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新妇

　　细雨静静地飘打着这皇城，窗外的树影，映在窗头不住的摇晃，和红烛摇曳映在窗上的影子相得益彰，房间里一片耀眼的红，修宁轻轻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却见平霜依旧安宁地立在床沿，一如她曾经的主子，让她有些喘不过去。
　　“平霜。”她唤了一声，“已是何时了？”
　　平霜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修宁的话：“王妃且先睡吧！王爷今晚约莫是不会来了。”
　　修宁一怔，红盖头下，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不会来了，她不过是个为了两国交好，联姻的产物罢了。
　　那位头戴凤冠，坐在大殿上的妇人的话犹在耳边：“未晞，公主年幼，不得替我大周和亲，本宫寻思着，宗室之女，也都比不过你的，伊衷情而情而性修兮，也唯有你，才能担起这份担子了，从今而后，你便名唤修宁了，本宫收你为义女，以我大周嫡长公主的名义，和亲大夏。”
　　她明明是笑着的，却也压得修宁喘不过气，她别无选择，大周是她的故国，她的父亲，是天家的臣子，“修宁”二字，却也是如此之重。
　　大周皇后之言，更是重如千斤，她没有半分力气去违抗。
　　她还记得，那个女子说：“大夏皇室不会委屈你的，你从前的人也别带了，平霜自幼跟着本宫，心思缜密，精通医术，你便将她带去大夏吧！”
　　至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她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名唤未晞，却从那一日起，变成了修宁。
　　又有谁能想到呢？即便是新婚之夜，她也是被深深厌弃着的。
　　即便那个男子，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修宁自己掀开了盖头，看着满室的红，愈发觉得嘲讽，她略微勾起唇角，问道：“平霜，这便是你们所希冀的吗？”
　　平霜沉默了片刻，没有搭话，少顷，才开口道：“时辰不早了，王妃歇下吧！”
　　修宁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她二话不说，便睡下了，只是这异国的夜里，又如何能够风雨不动安如山一般的安稳。
　　次日一大早，平霜就叫醒了修宁，修宁对着镜子梳洗，挑了一件流采暗花云锦宫装，不显张扬，却也不显沉闷，华贵见多了几分素雅，只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几分，迎风飒飒，暗花绘制的芙蓉拖尾曳地，楚楚腰纤细，盈盈不堪握，腕上一只古银勾丹鸢朝阳镂空镯，透出一丝沉静地气韵，头挽了一个不算太出众的朝云髻，略施粉黛，眉颦春山，眼颦秋水，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却又隐含清雅。
　　这样一来，既不失了新妇身份，也不算太华重而盖了宫中贵人的风头。
　　“宁王还未来吗？你且着人去催一催吧！”修宁淡淡吩咐道。
　　今日是前往宫城向帝后谢恩的日子，宁王再不待见她，也不至于要她独自一人前去谢恩吧！届时丢的可不止是她的脸面，更是宁王的脸面。
　　“劳你久等了。”
　　一道和煦的声音，如沐春风一般，沉稳，却透着清冽。
　　修宁吃了一惊，抬眸看去，男子正斜倚在门栏之上，完美无缺的卧蚕，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一身月白长袍颇带一丝侠骨仙风的意味。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如画的男子，竟然是能让正妻于新婚之夜独守一夜的男子。
　　“抱歉，本王的侧妃昨日生病了，着实走不开。”他虽是道着歉，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反而给人一种从容之感，就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修宁略微一怔，继而轻轻一笑：“如此，便先进宫吧！”
　　修宁这样平静的态度，倒是让宁王李弘深有些吃惊，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修宁一眼，他的王妃，似乎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马车上，修宁选择了最直接避免交流的方式，闭目养神。
　　李弘深暗暗打量着那一张脸，若论容貌来说，大周绝对是给了诚意的，这张脸，即便是放在最不缺美女的后宫也是可圈可点的，她始终不明白，太后为何执意要他娶了这个异国女子，即便表面上，她挂着大周嫡长公主的名义。
　　马车入不得宫闱，待下了马车后，李弘深极为自然地搂住了修宁，修宁自然知道，这是做给别人看的，她虽有些不适应，但也只是片刻。
　　李弘深附在她的耳边轻轻道：“王妃入戏的能力，却也是不能让人小觑的。”
　　修宁一阵面红耳赤。
　　她性子向来寡淡，自制力极强，片刻之后，便也恢复如常了，早已有宫人在门口便备下了轿撵，到皇后所居的凤仪宫也不曾花太长时间。
　　修宁看着凤仪宫，大周和大夏风俗上极为相似，这内宫的建造，却也没差多少。
　　凤仪宫巍峨壮阔，为大夏历代帝王之后所居，修宁和那个男子一步一步的踏上，也许，未来，他会君临天下，而她，也会入着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宫室，可到底，和她一起走上这台阶的人，从来都不是她心心相许的人。
　　李弘深对着宫室极为熟悉，他是大夏皇帝先孝贤皇后之子，而现在的皇后，则是继后，但这却丝毫不影响李弘深对着宫室的熟悉程度。
　　修宁进去后便随着李弘深一起跪下，向帝后二人斟了一杯茶。
　　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修宁，看了皇帝一眼：“如今看来，臣妾果真是老了，深儿如今都娶媳妇儿了。”
　　皇帝抿了一口茶，侧眸看了一眼皇后，含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本是如此，皇后就算是不服老，也是不行的。”
　　修宁可以感觉到帝后关系的融洽，只是此情此景，若说是没有丝毫紧张，却是不大可能的。
　　“起来吧！”皇后抿唇笑道，“真是个标志的孩子。”
　　见皇后不曾为难自己，修宁松了一口气。
　　“深儿贵为亲王，乃是我大夏的中流砥柱，身为王妃，一丝一毫都不能有错，而今深儿膝下子嗣单薄，你也要好生的替深儿开枝散叶才是。”皇后看着修宁说道。
　　修宁知道，这些训话是必须的，恭敬地点头称是，比起她的拘谨，倒是李弘深要自然许多。



正文 第2章 太后

　　皇帝淡淡看了修宁一眼，便对宁王说道：“朕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便去向你皇祖母请安吧！”
　　皇帝的冷漠让修宁有些吃惊，她委实没想到皇帝是这个态度，倒是皇后，依旧笑得端庄淑容，她褪下腕上的镯子递给修宁：“本宫看着你便喜欢得紧，这是一点见面礼，如今你也便是我大夏皇家的人了，快去给你皇祖母请安吧！莫要迟了。”
　　修宁掂量着这一系列的关系，倒还真是有趣得紧，皇帝对李弘深谈不上亲近，皇后虽不是李弘深生母，却做得格外让人挑不出错。
　　修宁恭敬地直起身子，右手压左手掩于袖中，举手加额，鞠躬后，起身，手至眉间，而后放下：“儿臣谢过母后。”
　　皇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去吧！”
　　“诺。”宁王同修宁一同答道。
　　起身后退几步，趋步而行。
　　待出了凤仪宫，修宁便看到男子在外等候，正欲进去，却叫住了李弘深：“皇兄今日可是带着新嫂嫂来请安了。”
　　李弘深略微一笑，虽是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是啊！皇弟还尚未娶亲，很快便到你了。”
　　男子对着修宁行了一个家礼：“想必这位便是嫂嫂了，弘泽在此向嫂嫂请安了。”
　　弘泽……修宁细细思量了一番，便知来人是谁了，九皇子弘泽，皇后之子，深得皇帝宠爱，封为承王。
　　“承王不必这样多礼，如此，便不叨扰承王殿下去向父皇母后请安了，告辞。”修宁客气中，略带些疏离道。
　　承王略微侧身看着修宁的身影，勾起一股笑意，看来，太后替他的好皇兄寻的王妃倒是真的有些意思了。
　　李弘深没想到修宁这样快就打发了李弘泽，看着修宁的侧脸，细细打量，这个王妃，似乎是真的不一般。
　　“王爷不必这样看着妾身。”修宁平静说道。
　　“哦？”李弘深勾起一些兴趣，“本王如何看不得王妃了。”
　　修宁没有回答，良久，才开口道：“诚如王爷所见的，妾身是大周替嫁的公主，没有显赫得身份，王爷心中定然是不大满意太后娘娘的决策的，只是，妾身也须得告诉王爷，和亲也不是妾身情愿的，只是事已至此，妾身和王爷已是分不开的了，妾身不知晓王爷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不管前路如何，王爷的路上，总是有妾身的，荆棘也好，容华也好，尽是如此。”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可明显，李弘深还是听明白了的。
　　李弘深一怔，他委实没想到这个女子会看得这样明白，她说的也的确是他心中所想的。
　　李弘深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清幽道：“所以，王妃的意思是？”
　　修宁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眸：“妾身不愿做下堂妃，妾身要做王爷身边最重要的女人。”
　　修宁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虽柔犹利，她这是在告诉李弘深，他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她决然不要做弃妃，她会和他一起走到巅峰。
　　“所以，王爷意下如何？”修宁勾起一抹笑意，眼眸略微一动，继而，飞快道，“王爷不必急于回答妾身，长乐宫到了，王爷先考虑考虑吧！”
　　修宁先行了一步，李弘深快步赶上了她，二人没有在说话，太后身边的凤仪女官林姑姑一看到二人，便迎了上来，含笑道：“王爷和王妃可算是来了，太后娘娘早就盼着了。”
　　李弘深显然是常来的，也褪去了平日里对旁人的疏离，笑道：“有劳大娘了，本王这就去见皇祖母。”
　　修宁对着林姑姑略微颔首，皇太后身边的凤仪女官是从四品官级，按照大夏朝律，五品以上皆可称为姑姑，而那一声大娘，不过是李弘深对皇太后身边的老人的尊称罢了，皇帝，皇后，太后身边的老人，都可称为大娘，皇帝的乳母亦可作此称。
　　皇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只是李弘深的生母却是太后的侄女，所以诸多皇子中，皇太后对李弘深也要偏疼几分。
　　皇太后一见李弘深便招手道：“不用行礼了，快到祖母跟前来。”
　　早有宫人提前备好了垫子，李弘深膝部并拢，臀部坐于脚后跟之上，脚背贴地，双手放在膝盖之上，笑道：“孙儿携王妃来拜见皇祖母了。”
　　李弘深可以免礼，却不代表修宁可以免礼，毕竟内外有分，修宁在李弘深身侧坐下，对着皇太后恭敬地直起身子，右手压左手掩于袖中，举手加额，鞠躬后，起身，手至眉间，而后放下：“修宁见过皇祖母，皇祖母金安。”
　　早有宫人识趣地端来了茶，修宁恭敬地敬上：“皇祖母请喝茶。”
　　皇太后显然对修宁这一系列举动极为满意，点了点头：“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了，说来，哀家曾经倒是有幸与你父亲见过一面，肃王可好？”
　　修宁底下眼眸，轻声答道：“劳皇祖母记挂，家父一切安好。”
　　皇太后点了点头，朝林姑姑使了一个眼色，却是端上了一碟首饰内的，个个都是价值不菲，皇太后笑道：“这是昔日先皇送给哀家的，哀家老了这些东西也用不上，送给你们年轻人更合适。”
　　说完，皇太后从碟子中特意抽出一支七尾凤簪：“这是哀家还是先皇妃嫔的时候，先皇送的，如今送你正合适不过了。”
　　修宁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任由皇太后替她戴上。
　　“可哀家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皇太后接着道。
　　这话却是让修宁心中一惊，她自然是明白的，七尾凤簪只有妃以上的才能佩戴，而她身为亲王正妃，戴上亦是合情合理的，而皇太后说的还差一点的意思，却是让修宁有些不安，普天之下，唯有皇后，才能配九尾发簪，差的，却只是那一点。
　　“起来吧！”皇太后没有特意为难她。
　　李弘深看了修宁一眼，继而对着皇太后笑道：“孙儿前些日子，令人搜罗了一些好茶，想来皇祖母向来甚爱这些风雅之事，孙儿今日便带来了。”
　　皇太后显然很是欢喜，嘴里却是嗔怪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净爱往哀家这里送，如今娶了媳妇儿了，有什么好的东西，也得留给你媳妇儿才是，哀家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也不似年轻的时候了，喜欢新奇物什。”



正文 第3章 王妃驾到

　　修宁便笑道：“皇祖母着实是客气了，妾身同王爷的心也都是一样的，若这些俗物能博皇祖母一笑，又有什么打紧的。”
　　皇太后听着修宁这番话，显然是甚为满意的，又暗暗地细细打量了修宁几眼，她费尽心思为深儿挑来的媳妇儿，果然是没错的。
　　听修宁这样一说，李弘深也接道：“修宁说的正是孙儿心中所想，说来，孙儿还有感谢皇祖母呢！若不是皇祖母，孙儿也求不到这样的贤妻。”
　　皇太后听着先是一怔，毕竟她早先便得知了消息，新婚之夜，她的孙儿，是不曾在王妃之处歇息的，想必是对这桩婚事有所不满，接着她又会心一笑，原因在于，她委实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真的能一个早上的功夫，就能让自己孙儿开始称她为修宁了，而言语中也颇有袒护之意。
　　如此，皇太后本酝酿在心里的一番教导却是因此省了，皇太后又问过了李弘深的平日里吃穿用地的事，待李弘深一一答了，这才颇有些疲倦道：“如此，哀家也不留你们小两口了。”
　　说着，她话音一顿，看向了修宁，“修宁，深儿府上，到底还是要辛苦你了，你身为深儿的正妃，不管如何，该有的体面，你应该明白的。”
　　修宁心下明白，皇太后的意思是要她处置昨夜李弘深不入洞房之事，她当然是怪不上李弘深的，她能去责备的，定然是那个女子了。
　　修宁对着皇太后行了一个正揖，垂下眸子道：“妾身多谢皇祖母教导，妾身明白的。”
　　皇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去罢！”
　　修宁和李弘深一道应了声“诺”，后退了几步，便相携而去了。
　　皇太后看着二人的身影，侧眸朝着身旁的林姑姑道：“哀家本来还犹豫着，这桩强争取来的婚事到底会是如何，而今看来，哀家的决定，准是没错的。”
　　林姑姑递了一杯茶给皇太后：“太后娘娘为了宁王殿下可没少废心思，这桩婚事，太后娘娘料得果真没错，大周送来的果然是她，如今看来，王爷心中应当是满意的。”
　　皇太后沉默了片刻，许久才道：“再看看吧！”
　　修宁同李弘深一道回了宁王府，她的院子名德音苑，《诗经·郑风》曾有：彼美孟姜，德音不忘，修宁心下的喜欢也不由多了几分。
　　待进去了，这才听到德音苑里的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来禀告，本是稚气未脱的脸，却偏生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奴婢云月，启禀王妃，王爷的诸位侧妃和姨娘，已在偏殿等您，王妃可要过去？”
　　修宁思忖片刻，便道：“且容本妃先换件衣裳罢！你且让她们稍等片刻。”
　　修宁想了想，又道：“也罢，本妃现在便去。”
　　云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修宁略微皱了皱眉，说道：“无妨，说罢！”
　　云月点了点头，套头看了一眼修宁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异样，便说道：“纪侧妃没有来。”
　　“纪侧妃？”修宁有些疑惑，略微琢磨了一下，“可是昨夜病了的那位侧妃？”
　　云月点了点头，还欲再说什么，却见修宁摆了摆手道：“本妃知道了，将她们请到正殿吧！本妃这就过去。”
　　“诺。”云月应了一声，便就去了。
　　平霜知晓修宁心中定然已有了一番计量，到底是担心修宁性子太平淡，便说道：“如论如何，王妃今日都应该去看一下那位纪侧妃，也让这王府里的人看看，王妃和她们的差别。”
　　“知道了。”修宁有些冷淡地说道。
　　待修宁到达正殿的时候，着实是有些咋舌的，李弘深府邸里的女人，已有不下二十个了，修宁先是一愣，继而上座，待打量完众女，这才开口：“诸位妹妹都是王爷的女人，好生伺候王爷便好，按照王妃的律例，诸位应该是每日一来，本妃念着诸位妹妹伺候王爷辛苦了，也不必这样辛劳，便三日一来便好。”
　　众女本是因修宁的缄默有些惶恐，待听她这样一说，愈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以为这是第一日，这位新王妃应当是给她们一些下马威才是，以正正妻之名，谁知，她一开始，却是说着免了每日问安之事。
　　众女一愣过后，纷纷谢恩，修宁也不在意，挥手就示意众人起来。
　　接着，她有意问道：“今日是本妃第一次见诸位妹妹，也不大熟悉，人可都到齐了？”
　　坐着前排的鹅黄色青衫女子和旁边的紫色如意百褶裙的女子对视了一眼，便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正揖，说道：“启禀王妃，纪侧妃身子抱恙，不曾前来。”
　　修宁神色如常，似是了然了一般，接着，她便起身：“既然纪妹妹身子不适，本妃身为王妃，也应当去看一看的，平霜是本妃从母家带来的，精通医术，如此，平霜便陪本妃一道去看看吧！”
　　众女之中不乏有幸灾乐祸的，此时，已是在掩嘴偷偷轻笑了，修宁看了方才说话的女子一眼，只见她神色如常，没什么两样，甚至可以说为平静。
　　众女一道跟在修宁身后，修宁只觉得类别不一的脂粉气息，熏得有些头昏脑涨。
　　修宁从前便知晓了，宁王李弘深府里虽女人众多，可侧妃也不过是只有两位罢了，那纪侧妃，便是其中的一位，其余的都不过是侍妾姨娘之类，还有几个通房，这样多的人数，修宁是没法一一清点的，只是她对李弘深宠得不一般的女子，还是有些好奇的。
　　纪侧妃住在王府东面的清颐苑，苑子的规模，丝毫不逊色于修宁的德音苑，清颐苑的侍女们，看到这样一大帮子人过来，心下略微一惊，便进去禀告了，不久，纪侧妃身边的大丫鬟便亲自来相迎了。
　　对方没有做声，修宁也便没有说话，纪侧妃的大丫鬟看了修宁一眼，心中一惊，又飞快地低下眸子，说道：“奴婢梅芝，见过王妃，不知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正文 第4章 侧妃有孕

　　修宁应了一声，这才开口道：“免礼。”
　　梅芝看似有难言之隐一般。
　　修宁静静看着她，轻轻一笑：“无妨，直言。”
　　梅芝点了点头：“按理说，侧妃应该去拜见王妃的，只是实在是不巧，侧妃此时病了，还望王妃海涵。”
　　修宁听了，神色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和色道：“本妃正是听闻纪侧妃病了，这才特意带了精通医术的侍女来看一看，府中名医虽多，但到底是男子，多有不便，如此，便让本妃的平霜替纪侧妃好好诊治一番吧！”
　　梅芝听了，竟是无法再反驳一句，只好弯下身子，侧立在一旁，恭敬道：“王妃请。”
　　修宁看了梅芝一眼，她低着头，没有露半分情绪，加上先前和她的一番对话，修宁便知，梅芝是个不好对付的，她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传说中王爷最疼爱的侧妃是个什么模样。
　　梅芝在前面带路，修宁走了进去，梅芝命人卷起榻前的帘子，床上的人便挣扎着要起来，修宁走近，这才看到她的模样。
　　确实是个标志的美人儿，脂粉未施，却清淡得如出水芙蓉一般，如墨般的发丝垂在身后，眉眼间见一丝疲色，一双翦水美瞳，如秋波潋滟一般，纵使修宁是个女子，也生出一丝怜惜之心。
　　“妹妹不必多礼。”修宁赶紧拦住她，坐在她的床前，“本妃也是担心妹妹的身子，这才刻意来看看，若是累着了妹妹，这可怎么了得？”
　　纪侧妃也没有坚持，顺势就躺了下去，梅芝眼疾手快地在她身后将枕头竖起来，扶着她靠下，她看了一眼修宁，眼中颇现愧疚之色：“原应是妾身去向王妃姐姐请安的，只是……妾身这身子，委实不争气，也没有法子去见一下王妃姐姐，竟累得姐姐亲自来一趟，妾身心里也是万分过意不去。”
　　“无妨。”修宁说道，看了平霜一眼，又转向纪侧妃，“本妃来的时候，承蒙母后关照，将平霜赐予本妃，平霜略同医理，不如，让她给妹妹看看，如何？也好让本妃和王爷安心。”
　　纪侧妃低垂下眼眸，试图想要掩饰眼中的神色，轻声说道：“王妃有心了，妾身感激涕零。”
　　说着，她伸出了手腕，平霜替她把过脉后，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修宁一眼，说道：“启禀王妃，侧妃这是有孕了。”
　　“有孕？”修宁微微有些诧异，片刻，便就恢复如常。
　　她原本只是以为，新婚之夜就敢拖着王爷，纪侧妃便是给她一个下马威了，无非就是装病，后宅女子惯用的恃宠而骄的手段罢了，却是没想到，她竟然是怀孕了。
　　她腹中有了最大的筹码，即便是装病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既然如此，妹妹可要好好照顾一下自个儿的身子，王爷膝下子嗣单薄，妹妹又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不知王爷是否知晓？”修宁淡然说道。
　　纪侧妃摇了摇头，又好像有一丝委屈：“说起来，妾身委实对不住王妃姐姐，昨夜是王妃姐姐和王爷的新婚之夜，妾身不知是自己有了身孕，又犯了乏胃之症，梅芝见妾身难受，这才禀了王爷，王爷请了大夫过来，这才知道妾身是有了身孕，妾身是想让王爷走的，王爷却怎么都放心不下，说来都是妾身的错。”
　　修宁听着心中冷冷一笑，她倒是挺会赶巧的，口口声声说着她的错，侧面透给修宁的则是王爷如何疼爱她。
　　修宁有些不以为意，只当没有听明白一般，嘱咐道：“既然这样，妹妹更要好好调理好身子才是，孕中切忌忧思过重，妹妹不用多虑，一切都有本妃和王爷，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让梅芝来德音苑告本妃一声便是。”
　　修宁说得一片真心，纪侧妃盯着修宁看了半晌，试图在她的脸上找到一丝怒意，却未发现半分端倪，甚至，她绝口不昨夜之事，那般的耻辱，她却好像是不曾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修宁知道纪侧妃心中所想，心中暗暗一笑，王爷是纪侧妃心中之人，又不是她心中之人，她如何要因为新婚之夜不见夫君而怒。
　　羞耻之心她不是没有，只是，丢的又何曾是她修宁一人的脸。
　　纵然说她驭夫无道，夫君不来如何驭？
　　若真要论起来，旁人也只会同情她，议了宁王不识分寸，斥了纪侧妃恃宠而骄。
　　修宁心里是清楚的，太后已经是心生不满了，不然又如何会对她旁敲侧击的。
　　“多谢王妃姐姐了。”纪侧妃道着谢。
　　修宁淡淡一笑，说道：“如此，本妃看过了也便放心了，你就好好养着身子，本妃改日再来看你。”
　　纪侧妃原指望着修宁会说出自己是新妇，府中多有不熟之处，今后还要诸多仰仗的话来拉拢自己，谁知修宁竟提也不曾提过，俨然自己就是女主人了一般。
　　待修宁走后，梅芝才在纪侧妃身边缓缓说道：“王妃不简单啊！”
　　纪侧妃的眼神愈加深邃，唇边逐渐泛出一丝嘲讽：“不简单又如何？入不了王爷的眼，终究也不过如此。”
　　梅芝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是只能叹了一口气作罢。
　　斟酌片刻，梅芝终是说道：“昨日之事，您委实是做得不妥。”
　　“我如何做得不妥了？”纪侧妃反问道，显然还是有些得意的，看了梅芝一眼，很是不满，“昨日我留住了王爷，便是向所有人证明了，王妃入府又如何，在王爷心中，是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我的。”
　　梅芝识趣地闭了嘴，梅芝清楚，若不是自己是纪侧妃从娘家带过来的，只怕自己此时就已经要受罚了。
　　果然，纪侧妃冷眼看着梅芝说道：“想来还是我待你太好了。”
　　梅芝低着头立在一旁，唯唯诺诺道：“奴婢失言了。”
　　纪侧妃冷冷一笑，就没有再说话。
　　修宁回了德音苑，便把德音苑的人都召来认了一遍，又训了一番话，这一番下来，天色也就暗了，修宁自己也有些疲了。



正文 第5章 娶妻不贤毁一生

　　修宁看了平霜一眼，平霜也就明白了修宁的意思，便就去吩咐厨房传膳了，平霜刚走到门口，修宁又叫住了她。
　　“备上王爷的吧！”修宁补充道。
　　平霜有些吃惊，心中疑惑修宁如何会知宁王会来，但她能在大周皇后跟前待那么久，且能让大周皇后让她跟着修宁和亲大夏便知，平霜向来都不是多言之人，修宁这样吩咐定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但是云月有些诧异，歪着头问道：“王妃怎知王爷会来？”
　　修宁抿唇轻轻一笑，却没有回答她。
　　云月不知修宁秉性，唯恐冒犯了她，也不敢再多言。
　　反倒是修宁先问起了她：“你来府里多久了？”
　　云月如实回答道：“打从王爷出宫建府，奴婢便就在王府了，粗算来，四余年矣！”
　　“嗯。”修宁有些漫不经心，侧眸看了云月一眼，轻声问道，“那纪侧妃，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云月想了想，她虽然是王爷的人，可王妃这样问起，她却没有布回答的道理，便如实回答道：“纪侧妃的兄长，向来同王爷友善，官任尚书令。”
　　“尚书令。”修宁轻轻呢喃，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端倪。
　　尚书令为九卿之一的少府属官，品制虽然不高，但是却上承天子，下面百官，职权甚至重于三官。
　　“太过聪明的女人，本王可不见得会喜欢。”宁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王爷。”云月吃惊，慌忙跪下。
　　修宁的脾性她不清楚，可王爷的性子，他还是知道一些的，王爷平日里最忌讳的便是底下的人嚼舌根了，还是在王妃跟前嚼，王妃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的，只是王爷难免会怪在她头上。
　　修宁倒是没有任何失态，宁王目光灼灼地盯着修宁，修宁也没有半分不自在，看了一眼宁王，又将目光留在云月身上，说道：“喜欢不喜欢，全在于王爷，容不容得下，也在于王爷，妾身是有些做个贤妻的，需要与否，还是在于王爷。”
　　说完，她将目光转到了宁王身上，轻笑道：“王爷还是先皇云月起来吧！可别吓着她了。”
　　云月见宁王没有发话，还是有些胆怯不敢动。
　　修宁便道：“王爷这是默认了，你还不起来？”
　　宁王轻笑：“你现在还会了善做主张。”
　　云月看他神色便知他是真的没有生气了，这才放下心来。
　　正说着，平霜便让人上来膳食上来，修宁既然交代了，平霜自然又去了解了一番了，特意让厨房备了宁王平日里喜欢的膳食。
　　看到宁王果真在，平霜也没有吃惊。
　　倒是宁王，瞅了一眼平霜上的膳食，问修宁道：“你知道本王今日会来？”
　　修宁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添了一碗饭，又盛了一碗给宁王，说道：“我知不知道，王爷不还是来了吗？那我特意让平霜备的也便没有白费，王爷若是肯赏脸，那便坐下吧！”
　　宁王也没有拘束，坐了下去，打量了修宁一眼，静静思量着，他原本想着，娶个王妃也不过是多个女人放在后院里，并没有什么打紧的，只要那个女人本分，身为宁王妃该有的体面，他一样都不会少，若是不本分，他自然有千万个法子让她消失，深宅后院里少个女人同样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
　　他遇到过很多种女人，有像纪侧妃那样清艳的，恃宠而骄，也是他愿意宠。
　　也有端庄贤淑的，也有妖娆妩媚，更不乏清丽绝伦，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桀骜不驯的。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是如她这般，毫不掩饰的显露出自己的聪明，却没有丝毫卖弄。
　　诚如她所言，她要成为可以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就好像在不留余力展示她的价值一般。
　　“我好看吗？”见宁王盯了自己半晌，修宁冷不叮问道。
　　“呃……”宁王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被别人问，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片刻之后，他才明白过来，是自己失了神，一直盯着修宁。
　　“本王的王妃，自然是好看的。”宁王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回答。
　　修宁也没有再纠结过去。
　　只是吃着自己的饭，她从来都不是自来熟的人，她和宁王也没有那么熟，她还不至于熟到要给宁王布菜。
　　“本王听说，你去看了秋晗？”宁王不经意般问道。
　　修宁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了，秋晗是纪侧妃的闺名，也没有任何掩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我去了。”
　　宁王没有想到她认得这么干脆，看了她一眼，悠悠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修宁认真地想了想，抬眸看着宁王，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宁王有些不确定，又问了一遍，“关于昨夜，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修宁想也没有想的回答。
　　宁王这才真的认识到，他的新王妃是真的很大度啊！只是这个大度让他有种挫败感。
　　修宁夹了一块肉，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才看着宁王说道：“昨夜，只要是女子，多多少少是有些觉得被羞辱的，但妾身也大致是知道什么情况了，纪侧妃有孕，也是要紧的事，王爷不用太担心，妾身不会因此记恨上了纪侧妃，妾身说过，妾身会和王爷站在一起，不仅仅是做王爷的妻子，也是王爷的左膀右臂，王爷想护着谁，妾身便护着谁。”
　　“嗯？”宁王心下有了一丝趣味，浅笑地看着她，“你如何断定本王会给你这个机会？”
　　修宁本就是胸有成竹的，也没有想刻意去掩饰，看了平霜等人一眼，平霜识趣地带着众人退下了，修宁这才道：“妾身不能肯定王爷是否会给妾身这个机会，但是，妾身和王爷都有想要的，娶妻不贤毁一生，不知王爷是否有所闻？”
　　宁王一愣，摇了摇头：“这个……本王倒是不曾听说过，不知王妃是听何人所言？”
　　“妾身说的。”修宁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
　　“呃……”宁王有些被噎到了。



正文 第6章 怒了

　　修宁不以为意接着说道：“王爷需要一位贤内助，何况，妾身能带给王爷的不仅仅是一个称职的王妃这一样，妾身虽非大夏皇族，但也是大夏皇后亲封的公主，生父亦是手握兵权的肃王。”
　　宁王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更为深邃了一下，他看着修宁，说道：“你想要什么？”
　　“自由。”修宁心里这样说着，但深知是不可能的，她是和亲公主，她如何能有自由，哪怕……她能用假死瞒天过海，没了她，大周也会派旁人过来，她倒宁愿自己守着，修两国之好，也护了她慕家一世容华。
　　“妾身想要的，王爷还不明白吗？”修宁轻轻反问了一句。
　　宁王皱了皱眉：“你不说，本王如何能明白？”
　　修宁凝视着宁王，一字一句道：“妾身想要宁王妃该有的荣耀，妾身想要活着。”
　　宁王想了想，她的这个要求委实不算过分，甚至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她身为和亲公主，不用她说，该有的体面他都会给的，但能否在这异国他乡活下来，却是要看本事的，她这是在寻求他的庇佑。
　　“本王答应你。”宁王说道。
　　他不得不承认，她很清醒，也足够聪明。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真心，也并没有一开始就对他表达情深义重。
　　她所传递给宁王的一切信息只是：我们就是互利关系，你能让我活着，很多事情，我也会帮着你。
　　宁王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种处事方式。
　　“秋晗是有些恃宠而骄，这也是本王惯的，你多担待些。”宁王说道。
　　修宁知道，他此时并不是在为昨夜的事情再做解释，垂下眸子，便回答道：“王爷放心，见了皇祖母，妾身知道如何说。”
　　“嗯。”宁王很是满意，和聪明人说话，的确是足够省心的。
　　“平霜。”修宁唤了一声。
　　在外待命的平霜便走了进来，修宁淡淡吩咐道：“多撤下吧！”
　　平霜便领命下去了。
　　修宁见宁王还没有要走的样子，便明白了他是个什么意思，宁王是考虑到昨夜折了她的面子，到底是正妻，不可能不顾忌她的颜面，今夜是打算留下来了。
　　修宁持稳通透，却没有将就之心，她和他之间本身就是一场交易，有没有恩宠也是他说了算，全在于他如何做罢了。
　　今日这番话，修宁本欲在新婚之夜说的，只是他没有来，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修宁看着他，坦承说道：“妾身还没有准备好。”
　　宁王又是一愣，他现在有些习惯了，修宁根本就是不爱按照常理出牌的。
　　“如何？”宁王勾了勾唇角，泛出一丝戏谑，等着修宁下文。
　　修宁思考了一下：“妾身先前说过，妾身能否做个贤妻，全在于王爷许不许，所谓的恩宠，全在于王爷怎么做，王爷后宅姊妹二十余人，来妾身这儿便只当静心吧！”
　　宁王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人家是不愿意和自己行周公之礼。
　　他为皇子，打记事起，便是各种人贴他，何曾有人这样对他说过，想了想，心下更是有些不快，行动却是比他的反应更快了一拍，冷哼一声道：“你求着要本王碰你，本王都不见得愿意。”
　　说完，他拂袖离去。
　　修宁不在意，并不意味着平霜不在意，平霜见宁王脸色不佳的出去了，便知猜着约莫是昨夜之事，修宁受辱，有些不愉快，言语之间刺着了宁王，可仔细一想，修宁又不是不识分寸之人，委实是不知根底的，但又实在是按捺不住，低着头便说道：“奴婢本不应多嘴，王妃是算准了王爷今日会来吧！王爷并非行事荒唐之人，王妃若不是气不过昨夜之事便也罢了，王爷来了便就顺着个台阶下了吧！”
　　修宁并不回答平霜，只是冷笑。
　　新婚的第二夜，宁王依旧宿在了纪侧妃清颐苑，纪侧妃虽是持宠而娇，但那却也只是对别人，在宁王眼中，反倒有些小女儿的可爱。
　　纪侧妃原以为宁王是不会来了，捧了一本书便就卧在榻上，眼睛却并未看着书，反倒是拖着香腮走着神，原本是准备熄了灯睡下的，但又想到，宁王今夜肯定是在德音苑和那个女人不知道如何温存了，平心而论，她的确是比自己更像个王妃，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样做得那样大度的，她在新婚之夜拖着宁王，就是想给那个女人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谁知，她竟是真的没有任何情绪，来看她就真的只是来看她，甚至于，言语中一点等次都没有，但是却不卑不亢。
　　她原本所做的一切打算都没有派上用场。
　　她了解宁王，那个女人既然是宁王正妃，宁王就肯定不会太落了她发的脸面，待自己，终究是不会如从前一般了。
　　她越想心下便越难过，眼泪便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梅芝瞅着也有些怜惜，她痴长纪侧妃几岁，换句话说，纪侧妃就是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带大的，看她这样难免是有些心疼的，便劝道：“侧妃娘娘宽心才是，王妃也不像是个难相处的，娘娘只管和她处好一点，她既然待咱们没有敌意，咱们也不用太为难。”
　　“怎么个相处好？说得倒是轻巧。”纪侧妃擦了擦眼泪，语气略微有些嘲讽道，“她占了王爷的正妻之位，我就是不乐意，王爷的正妻怎么会是她呢？”
　　梅芝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她该怎么说服纪侧妃呢？身份和情况完全不一样，她视若珍宝的正妻之位王妃不一定喜欢，王妃的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宁王妃，她的名字就是最大的意义之在了。王妃是皇太后费尽心思替宁王求的，若她真的非要和王妃过不去，皇太后是第一个不会饶她的。
　　梅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娘娘不考虑自己，也要为腹中的孩儿做打算啊！”
　　“孩子？”纪侧妃唇边的嘲讽更浓了，“这个孩子，不过是王爷要娶那个女人，给的补偿罢了！”说完，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正文 第7章 碎语

　　纪侧妃更没想到的是，她和梅芝的一番对话正好被宁王听到了，宁王正要踏进的脚步停住了。
　　他确实不能再这样惯着纪侧妃了。
　　宁王毫不犹豫回走。
　　跟在宁王身后的泰和却没能太明白宁王的心思，便问道：“王爷现在打算去哪儿？”
　　宁王看了看夜色中浮现的一点灯光，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回德音苑吧！”
　　泰和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原本就是想劝宁王的，宁王现在改了主意最好不过了，他也不用担心被皇太后责罚。
　　但是纪侧妃那番话，泰和也听到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却听到宁王在问他：“泰和，本王是不是太惯着秋晗了？”
　　泰和不敢吱声。
　　宁王却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若是平时，纪侧妃这样子哭，他肯定是要耐心地哄上一番的，此时却是没有半分兴致了，只是觉得一阵心烦，她竟然把他们俩的孩子只视作补偿，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想，他很清楚，王妃之位只能是修宁的，甚至可以说，没有人坐在宁王妃的位置上比修宁更合适，对他更有好处。
　　就像修宁说的，能否让她做个贤妻全在于她。
　　那么，给修宁多大的恩宠，怎样给，也在于他。
　　他也的确是不能在意气用事的，倘若他真的在落了修宁的脸面，只怕皇太后就是真的容不下纪侧妃了，甚至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不会顾忌。
　　同时，他也的确该告诉所有人了，宁王妃这个位置只能是修宁的，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也该自己有个了断了。
　　泰和跟了宁王很久了，久到他也懒得去算了，好像是在他俩都是孩子的时候，泰和就跟在宁王身边的，可以说，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泰和想了想，还是打算回答宁王的问题：“属下以为，王爷喜欢纪侧妃，那么，也应该思量，如何能让旁人容得下她，王妃之位，只能是现在的王妃的，倘若侧妃心中有了算计，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只怕……为了千秋大业，王爷也只得舍了她。”
　　听泰和这样一说，宁王的脸色就更加沉了，但泰和说的却也是真的。
　　宁王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进了德音苑，这一次倒是修宁不曾猜着，她刚卸了妆，沐浴完换上寝衣，发梢还有些湿湿的，泰和传报王爷来的时候，她倒是真的有些错愕。
　　但他来了，她就没有不迎的道理，平霜看着这幅场景，总算是会心一笑了。
　　宁王显然还是在气头上，也没有说免礼，就径自往卧室走，看了平霜一眼，说道：“入秋了，天凉了，仔细王妃受寒，再拿一套被褥来。”
　　平霜虽是心有疑问，但还是照做了。
　　修宁见他没有要让自己起来的意思，干脆就不管他了，自顾自的起身，修宁进去的时候，宁王已经摒退了四周，铺好了褥子在地上，修宁虽然不知他为何改改主意，但是他这样却也正好是修宁自己想要的结果。
　　修宁也没有扭捏说非要他睡床之类的，他把床让给了自己，那她肯定也是不会客气的。
　　修宁睡得很是踏实，只是她却不是被平霜叫醒的，而是让宁王叫醒的，褥子已经折好了，修宁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些你交给平霜就好，平霜不会说出去的。”
　　宁王就真的放下不管了，只是督了修宁一眼，修宁也就只好跟着他一起起床。
　　“听说你取消了府中姬妾的请安？”宁王淡淡询问道。
　　修宁点了点头，看了宁王一眼，有些疑惑：“不可以吗？”
　　宁王摇了摇头，似乎在思量什么事，最终显然是打算作罢，他走到门口，才回头看了修宁一眼，说道：“本王去上早朝，府重若有事，你去找泰和便可以了。”
　　修宁点了点头，弯腰行了一礼：“妾身恭送王爷。”
　　宁王走了后，修宁倒是有些无所事事，用罢早膳，平霜提议道：“王妃初来王府，既为主母，也应该着手熟悉一下府里的事物了。”
　　经平霜这样一说，修宁倒是有些明白宁王方才的犹豫了，宁王应该是琢磨着是否应该将这府里的管家权交给她了，宁王在观望，宁王想看的是，她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可以管好这偌大的王府。
　　她要走的路太长的，且不说一个王妃掌管后院的权利都没有旁人会怎么看，只是这样的话，她如何能入宁王的眼？漫漫长路，她又凭什么手段来走？
　　“你让云月也跟着吧！”修宁说道。
　　平霜知道她这算是应承下来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云月性子活泼，一路上似乎有很多话说，又不敢说，修宁和平霜都不是话多之人，修宁带上云月就是考虑到她对王妃也熟悉一些，见她一幅憋坏的样子，就主动说道：“本妃让你随着，不是让你一路都一言不发的。”
　　云月想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修宁的意思，眉开眼笑道：“王妃若是不嫌弃，奴就带王妃四处看看。”
　　修宁点了点头。
　　云月就说道：“王妃住的德音苑，是属于王妃后苑西三所的第一所，正方三间，后房五间，厢房六间，其余的六连多人房是给下人们住的，王妃住的德音苑再往下，便是清颐苑了，住了纪侧妃和施姨娘，不知王妃可否记得，那日穿紫色衣裳，告知王妃纪侧妃不在的，便是施姨娘了。”
　　经云月这样一说，修宁倒是有了一点印象，话说到这儿，修宁刚好走到了两院之间的园子里了，便听到一个女子道：“昨夜可算是被我瞧见了，我倒是想看看她在怎么对咱们傲，王爷昨夜是走到她门口了，又折去前院了。”
　　云月在修宁旁边小声说道：“这位便是施姨娘。”
　　修宁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目光放在另一位女子身上。
　　“可不是嘛！她以为王妃一来就给了王妃一个下马威，可谁知，王妃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昨夜王爷不还是去了王妃那里吗？她再怎么狐媚，也不是王妃的对手。”另一位女子边摇着团扇，边慵懒般道。



正文 第8章 立威

　　修宁只记得她是那日和施姨娘一起站起来的一位，却还不知道是谁，修宁看向了云月，云月解释道：“这位是贺姨娘，向来和施姨娘交好的。”
　　修宁自然是明白过来那个“她”是指的谁，只看到施姨娘的唇边泛出一丝嘲讽：“她一向是个心气高的，哪知人家，才是真的凤凰窝里出来的，按照那人的身份，莫说是宁王妃了，承王何尝不是想抢着要，她就是想做个皇妃又如何？总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
　　平霜听着只皱眉，正想出声，却见修宁拉住了她的胳膊，平霜有些不解，修宁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算了，走吧！再去别去看看。”
　　平霜见修宁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便没有声张。
　　只是恰好施姨娘就朝着这边看来，手一抖，就摔了茶杯。
　　贺姨娘皱了皱眉，拿出手绢，替她擦了擦茶渍，埋怨道：“你总这样毛手毛脚的，倒不知是什么时候才能好。”
　　“王妃来了。”施姨娘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
　　贺姨娘一听，反应比施姨娘还大，抬眼看去，拉着施姨娘就朝着修宁的方向就跪了下来：“王妃恕罪，妾不知王妃在此，妾无意冒犯。”
　　修宁本就没有想偷听，和平霜二人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下，本想就这样离去的，却被发现了，藏也没有藏的地上，就只得朝二人走去，说道：“起来吧！”
　　“王妃……”贺姨娘有些哆嗦，本想问王妃有没有听到什么，又觉得这样不妥，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自处，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丝侥幸，万一修宁什么都不曾听到呢？
　　施姨娘明显的就聪明得多，她琢磨着，也不知被修宁听去了多少，但是她和施姨娘最后说的那几句，修宁肯定都已经听去了，也没想就真的装傻混过去，万一她被修宁记恨上了，也不知修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将来会怎么样待她，看王爷的态度，显然也是比较看重王妃的，王爷的态度那就是一切。
　　思量清楚了，施姨娘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沉声说道：“妾没有恶意，希望王妃明鉴。”
　　贺姨娘明显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就愤愤说过道：“妾这是平日里见那贱蹄子嚣张惯了，见王妃入府，总算有个人压着她，可以灭一下她的气焰的……”
　　她还没说完，施姨娘就一个劲儿的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贺姨娘心里有些不愉快，她觉得这是施姨娘不让她为自己辩解，可再抬头看去，修宁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就不敢吱声了。
　　修宁一向认为，修身，齐家，治国，方能平天下，她向来都不是心胸狭隘，听不得风雨的人，她也是女人，自然也清楚，女人所好，大多不过就是嚼下舌根，她只当没听到便是，只要挑不出什么大事即可。
　　于宁王而言，修身在于他自己，她此时的作用只能是齐家，家不能齐，何谈治国。倘若鸡毛蒜皮的事她样样都管的话，只怕后宅难宁。
　　可贺姨娘偏是个心里没装事的，话说下来竟是越说越过分。
　　修宁问她：“贺姨娘口中所言的贱蹄子，你可知你说的是谁？”
　　贺姨娘先是吃惊修宁竟然知道自己的姓氏，后是觉得后怕了，她当着王妃的面骂了纪侧妃。
　　说起来，纪侧妃和王妃，哪怕日后真的会争，但此时却终究是没有争，纪侧妃的品级也是在她之上的。
　　施姨娘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也不忍心和她处得不错的贺姨娘受罚，便求情道：“王妃恕罪，她从来都是这般口味遮拦的性子，并无坏心，也是无意冒犯纪侧妃的。”
　　修宁刚想说算了，警醒一番施姨娘便好了，此事她不张扬，也便没什么了，平霜却不动声色地抓了抓修宁的衣袖，修宁明白了她的意思，平霜是想她来借此事立威，也顺便想纪侧妃示个好。
　　修宁也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但是，倘若她罚了贺姨娘，那便整个府上都知道了，待价就是贺姨娘要跪上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受益者却是她自己。
　　修宁终究是不忍心，虽然她贺姨娘出言不逊，但如果她不追究，也就没事了，日后她再因为言语有了什么事，那也和她修宁没什么干系了，屡教不改之人，也煤矿有什么可同情的了。
　　“起来吧！”修宁清幽道。
　　施姨娘是个明白人，显然也是看出来了，这是修宁立威的一个好机会，但是她没有。
　　“日后说话，也仔细些，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发作起来，打也好，骂也好，也是你该受的。”修宁说道。
　　贺姨娘也就听明白了，修宁这是不打算追究了，她手平放在地上，叩了下去，说道：“谢王妃不罚之恩。”
　　修宁抿唇笑了笑，摇了摇头。
　　“走吧！”修宁看着云月说道。
　　云月这才回过神来，修宁看了一眼平霜，便知她是有些不悦了，就没有解释什么。
　　倒是云月很是欢喜道：“王妃真是心善，其实啊！贺姨娘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相处久了，也是没什么的。”
　　修宁没有接话。
　　云月看了一眼修宁，解释道：“再前面那座院子，就是风颐苑了，住了一些通房侍妾，偏僻得很，王妃也不用再往前走了。”
　　修宁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西边，问道：“西边的西三所住了什么人？”
　　云月笑了笑，说道：“咱们王爷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平日旁人为了讨好送的人，就直接送去了东西后苑了，西边就是中间的苑子里住了两个姨娘，王妃见过了，只是没有说过话，想必明日并能见了。”
　　修宁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说，宁王为了人情收了不少女人，索性就安置在东西三所的后苑里了，正儿八经的姨娘就只有四位，侧妃只有一位，真要算起来，倒是算姬妾少的。
　　“王妃可要去前面看看？”云月问道。
　　修宁却没有回答，只是问云月：“本妃前面的那座，便是府里的书堂了吧！”
　　云月点了点头：“是啊！只不过，王爷向来爱书，倘若没有王爷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擅入的。”



正文 第9章 以德服人

　　修宁点了点头，便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这才回答云月的问题：“前宅便无需去看了，我只是个后宅妇人，哪里需要管前宅之事，凡事有王爷即可，回去吧！”
　　见修宁没有想看的意图，云月便也不再说，就随着修宁回去了。
　　待回去之后，修宁见平霜一幅有话要说的样子，示意云月下去，便对平霜说道：“你若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奴委实是不明白。”平霜说出这句话，就低下了头。
　　修宁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正准备说什么，平霜却抬眸于修宁对视说道：“奴知道王妃心中对奴有所看法，认为奴是大周皇后的人，但奴也希望王妃可以明白，奴站的立场和王妃是一样的，倘若说这大夏，谁是真心实意为王妃好的，那便只有奴的，不管奴是谁的人，此时，奴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为了王妃好。”
　　“我知道了。”修宁淡淡回答，言语间，却没有半分情绪。
　　平霜叹了一声：“您终究是太心软了。”
　　修宁依旧没有回答。
　　她同样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诚如平霜所言，她的确是太心软了，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舍了利益，保全了一个人而已，自己终究是没有损失什么，那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下午宁王就又来了，刚好在修宁准备用膳的时候。
　　这倒是修宁没有料到的，昨日她料定宁王会来，只是因为在新婚之夜，宁王上修宁成为一个笑话，他终究是要有些弥补之法的，所以，他肯定会来，也必须来。
　　只是，今日……确实不必要的。
　　倘若他不来，旁人也不会去说什么。
　　“你是不是没料到本王会来？”宁王看了一眼桌的饭菜，说道。
　　被看穿了想法，修宁也没想着遮遮掩掩，便说道：“早知王爷会来，妾一定会准备好王爷爱吃的膳食。”
　　修宁的言外之意是，她并不知道宁王会来，所以也没准备饭菜。
　　宁王轻轻一笑，很是自然地坐下，看了修宁一眼，吐出两个字：“添饭。”
　　“喏。”修宁应了一声，便替宁王添了一碗饭，起身放在他的跟前。
　　平心而论，修宁吃相很好看，甚至于王府里，很多女人吃饭都跟她一般，慢条斯理的，很像一个大家闺秀，但是，宁王不知道是如何，竟会有一种家的感觉。
　　“以后本王要过来，便上泰和通知你。”宁王突然冷不丁儿出声说道。
　　修宁觉得一个人自在，但是，她也没办法说出让宁王少来的话，因为她的确是需要宁王的。
　　“这样最好了，妾在此谢过王爷。”修宁有些客气地回答。
　　宁王看着她的眉间，问道：“听说今日你放过了贺姨娘？”
　　修宁手指一颤，错愕之出现了片刻就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她原以为只有在场的几个人知道，但是她忘了，这是在宁王府，云月也不全是她的人，宁王知道的，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妾身做得有什么不妥吗？”修宁蹙眉问道。
　　宁王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这事可大可小的，你处理得很好。”
　　修宁皱眉，在她的理解中，以为宁王肯定会颇有微词，毕竟贺姨娘骂的人是纪侧妃，纪侧妃又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只是，我有些意外。”宁王又补充。
　　修宁有些不以为意：“妾就是觉得，不过是女人间的几句玩笑话，当不得真，若真的大动干戈的，铁定会传到纪侧妃那边，如今她有着身孕，若是知晓了，只怕对胎儿有所影响。”
　　这句话，当然是说给宁王听的。
　　宁王点了点头，不以为然：“以威压人，人心难立，以德服人，方为长久之道，你应该明白。”
　　修宁知道，他这是在提点自己，由此便可看出，宁王是个有肚量的人，且眼界也不见得低。
　　修宁对上宁王的目光，静静说道：“听闻，妾身前面的苑子，便是王府的书堂了。”
　　她这样一问，宁王就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你是王妃，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这王府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你若是喜欢，本王这就吩咐下去，你闲的时候也好去打发一下时间。”
　　修宁求之不得，便回答道：“妾在此谢过王爷。”
　　她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去喜欢上宁王，但是，她心里却是愈发钦佩宁王这个人，一个足够有风度的人，是不会让旁人不喜欢的。
　　宁王来了，还是同前一夜一般，因为修宁说过了，也疾苦没有瞒着平霜，交给平霜去打理了，修宁知道，平霜有很多个想法，她也知道，自己这一生只能和宁王绑在一起了，但宁王是个君子，他要勉强，她自然推脱不得，他不勉强，自然就是两声欢喜，平霜怎么想，她也管不上。
　　夜深，修宁辗转反侧，心中想得更多的是，未来怎么走，皇家的儿媳妇，从来都不是那样好做的，何况，帝后二人对宁王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你睡不着？”宁王问她。
　　她点了点头。
　　“本王听说，女子出嫁三日，并该回门，你是大周人，路途遥远，自然是不行的，本王知道你心里委屈，明日，本王便陪你到大周的使臣馆，只当是陪你回门了，你待如何？”他静静地说着，却是在询问。
　　修宁心下一动，没想到他竟是以为自己动了思乡之心，她原本就没去想回门这件事，也知晓此事不可行，甚至都没想去提，只是，他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若说在这件事情上，修宁没有半分感动是不可能的。
　　修宁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辞的意思：“妾身在此谢过王爷了。”
　　她何尝不知，这件事，同样是做给旁人看的，不管是做戏也好，还是发自内心也好，他终究是想到了。
　　“明日等你睡醒了，咱们就一同出去。”宁王说道。
　　修宁有些诧异吗，问她：“王爷都不用上朝吗？”
　　宁王哑然失笑，回答道：“你不必忧心，本王已经向父皇告了假。”



正文 第10章 归宁

　　修宁这下更加确认他是提前做好准备的，微微眼眶有些发涩，又怕他听出了异样，只是鼻间发出一个声音应了一声。
　　良久，见修宁没有回应，宁王只当她是睡下了，也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早，泰和就备好了马车等在了前门。
　　修宁问道：“前宅和后宅之间就有遵义门和体仁门两个侧门，也方便一些，王爷何须如何费力，穿过前宅经端礼门走前门。”
　　宁王轻轻一笑，看着她说道：“你一向聪颖，当真猜不出本王的意图吗？”
　　修宁一怔，瞬间明白过来，宁王这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对修宁是无比珍视的，哪怕是不能回的回门，他也费尽心思安排了，王妃在他的心中是极具分量的，任何人都轻视不得。
　　他这是在履行他对修宁的承诺。
　　修宁有些惭愧，又有些动容。
　　惭愧的是，宁王已经为她做了一件又一件事了，但是她却什么都没做。
　　动容的是，他竟做得这般细致，哪怕明知道他是做给旁人看的，她依旧有些感动。
　　“多谢王爷。”最终，她心里的万般思量，变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宁王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你从昨日便一直再说这句话，你若再这样说下去，只恐弘深万般事，载不动你的千声谢。”
　　修宁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底下头，却什么话都没说了。
　　宁王兴师动众的一路去了使臣馆，使臣馆里的使臣老早就在外等候了，一见宁王府的马车到，就拢手而拜：“臣恭迎宁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归宁。”
　　修宁对这位使臣有所耳闻，他名严武，驻守大夏三十年，促进了夏周二国的友好往来，大周人人都极赞他的气节，就是修宁，从小都是有所敬仰的。
　　修宁将手合在胸前，微微屈膝，低下偷来，便是回了礼，这才说道：“能让严大人相迎，是修宁的福气。”
　　她没有以本妃自居，便是对严武的尊敬，只是在以晚辈的身份自居。
　　严武摇了摇头，说道：“王妃客气了，王妃为大周所做之贡献，大周人人当是敬重。”
　　修宁知道他没有嘲讽自己的意思，却还是不禁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严武也意识到了，修宁是千般苦的，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立在门的右侧，道了声请，便让宁王和修宁从左侧而入。
　　宁王同样答了一声：“请。”
　　修宁家中并无姊妹，唯有一兄，此时请过来自然是不便的，但是严武请修宁入座的时候，便拿出了一封书信。
　　修宁有些欢喜，到底是自持，一瞬间神色又恢复如常，静声道：“谢过严大人了。”
　　拆开之后，竟都是叮咛，说得更多的就是让修宁不要去想家里，只需照料好自己，便是家中最大之幸。
　　看罢，修宁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修宁抿着唇，拍了拍修宁的后背。
　　严武见此，摸着胡子微微笑了笑。
　　修宁不知道他此时是做给严武看的，还是真心安慰自己，但他这样做了，修宁便擦了擦眼泪，笑道：“兄长是不知王爷待我这样好，若他知晓，也会安心了。”
　　书信即是兄长至，严武则是乡中人。
　　严武自然也会将此事传回大周，彼时，她也能松口气了。
　　修宁坐下和严武聊了一下大周之事，宁王听着，时不时还能说上几句。
　　修宁便心生疑惑问道：“王爷可是去过大周？”
　　宁王摇了摇头，他年岁尚还不是太大，若说出使也不会由他去，他是长在深宫的贵胄，又如何去过八千里之外的大周。
　　“我只是在书堂的大周地志上看过，王妃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看。”宁王从容说道。
　　严武赞叹：“王爷当真是少年英杰，如此年纪便已博览群书，臣在王爷这个年纪，尚不及一二。”
　　他这话当然有夸赞的成分，但也不失是真心之谈。
　　宁王很是不以为意：“不敢不敢。”
　　三人便这样随意聊着，宁王又和严武下了一局棋，不觉经便已暮色，宁王便带着修宁回府了。
　　单是这一桩事，永安城就传遍了，宁王是如何喜欢远道而来的王妃，两人如何恩爱的归宁。
　　归宁本是不可能之事，但宁王偏偏就做了，于是更加成了一段佳话。
　　至于宁王新婚之夜的缺场，永安民众早就给他想好了借口，这哪里是冷落王妃，明显就是王爷有事走不开，若真是冷落，又如何会做出这样震惊永安的一桩事，人人都道宁王和宁王妃举案齐眉，甚至有女子心中已暗暗发誓，倘若自己要嫁，也要嫁宁王这样的男子。
　　修宁从云月那里听来这番话的视乎，不过是一笑了之，却是纪侧妃那里，知晓后又发了好一通脾气。
　　云月很聪明，看到贺姨娘差点被修宁斥责便知，修宁是不喜欢旁人嚼舌根的，只是客观地讲述了这件事。
　　修宁听了也是一笑，没有加上任何评论。
　　这一夜宁王也是不出意外，留在了修宁的德音苑。
　　王妃里自然已经是传开了，王爷一连三日都在王妃的苑子里，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
　　次日请安的时候，连称着病的纪侧妃也来了。
　　那日她没有仔细看过修宁，今日再看去，修宁正做在上座，单论容貌，修宁是好看的，眉若远山，杏眼清明，如一汪清泉一般宁静，五官也是生得周正，若论出挑的，便是她的那双眼了，仿佛是有魔力一般，很难让人移开视线，所有的都凑在一起，便是端庄清丽的，很是耐看，她好像是不爱涂抹脂粉，即便是这样，却也风采依旧，气度依在。
　　但是纪侧妃却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修宁是没有自己好看的，虽然修宁也足够好看了。
　　修宁，这个名字，倒是真的极其适合她的。
　　“妾见过王妃。”纪侧妃带头行礼。
　　修宁笑了笑，示意平扶起她，说道：“你有孕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修宁话毕，四座皆惊。
　　原本大家都只是在纷纷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