,望着方清盈远去的背影,暗暗咬牙。   连番受挫,已经让他没了耐性,可当他咽下这口气,仔细看了怀里那份计划后,登时被点燃了怒火。   按其上面圈圈点点,是先拔祖墓,再去双翅部位,最后才是两足。   如此一来,还怎么浴火,还怎么重生?    正文 第3章:梨棠泣血   他既是郁姓同宗,又得了人家传承,岂能眼睁睁看着郁家祖坟的风水格局被毁于一旦。   不行,坚决不行。   心念至此,郁良心一横,撒腿追了过去。   “哎,妹子,这样不行啊。”   “你……”   方清盈见自己手腕被郁良抓了个结实,脸上立刻添了一抹红云,又羞又怒之下,竟一时忘了该如何处理。   郁良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彻底打乱了他的策略,尴尬之际脑子里灵光一闪,当即嘿嘿的笑了起来:“我什么我,人家不识字啊,看不懂哎。”   说着就又将画夹递了回去。   “什么,看不懂?等等,你说清楚再走……”   方清盈才要追问就见郁良扭头要走,情急之下又反手抓了他的手腕。   郁良前脚刚迈出,后脚还未抬起,突然感觉手腕被猛地拉了一下,一时重心不稳,扑通一下朝方清盈身上栽了过去。   方清盈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变化,况且二人之间距离本来就不大,根本就没有闪躲的余地,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脸上的慌乱却一扫而空。   只见其微微翘了下嘴角,身形不退反进,朝郁良迎了上去。   噗!   郁良只觉胸中一堵,气血上涌,仿佛撞上了凸凹不平的墙壁,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才踉踉跄跄的倒在了身后的坟头上。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眼惊骇的瞅着方清盈,揉了胸脯半晌之后,才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话:“我去,这娘们是特么铁胸哇。”   ……   第一回合惨败,郁良蔫了吧唧的回了他的铲车上,好在方清盈没再坚持她的那个计划,让郁良多少挽回了点儿面子。   接下来,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一个踏踏实实工作,另一个则在山野花丛蹦蹦跳跳,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风水先生到了。   身下灯笼裤,上身太极衫,手里还托着个方方正正的风水罗盘,明明才四十出头儿的年纪,愣是打扮成了一幅得道宗师的模样。   孙老六领着先生在墓地周围逛了一圈,交谈几句之后便又上了陆巡直奔山里,而郁良则开了铲车紧随其后。   一路颠簸,一行人逛了好几处地方,但都没过的了那先生的法眼,直到黄昏时分,才在一处小山谷落了盘。   山谷三面环山,只在南方开口,谷内地势平坦,植被不多,除了良莠不齐的几棵山梨之外,便是一些不成气候的灌木。   先生下车后便围着那几棵山梨转来转去,而郁良则将孙老六拉到了一旁。   “哎,我说老孙,你大老远把我忽悠过来也就算了,还特么弄来个娘们儿埋汰我,到底啥意思。”   “啥,娘们儿?”   孙老六被郁良说的云山雾罩,片刻之后才醒悟过来,当即呲牙笑了起来,“都给你小子说过了,那丫头不好惹,这下爽了吧,活该。”   “哼,好男不跟女斗。”   郁良闻言哼了声,然后又想起了这一路都在好奇的事儿,随即问道:“老孙,你在这荒山野岭买地干嘛,种菜?”   “种菜?种个屁菜!”孙老六当即翻了个白眼儿,“要不是为了给你家祖坟找个归处,老子犯的着钻山沟子吗?”   “啥,我家祖坟,你是说……”   “哼,老子可啥也没说。”   二人一问一答,虽然孙老六说的半遮半掩,但以郁良的机灵劲儿,当然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但疑惑也随之而生。   为何说是他家祖坟?   是因为同为郁姓,孙老六随口一说?   还是孙老六早就知道,故意这么安排?   但以他的记忆,昨天得郁家秘卷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在场,孙老六又怎么会知道?   “唉,爱咋地咋地吧。”   郁良想不出头绪,干脆将心思挪到了那位先生身上,毕竟事关郁家墓地搬迁的大事,他不能再无所事事的看热闹,况且昨晚恶补了一夜风水相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次实践的机会。   此时,他见那先生正站在一棵山梨旁看得出神,便也随之望去。   只见那是一棵,不,应该是两棵合二为一的老梨树,树心已空,只剩下沧桑的树皮部分,却依然死死地纠缠在一起,而在其干枯的枝头,竟生出一个个嫩芽。   更奇怪的是,那一片片稚嫩的叶子,竟在夕阳下透出点点暗红。   “嘶,梨棠泣血,下有冤魂……”   此情此景,郁良突然想起宫诀残卷中有关风水的那句口诀,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如此离奇的事情,竟真的发生在眼前。   “下有冤魂……又是何人所怨?”   脑中灵光一闪,他随即又想起了梅花易数,何不起上一卦,测个究竟?   此念一出,他下意识扫视四周,又突然想起方清盈那个铁胸娘们儿,将他撞上坟头儿的一幕,当即卦上心来。   “我为长男,为震为雷,她是少女,为兑为泽,雷泽相交,得卦雷泽归妹,归妹卦主男女私情,但立夏刚过,泽死雷休……”   心念连转,过程看似复杂,实则转瞬之间,待他气定神闲后,脑海中已经组成了一个画面,一男一女互生爱慕,却为世俗所不容,生不成连理,但求死后同冢,可歌可泣!   “唉,故事虽然凄美,但怨气太重,万万不能拿来做墓地。”   梳理完毕,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可就在此时,却见那先生此时正摸着下巴频频点头,然后抬腿往梨树下踩了踩:“好,就这儿了。”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事关重大,郁良再也沉不住气,直接喊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是啊,为什么不行?”   孙老六见先生脸色不太好看,便也随声附和,并将目光投向了郁良。   郁良见捅了篓子,便赶紧凑上去,边掏烟递火边陪笑道:“那个……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吴。”   那先生趾高气昂的背过手去,并未接烟。   郁良倒也不恼,自顾自点上烟之后,才又呵呵笑道:“我说吴先生,您看这两棵树缠来缠去的多像一对儿恩爱的恋人,如果就这么连根拔去,是不是,是不是有失风雅?”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吴先生听郁良这么一说,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接着就老气横秋的说道:“诶,小伙子你这就不懂了,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正是取了这棵合欢树的寓意,和合之象,婚配美满,发财旺丁嘛。”   “旺丁?旺你个老王八,没两把刷子就别出来混吃混喝!”郁良暗暗咬牙,但为了大局,硬是将这话咽了下去,依然面带笑容道:“先生意虽好,但要是这树底下早就埋了人,又作何处理?”    正文 第4章:突生变故   “已经埋了人?”   吴先生闻言一愣,但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笑话,我入地眼修了二十年,还看不出这下面有人没人?”   说完,脸色刷的寒了下来,扭头朝孙老六说道:“孙老板,你这工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再这样下去,咱这风水就别看了。”   “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孙老六赶紧赔笑,然后将郁良拉到了一边,眼泡子一瞪,压着嗓门说道:“良子,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可是给你家选祖坟呢,别捣乱了行呗。”   “啥,我捣乱?”   郁良也忍不住了,二话不说就扭身离去,不过片刻就将铲车开了回来,然后在那二人瞠目结舌下,照准山梨树根就刨了下去。   呜呜……   铲车冒着浓浓的黑烟,伴随着折断树根时发出的的吱吱咔咔声中,将两棵山梨连根拔起,而树坑底部,赫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两副白骨一大一小,手腕脚腕处都挂着生锈的铁链,似乎生前受了非人的虐待,却又紧紧相依,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给老子看清楚,这特么是什么?”   “你个大忽悠,老王八蛋,没几把刷子就别出来招摇撞骗。”   “连梨棠泣血都不知道,还特么合欢,我欢你十八代祖宗!”   郁良站在机头上,指着吴先生破口大骂,而骂人的同时,他眼泪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此情此景,他气!他恨!   他心中酸楚!   如此恩爱的一对恋人,竟被天地所不容。   绑也就绑了,埋也就埋了,竟连口棺木都没给。   天理何在,人情又何在?!   吴先生此时已呆若木鸡,伸着脖子,怔怔的瞅着树坑里的白骨,而孙老六包工多年,倒也见多识广,皱了会儿眉头之后,抬头朝郁良问道:“良子,这,这事儿咋处理?”   “还能咋处理,赶紧特么报警啊。”郁良正在气头上,当即骂了回去。   ……   晚饭时,郁良没有胃口。   他坐在工地外围的山坡上,吹着潮湿的山风,脑子里则还在想着那梨棠泣血的事情。   当时他第一眼看到那两幅白骨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报警,将那丧心病狂的罪犯绳之以法,以告慰那对情侣的在天之灵。   可他心里也明白,光那两棵山梨就足以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了,那对恋人又岂会是当代人物。   后续发展也证实了他的想象,郁家坳派出所的同志来了以后,也只是简单验了下现场,做了份口供,说是年代已经久远,没法再追诉,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郁良心中还有个疑惑,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那对儿白骨还没腐朽殆尽?   是怨气太重,还是在等待有缘人见证这份无悔的恋情?   难道冥冥之中,都是机缘所在?   他想得头疼,索性起身回宿舍睡觉,可当动身就听见头顶上悉悉索索的一阵乱响,抬头一看,月光下,正有一大一小两只松树在树杈上嬉闹。   啪嗒,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声而落,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   他低头一看,是颗半熟的松果,随之兴致大发,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那只大个儿的松鼠砸去,同时嘴里喊出一句戏词儿:“娘的,无耻鼠辈,竟敢偷袭你家爷爷。”   看着两只松鼠在吱吱乱叫中跑没了影踪,郁良心头豁然开朗,哈哈大笑着,晃晃荡荡的朝工地宿舍区走去。   此时在办公楼内,同样的时间点儿,同样的位置,孙老六规规矩矩的杵在办公桌前,刚结束了他的回报,而方清盈则半眯着眼端坐在老板椅上,圆珠笔在其修长的五指间旋转个不停。   “孙经理,你好好想想,他在这整个过程中,有没有说什么特殊的,或是你听不懂的词句?”   “我想想啊。”   面对方清盈的询问,孙老六丝毫不敢马虎,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张口回道:“对对,我想起来了,他在骂那吴先生的时候,好像是说了一句什么‘李唐弃学’。”   “什么,你确定?”   孙老六话音未落,方清盈腾地坐直了身子,手中的圆珠笔也骤然停转,只见她细眯着眼睛,紧盯着孙老六的表情。   孙老六登时就吓得一哆嗦,他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随即小心翼翼的回道:“好像……是这么一句,不过他当时挺激动,喊得有点快,我确实,确实没听太清。”   但当他解释之后,却发现方清盈依然是那副表情,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当即乱了阵脚,连忙又试探道:“方小姐,方小姐……”   就这样连叫了好几声之后,方清盈才忽的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哦,我知道了,你回吧。”   “哦,哦。”   孙老六连应几声,便如释重负般逃离了现场,而方清盈此刻却五指并拢,攥的嘎嘣乱响,口中沉吟着:“到底还是郁家嫡系啊。”   紧接着,她掏出手机熟练的拨了个号码,可即将拨通的那一刻却又停住,犹豫再三后终于又放下手机,将身子仰靠在椅背上,侧过头去,盯着窗外夜月高悬,嘴角翘起一抹淡淡诡异的笑容。   “郁家嫡系,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   “阿嚏……”   郁良从睡梦中惊醒,瞅了一眼窗外,天刚透亮。   他翻身坐起,揉了会儿鼻子,才想起了刚才的噩梦。   梦中有个女妖精,死乞白赖的要嫁给他,可到了同房花烛夜却又突然翻脸,变出一把一丈多长的大刀,非要杀了他。   整个过程太暴力,太匆忙,以至于忘记了那女妖精的容貌,不过身段倒是不赖,更重要的是其竟带了一幅坚硬的铁妈妈罩儿。   “嘿,这不是姓方的娘们儿嘛。”   他自嘲的笑了笑,起身就要去洗漱,床头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打开一看是老家县高中的座机,他马上联想到了正在读高中的小妹,赶紧接通了电话。   “哥,我感冒了,请了几天假,休息几天就会没事儿,你好好工作,别挂念我。”电话里响起小妹柔弱的低语,不等他追问就挂了。   等他反拨回去,却又无人接听。   “坏了,小柔出事儿了。”    正文 第5章:暴怒(上)   郁良高二那年就没了双亲,之后一直和小妹相依为命,以他对小妹的了解,她不可能因为伤风感冒就轻易请假回家的,何况现在高考在即。   小妹平时很乖的,轻易不会给他打电话,但刚才却为了请假这样的小事儿打了电话,而且还说了个不明不白的。   郁良越想越担心,当即给孙老六拨了电话:“老孙,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想请两天假。”   “哦,你先别急,我这儿没问题,不过你最好给方监理请示一下。”   孙老六嘴上不急,但语速明显快了许多。   误工是大事儿,孙老六能答应的这么爽快,郁良自然感激,但一听要给姓方的那娘们儿请示,心里总有那么点儿不舒服,脱口埋怨道:“我说老孙,她不就一个小监理嘛,这事儿你还拍不了板?”   “哎呀,你傻呀,她手机号我给你发过去,打不打随你。”孙老六含糊其辞的应了句,然后就撂了电话。   片刻之后,短信到了,郁良打开一看是个139的移动号,后面还挂了好几个8。   “哼,八婆。”   他捏着下巴酸了半晌,才无奈的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方监理吗?”   “嗯,郁良啊,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刚拨通,方清盈就回了过来。郁良不禁诧异,心说这娘们儿精神头儿真足哇,这么早就醒了?   好奇归好奇,但他不敢耽误正事儿,赶紧回话:“哦,我家里出了点事儿,得回去一趟,老孙让我给你吱一声。”   滴,他说完就挂,将手机往床上一扔便收拾起了行李。   二十分钟后,他背着旅行包晃晃荡荡的走在工地外的石子路上,脑子里却还在琢磨着撂方清盈电话时的潇洒动作。   “哼,八婆,我就不尿你,你还能咋地?”   他瞟着朝霞,得意的自言自语,却忽视了身后的动静。   只见一辆路虎揽胜轰着油门,急速的蹿出了工地大门,等郁良反应过来时,却已经来不及闪躲。   “哎呀我……”   他这句国骂刚喊出一半,就听嘎的一声急刹车,路虎车的前杠堪堪停在了他的身前,就差那么一丢丢。   接着,车门在郁良惊魂未定中被打开,从驾驶位跳下一个女人。   牛子裤,马丁靴,上身是一件花格短袖小衬衫,衣领扣子没系上,前襟部分被其汹涌的胸围撑得鼓鼓的,甚至还随着刚才的动作在颤颤巍巍的动着。   一头长发显然没经过任何梳理,就那样在晨风中放任的飘扬着。   “这,这,这不是那铁胸娘们儿吗?!”   郁良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而原本的怒气则早就被抛到了爪哇国,虽然此时眼前这女人的脸上没做任何装扮,但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在他呆若木鸡的时候,那女人却抱起双肩,翘着嘴角,一步一步紧逼过来:“姓郁的,继续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我,我……”郁良支支吾吾的往后退。   此时二人凑得越来越近,郁良才敢确信,眼前这妖媚的女人就是方清盈。   而方清盈此时则一个跨步就逼到了郁良身前,抓住了他的领口:“胆儿肥了啊,竟敢撂我电话,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撂电话。”   “不,不是,方监理你误会了。”   “误会你个头!”   争辩不过三,方清盈已经将郁良揪到了车门前,硬生生的将他塞进了副驾驶。   片刻后,路虎车咆哮着窜了出去。   山里的公路不宽,弯路又多,一侧就是几十米深的沟壑,郁良七手八脚的系上安全带,但仍然被吓出了一身汗。   进了外环,方清盈一打方向盘,直接开进了高速路口。   “哎,哎,你这是去哪儿?”   郁良虽然被晃得七晕八素,但仍然感觉出了方向不对,赶紧追问,而方清盈却随意的笑了笑:“当时是去你家咯,怎么,本小姐服务到家,你还不乐意了?”   “求你了,姑奶奶,你还是送我去车站……”   郁良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作揖讨饶,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来,当即闭上了嘴巴。   “给,可劲儿吐,哈哈……”   方清盈似是早有准备,麻利的从储物盒中取出一个纸袋,塞给郁良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一副霸王别姬之后的得意之色。   ……   傍晚,博源县高中门口。   郁良推开车门,趴在花池边就哇哇大吐,而方清盈则及时的递过来一张纸巾,然后大大咧咧的蹲在郁良身边一阵坏笑。   “帅哥,爽了没。”   “爽你妹!”   郁良气呼呼的哼了声,胡乱的擦了两下嘴之后便径直去了传达室。   传达室门口一侧的梧桐树下,两个门卫的眼神儿正贪婪的往方清盈身上瞟着,还时不时交头接耳的笑几声出来。   郁良在这儿读了两年,一眼就认出了其中那个四十来岁门卫,走过去搭讪道:“哈,老王啊,好久不见。”   老王正看得过瘾,突然被打断,很是不爽,当即就翻起了白眼:“你谁啊。”   郁良刚被虐了一路,心里又担心小妹的安危,即使心有不快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赶紧嬉笑道:“我来找我妹妹的,她叫郁柔,高三六班。”   “郁柔?你是他哥哥?”老王一听却来了兴趣,嘿嘿一笑。   郁良见老王笑的有些恶心,心中自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点头哼道:“这还有假?”   “哎,还真别说。”老王一撇嘴,点上烟吸了一口,这才斜了郁良一眼,“这才小半年儿,自称是她哥的就不下十来个,你又是哪个?”   “啥?到底怎么回事儿?”   郁良闻言一愣,生怕自己听错了,赶紧追问,而老王则神神秘秘的朝他招了招手,然后径直进了传达室。   二人进屋之后,只见老王从抽屉里拿出个纪实簿,甩到了郁良跟前,哼道:“自己看吧,那妮子败坏校风,乱搞男女关系,已经被开除了。”   “你说什么?!”   郁良当即暴怒,一把揪住老王的脖领子,直接将其顶在了墙上。   他总算听明白了老王的意思,但他绝对不相信小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儿,更不许任何人诋毁小妹的名声。   然而更让他扎心的是,这么长时间了,他竟对这些事儿一无所知。   他这个兄长,当得太不称职了。    正文 第6章:暴怒(中)   面对郁良的竭嘶底里,老王吓得抖若筛糠,咽了口吐沫才结结巴巴起来:“老,老弟别上火,这,这事儿是学校做的主,不关我事儿啊。”   “郁良,你先冷静一下。”方清盈这时也走了过来,将纪实簿递了过来,“我刚才也看了,他说的没错,你跟他急没用,咱还是先回家问问小柔再说。”   郁良扭头瞅了瞅,这才放了门卫,拿起记事簿仔细看了看,小妹出校记录后清楚的标注着一行字:败坏校风,开除学籍。   “你大爷……”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国骂,刺啦一声将那页撕了下去,然后扭头出了校门。   虽然怒火中烧,恨不得开辆铲车将学校拆个底儿朝天,但他心里也明白,正如方清盈说的,这事儿还得找小妹问清缘由,再设法从校方下手才行。   方清盈倒也机灵的很,上车之后就狠踩油门,路虎揽胜拖着暴躁的轰鸣,朝城北疾驰而去。   二十分钟不到,车子已到了孙家庄的村西头儿。   此时天色渐晚,正是村民准备晚饭时候,但村口老槐树下却聚集了几十号人,叽叽喳喳的就像那臭蛤蟆坑,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郁良下车之后才看清楚,是一群街坊们正怒不可遏的将一辆丰田霸道围在中间,而那丰田车此时门窗紧闭,无论街坊们如何叫骂,就是没人出来。   “哎,是良子回来了。”   “咳,良子啊,你可算回来了。”   见郁良到场,一拨人又朝他围过来,经过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念叨,郁良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县城来的个骚扰郁柔的小青年儿,上午才被郁柔骂出门,结果傍晚又来了,正赶上街上人多,这才被大伙儿挤在了村口。   郁良一听,这火气蹭蹭的就往上冒,但刚经历了高中传达室那一幕,片刻后他又冷静下来。   此时人多势乱,如果他再暴起而与对方发生冲突,街坊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真一拥而上的话,砸车是小事儿,但要是出了人命就不好收拾了。   他缓了口气,然后抬手朝街坊们抱了抱拳道:“谢谢乡亲们了啊,既然我回来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处理吧,一定让大家放心……”   “好嘞,那婶儿就回家做饭了啊,有事儿你就喊一声,婶儿绝对帮你做主。”   “是啊良子,别怕这孙子,往狠里干,别给咱孙家庄丢人啊。”   ……   连哄带劝之下,一群人终于各回各家,只剩下郁良几个发小儿在街口远远的望着,似乎情势不对,立马就会冲过来。   此情此景,让郁良心中为之一暖,心说还是这万年不弃的老乡亲啊!   他走到车前,重重的敲了几下玻璃,冷笑道:“有种就出来吧,锁在里面装什么孙子。”   吱,他话音刚落,驾驶位车窗落了下来,露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模样白白净净,倒还算过得去,但其头顶染得那几缕黄毛,着实让郁良感到恶心。   “哼,你有种,不还是仗着人多嘛。”小青年斜瞥了郁良一眼后,鄙夷的哼了一声。   郁良则从容的笑了笑:“放心,好好说话,没人会动你。”   小青年闻言将头探出车窗往远处望了望,这才开门出来,而郁良细眯着眼,抱肩问道:“我说,你来找我小妹干嘛?”   “你是她哥?”   小青年闻言一愣,随即反问一句,见郁良点了头之后,才又呵呵笑道:“原来是良哥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停停停。”   郁良没耐心听小青年掰扯,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指着小青年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今儿个给我听好喽,小柔还是个孩子,现在不是谈对象的年纪,她还要上大学,求职,去完成她的梦想,希望你以后别再打搅她,懂了没?”   “哈哈……”小青年闻言不怒反笑。   只见他自顾自点着烟,吐了口烟雾,似笑非笑的盯着郁良:“良哥,既然今儿个把事儿挑明了,咱也就别啰嗦。我今儿个来就是想带小柔回家见父母,如果您同意,以后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钱不是问题,但您要是不同意……”   小青年顿了顿,接着冷笑道:“您要是不同意,我贾明洋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要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那可就不好看了。”   郁良听后当即给气笑了。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死不要脸,这么有恃无恐,这么目无法制的人,不过他倒是挺好奇,难道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样儿?   他随即反问道:“那个……贾明洋是吧,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家很有钱咯?”   “那是。”   贾明洋眉毛一挑,伸出大拇指往身后一指,“良哥要是不信,可以去县城打听打听,我贾家要是数第二,整个城圈儿就没人敢说第一。这么说吧,只要我贾家乐意,买下你们孙家庄都绰绰有余,我劝您还是招子亮点儿,别跟刚才那帮穷逼一般见识。”   这番话一出口,郁良直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既没兴趣讨论对方家底多厚,更不愿与富二代掰扯什么原则问题,可人家就这么财大气粗,有恃无恐的划出道来,他不接招还真的落个憋屈。   正在尴尬之际,突然咔嚓一声车门响动,方清盈下了路虎车,迈着猫步朝二人走了过来。   虽然此刻夜幕降临,容貌依稀,但那足有一米七的身高,修长健美的双腿,还有那被夜风撩动的长发,足以称得上此间最美、最迷人的景致。   贾明洋的眼直了,似乎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有容有貌又有气质的女人,只见其嘴巴张的大大的,足以放进去个桃子。   方清盈越走越近,动人的容颜越来越清晰,而贾明洋则连连眨着眼睛,喉结一上一下的,似乎有咽不完的吐沫。   “哎呀老公,你俩唠啥呢,这么半天都不理人家。”   方清盈忽然雀跃到郁良身边,嗲嗲的埋怨了一声,紧接着挽起他的胳膊,小鸟依然的撒起娇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郁良禁不住打了个激灵,随之从脚底升起一阵酥麻,瞬间就传至腰身,软乎乎,轻飘飘的。   好在脑子还算清醒,他明白方清盈肯定没吃错药,这么做无非是帮他演戏而已。   既然是演戏,那就干脆演到位。   他随手揽住了方清盈的腰肢,温柔的笑道:“宝贝儿,这小子刚才说他家贼有钱,还说要领咱家小妹走,你说咋办?”   方清盈随即不屑的哼道:“人家才不信呢。如果他家那么有钱,为啥还开那几十万的破车,还不够咱家揽胜一个零头。”   说着,她又勾住了郁良的脖子:“老公,要不咱再换辆好的吧,人家都开好几个月了,好烦呢……”    正文 第7章:暴怒(下)   “不可能!”   看着郁良二人的卿卿我我,贾明洋明显受了刺激,当即指着郁良大喊道:“就你这穷逼,怎么能开得起路虎,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女人,这分明就是演戏。”   说到此处,他仿佛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解释,竟然竭嘶底里的笑了起来:“哈哈,继续演,你俩继续演。”   “演戏?”郁良没做争辩,反而撇嘴一笑,“想看演戏也行啊,不如今晚你就在我家墙根底下蹲一宿,没准儿能听到些少儿不宜的响动。”   “你……”   贾明洋颤抖着手指,再也答不上话。僵持了片刻后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车,临走时还隔着车窗狠狠的瞪了郁良一眼,“你等着,这事儿不算完。”   “唉,这小子今晚算睡不着了,诶我说郁良,你今儿个该怎么谢我?”   望着丰田车远去,方清盈得意的笑着,但当她回手要抓郁良胳膊时却抓了个空,连忙四处张望,竟看见郁良早就跑出了老远,眼看着就要进了胡同,当即气的咬牙跺脚。   “天杀的,有种你再跑快点儿,看我今儿个不撞死你。”   ……   郁良临近家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侧耳细听,路虎车的响动近在咫尺,这才微微的翘起了嘴角。   他如此这般,原因无非有三。   第一,方清盈无疑在帮他演戏,既然事情已了,他再搂着人家腰就有点儿恬不知耻。   第二,他确实担心小妹,想尽快回家看看。   而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想进一步确定方清盈的身份。   胡同很窄,且弯弯曲曲,能将路虎揽胜这么宽的车开进来,首先得有娴熟的技术,再者是不怕剐蹭。   如果方清盈真的能将车顺利的开进来,那她很有可能就是这辆车的主人,再不济也是不在乎豪车被剐蹭的主儿,但无论是哪个,都能准确的说明,方清盈根本就不是小监理那么简单。   果然,他气息还未平复,路虎车已经跟了进来。   方清盈下车之后就挑着眉毛走了过来,却看见郁良在一个劲儿的在朝她嘘声,打手势,这才咬着虎牙在郁良面前狠狠的攥了下小拳头:“哼,以后有你好看。”   郁良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木栅栏,打开一条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当他绕过影壁墙之后,看见了让他揪心的一幕。   此时,屋门上的灯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下是郁柔消瘦的侧影。   只见她蹲在一棵月季花旁,正不顾花刺带来的刺痛,一朵一朵的将花朵摘了下来,而她那小手每一次颤抖,都想钢针一样扎在了郁良的心坎儿。   “小柔。”   郁良再也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声之后便走出了暗影。   郁柔循声回头,看清来人之后立即站直了身子,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拉住哥哥的手臂撒娇,而是瞪着一双大眼,怔怔的望着郁良。   这眼神,郁良太熟悉了。   自从没了双亲之后,每次小妹犯错而被他责怪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儿。   郁良心里咯噔一下。   他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小妹非但没向他诉苦,反而还在等待他的责备,怎能不让他心疼。   然后就在他心里上下翻腾的时候,却听郁柔怯怯的问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妹啊,出这么大事儿,哥能不回来吗?”郁良脱口而出,走过去一把搂住了郁柔的肩膀,同时鼻子一酸,“都怪哥,哥回来晚了。”   “哥……”   郁柔此时才放下所有顾忌,将脸埋进郁良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都怪哥不好,哥没本事,哥没本事!”   郁良再也忍不住眼泪,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但还没等他第二巴掌落下,郁柔已闻声抬头,拼命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哥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郁柔声泪俱下,随之便腰身一软,没了声音,直接从郁良怀中出溜下去。   还是方清盈手疾眼快,一把揽住了郁柔的胳膊,顺势一带将其揽入怀中,紧接着又朝郁良吼道:“郁良你怎么回事儿,小柔还是个孩子,经这么大事儿,心里已经够苦的了,你怎么还这么刺激他,你这哥哥怎么当的?”   “我,我……”   郁良顿时语塞。   是啊,他是一家的顶梁柱,事儿还有待解决,怎能自乱方寸。   然而就在他自责的时候,却见方清盈一哈腰将郁柔拦腰抱起,脚步轻快的进了屋子,顿时让他瞠目结舌。   这一路来的不可思议,一次次的颠覆了他对方清盈的认知。   从小小监理到孙老六的唯命是从,到泼辣狡黠的富家女,又到刚才的柔肠侠女,然后让他惊诧的还远不如此。   自方清盈抱着郁柔进屋之后,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从屋里传来二女的窃窃私语,而且语气越来越欢快,甚至还时不时咯咯笑上几声。   “哎呦我去,这方清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又是什么奇葩的家庭才能养活出这么强大到变态的女人?”   感叹之余,他又忽然想起在郁家坳墓地,第一次和方清盈见面时,被其撞倒在坟头上的场景。   嘶……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琢磨下去。   等他进屋之后,二女已然盘坐在土炕上有说有笑。   看着小妹双眼笑成月牙儿,脸上挤出酒窝儿,郁良欣慰的摇了摇头,默默地进了厨房。   ……   晚饭时间,郁柔已经脱了校服,换上了一套大红色连衣裙,那柔顺的布料,以及精细的做工,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   郁良不用猜都知道那是方清盈的衣服,不过小丫头这么一穿,还真的就跟大变活人似的。   一米六几的个子,鹅蛋脸,大眼弯眉,有他母亲当年七分神韵,身材虽没有方清盈那么妖娆,却也初具规模,俨然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唉,丫头终于长大了。”   他偷偷擦了眼角,将烧好的菜端了过去,而郁柔见热菜上桌,却一把揽住了方清盈的胳膊,兴奋的招呼道:“嫂子快趁热吃,我哥做的菜可好吃了,焖焖香。”   “嫂子?”   郁良脚下一软,差点出溜下去。   方清盈则及时的朝他挤了挤眼,接着就盛气凌人的哼道:“发什么楞,还不赶紧伺候着,省的一会儿家法处置。”    正文 第8章:相术九阶   一顿饭,三人吃的其乐融融。   郁柔的精气神儿也好了许多,主动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富二代贾明洋,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经常去高中惹是生非,是县城有了名的恶少。   起初这贾明洋还只是聚众斗殴,欺负一些男生罢了,但后来却打起了女生的主意,隔三差五就开着豪车去学校约女生。   也许是把校花约了个遍,玩腻了,这厮竟又打起了郁柔的主意,但郁柔一直将心思放在学习上,更是对这种恶少行径嗤之以鼻。   贾明洋多次追求无果,耗没了耐性,终于在前几天晚自习的时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郁柔送了一大捧玫瑰,并当众宣读了他的求爱书。   郁柔哪儿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即将花扔出了窗外,并跑去办公室告诉了班主任,谁知班主任当时并没给她做主,只是说下来以后再处理。   可过了两天之后,学校不但没追究贾明洋,反而给郁柔下了开除通知,理由是乱搞男女关系,败坏校风。   饶是如此,也就罢了,但那贾明洋居然又有恃无恐的追到了郁柔家里,三番几次要将她带回县城,这才有了今天傍晚,郁良在村口碰上的那一幕。   如果不是有乡亲们的守护,如果郁良没能及时回来,那后果……郁良不敢想象。   他默默的听着,拳头却攥的嘎嘣作响,他好赖也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当然明白这里边的猫腻。   那贾明洋明摆着是人渣一个,但除此之外,恐怕那班主任,甚至校方领导都出了问题,拿了人家好处,昧了自己良心,不然绝对不会在高考前期开除郁柔这样的优秀学生。   饭后,方清盈拍了拍郁良的手,示意郁良不用担心,此事她自有安排,然后就陪着郁柔回了卧室,而郁良则搬了个小板凳,在院中槐树下沉思起来。   他太弱了。   现在尚有方清盈的帮助,那将来呢?   以他如今的能力,自顾尚且不暇,还谈什么保护家人,又有什么能力让小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夜月高悬,他左右无趣,干脆合上眼,翻开了脑海中的那本宫诀残卷。   虽然如今他已经有了基础,但绝大部分口诀还是难懂,尤其是最后那一篇。   相术九阶,一阶一乾坤。   初阶五行,二阶四象,三阶三才,四阶两仪,五阶太极,可惜六阶以上已经缺失,后续不详。   有关前五阶,初阶字很少,就是一首《大凡歌》。   五行旺衰皆为凡,时生时克时离间……   寥寥几行字,读起来挺押韵,听起来也格外顺耳,在此之前郁良愣是看不懂,但今晚他心境已降到了谷底,诸多无奈之下,只得耐下性子细细品读起来。   五行旺衰,生克,离间……对啊!   许久之后,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纷争,就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不就是五行生克嘛,不正是凡世间的真实写照嘛。   逃避不是办法,不具凡心,不入凡尘,不得凡理,怎能在凡世间混个风生水起,又谈何出人头地?   “哈哈,懂了,我懂了!”   郁良心窍顿开,当即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他扫视四周,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仿佛一花一叶都在朝他招手微笑,就连时时令温馨想念的那三间砖瓦房,此时都破落不堪起来。   “这哪儿行,小妹怎能住这样委屈的地方?”   “我要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一定要让小妹住上世间最豪华的别墅,不,庄园!”   “大半夜你吼啥,抽风啊。”   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方清盈走了出来,上身随意的披着件衬衫,腰间则是条齐臀的小短裤,两条大长腿就那么白光光的露在外面。   郁良只觉眼前一亮,心说这女人今晚咋变得这么可爱,不行,这么好的女人哪儿能轻易放过,一定得占为己有才行。   心念至此,他哈喇子都流了出来,随即一脸坏笑的迎了上去,还没等靠近就伸手朝方清盈肩上搭去:“来,清盈,趁这会儿情景,咱好好叙叙旧。”   “叙你个头,谁跟你有旧。”   他的手还没落实,就听方清盈冷哼一声,接着伸手掐住了他的手腕,就那么轻轻一抖,一推,郁良就感觉触了电一般,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他蹬蹬蹬连退几步,还没止住身形,就又眼前一花。   方清盈已然逼了过来,又伸手往他腹部那么一推,直接将他顶到了身后那棵大槐树上。   郁良心中一惊,脑子已经清醒了大半,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而方清盈则霸王硬上弓的顶在他的身前,杏目圆睁道:“姓郁的,我不管你是不是郁家选定的传人,也不管你到底学了郁家多少本事,我今儿个就郑重的警告你一下。”   说着,那那双眼又细细的眯了起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世界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和谐,如果照你刚才那样不知深浅,随口大喊大叫,我保证你活不过三年。”   “呃。”   郁良当即瞠目结舌,经过方清盈这一轮轰炸,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忍不住喃喃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你很正常”方清盈闻言松了手,鄙夷的哼了一声,“你们郁家的男人都这德行,得意忘形,不可一世,见女人就上,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爱你们爱得要死似的。”   郁良听了,心中为之一颤。   他明白方清盈话中有话,说的并不只是他一人,而是整个郁氏家族。   郁氏家族,她怎么会知道郁氏家族?   还如此记恨郁家的男人?   她到底是谁,和郁家又有怎样的过节?   ……   越想越多,越想越深。   他从见这女人第一眼开始,抽丝剥茧,顺藤摸瓜,逐渐在心中塑出了一幅画面。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爱上了郁家的一个风流才子,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却因为种种误会而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后来郁男人子娶妻生子,靠绝世才华出人头地,落个金玉满堂,而女子虽亦为人妇,却对此事耿耿于怀,到死都没放下,甚至临走之前还告诫后辈:曾经有那么个郁氏家族,那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正文 第9章:贾家有约   “哎,你瞧够了没有?”   方清盈见郁良直勾勾的盯着她身上某个部位,一动不动,哼了一声之后眉梢就又挑了起来。   郁良闻言也忽的醒过神来,连忙举起双手示弱:“我服,我服了还不行吗?”   “哼,瞅你那色样儿。”方清盈得意的抬起了下巴,翻了郁良一眼。   眸子在月光下清澈如水,煞是风情,让郁良为之一怔,赶紧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股冲动。   他想借机追问方清盈的身世背景,却又觉得唐突,思索片刻才开口问道:“清盈,既然你这么记恨我郁家,又为什么跑这么老远来帮我?”   方清盈闻言在郁良脸上盯了一会儿,才又侧过头去,轻叹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算了,不说这些了。”   说着,她已扭过头来,脸上换了一副尴尬的表情:“哎,大坏蛋,问你个事儿行吗?”   “啥事儿?”   “就是那个啦。”   “那个是哪个?”   看着方清盈扭扭捏捏,又揉胳膊又摸脖子的样子,郁良当即就蒙了,心说这娘们儿是不是又要发神经,大半夜的搔首弄姿,到底闹哪样儿?   可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却见方清盈狠狠地跺了下脚,撒泼道:“郁良,你存心的是不是,没看见人家一天没洗澡了吗,赶紧安排个洗澡的地儿,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哦,哦。”   郁良终于明白过来,但随即又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也看见了,我家就这个条件,要么屋里洗,要么院子里冲了冷水澡,要么去村北,那儿有条小河,还算干净。”   “啥,有河?!”方清盈一听就来了兴趣,连连搓手,一幅急不可耐的模样。   “嗯呐,要不咱一起?”   “滚!”   ……   看着方清盈一扭一扭的走出院子,郁良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他本是考虑方清盈会不会游泳的问题,一起去的话有个照应,没想到又遭了人家误会。   唉,好人难当啊。   他苦笑着摇摇头,低头耷拉脑的进了屋,侧耳听了听小妹卧室没啥动静,这才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房间。   折腾这一天,也够累的,没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还是那个洞房,还是那个拿大刀要杀他的女妖精,不过这次那大刀却没砍下来。   那女妖精突然将刀扔在地上,接着就伏在被褥上痛哭,呜呜的那个伤心啊。   郁良实在不忍心,想起身劝慰,却发现依然动不了。   正在尴尬的时候,场景忽然又变了。   他站在一个小河边,听到身后河水哗哗的响,连忙扭头一看,却发现方清盈正在河里洗澡,而且让他气血上涌的是,方清盈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那个凹那个凸的……   正看得入神,又见方清盈朝他妩媚一笑,“来啊,来啊。”   “哎呀我去。”   他再也刹不住车,一个猛子就扎了过去。   砰!   特么水怎么干了?往脸上摸了摸,一手血。   他顾不上疼痛,连忙四处张望,却见身在一片岩石上,而不远处得古松下则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正在朝他点头微笑。   “小子,你终于来了。”   “您老是……”   郁良看着老头儿相当相当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赶紧上前搭话,但老头儿听了之后却哈哈大笑起来:“我是你又非你,你是我又非我,是非无序,天道有常。你既已入玄门,又何必在意这些。”   说着,老头儿就站起身子,抬手往天上一指,嗖的一声就飞了起来。   郁良一惊,心说这是位老神仙啊,连忙去追:“老头儿,你等等。”   然而那老头儿顷刻间以消失在云端,只留下一句话在天地间回荡:“小子,他日九宫山,必有一叙。”   ……   郁良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刚要起身,就听到院子里“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挺热闹,连忙往窗外瞧了瞧,却是郁柔、方清盈二人在晨练,一大一小两美女,随着口号妖娆律动,简直是一道人间美景。   他感觉手脚又有点飘,赶紧穿好衣服去堂屋洗了把脸,正待出去和二女叙话,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130打头,后面也居然带了三个8。   “嚯,又是个大人物。”他笑了笑,立即接了电话,“喂,你哪位?”   “哎您好,是郁良吧。”   他这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我是贾明洋的妈妈,昨天的事儿我听说了,是我管教无方,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儿子一般见识,今晚我在恒源饭庄摆了一桌,你千万得来,当面接受我真诚的道歉……”   郁良听了一半就撂了电话,而心中则在冷笑不止。   能养活出那样顽劣的儿子,家长又岂会是良善之辈,电话里虽说的好听,但自家宝贝儿子受了辱,爹妈能不护犊子?   摆明了是鸿门宴啊。   去,还是不去?   搁以前,玩了命他都会去,但今时不同往日,小妹就他一个依靠,如果为此出点意外,他倒是无所谓,但小妹就苦了。   思索再三,他还是拿不定主意,无奈出了屋门。   郁柔首先发现了哥哥脸色不对,立即停下动作,关切的问道:“哥,咋了?”   “没事儿。”郁良勉强的笑了笑,但显然没能逃过方清盈这一关,只见其擦了擦汗,无所谓的哼了一句:“且,别死撑着了,赶紧说吧,天大的事儿有老婆大人给你撑着,有啥可担心的。”   看着方清盈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郁良的脸刷的就红了,但事儿已在眼前,容不得他在乎什么面子问题。   沉吟了片刻后,他瞅着方清盈说道:“对方家长刚来了电话,还说晚上在县城摆酒设宴,要当面道歉,你看这事儿……”   “咳,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就答应了呗,正好尝尝你们这儿的特色。”   方清盈满不在乎的撇撇嘴,说完就又拉起了郁柔的胳膊,“来,小柔,咱继续,让他一边凉快去。”   “来了,嫂子。”   郁柔倒也没心没肺,应了一声就又跟方清盈舞动起来,直接将哥哥晾在了一边。   郁良不禁仰天长叹:“唉,白眼儿狼啊,养了十八年,说叛变就叛变。”    正文 第10章:梅花易数   早饭,郁良三人是在县城吃的,但刚用完饭,方清盈就以到商场扫货为由,带走了小妹郁柔,将他一个人扔在了大街上。   郁良无奈,只好漫无目的的闲逛,途径医院门口时,恰巧看见了一帮摆地摊儿的算命先生,随即来了兴趣。   他瞅准客最多的那个走了过去,凑近一看老先生瘦瘦的,面挺熟,忽然想起他在读高中的时候,这老先生就已经在这里摆摊算命了。   不过那时候,先生还没这么老,背也没这么驼,不由心生感叹,当真是岁月催人老,刻刻不留情。   正在他唏嘘之际,人群里挤进来个中年妇人,烫着卷发,模样挺富态,一看就是不愁吃喝的主儿。   见妇人很急,在场几个求测的客户便主动的闪了下身子,将位置空了出来。   老先生也好像认识这妇人,开口笑道:“小李啊,啥事儿这么风风火火的?”   “唉,甭提了。”   妇人说着就毫没形象从旁边拽过小马札,屁股还没坐稳就问:“老宋啊,我家妞妞丢了,你赶紧给起一卦,都急死我了。”   “啥?孩子丢了还算什么卦,赶紧报警啊。”老宋听后眼泡子一瞪,哑着嗓子喊了起来。   妇人闻言脸一红,这才不好意思的嘟囔道:“不是孩子,是我家的狗狗。”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众人立即哄的笑出了声,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小声讥讽几句,但郁良没笑。   他此时正忙着起卦。   相术之玄妙,就在其能相天相地,相人相物,无所不相。   既然人丢了能算,那狗丢了又为何不能?   不过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心念刚至,卦已生成,甚至连归宫纳甲,六亲六兽,四值旺衰等信息都一股脑了排了出来,自动在脑中形成了一幅详图。   这时候,先生老宋也被大伙儿笑的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两声之后才慢慢说道:“小李啊,实话给你说,我学这个几十年,是光学了怎么看人,可没学怎么看狗啊。要不,你去别处看看?”   “不行啊老宋,我就信得过你,你今儿说什么也得给我看看,人家急着呢。”   虽然老宋一脸实在,但妇人却明显不买账。   郁良瞅着机会成熟,当即插嘴道:“这位女士,你家妞妞是条牧羊犬,还是金毛儿?”   “对对,就是金毛儿,你瞅见了,赶紧告诉我在哪儿?”妇人当即立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郁良的胳膊。   郁良没想到这妇人反应这么大,连忙笑着解释:“不,我也是算出来的,可没看见你家妞妞。”   “你骗人,不然怎么知道我家妞妞是金毛儿,快说,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妇人显然不信,说着就打开包包,悉悉索索的找起钱来。   郁良无奈,只好蹲下身朝老宋问道:“宋老,能不能借贵地解上一卦?”   “行啊。”老宋打量了郁良一眼,随即呵呵一笑,“虽方寸之地,却容得下五湖四海,来吧,让我这老骨头也长长见识。”   说着,老宋还真的站起身子,将小板凳让了出来。   郁良也没客气,当即坐了正位,然后抬头瞅了一眼那妇人:“我说这位李女士,你也别找钱了,信我的话,就听我两句。”   妇人见老宋都让了位子,早就停了手上的动作,又见郁良这么一说,便也半信半疑的坐了下来:“好吧,有老宋看着,也不怕你忽悠我。”   “呵呵,你放心。你刚说丢了狗的时候,我就起了一卦,这卦的名字叫地山谦,变卦坤为地……”   郁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正,不急不缓的解释起卦理来。   他之所以说出这些专业术语,原因无非有二。   其一是让妇人知道,他真是起卦算出来的,而不是真的看见了妞妞。   其二,则是故意说给老宋的,有理有据,省的让人说忽悠。   可他刚说了几句,就听老宋插嘴问道:“小伙子先停下,你这地山谦是怎么出来的?”   郁良早有准备,当即指了指那妇人:“李女士也有四十了吧,已为人母,自然以坤卦论,而这个摊位从大门口儿数起,正好是第七个,七为艮为山,自然就是地山谦咯。”   说着,他不等老宋有什么反应,继续解释:“艮为黄白,坤为褐色,女人问卦,主毛长,而且李女士还是卷发,所以综合起来的话,那妞妞就可能是黄白相间的长卷毛狗,又因为李女士体态丰满,个子偏高,以此作外应,说明妞妞的个头儿不会太小,将这些排除,那就剩下牧羊犬和金毛了。”   说完,他看那妇人一脸愕然,随即笑了笑:“李女士,我说的对也不对?”   “对对对,我家妞妞就是正宗的金毛儿……”   妇人听后点头如捣蒜,老宋则单手托着下巴,一脸的凝重,而围观的众人则大眼瞪小眼的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见此,郁良信心倍增,立刻又补充道:“艮七坤八,妞妞现在大概七八个月了……”   “对对,昨天刚满八个月,小伙子,不,小半仙儿,你快帮我瞜一眼,看妞妞现在到底在哪儿?”   “哇,神了啊。”   “谁说不是,跟看见了似的,准的吓人。”   “切,人家肯定带眼儿了,说看哪儿看哪儿,想看哪儿看哪儿。”   ……   在李女士焦急的央求下,众人也炸开了锅,当真是脑洞大开,说什么的都有,而老宋也终于沉不住气了,点头长叹道:“想不到啊,这么小年纪就能将梅花易拿捏的这么精准,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见众人捧场,郁良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但看着妇人那急巴巴的眼神儿,赶紧安慰道:“艮为子孙,为宠物,现在巳火当月,艮为旺相,肯定丢不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变卦双坤比邻,说明妞妞此时在你邻居或是姐妹那儿,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有信儿。”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要是能找到……”   李女士听后当即乐开了花,但还没等她说完,包包里手机响了,等她接通后,还没听几句就眉飞色舞起来,“真的,找到了?谢谢啊,中午请你吃大餐,对对,记得把姐们儿都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