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林中梦   这一场雨来得急,毫无征兆的在三更天骤起。像是哪路仙人打碎了天池,瞬间池水哗啦啦的倾泻下来。一片比一片猛烈,刀斧般刻入泥土树梢。那间简陋的草屋在这凌厉的风中呼呼摇摆,眼见着要飞上天去。   迟邪在这时缓缓睁开眼,正巧看到茅窗外的天际惊过一抹电闪雷鸣,在黑夜里渡上一层汹涌澎湃的紫意。   身边有个小东西一下子攥紧他的胳膊。   “怕了,就回去好好做嫡小姐。”他不咸不淡地开口。   “不要。”小东西掐了他一下:“人家好歹救了你,你怎么还要人家回去嫁个窝囊废。一般这种情节你不是该把我拐回家当小妾么,你是不是阳痿?”   “……”   想他博古通今的迟邪,一时间找不出来个话反驳,好半天缝眼里刚扣出个“滚”字,胳膊上被攥着的力道已经松了。   小东西枕在他胸前,紧紧勾着他的脖颈,又睡过去。   七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上轰轰两声,表示要走了。迟邪仍然盯着窗外,那已经平静下来的黑夜波涛,将它做过的那吓人的事撇的一干二净,从未发生过似的。   他不是被雷雨吵醒的,是被噩梦惊起。   每到雷雨天就跟他的忌日似的,总要他在梦里心如刀绞生不如死,怎么都不肯放他出来。他在梦里放下一生的高傲,哭着求饶。他抱紧敌人的腿脚,求他们放过他的至亲。他看着自己如何被人骗走,如何躲在背后看一个个鬼魂扫荡他的全身,包裹他的心神。他只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不知喊什么话,更不知如何作为。他在梦里是个旁观者,满心满意的怒其不幸,哀其不争,最后生生把自己吞噬。   窗外彻底停了雨,茅檐上的积水还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天际在缓缓泛白,迟邪再闭上眼,睡意全无。   他轻轻笑了一下,何必呢,十年来每到这场梦后都思绪万千,却再多的心事也不能让他做回那个迟邪。   魏清欢的眼皮动了动,她感觉自己压着一个人,那人身上温暖极了,还带着淡淡的不知道什么香气。然后突然听到了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里含着无尽的凶煞却又悲凉的惊人。她猛地睁眼,愣愣地往头顶看。   迟邪的嘴角动了动,黑眸静极了。魏清欢那眼睛又睁的老大,如琉璃般光彩流动,两人就这么对视半晌,魏清欢脸色一红,一脸娇羞地起来捶了他一下:“讨厌。”   “……”   他迟邪大抵命不好,十五年前经历了至惨噩梦,十五年后遇到个巨粘人的麻烦精。他生在世上二十八年,还从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女子。   “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不看。”   “你连我的胸都不要看,你是不是阳痿?”   “好,我看。”   “你居然要看我的胸!你流氓禽兽我要去官府告你!”   “……”   他去魏国做客,路上遇到埋伏,受伤间找了个山洞睡觉。醒来被一个小东西给救了,小东西还义正严辞地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之类的,要他给她这个离家出走钱袋被偷还不会做饭的小东西负责,他迟邪有句话一直没说,他那个伤,只是背后划了一刀,刚刚割破皮肉。   魏清欢眯着眼翘着腿,在草团上有滋有味地嗑瓜子,手腕上的五个彩环随着动作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响,一身彩绸金缎云纱裙长长地拖在地上晃。那双琉璃般的美眸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前方,那个一身玄衣,金冠玉束的高大男子,俊逸比谪仙的一个人正拿起了一片绿菜。   俏脸骤然一变,身影呼呼就到了桌案前,如临大敌似的瞪着那厨子:“不要绿的!”   “挑食。”迟邪淡淡地批评,手上还是把绿菜放进了锅里,“长身体。”   小东西顿时把脸皱的跟苦瓜似的,“你怎么跟我爹爹一样。”   这小东西,别把他认作干爹了不想回家,以后都缠着怎么办。迟邪顿时头大,他觉得这比要他上战场还麻烦,每次看着那水汪汪的眼睛话就到了嘴边说不出,凶也凶不得骂也骂不得。   林侍卫第三次看见他们家大将军亲自下厨了,想起当年在北疆有幸吃过一回,那味道好的没法说。别人百年遇不到一次,今儿在这魏国的小小草屋里就见了三回。哎哟,这将军怎么还挺开心的。   他还看到一个妙人,生得国色天香,灵动如云雾间的山松,软软的嗓音比潺潺流水沁人心脾。更妙的是,她整天缠着将军,还动不动就抱上去,嘴里还说着什么将军阳痿之类的话,将军还不恼,反而看着享受的很。   莫不是真的阳痿……   “择菜。”迟邪瞥过来。   “是是是。”林侍卫几步上前,那动作干脆利落迅捷精巧,魏清欢好奇地瞅他。   这男的一个侍卫都如此厉害,他是何等地位?   这时,小脸突然被人往旁一挪,一捏,红润的小口张开,一块肉被将军大人送进去。   “唔。”   那人喂完了就拂拂袖子走,她在背后干瞪眼,不知道如何就得罪他了。   这人,脾气差的很,问名字不说,问身世不说,对她这个救命恩人那是从来没有好脸色,稍微靠近点就跟欠了他家三千两银子似的。想她魏清欢原先在魏国左相府,嫡女身份是如何尊贵,谁敢拿这番态度对她。   这人有秘密,她一定要揪出来。   和这人吃饭还古怪憋屈的很,他吃前要先在窗前拜一拜,地上要洒一杯酒。吃的时候每盘不能下筷过三次,不能连续吃一盘菜,吃完了碗里要干干净净,米不能有,汤汁也不能有。这还都不算什么,最难熬的是那人一端正坐着,一股冰冷又盛气逼人的气场就缓缓的荡漾开,他动作细水长流的,俊脸漠漠然然的,意思是吃饭很严肃,别想和他打趣。这些规矩不接受就不能坐在他的桌旁吃饭,接受了就得跟举行仪式似的填饱肚子。   这人也是不收拾碗筷的,要因此和他理论,他会用那双深邃的双眼直勾勾瞅着你,瞅的你心虚腿脚发软。   魏清欢怂了,为了不嫁给李尚书家那个窝囊废,她只有在这荒郊野外忍忍了。   她一边倒掉脏水,一边叹着人生真是世事无常。这一摇头,忽就看见了林间行来一座轿,普普通通的街边货色,那轿帘一掀,却走下一个天青色的美人来。 正文 第2章 美人缘   美人从轿上下来,身形就忽的一软,柔柔弱弱的被侍女扶住,五步走成十步地缓缓过来了。魏清欢严肃地整了整衣衫,就见美人款款落到自己身前,娇滴滴地启了红唇:“姑娘可知,有位公子在此处?”   魏清欢唇角一掀:“山间野外,公子多了,不知姑娘说的哪一位?”   美人笑起来,那笑当真如阳春三月的动人,仿佛这雨后昏暗寂静的山野都瞬间被照亮,那双仿若含星的眸子溢满盈盈笑意,声音更如珠落盘的悦人:“山间公子虽多,貌赛潘安的却只有一位。”   “说的是说的是。”魏清欢打趣她:“姑娘可真是情深意重,老远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美人被她粗野的用词惊了一下,柔若无骨的小手携着帕子掩唇,眼里有责怪之意,嘴上却说:“可劳烦姑娘带我见见他?”   那是自然的,她魏清欢可不会棒打鸳鸯。   这草屋内的门一推,就见到桌上还有几个盘子,魏清欢尴尬:“不好意思哈,见笑了。”   美人往盘里瞧了瞧,笑意更甚:“姑娘好手艺,只是那位公子恐怕不喜欢吃这些。”   是么,那不是他自己做的么。   魏清欢觉得这二人大有深意,脚底一滑就要端着盘子退出去。貌赛潘安的那位公子这时摇着扇子出来,随意地往过来一瞥:“我那几件衣服,一并洗了。”   哎哟瞧瞧,她堂堂左相府大小姐在这给人为奴婢!魏清欢一脸愤恨地转身:“洗一次三两银子!”   那人扇子一抖:“我给你五两,洗完要摆的平平整整的晒。”   美人迎上去,想往迟邪出来的那间屋子去看看,“这些事我来吧,这位姑娘要烧火做饭很辛苦了。”   迟邪挑眉:“她烧火做饭?”   美人惊讶万分,转瞬间就明白了,笑容似乎多了几分不自然:“原来是你做的,我可都没有吃过你做的饭呢。”   她要往里走,迟邪就不动声色地拦住她。魏清欢幽幽道:“美人你可别进去乱看,这位邋遢的很,见了你得做噩梦的。”   迟邪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这位是花如是。”   果真果真,美比花娇。   魏清欢跟他打哈哈:“好好好,那二位慢聊。”   她几步出去放下碗筷,又窜到迟邪屋里抱了一堆衣服出来。花如是瞧见那里面夹杂几件女人的衣裙,万分震惊:“你们莫不是同住一屋……”   “山间就此一屋,不同住是要我睡地上还是她睡地上?”   花如是轻咬银牙:“那,我要是也住在这里呢?”   迟邪倒茶水的动作一滞,眉眼中暗流涌动半晌,才道:“你带的人手够多,自己旁边搭一间吧。”   “也好。”花如是上前拿过茶具,“让那位姑娘与我一起吧,你们男女之间到底不方便。以后这些事就让我来做的好,你安心养伤。”   迟邪没说话,拿花如是递过的帕子擦了手,就往屋外去。   魏清欢正在一个大水桶前左摇右摆,洗衣服洗的甚是卖力。只是她没做过这些,一双白嫩的手屡次划在边沿上破了皮。她瞧见迟邪这时出来,不由瘪瘪嘴。   这人每天固定这时候散步,僵硬地走出去,魏清欢曾以为他是在梦游。迟邪散步的时候一板一眼,脸上又没什么神情,跟奔丧似的。   那位姑娘,哎呀,她想起那位姑娘就觉得清奇。居然为了这破冰块跑到荒郊野岭来,甘愿在这里粗茶淡饭,也不知是哪只眼睛出了毛病。   美人虽好,却给魏清欢添了大麻烦。   花如是揽了做饭的活计,却做的都是些迟邪喜欢的清淡素菜,魏清欢扒着饭无精打采,迟邪向她碗里的剩米一看那么多,魏清欢以为要受到批评,可怜兮兮地瞪他。迟邪移开视线:“这小东西长身体,不能只吃这些。”   花如是尴尬了,美眸扫荡了魏清欢几圈:“姑娘也该十五六岁了,这年纪当成婚……”   “你这般年纪时,不是还请了人专门调理膳食。”迟邪薄唇不悦地抿起来,给魏清欢盛了碗鱼汤,这是桌上唯一见荤的东西。   这鱼汤算起就两碗,说是如此才能保持鱼肉香嫩,汤汁味浓,不过就摆明了没有魏清欢的份。现在迟邪送上一碗来,魏清欢还迟疑着当不当喝。   花如是对识大体的时机把握是很好的,将碗里另一半放到迟邪面前:“这份给你吧。”他笑意盈盈,没有半分不满。   花如是这姑娘明显也是能吃苦的,除了做饭外还要揽下洗衣服的活计,魏清欢刷完碗蹲在旁边看她,那双纤纤玉手泡在冰冷的水里,怎么看怎么让人于心不忍。显然没做过这活,洗的娇滴滴,漂亮的眼睛里掩不住的嫌弃,呲啦一声,放在边上的魏清欢的衣服挂到了木桶边缘的小刺儿上,魏清欢心疼,小脸垮着说:“算了美人,这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美人颇为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魏清欢自然不和美人计较,只是心里盘算着那李尚书家什么时候才能死心,她早点回去做大小姐,爹娘可定找的急了,她又何必在此受罪。   何况那边二人郎情妾意好不美满,她怪尴尬的。看着也挺不是滋味儿,想到自己从来形单影只,除了爹娘外还没人待自己那般好。   花如是对迟邪的照顾体贴入微,含蓄温暖不断,几日前那天青色的美人,现在欲渐憔悴,和村姑有的一比。魏清欢每次见她,都觉得好像是自己没伺候好似的满心愧疚,生怕屋里那尊大佛怪罪下来。   花如是的屋子修好了,魏清欢搬进去两人睡在一起。那日花如是洗了妆面,回过头时很不自然地掩面,魏清欢还是看到了,从眉心到鼻尖端端正正的一条长疤,伤口显然好了许久,却疤痕明显吓人。平日里脂粉盖住虽然有浅浅印子,但万没有真相来的可怕。   “都是当年和他的一些往事。”花如是叹气。 正文 第3章 秋山宴   魏国人素来是好客著称的,山野里更是如此。魏清欢住的是魏国都城十里外的秋山,这山里人不多,几百米外一户人家,但是山下近着护国寺。护国寺每年七月中旬都会举办诗会,邀请各大文人墨客,都城里这时做客的别国人都会被请来,更有皇室助阵。   护国寺的主持叫静心师太,丈夫战死沙场,她便削发为尼,在寺里甚是德高望重。从前魏清欢和一众小辈去诗会玩,不巧偷喝了静心师太制的提花茶,又打算了大漠送的猫爪瓷碗,给师太捉住好一顿教训,要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抄经文。   静心师太连太后都要礼敬三分,魏清欢自然是不敢得罪。眼见时候要到了,她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谁知迟邪将军听了,眉眼一拧,漆黑的双眸犹如冰川过雪,大片冰剑穿梭而过——这人思考的时候,就是不让人看出他在干什么,还以为你得罪了他。   小东西说要下山,他还没去过魏国的护国寺,正巧看看也是极好。   于是大将军指挥魏小厮收拾了行李,说也要跟去。魏小厮是魏国人,是好客的,尤其主要想看破冰块在她家傲视群雄的一众文人面前展现“风姿”。   花如是要跟去自然没得说,三人身边见着没有侍从,一路下了山。魏清欢为了不在路上给人认出来抓回左相府,特地罩了个白面纱,朦朦胧胧的俏脸掩在其后,倒别有一番滋味。   花如是不解,魏清欢跟她一本正经的解释:“不瞒你说,我一个乡野村姑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不敢见人。”   迟邪脚下一个踉跄,薄唇却微微挑起了一丝。他手一勾将小东西拉到身旁:“那就跟紧了,村姑很容易被卖的。”   花如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拉着魏清欢的手上顿了顿。迟邪是直接用手拉着魏清欢的手,两个人紧紧握在一起。魏清欢是被他捏的疼,非的要捏回去,迟邪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魏清欢想他是报复。   报复什么?破木头要报复还需要说理由吗?   念在他阳痿,魏清欢就宽宏大量了。   这时候的山下已经很热闹,来往络绎不绝的行人马车,一眼瞥过去就有几位别过的服饰。诗会照常是午后正式开始,现在清早的人都赶来认识达官贵人,相互拉拢客套。诗会虽不比科举,但如果能一展头角被重臣相上,今后自然可平步青云。   护国寺坐落在秋山脚下西南处,共五十居所,高台九十九层,正中一休息院落,已经铺满了纸墨笔楦,名家书画诗集。   花如是笑意盈盈地四处观望,她本就生的美,身上又带着股天然的我见犹怜的气质,遇到不少男子上前搭讪。有人出诗文套近乎,花如是竟也以诗文拒绝,文采斐然。魏清欢和迟邪在院里喝茶,花如是被重重绿叶包围在一旁,应付的有些疲倦,时而回头看一眼这厢,却换不来心中所想。   魏清欢拉某人袖子:“还不去救你家美人。”   “我家?”迟邪抬眼,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做反应。忽而转头含笑启唇:“你在说什么,我家的不是坐在这儿呢么。”   这桌外三十里不见椅子,坐着的姑娘就只有魏清欢自己。   魏清欢不知说什么好了。   迟邪将军终于把小东西堵了一回,心情甚是美妙。优哉游哉地呷了口茶水,白羽扇子刷的展开。   魏清欢道:“你既不说姓名,又不道身世。我可否问一句,你家中妻妾几人?”   羽扇一顿,玄衣那人关切地递上一杯茶:“你放心,无人。”   如此大好年华,皮相肉相都不错,身份也不像俗人,妻妾却无一,魏清欢惊了:“真的阳痿?”   “……”   迟邪将军仔细盘算着,要不要就地证明一下自己。他从来不近女色,二十八年来除了娘亲,别的女人都自动退到一米外,他的贴身衣物更是让人碰不得。小东西能拿去洗,那都是因为他重伤未愈。   魏清欢一把揪住他那扇子拿来把玩,忽听旁边喧闹一阵,瞧过去,见一公子正满脸赞叹地端详一纸:“妙哉妙哉,姑娘真是妙人。”   花如是盈盈欠身:“哪里,让各位见笑。”   “姑娘不必谦虚。”另有人说:“女子之身能学问如此之深,作诗这般美妙,想来万里不过一人而已。佩服佩服。”   又是几人恭维,也不知那花如是作了什么诗讨得一片欢心。却只听花如是笑道:“我这都不算什么,我有一朋友,虽是村姑,学问却还要在我之上。”   魏清欢小脸一僵,想来是自己平日作的诗被她看到了。花如是如此说,自然都嚷着要看,一大波人涌到魏清欢面前。   她诗写的是能看,可在这里作,文风辞藻必定被人认出来。   这时,听迟邪冷哼一声,魏清欢就觉头顶一暗,玄衣修长的身影挡在面前:“这位姑娘今日不适,不作。”   顿时一片人扫兴。花如是的眼神在他坚定的脸上定住,心中忽的一痛。那双美眸带着毫不退让的锐利:“抱歉了各位,我这位朋友造诣颇高,一般不在人前舞弄的,是我疏忽。”   他迟邪多年连女人看都不看,素日什么人都不近不帮,今日却要替一个村姑解围?她花如是方才被人包围尴尬许久,为何他都不正眼看一次,反而和魏清欢有说有笑?   花如是这话说的让魏清欢感受到了很深的敌意,八成是小两口吵架了。果然此言一出,无数人嗤笑。   “一个村姑造诣能有多高?何必藏着掖着!”   “对,我等也想见识见识!”   迟邪冷冷地看向花如是,那眼神让她如坠冰窖。她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迟邪,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锋利,像暗夜中翱翔的鹰,无处不警戒窥视敌人和猎物。   她等了许多年,才将那锋利磨平一些,却仿佛一瞬间回到当初。   “各位,我带了高离名师秦素的亲笔,一同传抄吧。”   花如是忽的笑起来,那笑又和从前一样明媚动人,在这闷热难耐的炎暑,如清风徐徐。 正文 第4章 山里匪   花如是带着一大波人走了,迟邪这才缓缓坐下来。他深邃的眉眼静静看着一言不发的魏清欢,那眼神里有几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茶过三杯,寺里一声钟响,意味诗会要正式开始了。众人都纷纷起身往高处走去,花如是也在这时回到迟邪身边,那般没有压制好的情绪是转瞬即逝的,她又是那个端庄贤淑的花如是。   魏清欢不好说什么,一路上见到许多眼熟的身影,甚至还一眼瞅见了自己大哥,大哥似乎对花如是有兴趣,还凑近了客套,吓得她赶紧靠近迟邪,抓着他的袖子躲在身后。   大哥惊奇:“姑娘如此怕我做什么?”   迟邪淡淡地道:“她怕生的很。”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被魏清欢弄的皱巴巴的袖子抽出来。   花如是拉过魏清欢:“姑娘不是还有事吗?别时候晚了。”   魏清欢这才想起抄经文的事,再一看花如是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明白自己不该在这碍事了:“是是是,差点给忘了。”她两三步就要跳走,忽的想起迟邪的白羽扇还在自己手上,一转身,正见日中的暖阳温柔地洒在那对璧人身上,花如是挽着迟邪,男子清若松竹山雪,女子温暖明媚融化人心,二人佳偶天成,羡煞旁人。   迟邪忽的转过头来看见她,似张嘴要说什么,魏清欢却先他一步笑起来,将扇子高举过头顶冲他摇了摇:“这个借我扇扇风!”   然后大步跑开。   迟邪在原地长久伫立,眉眼垂下来,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花如是道:“要开始了,我们去看看吧。”   也好。   迟邪想。   有些东西天下人都碰得,他迟邪却不能。他是高离杀伐决断,冷漠无情的大将军,他是身负血仇,永无终日的迟邪。他当孜然一身,斩断私欲,了结父母之命,救黎民苍生于水火。   他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做迟邪。   魏清欢这厢十分惊心动魄。   早听闻秋山近来不安稳,原先襄国战败的将士都在这里当山匪,近年天下战事四起,襄国日益壮大,这些人想来是又蠢蠢欲动了。   她走到住持院前的花台时就听到身后一阵喧闹,好像有哪家小姐被劫了,然后就是一大批侍卫跑来跑去,住持院里的守卫也给调出去了。她走到院门口,忽见一人从窗口跳出,那人猛地抬头瞧见她,就在她暗道不好时,脑后就一痛,再什么都不知了。   她给关到了这帮人在山下的寨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同住的道友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一看就出身不凡。   也不知这是劫财还是劫色。   魏清欢急中生智,趁着守卫没看过来,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划破自己的手心,把血抹在脸上,又拿泥土糊上去,长长一条划过鼻梁,横在脸上的伤口就出来了。   来人往她面前大摇大摆一站:“名字。”   “村姑柳氏。”她沙哑了嗓子。   那人闻声瞧了她一眼,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望见脸上那道丑陋的伤口,十里外都能听见嫌弃的声音。   另一人已经抽出了刀,魏清欢赶忙道:“别!我也是混口饭吃的。这样,你们这还收人不?我吃苦耐劳,能搞大金主!”   她满脸真诚,容貌虽毁,但她生来那双清澈灵秀的眼睛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来人相视一眼,她在这时迅速补上:“今儿,今儿我就能给你们干票大的。”   土匪们也许觉得这女的实在太丑陋,看都看不下去,不觉得有人会来救她。还有人盘算着身材是不错,可以摸黑干一干。就把她给分出去了。   土匪头叫陈启刻,原先在襄国军营还是个小官,带着一帮弟兄在这里劫财骗色,摸索着哪天逃回本国。魏清欢跟他形容了一下迟邪的身家,说是魏国左相的长子,长得又好看,财能劫左相府,色还能卖天价。说的天花乱坠,满眼发光。   陈启刻瞧着她那急切的样子,有些心动:“你要怎么做?”   “这有些麻烦。”魏清欢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得先将他骗到山上来。这人心善,看到我孤苦伶仃肯定要帮我。你们派几个人压着我,装作路过他,我去求救,他一过来,你们埋伏的人就扑上去。”   陈启刻刀一横:“你莫不是真的想要他救你?万一他带了人手呢?”   魏清欢苦口婆心:“大爷!这是诗会,公子哥都是独自来的。还有要我说啊,劫女的没什么用,男的才是各家命根。”她一边说一边递给陈启刻一个你懂的眼神。   两人相谈甚欢,陈启刻到底常年缩在山里不问世事了,给魏清欢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当机立断派了三十个人跟她去。   魏清欢在陈启刻屋里等他找来人手装备,她四处打量土匪的窝。却见四处都简洁整齐,并不邋遢。桌上还摆了几本翻到快散了的书。旁边有一沓纸,纸页泛黄,边角卷起,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印。魏清欢好奇地凑过去,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天竺十年八月,于南岭……此番琐事都已处置好,夫君放心征战,万望珍重,早日归来。妻安。   天竺十年九月,于府邸……妻安。   天竺十年十一月,于母家……妻安,儿安。   天竺十年,于今五年之隔。信在第二年秋后戛然而止,想来那时陈启刻已在魏国流离。   桌上还有一封平平整整的信,保存甚好,字迹却十分丑陋,东拼西凑的,能勉强辨出是写。   为夫安,将归。   魏清欢捏着信纸,心中百转千回。她忽的想起魏国出兵襄国那一日,父亲曾在窗边望着夕阳余惜叹道:“战毁千万家,敌我同悲也。”   征战者为主效忠,都是尽职尽责的是,又何来对错呢。天下三千事,做主的都是各家深宫里那一位。   如今天下七分,强弱不一,就在你吞我我吞他之间僵持着,想来不久以后这格局就要彻底被推翻。   陈启刻在外面敲门:“出来吧,人齐了。” 正文 第5章 心中仙   话说那一日魏清欢走后的场景是这样的。   花如是挽着迟邪,璧人一对款款往诗会的清荷居走,亲眼瞧见了魏清欢听见的那一幕。   被抓的是高离一位言官的女儿,带妻儿前来魏国游山玩水的。女儿生的楚楚动人,衣着华丽而侍女颇多,土匪子第一眼就看到她。两三下就扔了侍女,将那位小姐围起来。   身为高离大将军的迟邪责无旁贷,一招就收拾了一片。冷清却又盛起逼人的玄衣金冠往那一站,此地人马蹭蹭就少了大半。   赶来的守卫见此都松了口气,对迟邪作揖致谢,正问大名时,来人说静心师太的院被劫了。   花如是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迟邪,人已经往院里冲去了。   花台下端端正正地落了一把扇子,白羽镶金。迟邪拿起扇子,默默看了良久。又在原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侍卫来报,说没找到。   没找到。   他迟邪以为自己像潭古井了,波澜百十年不起,却为这三个字泛起涟漪。   花如是说没准魏清欢给家人带走了,迟邪说也是。然后拉着一大批侍从,在山下散了三个时辰的步。   夜已深,风霜露重,花如是的额上已经出了微微细汗,脚下忽然一个石子绊了一下,就往前倒去。   迟邪侧身一避,花如是被林侍卫扶住,嗔怪地看他:“你总该为我想想,先休息吧?”   迟邪默不作声,花如是倒来时脖颈上的金链掉了出来,上面的鹰在夜里闪闪发光。他迈步近了客栈。   花如是的眉眼顿时染上喜意,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救命!”   喊得理直气壮,水到渠成。   刚迈了一步的那人骤然一滞,然后就见光影似的瞬间消失,玄衣锦袍飞扬在身后留下数道残影。   迟邪把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东西抱在怀里,随身羽扇在空中轻飘飘的几个来回,人就倒了大半,剩下的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忙不迭跑了。   这位公子是不带人手,他自己就可以当人手,还是一敌百的那种。   魏清欢美滋滋地为自己的足智多谋赞叹不已,见有侍卫要来杀那些土匪,连忙道:“扔回山里就是了,都是可怜人。”   迟邪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魏清欢回以招牌无辜脸。突然就身后一痛。那个部位不偏不巧,虽然隔着衣衫但是……   打、打她屁股?!   花如是惊呆了,林侍卫惊呆了,其他忙着收拾的人等没看见,魏清欢都快吓死了。   “你居然这样对人家!”   魏清欢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嫡小姐,大小姐该有的脾气本领她都有,尤其是那些死皮赖脸的手段,反应过来以后,她的哭那是顺手就来,大哭大闹那种,鼻涕眼泪往迟邪的衣服上抹,小拳头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捶,两腿在空中忽闪个不停,像个被抓住要往锅里扔的兔子。她还一把抢了羽扇,往迟邪头上砸了一下。   林侍卫倒吸一口气。   砸完魏清欢就愣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她小脸一紧,冲迟邪特讨好的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准备逃出妖魔爪牙,脚下却一轻,被那妖魔拎了起来,分外仔细地瞅着。   那疤刺目的很,却又看着古怪,迟邪盯了半晌,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一抹,血和泥土被抹掉部分,又露出下面光洁白嫩的肌肤来。他心底似乎松了口气。   花如是眼神倏地一暗。   “你想干什么?”迟邪拍拍小东西的脸,像个布娃娃似的拎着看了一圈儿,没伤。   魏清欢站直了能到他肩膀,被拎着却毫不费劲。   “打劫!”魏清欢底气十足地说,爪子还不安分地推开迟邪的脸:“不劫色。”   花如是轻咳一声,在这夜色里她娇弱的身段有种别样的动人,侍女急道:“姑娘进去吧,外面风大。”又转来直接给迟邪跪下了:“大……公子您就行行好进去吧,小姐身子弱,在外面走了三个时辰,现在实在撑不住了啊。”   魏清欢疑惑:“为什么要在外面走三个时辰?”这个娇滴滴的小姐,是天生不会把自己养好吗?   迟邪拖着她往客栈走:“不知道。”   那声音,怎听的幽怨的很。   花如是走不快,被迟邪几步甩在了身后。纤长的指甲狠狠地扎着自己的掌心,握紧的粉拳快要流出血来。她盯着两人的背影,见两人最终进了一间房,突然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魏清欢现在尴尬的很。   山野的客栈特别小,房间尤其紧张,一张床在旁,两人站在里面就紧紧挨在一起了。   迟邪那张惊天地泣鬼神的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最后停在了一寸的距离。   “你刚才说什么?不劫色?”   声音没有往日的冰冷,反而带着清浅的柔和荡漾,像山上初春时徐徐留下的雪水,伴着暖阳高照,冰凉却蕴含无限生机。   魏清欢拼命点头,纤长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和蝶翼似的,“劫,劫。”能不劫么。   迟邪好整以暇地看她:“那你劫。”   “……”   好半天,魏清欢在他胸前戳了一下:“不要闹。”然后觉得这话太暧昧,试探性地道:“我是说,男女授受不亲。”   “为什么解释?”那人很会抓重点,握住她在胸前戳自己的手,那手白皙娇嫩,却有无数裂痕起皮,让他眸中顿时深了几分。   然后,那手被他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魏清欢今晚快要吓死了。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鬼,要这么、这么……   这算怎么对她?好像也找不出个词来,说是轻薄吧,被这么好看的人轻薄那能叫轻薄吗?说是欺负吧,人间也委实没做什么大事。   魏清欢欲哭无泪,瞅着迟邪越看越别扭,虽然这人生的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担当了整个人的表现力,他的肤色是雪天似的白,唇瓣却红的像十二月初雪地里的腊梅。魏清欢要别过头,脸却被那人捏住搬正。   “亲不得?”那人挑眉。   她是不是得说句当然亲得?   就在魏清欢大义凛然地沉思间,忽然唇瓣一凉,犹如蜻蜓点水,暖春遇碎雪,余味是绵长清远的,却在她心底惊出了惊涛骇浪。   那人意犹未尽地舔舔唇,静静看她。   “那这样,好不好?” 正文 第6章 芙蓉帐   魏清欢别过眼,他这样靠的这么近,害得她心惶惶,不能自己。   迟邪的身上,没有一般文人墨客酸腐,他一身凛然,就连身上的味道,也是清清淡淡的,没有熏香,没有异常,却让人生不起疏远。   他正灼灼的看着魏清欢,双眼似沉了满天繁星,清澈得能看到她的影子。   “远一点。”魏清欢说。   迟邪轻笑,每次表现得饥渴不已的人不是她吗?如今他自己送上门,她却让他远一点。   “这样?”戏弄心起,他有靠近了几分。   魏清欢又推了推,本来就狭窄的床上,两人已经贴得很近了,偏偏他还不自知,朝着她脖颈吐气如兰。   引得她发痒。   “不是,不是,远,是远一点,没让你靠近,要么你去睡地下!”惹急了的魏清欢,腾一下坐了起来,气呼呼的看着迟邪:“你下去。”   迟邪哪里会如她所愿,反而悠悠然舒展开四肢,像是完全没有看出来她的窘迫,闲适不已:“钱是我的,床也是我的。”   简而言之,要下去,也是她下去。   魏清欢撇嘴,今天晚上这个男人不正常,不仅不管不顾的亲了她一口,现在更是在占她便宜。   他这是,在调戏她?   “你在调戏我?”这么想着,魏清欢也这么问了。   “嗯,”她居然现在才发现他在调戏她吗?这小东西还真是,突然反应这么慢?   时常咋咋呼呼的问他是不是阳痿,他觉得他今天有必要要她知道一下。   其实他不萎。   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魏清欢自己却红了脸。   相处了这么久,他都对她宠着惯着,害她差点忘记,他还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还是家里没人的成熟男人。   不就调戏嘛,谁不会啊!   魏清欢眼一瞪,猛的低下头,一口亲在了迟邪的唇上。   温软的唇,像是最好的桂花糕,糯糯的,绵绵的,还带着特殊的清香甜蜜,一双大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似是不服输的小豹子,倔强又惹人怜爱。   迟邪的大手,一把扣住魏清欢的脑后,五指穿过柔顺乌黑的长发,用力的压向自己。   小东西的味道,比想象之中的好。   这一次,迟邪没有想刚刚那样浅尝即止,而是发了狠的啃了回去,另一只手,开始游走。   唇,已经红肿。   眼,已经迷茫。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魏清欢一眼的迷离,本来想亲一下就推开的,哪里知道这个男人居然制住了她,让她没有后路可退。   真是见了鬼了。   本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糊弄过?   那就以牙还牙吧。   “嘶。”   迟邪被魏清欢一口咬下去,痛得他哼哼了一声,一股血腥味在二人的口腔蔓延开来。   魏清欢一脸的得意,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迟邪胸腔发出一阵轻笑,低沉的声音,格外迷人。   小东西,果然是吃不得亏的,就连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愿落了一点下风。   说她不懂情事,她整天阳痿阳痿的挂在嘴边。   说她懂吧,被亲一口也会脸红羞涩,单纯的像个小家碧玉。   说到底,倒是他迟邪捡了个大便宜,居然遇到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子。   “痿不痿?”他抓住她的手,眼神中充满情欲。   她应该夸他一句吗?   她看着他,他的眼神迷离,一张俊秀的脸上尽是情意。   魏清欢挑衅地狠狠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紧贴他的胸膛,看到迟邪嘶嘶的倒抽冷气,才貌似满意的点点头:“你怎么向我证明你没那么痿。”   小妖精!   迟邪眼神一暗,她的小手,冰凉无骨,凉凉的贴着他,女性的柔软,惹得他差点一时失足,控制不住。   偏偏她还一脸的无辜,根本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怎么了?”魏清欢看他一脸汗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就好心的问了一下。   “……”这要让他如何开口。   迟邪手下用力,长满了茧子的大手,覆盖着魏清欢的小手,在自己的胸膛上游移。   他的唇,就要覆上她的樱口。   “你,你。”委实是这个举动,太过于,羞涩。   魏清欢差点叫了起来。   他,他,他。   居然。   要。   “放手。”   “不放。”   “放不放。”   “不。”   “好了,那你也不要怪我狠心,我是告知你了。”魏清欢脚一用力,就把沉浸在欢愉的迟邪蹬下了床。   迟邪一时不觉,居然被她偷袭得手,落地滚了一圈,才面带黑气的爬起来。   “我,有叫你放手。”魏清欢拉过被子,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你该认真听我说话的。”   迟邪脸色更黑,那种情况下,真的阳痿才会放手吧?   但是看着魏清欢一脸做错事情,小心委屈的样子,他着实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   “睡进去。”他冷冷的指了一下床,示意魏清欢睡进去一点。   “嗷。”魏清欢听话的往里面滚了滚,还贴心的伸手将外面床单的褶子抚平了。   迟邪拍了拍衣角,斜睨了她一眼,提脚爬上床。   “主子。”突然,侍卫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平时清冷的声音,带上了意思犹豫不决。   迟邪爬床的动作一僵,他维持着动作,冷冷的问:“何事。”   “公……花小姐不小心跌进后院的花池子里,现在正在请大夫。”侍卫说,他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打扰主子,是不是正确的举动,但是花如是好歹是个公主,而且救过主子,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来了吗?”迟邪皱眉,来得还真是时候,都不能让人安稳的歇息了。   “……没有,庵里没有大夫,小的已经派人下山去请了,只不过山高路远,来的怕不是很及时。”   从山上下去,再找个大夫带上来,那可能都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迟邪看了魏清欢一眼,取过一旁的衣物,开始着装。   “我去看看,你先睡。”他给她掖好被角,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如是觉得寂寞,可待我归来一起入睡。” 正文 第7章 美人心   流氓,王八蛋,说谁寂寞!   魏清欢眯着眼笑,挥了挥爪小子,让他赶紧走。   再不走,她可不能保证会不会跳起来咬他两口。   都说闷骚的人闷骚起来控制不住,果然啊,古人诚不欺我。   开门声响起,迟邪带着小侍卫就离开了这个院子。   花如是的房间,在就在对面,不远,但是也不近,走过去的话,也要半刻钟的时间。   你问为什么安排这么远?   这还用问吗?   迟邪大将军今天是下定了决心准备让魏清欢见识一下他是否阳痿,怎么可能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了二人的春宵暖帐。   是以,才会把花如是的房间,安排在此处。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时运不好时,喝个凉水也会塞牙,逛个花园,也会跌进池子里。   “明日找掌柜的把池子填了。”迟邪在院子门口顿了一下,然后跟身后的人说到。   “是,主子。”侍卫知道,这件事情惹得主子不痛快了,于是他更加小心的跟在后面,脚步都不敢踏得重了。   院子里,房门开着,花如是的丫头进进出出的扭着帕子,一脸的惊慌,大公主在她的照顾下出了意外,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这要是服侍不好,那也不用回去了。   雕花大床上,青丝帷幔遮挡着,从屏风外看去,只看得见晃晃悠悠的人影。   “将军,”丫头见迟邪进来,放下铜盆,行了个礼,在人前,为了隐瞒身份,众人都特别注意,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但是没有人的时候,礼不可废。   “醒了没有,”迟邪在屏风外站定,并没有进去,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丫头,一脸高深莫测。   “回将军,尚未清醒,奴婢已经把公主腔内的淤水按了出来,现在只等着大夫过来悬脉看诊了。”丫头低着头,紧张得十指紧握,不敢大声。   “起来服侍吧。”迟邪大手一挥,那丫头如负重势,抱着铜盆就近了屏风后面。   大床上,花如是一脸惨败,被水浸泡过的妆容已经花的不堪入目,黛青色的眼黛已经糊满了整张面容。   湿哒哒的发丝粘在耳鬓脸侧,黏腻得很,许是池子里面多年未有打整,尽管已经清理了好几遍,她身上还是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丫头进去,扭了热水的帕子给她擦脸,擦手,把能擦的地方全部擦了一边玩,还有一个丫头,使劲搓揉着花如是的手脚,给他冰冷的身子取暖。   如此反复好久,大夫还没有到,花如是也没有醒。一屋子人紧张得满头大汗,行动手脚都放得老轻。   贴身丫头抱着花如是的上身,哭得抽抽噎噎:“公主啊,公主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如此模样,陛下知道了,可不知道要有多伤心了。”   迟邪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捧着一碗茶,悠闲的吹着茶叶,听闻这些言语,连眉头都没有皱,只是斜睨了身旁的侍卫一眼。   侍卫立刻会意,闪身就出了房门。   不一会就回来了,他在外间行礼,跟迟邪报告:“主子,大夫已经在山顶了,几分钟就到了。”   “嗯,既如此,那我就先回避了,大夫看过之后,再来与我报告。”迟邪放下茶碗,起身离开。   都没有停留,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床上的花如是,悠悠的睁开眼,一眼清明,没有半分迷茫。   贴身丫头见她醒来,立刻小心的抱着她躺下,细心的盖上被子,然后一头磕在窗前的脚踏上,闷沉的声音,惊得外间的侍卫心头一跳。   “公主啊,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花如是眨了眨眼,又疲惫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管身体如何,只要他们俩,没有心思睡在一起就好。   只要她想阻止的事情,已经阻止了就好。   其余的,日后再说。   夜,已深,这个院子却没有平静下来。   一直折腾到快要天明了,才渐渐安静下去。   侍卫慢慢的走回迟邪的院子,跟坐在厅面上的主人报告:“主人,公主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暂无大碍,大夫说,只需服两日风寒的药物就可以安康了。”   迟邪谈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上良久,都没有动作,房间里沉默得落针可闻,侍卫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主人的指示,就偷偷的抬头去看。   只见主子脸上冰冷异常,幽深的眼里,如千年古潭,清澈却看不到底。   侍卫吓得低下头去,这样的主子,连他都很少见过。   “下去吧。”迟邪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侍卫赶紧连跑带跳的逃来出去,生怕走慢一步,主子的怒火会发泄到他的身上。   呃,是他美人在怀有人来打扰他的话,他也会生气的。   不过主子那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真是,迷死人了,哈哈哈哈。   迟邪走进卧房,看着魏清欢把脑袋整个都埋进被子里,全身都蜷缩成一团,睡得小脸通红。可能是梦见了什么好事,还砸吧着嘴,留着口水。   “小东西,磨人精。”她倒是睡得安稳,却害得自己,难受了半宿。   迟邪从魏清欢手里夺过被子,掀开一角睡了上去,然后张开双手,把小东西抱进自己怀里,舒服的磨蹭了几下。   喟叹出声,迟邪闭上眼,沉沉睡去。   在梦里,老是梦见魏清欢对他笑得一脸嫣然,但是要伸手去抓的时候,却怎么抓也抓不住,图抓住一手空气,她就飘散在冷冷的夜色里,怎么喊也喊不回头。   迟邪急得一头大汗,才睡下去又惊醒过来,发现魏清欢好好的睡在他的怀里,娇憨的犹如孩提,天真无邪。   她双脚已经自动的缠上了他的腰,以一个撩人的姿势,紧紧的缠着他,而她的手,好死不死的搂着他的脖子,唇就离他的脖子一点点距离,呼吸都喷在他的耳边。   果然是,磨人精。   他小腹一股热气,蔓延出去,周转全身,停都停不下来。   奈何,天已经大亮,该起了。   闭上眼默默的深吸了几口气,他不再去看魏清欢,掀开被子就跳了下去。 正文 第8章 又遇袭   一路向北,魏清欢跟着迟邪走了好些天了,这一路,居然没有太平安逸,反而轰轰烈烈就像是逃亡一样。   “你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魏清欢示意马车靠近迟邪,小声的问道。   “没有。”迟邪依旧眉眼深邃锐利,容貌俊逸似谪仙,丝毫没有风尘仆仆的沧桑。   “没有他们为什么追杀你?”魏清欢无聊的扯了扯车帘子,十分哀怨,七分忧伤,看着就让人心疼。   本来她就打算在秋山上住几天,然后乖乖的回家,希望家里已经把她的事情搞定,然后她就回家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就不用再过这样流浪天涯的日子了。   奈何迟邪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害得得她死缠烂打的跟着他走了一路。   他说:“你有银子吗?”   没有,她没有银子,这就是她最悲伤的事情。   出家门没多远,银子就被小偷偷了去,害她饿得前胸贴后背,脸都小了。   没办法,她就只能厚着脸皮缠上他了。   “主子!前面有情况。”林侍卫调转马头,警惕的看着周围。   又有情况?   魏清欢拍了拍额头,躲进了马车里,这几天的经验告诉她,她只要好好的不出声就不会连累其他人。   “找人看好她们的马车,你跟我去前面看看。”迟邪眉头一皱,这已经是七天以来的第四次了,真是没完没了了是吧。   前面是一个不大的林子,山形呈上升趋势,如若要通过这条路,就必须从林子里经过,这个林子,地势看起来也是易守难攻。   “所有人警戒!”林侍卫大刀一举,一声喝令。侍卫跟小厮就把魏清欢和花如是的马车团团围住,形成一个防御阵型。   然而布阵需要时间,但是林子里的埋伏是早就埋好的。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好的时候,万千剑雨激射而来,“笃笃”的射在马车上,吓得魏清欢缩成一团,不敢乱动,生怕哪位大英雄臂力惊人,将箭羽射穿了马车,射到自己身上,那自己英明神武的一生,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后面的花如是,在箭羽射过来的时候,就大叫一声晕死过去了。   美人果然是美人,柔弱的就像是水做的一样。   魏清欢居然还有心思摇头。   这一次的袭击,明显比以往几次都要厉害,连弓箭都用上了,前几次都是三五刺客直接就上来砍了,所以也解决的快。   通常都用不上迟邪出手,英勇善战的侍卫就会解决好所有的事情,甚至连尸体都会处理好。   箭羽射来,有好几个小厮躲避不及,被射身亡。   迟邪见状,抽出长剑一跃而起,运起周身功力,直接将所有的剑雨全部吸到自己身边。   万千剑雨在他周身运转成漩涡,似繁复的流星,又瞬间反道疾驰飞向对面,黑色的箭羽残影闪电前行,刺破落叶,撕裂空气,直逼进那不大的树林之中。   “噗噗,”箭羽射进肉体的声音,到处都是,瞬间就看到好几具尸体从树上直坠下来,迟邪大剑一挥,领先冲进了林子。   “主子!”林侍卫紧跟而上,顺手斩了一支飞过来的箭。   埋伏在内的刺客也不再隐蔽,直接冲出,与侍卫们站成一团。   混乱的呼喊声,刀光剑影,魏清欢在马车里面,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场景,等了好一会,外面的喊杀声都还没有停下来。   于是她大着胆子,揭开马车帘子偷偷看去。   迟邪正跟一个黑衣刺客战在一起,两人打的难分难解,好像一时半会也分不出来胜负,就连那个黑衣人带来的刺客们,也个个都是高人,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   魏清欢虽然是躲着看的,但是迟邪还是一下就发现了她的莽撞,他眉头一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继续跟面前的人认真的拼命。   高手没有发现异常,发现不对的,是林侍卫身边的一个胖子刺客,他看到迟邪眼神一闪,立马就认定,马车里的人很重要,就心生一计。   擒贼先擒王才是,但是对于迟邪这样的人,武功太高,是在一时半会拿不下来,还是用非常手段才管用。   胖子刺客飞身直掠到马车车辕之上,一把抓住了魏清欢的脖子:“迟邪,我看你还是乖乖投降,我就放了这个姑娘!不然,哼哼。”   谁都知道,那后面两个哼哼的意思不是什么好的东西,魏清欢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落到了敌人手里。   “救我啊!”她朝着迟邪喊了一句,声音轻颤,泪光朦胧。   她还不想死啊!她还没有成亲过,简直太不划算了。   “放开她!”迟邪一招逼退高手刺客,然后狠狠一剑劈了回来,毁天灭地的能量直接朝着胖子的头顶倾泻而下。   胖子更开心了,他会过来,证明他在乎这个女人。   他双手一举,就直接把魏清欢提到身前当剑。   “住手!”说话的是高手刺客,魏清欢见他居然抬手阻止自己的同伴,估计是看不过眼,这个死胖子简直谈么有人性,这么漂亮的女子,他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迟邪不敢轻举妄动,收了招式退到一边,他冷冷的盯着胖子刺客架在魏清欢脖子上的刀,声音如千年寒冰:“想留个全尸就放开她。”   魏清欢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明明是他有求于人,口气还这么冲,这不明摆着让胖子撕票么?   都快急哭了,魏清欢有不敢动,只能眼神示意迟邪温柔一点温柔一点,示意得眼睛都快抽筋了,迟邪都没有看到,倒是一边的高手刺客,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哈哈,那你就看看,到底是她先死还是我先死。”胖子不为所动,他手里抓着迟邪的把柄,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   前面几次的刺杀,都是试探性的,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正规的刺杀,不死不休。   “是个男人,就下来,”迟邪眯着眼睛,看着那胖子一身肥肉,油腻腻的大手,还掐着魏清欢的脖子。 正文 第9章 难为你   已经掐出了淤青。   只有他知道,她的皮肤有多么细腻,多么经不起蹂躏,亲的重一点,都会青,会红。   眼里杀气大盛,迟邪指着胖子,长剑稳稳当当的直指眉心,没有一点偏差。   “来啊,能不能救回你的小美人,就看你能不能追上我了。”胖子死胖,但是速度却不慢,他转身提着魏清欢串进了林子。   迟邪紧跟其后,林侍卫不放心,也跟了去,就连高手刺客,也身形一闪,追了出去。   刚刚转醒的花如是,看到这么一幕,又气得昏了过去。   林子里,树木林立,加上胖子轻功不错,迟邪居然一时没有追上他。   “站住,”距离一点点拉远,迟邪顺手劈了一条树叉,扔向前面的胖子,拦住他的去路,一个呼吸间,他就追了上去,长剑不由分说就狠狠斜刺胖子心脏。   胖子本以为飞来的是暗器,举刀去挡,是以迟邪的长剑刺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一剑刺穿,吐血而亡。   “吓死我了,”魏清欢一得到自由,就死抓着迟邪的腰身,再也不敢放手:“我以为我就会死了,我还没有嫁人呢,就这么死了,简直太对不起我漂亮的容颜了,还好你飞得快,不然我现在就已经上穷碧落下黄泉,成为死人了!”   迟邪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跟过来的高手刺客,但是手却轻轻拍了拍魏清欢的背,以示安抚。   那刺客见同伴已经中剑身亡,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倒是没有多大意外,深如古井,平静无波。   而后,林侍卫也追了过来,现在的形势,是二对一,尽管高手刺客的身手不凡,但是单枪匹马的情况下,还是胜算渺茫。   “你们走吧。”黑色的面巾下,他嘴唇轻动:“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下回见,可就不是这么轻松了事了。”   迟邪听他这么说,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也不想再打下去,刺客的整体武功都不容小觑,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这还是第一次。   魏清欢贝齿紧咬嘴唇,一双大眼朦胧,雾气弥漫,好不可怜。   迟邪心头一疼,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如此脆弱的模样。   那边林侍卫一追过来,立刻站到迟邪身后,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刺客。   然而那刺客此时却没有杀气,只是好笑的看了一眼委屈的魏清欢,飞身离去。   凛冽的轻啸在林子里响起,外面打斗得正火热的刺客跟侍卫们都心头一震。   随后,黑衣刺客呼啦一下全部扯呼,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若不是地上还流着血,留着尸体,谁都不敢相信,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客栈,迟邪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手臂,苦笑不得。   被救回来的魏清欢,死活不敢放开他的手,一强行掰开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伤不已。偏偏他又舍不得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就只能委屈自己,穿着一身黏腻的衣服,端坐在她的床前。   花如是那边倒是请了他好几次过去用膳,他就是无动于衷,冷冷的就把人打发了。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魏清欢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容易才想起正经事情。   一路走来,七天遇到四拨刺客,每一次都好大阵仗。这么不要命的追杀,难道,是他家里很有钱?   看他的派头,气质还有长相。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但是,谁家公子出行带这么多侍卫却不带丫头,难道他真的阳痿?   想到阳痿,魏清欢就想起几日前,迟邪握着她小手所做的事情,脸就红了半边。   简直羞涩啊!   魏清欢小手下意识的握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火热。   “你以为呢?”迟邪反问。   “是哪家的公子吗?你家一定很有钱吧?”   有,不仅有,还有很多。   虽然都不是他的。   “嗯,家里长辈病重,堂兄弟像夺我家财,才会如此心狠手辣,连我一条命都不想放过。”难得的,迟邪居然告诉了魏清欢这些事情,只是信不信,就由不得他了。   “很有钱吗?”一提到钱,魏清欢就两眼放光,她最近几天,已经被迟邪打击的一点兴致都没有了,除了一具躯壳,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   尤其是钱。   “很多。”   “那是多少?”   “嗯,高离整个国家的半边财富。”   “……”魏清欢明显被吓到,高离国整个国家的一半财产,那不是皇帝老爷都要对他礼让三分,看他脸色吃饭。如此看来,这几批刺客都还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真是,难为你了。”想来想去,魏清欢也就只想起这么一个安慰词。   不疑有它,抓住迟邪的食指,更加用力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样一路走下去,会碰到不停的凶险,会习以为常?”想一想,最近几日的刺客,都能算得上是真的见识了。   “差不多。”迟邪抽了抽手,却没有能如愿,反而让魏清欢又抓紧了几分:“你歇息一会。”   “那怎么行,你送我回去吧,我可不想天天都被刺客杀来杀去的,我还想嫁人呢。”魏清欢小嘴嘟起,精明的小眼睛,咕噜噜直转。   “走,去哪?”迟邪不动声色的问到,这个小东西,现在才知道害怕,确实误上贼船几千里,根本就回不去了。   “回秋山,我决定了,即使家里没有给我把婚事搞定,我也该回去了,不然我要是死在半路,我娘亲会哭死的,父亲会气死的。”   “走回去?”迟邪居然还能淡淡的给他出谋划策,想一个可行之举。   “不行,我一个人走不安全!”跟着大部队走,都要被掳走,那一个人上路,岂不是被认算计得连渣都不剩。 正文 第10章 独孤隐   脱离迟邪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另外,因为好奇,魏清欢更加想跟着去高离国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的家人,居然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既然他家有钱,那也不在乎养她的这一点点银两。   那么,还是跟着走吧,起码人多安全一点,比一个人走好。   “你一定要对我负责,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睡吧。”已经是半夜,魏清欢折腾的还不想睡觉,迟邪就只能坐在床边看着他,陪着她不睡觉。   那厢的花如是,从晕倒醒来就没有看到过迟邪,让丫头过来请了好几次,他都没有过去。   现如今也是没有安歇。   花如是的心思,他都知道,只是他不想回应,如此而已。   客栈内,几人各含心事,无心睡眠,反到是林侍卫,将守卫的事情扔给手下,自己去房间睡了一个好觉。   深夜。   万籁俱静,空旷的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就连小狗都懒懒的睡去了,一轮明月挂在冷寂的天空,几颗星星闪闪发亮,清冷如斯。   客栈外面,街边的老槐树上,独孤隐站在树叶当中,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幽深遥远。   窗子内,是迟邪跟魏清欢,一人躺着,一人坐着。一人睡着,一人看着。   看样子,这个小姑娘,真的是他的软肋啊。   独孤隐黑色面巾下的嘴唇扬了扬,瞬间万千月色苍白,只能看到桃花眼中的种种风情,诱惑人心。   第二日一早,众人吃过早饭就开始上车上马赶路,花如是顶着一脸的惨白,柔柔弱弱的爬上马车。   魏清欢戳戳迟邪的手臂,小声的问着他:“美人如是,你不去安慰安慰?”好歹人家也是千里迢迢的为了他才来到这里,跟他颠沛流离,跟他亡命天涯,他怎么一点都不心疼?   迟邪只是白了她一眼,酷酷的就驾着马车走到队伍前面去了。   魏清欢撇撇嘴,没有再说话,跳上马车就开始睡觉,昨天晚上一直没有睡好,老是梦到有刺客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惊醒了好几次。   还好每次都能看到迟邪就坐在她床前,到了后半夜,才终于没有再做梦了,才一觉睡到天明。   一路昏昏沉沉,睡醒了又睡过去,颠簸的马车上,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恍惚间,突然听到了前面的嘈杂声。   难道又有刺客?   魏清欢突然一下清醒了,坐起身掀开帘子一看,官道边,好些侍卫围成一团,不知道在干什么。   迟邪也在,她跳了下去,想一探究竟。   “怎么了?”魏清欢挤了进去,开口问道。   前面当着的侍卫一看是她过来了,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小姐,是一个流浪汉。”   流浪汉?   魏清欢看去,确实是一个流浪汉,人早就不醒事了,一身破烂,全身伤痕,那痕迹,看着像是锋利的狼爪抓上去的从脖子到脚跟,没有一处好地方,身下的草地已经流满了血,连泥土都变成红褐色的。   “好可怜啊,他不是流浪汉吧,”看他身影跟穿着,确实不像流浪汉,一身上好的丝绸外衫虽然被撕的不成样子,还是勉强能看得出来料子上乘,一般人家穿不上。   “不是流浪汉躺这里?”侍卫迟疑道,他们倒是想救一救他,但是这一路上,刺客是在是太多了,谁也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刺客的阴谋。   “我看,我们还是把他带上一起走吧?”魏清欢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迟邪:“他好像,要死了。”   迟邪幽深眼眸一闪,居然点了点头:“带上,出发。”   得到命令的侍卫们七手八脚的把那个人搬上一辆放置物品的马车,而魏清欢跳到迟邪马头下面,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不出来嘛,你居然心肠这么好。”   他心肠不好?   他心肠不好,该死的人就是她魏清欢了,早就饿死了。   迟邪懒得跟她说话,双脚用力,一夹马腹,就奔了出去,徒留魏清欢一人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晚上,由于路上耽搁了几下,到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   迟邪定了好几个院子,又把花如是安排得远远的。   “今夜,就不要让我住那么远了吧,”花如是在迟邪还没有说话之前,就苦苦恳求道,每天晚上,就属她离他最远,连面都见不上一面,早上起来又匆匆出发了,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   这还是几天来,说得第一句话。   “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迟邪一句话就把花如是后来的话,全部堵死了:“听话,不要任性,这一路遥远,父亲还等着你回去服侍。”   凄凄惨惨戚戚,花如是见是在拗不过迟邪,才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安置去了。   “公子,艳福不浅。”一个青衣男子跟着侍卫一起走了进来,清冷的语音,瞬间拉回了魏清欢看好戏的双眼。   这个,男人。   好漂亮。   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眼光流转,乍一看似风情万种,仔细一看又觉得清澈无比。菱角有致的脸上,表情淡淡的,没有一丝笑意,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却色泽诱人。   因为生的瘦弱,又长的白白净净的,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柔,但是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的俊美。   “你是?”魏清欢眼前一亮,这么好看的男人,简直是人间极品啊!   “还未有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听林侍卫说,是小姐救了在下。”清瘦男子远远的冲着魏清欢作了揖,一弓到底。   “啊,哦,是你啊,没想到你洗干净了是这幅模样啊,你身体好点没有,有没有吃过药,还疼不疼?”魏清欢瞬间就被这张脸迷惑了,她本来就喜欢漂亮的容颜,更何况是这么有气质的容颜。   “有劳姑娘费心了,独孤现在已经好多了。”独孤隐轻笑,看她这么着急的关心着急,眼角眉梢都是灵动,像是仙子下凡尘。   “魏清欢,上来。”迟邪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