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梦魇 正值初夏,阳光明媚的别墅后花园里,一草一木都覆盖上了温柔的气息。
树荫下,缠着白色纱绢和玫瑰的秋千高高荡起,带起一串轻笑。
“你推高一点。”
顾婉漂亮的鹅蛋脸上一片欣然,闭上眼睛享受摇摇晃晃的阳光。身后的男人力道柔和,一次一次把她往更高的地方推去。
“你不怕?”
男人的声音低醇好听,带着一丝极性感的沙哑,温柔地注视着她。
顾婉眼睛一弯,便勾起一个甜蜜的笑来,“我怕什么?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几乎流动成液态的阳光被她卷长的睫毛分成一片一片,漾在眼里,更显得色彩斑斓的一片。
褪去了平日里的运筹帷幄,冷定自如,她现在也不过是一个陷入恋爱的小女人而已。
顾婉转头去看身后的男人,入目是一抹挺拔修长的人影。他逆着光站着,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他铸美的面孔上必定是温柔一片。
男人的五指张开,大手稳稳托住她的背部,以防她滑落,“婉儿,和我在一起吧。”
顾婉捏紧秋千两边的绳子,回过头去看他,有点怔楞,“在一起?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我的意思是,”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斟酌用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稳住心神,踟蹰着开口,“我们,私奔吧。”
“诶?”顾婉心神一震,双脚松了力道,荡过最低点的时候脚尖刮到地面,几乎摔了一跤。
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平衡,她强行把秋千的速度放慢,然后跳下来,面对着他,有点不知所措,“怎么突然这样想……”
男人注视着她,眼底有着浓浓的失落,“你不愿意么?”
“当然不是——”顾婉急急否认,伸手想要拉他,男人却忽然如烟雾般消散在空气里。
他去哪里了?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和难过占据了心房,顾婉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徒劳地挥舞了两下,仿佛想抓住什么。
她的嘴唇颤抖,茫然地妄图唤出他的名字,然而话到嘴边,却忘了个干净。
他叫什么?从哪里来?去了哪里?
四野的天幕突然暗下来,如水的厚重夜色渐渐将她包裹。顾婉脸上挂着似哭非哭的神情,四下张望。
“我……愿意啊。”
顾婉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然后翻了个身醒了过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透明窗帘处洒下的一方月光。墙壁上的夜光挂钟正正指向凌晨两点。
脑子还没完全醒过来,但她一下就明白,自己又梦见那个男人了。
这几年来,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他。虽然既看不清他的面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却似乎能透过梦境感知他的情绪。
她以前,跟这个男人见过面么?
早些年她问过父母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父母则异口同声告诉她,是因为她工作太累才导致幻觉,她也只好不再追究了。
顾婉把被子裹紧一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的确很累。公司的事情一大把,明天还要开个早会。得抓紧时间休息才行。
然而,天不遂人愿,才入梦不到一个小时,那男人又造访了她的梦境。
这次的场景不是在后花园,而是在车辆川流不息的天桥。
那男人面对着她站在天桥中央,飞驰的车一辆接一辆的从他前后开过。
“危险……”顾婉心里一紧,往前迈了一步,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男人却恍若未觉,一双眸子死死地盯住她的眼睛。他的眸黑白分明,瞳仁浓得像化不开的夜。他带着愤怒和哀伤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起走的,你为什么不来?”
顾婉被那绝望至极的眼神吓到,无意识地摇头,往后退着,“我没有……”
没有什么?条件反射地否认着,可具体的事情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男人没有听她的解释,眼底的悲伤越来越重,“婉儿,我们明明说好的。”
说着,他就迈步朝她走去。
顾婉睁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楚他的面容,可是她越是努力,他的脸就越是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悲凉得让人心惊。
“有车危险!你不要过来……”顾婉抬起手制止他,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心里一急,她顾不得多想,飞速朝他跑过去——
一声刺耳的刹车,顾婉转头去望,一辆大货车控制不住地往自己快速开过来!
“啊!”
顾婉惊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
她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眼神瞄到月光下室内熟悉的布局,才清醒过来。
还好……她还好好地在家里。
顾婉拧亮床头的台灯,昏黄柔和的光线慢慢让她剧烈的心跳得到平息。
时钟指向五点,但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顾婉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一阵,慢慢拿起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其实她已经戒烟很久,此举只不过为了让自己冷静而已。
顾婉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里似乎还在突突跳动。
竟然梦见车祸……
难道三年前的那场车祸,真的给她留下了如此大的心理阴影吗?
呆坐了好一会儿,后背的汗慢慢冷却,薄款的丝质睡衣贴在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顾婉难受地动了动身子,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正装,直接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吹干头发,整理好仪容再出来,正好是早上七点整。
顾婉掀起一双冷清的丹凤眼看了看时钟。这个点,对于上班来说,还是太早了些。
正这么想着,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却不知疲倦地响了起来。
这么早,谁会打来?
顾婉挑眉,眸光里飞快地划过一丝疑惑,然后快步走过去,执起手机。
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想了想,纤长的指尖往接听键上一划,将听筒凑近耳朵,“喂?”
电话那头是个有礼貌的女声,“顾小姐您好,我是欧总的助理。”
又是这个欧总?顾婉眉心一跳,心里掠过不好的预感,“请讲。”
“是这样的,顾小姐。”对方态度恭敬,“这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欧总差我来问问,顾小姐对于那件事情,是否考虑好?”
果然,又是“那件事情”!
她刚从法国回来,接手家里摇摇欲坠的公司,就凭空冒出一个叫安丰的海外企业,千方百计想要将他们收购。
而且,还隔三差五地差人打电话过来询问她的意愿,就像现在一样。
可是,母亲辛苦打拼才留下来的产业,她怎么可能让它付诸东流?
顾婉咬着牙,深吸一口气,“你们欧总叫什么?不如我中午请他吃饭,我们详细面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到要去会一会,这个来者不善的欧总,到底是何方神圣。
“欧总的名字叫做欧慕承。”那边的女声似乎笑了一下,“顾小姐的意思,我一定会代为传达的。打扰了。”
接着,电话被挂断,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顾婉拿着话筒,有几秒的失神。
欧慕承?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第一卷 第二章 遇到了碰瓷 早会上,各个股东众说纷纭,都提出了扭转顾氏命运的方法,但细细推敲起来,又全都不可行。
大家各执己见,有几个老员工甚至公然在会议室吵了起来,把本来不小的房间里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顾婉有些头疼。
再这样吵下去,人心惶惶的,大概又有好几位股东要抛出手里的股份了。
她揉了揉鼻梁,伸出另一只手在虚空中做了个下按的手势,语气有些疲惫,但声音依旧清亮,“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关于执行方案一事,我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散会。”
众人终于噤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顾婉仰头倚在椅背上,放松身体,让血液倒流回大脑。
无论她再怎么强撑,近几天大强度的繁重工作,还是让人有些筋疲力竭。
新来的实习助理见她疲惫,懂事的不言语,只是替她换上了一杯新的碧螺春,垂手侍立一旁。
“待会儿还有别的安排吗?”
顾婉闭着眼睛,轻声发问。
“回总经理,没有了。”助理拿出一旁的日程本子翻看了一阵,流利地回答,“现在是上午十点,您约了安丰集团的欧总在海宴阁吃饭,时间是十二点整。”
“我知道了。”顾婉眼睛未睁,淡淡地挥了挥手,“忙你的去吧。”
“是。”
会议室的门一开一合,接着陷入了寂静。
昨晚没有睡好,现在一合上眼皮,眼前的黑暗就如同温柔的漩涡,一摇一晃地似乎要将人吸附进去。顾婉叹了口气,不再抵抗身体的疲倦,慢慢陷入浅眠当中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顾婉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剧烈的光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一刻。
糟了。
她请对方吃饭,作为东家,应该提前半小时就到饭店等候的,可现在看来,怕是赶不及。
顾婉站起身来,快步去洗手间补了个妆,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起钥匙就去取车。
三十分钟后,车子总算是平安进入了海宴阁停车场。
顾婉熟练地倒车入车位,从后视镜里瞥到饭店硕大的招牌以及门口停的豪车。
光论吃饭的话,海宴阁堪称a城最大的销金窟,出入这里的不是各界名流就是商业巨头。请欧慕承在这里吃饭,总不至于辱没了他,也好让她打算谈的事情更顺利一些。
顾婉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子,眼角的余光却瞥到离车有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人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哭嚎。
“哎哟,你撞死我喽……”
顾婉眉心一蹙,定睛看去,一个大妈半躺在地上,捂着头哭得卖力,还时不时透过指缝查看一下她的神色。
这……碰瓷?
顾婉顿时有点头大,“大妈,我好像没有碰到你。”
“我都被你撞成这样了,还能有假?”大妈抱怨一声,死死捂住头,好像真的痛极,又哎哟哎哟地喊叫起来,“你这丫头生得标志,怎么犯了错还不认账呢?”
“我……”这下当真是百口莫辩。
顾婉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抬眼四处瞧了一圈,稍许烦躁的感觉从脊背涌上。
这大妈碰瓷的技术算不得高明,明明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做不得数。但这附近似乎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她清白的东西,如摄像头之类。
短短的几秒钟,她心里已经掠过千万种解决办法。
最终她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电话,“你致电海宴阁前台,告诉他们,如果欧总提前到了的话,请他等半个小时。我这里遇到点事,处理好了马上过去。”
得到对方忙不迭答应之后,顾婉挂了电话。
她秀气的眉毛拧成“川”字,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妈,并未靠近一步去扶人,而是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如这样,我们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吧?”
警方到现场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验明现场有没有擦刮的痕迹,这样反倒更好脱身。
一听到她要报警,大妈叫喊的声音更大了,甚至还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哎哟……哎哟……你这个丫头,撞死人了都不管……”
音量渐高,路过的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众人围成一圈,对这里面的两人指指点点。顾婉性子向来冷清,有些孤僻,自然不喜这种被围观的感觉,站在人群里,眉心蹙得更深。
欧慕承开车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女人和坐在地上的大妈僵持不下,双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而旁边的人已经越聚越多。
他对此类事情向来兴趣不大,所以此刻自然也不会去管什么闲事,径自往大门走去。
然而,绕过人群时,不经意地瞥到那女人的脸,他就如石化般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顾婉?!这些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
瞬间,欧慕承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愤怒和伤痛,几乎要将他烧毁。
她精致的服饰,傲然的眼神,都透出一股子没有经历过任何波折、养尊处优的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在他痛苦挣扎在最底层的时候,过得这样心安理得?他们的承诺呢?她早已弃之如敝履了么?
欧慕承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极寒之地的坚冰,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和人对峙,拳头不自觉地紧握,关节已经泛白也浑然不觉。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顾婉不悦的感觉更甚。
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二点二十。
虽然刚才已经有热心的人报了警,但以a城警察的办事效率……恐怕一时半会也会“堵在路上”来不了。
毕竟还是饭局比较重要,再拖下去的话,她怕欧慕承等得不耐烦,直接走人。
顾婉莫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从手袋里拿出钱包,看着大妈,“算了,你就直接说吧,要多少钱?”
一听到“钱”字,大妈眼睛泛光,立马来了精神。
酝酿一番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那声音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讽刺,“顾家是不是穷得只剩钱了,解决所有事情的都只会这一招?”
“碰瓷儿不就是为钱?还想讹什么!”顾婉被讹,心情本来就不见得好,这时候听到别人这样说,自然更是没好气,闻声就朝说话人瞪了一眼。
这一瞪,却让她的心狂跳不已。
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一双跟她梦里一模一样的眼睛!
不同的是,这双眼睛里没有温柔抑或悲伤,只有浓浓的嘲讽。
第一卷 第三章 他说他有病 梦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现实世界?这怎么可能?
顾婉吃惊地睁大眼睛,无法抑制自己的讶异,后退了一步。
本就心神不宁,这一退略有些踉跄,细细的鞋跟很不给力地“咔嚓”一声,断了!
“嘶……”
顾婉不由得痛呼一声,断掉鞋跟的左脚失去支撑,斜向一沉,脚扭了,。
她一时吃不住痛,站立不稳,眼看整个人就要斜栽下去。
欧慕承瞳孔微缩,身体已经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长臂一展,已将她抱在了怀里。
顾婉原本下坠的力道却突然缓了,身体稳稳靠住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暖暖的,从头顶传下来的声音却满是嫌恶,“你怎么总是这么蠢?”
“……”
莫名其妙!
顾婉致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稍稍稳住身子,就推拒着他,要自己站起来。
谁知才一动,脚踝处撕裂般的剧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也重重跌了回去。
这样反复几次,她还是没能脱离男人的怀抱自己站起来。
“真是又蠢又作!”欧慕承看着顾婉故作坚强地徒劳,眼里的鄙夷更深了一层。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是你主动扶的我,这会儿又哪儿来这么多废话!”顾婉很生气,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出言不逊!
“我是有病!”欧慕承眼里的寒霜更甚,手下一用力,就将顾婉死死钳住,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他的确是有病!否则就不会被这个女人伤得体无完肤,还见不得她受半点伤!
顾婉身上吃痛,心里也有些慌了,这人怎么这么凶神恶煞的,好像她欠了他两个亿似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尴尬地笑笑说,“你别激动,是我用词不当!”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展露出的陌生笑意,欧慕承的心只掉到万丈深渊,几年而已,她就能对他这样淡然处之。
“我的确有病。”欧慕承颓然松开了手。
顾婉一时竟无言以对,既然人家已经这么勇于承认自己的缺陷,她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何况她还有正事要办。
“还得谢谢你扶我,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好人做到底……”
顾婉生来好强,少有求人,更何况是求一个对她万般嫌弃的面瘫男士,?但现在又着实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话说了一半,就红了脸,呐呐不知所言。
欧慕承低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慢慢晕上一层绯红,心里的烦躁和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在一起,竟有种五味陈杂的感觉。
他闭了双眼眼睛,挥去心里那种莫名的情愫,脸色冷凝道“干什么?送你去医院?”
他自制能力向来极好,所有连离他最近的顾婉也没有发现,那一瞬间他剧烈的心潮起伏。
顾婉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透过人群看向大门口,神色有些焦急,“不是,送我去一下海晏阁,我约了人,不能失约。”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请欧慕承帮衬。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等他下一次愿意答应她的邀约,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能失约?”欧慕承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冷笑一声,如同淬了冰渣子般冰冷彻骨。
这个女人,竟然好意思把“不能失约”四个字挂在嘴边?
三年前,他在一个地方死守了整整五天,也未等到她来赴约,只等来她回家享受锦衣玉食的消息。
锦衣玉食!……他们的感情在她心里,果然是不如家里的荣华富贵重要?
意识到身边的气压陡然下降,顾婉忍不住瑟缩了身子。这个男人,怎么一会儿热心,一会儿冷嘲,这会儿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顾婉来不及深思,她只想尽快去赴约。在这种地方,虽然围观的人很多,但是她很清楚,能求助的对象基本没有。
所以她尽量放柔语气说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能不能麻烦你,送我过去……?”
“你要找安丰集团的总裁?我就是。”欧慕承还未等顾婉说完,就抢白道。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紧紧攫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想要从上面看出些变化来。
惊惶?,懊丧?,他想看看,这个女人知道他如今东山再起之后,会不会有一丝半分的后悔?
会不会,为了当初没有赴约而捶胸顿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顾婉的表情一片空白,除了吃惊之外再无其他。
“你?!就是欧慕承,欧总?”
全无他预料的神色出现?这女人,莫不是太过自满了吧?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他,随时可以将她的公司玩弄于鼓掌之间么?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她无辜的表情,欧慕承心里的烦躁之意更深了一层,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自己的车里走去,“我就是欧慕承,怎么顾小姐眼神差!记性差!自命不凡的工夫倒见长你以为你来找我,我就会放过顾氏?!”
“我……”顾婉刚想解释,但却被直接粗鲁地塞进了他座驾的副驾驶位置,顿时警觉起来,“你想干嘛?”
“干嘛?”欧慕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讥诮地笑了一声,“你莫不是以为,到了现在,我还对你有旁的想法?”
顾婉对他的话不明所以,疑惑地朝他看去,“你到底在说什么?”
欧慕承在启动车子的间隙,从后视镜望了她一眼,又漠然地转开视线去,“你倒是很会演戏……不知是不是顾氏的危机还不够严重的缘故?”
“顾氏”的名字被他提起,顾婉顿时就感觉自己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
她坐直身子,刻意把脊背挺得笔直,做出谈判的姿态来,“我正有事要和你谈谈……”
“我现在不想谈。”欧慕承冷冷打断,脚下油门一踩,车子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弹了出去。
车速太快,以刁钻的角度在停车场七弯八拐。顾婉的头在椅背上狠狠磕了几次,还好椅背的材料质地都很软和,才没有被撞伤。
……这个疯子!
顾婉失了和他理论的力气,稳住身子从座位后面摸出安全带来系好。
虽然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但他身上的气势凌厉得可怕。她深深知道,如果现在和他多说一句话,指不定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后果。
跑车飙上了高速路,欧慕承脚下的油门一直没有放松,车速已经升到红色区域。
顾婉终于忍不住了,说话也带上了情绪,“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是吗?”对方冷冷反问,嘴角勾起了一丝堪称残忍的笑意,“你招惹我的时候,也该知道,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招惹?
顾婉真是觉得莫名其妙了,难道堂堂安丰集团总裁竟然是个神经病?不应该啊!
或者是顾氏在之前得罪过他?可是,压根儿就没听谁跟她说起过欧慕承这个人啊!……
顾婉想要解释,却被跑车忽然的一个漂移甩得魂飞魄散,在没说出话来。
“到了。”开车的人面无表情,好像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他。
顾婉惊魂未定地抬眼一看,阳光下,市医院红色的招牌反射着耀眼的光。
第一卷 第四章 被认为是情侣 车门打开,欧慕承以一个极为帅气的姿势潇洒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下来。”
语调淡漠到没有任何起伏。
所以,他强行把她带走,只是为了要及时送她来医院?!
顾婉看着他剪得有些碎的头发,显得清爽又雅致。目光下移,落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让人忍不住怔忪。
印象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男人,生来爱洁,平日里连发丝都分毫不乱。
顾婉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却始终想不起具体是谁,脑海里一个影像划过,但却怎么都抓不住。
她实在回忆不起,索性放弃了。顾婉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地面。对方并没有伸出手来给她扶着,于是她也只好握住座椅慢慢下车。
受伤的那只脚刚落地,钻心地疼痛就直抵五脏六腑。
顾婉“嘶”地痛叫一声,身子就要往前倾去。但因为得了刚才的经验,不想再跌倒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勉力将身体的重心往另一只脚移去,抓着椅背的手下了力气,终于强迫自己稳住身子。
在她下坠的那一瞬间,欧慕承又条件反射地要伸出手去,然而这一次,表层意识占了上风。
只是一秒钟的犹豫,顾婉已经自己站直。
所以,她现在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依靠他了?欧慕承心里冷冷一笑,一只手插在西服的裤袋里,一只手啪的一声关了车门,然后径自往前面走去。
顾婉站在原地,有些傻眼。
他……就这么打算不管她了?
就算两个人现在仅存的只有商业关系,且顾氏说不定和他有仇,但好歹她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病人,直接把她搁在这里不管,是否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医院门廊尽头,顾婉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头一回有了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种情况,她一个人行动不便,必须找个人求助了。
顾婉扶着车的引擎盖留意人群,好几分钟才看到一个相对面善的大叔。她硬着头皮把人叫住,“大叔,那个,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凉凉的声音打断,“果然是顾家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真是谁都能求啊。”
顾婉吃惊回头,却看见欧慕承手搭在面前的轮椅上,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刚刚独自离开,只是为了去给她借一把轮椅?她还以为……
“不要多想。”目光吊着她迅速不好意思起来的神色,欧慕承心里的烦躁越聚越多,把轮椅往她面前重重一推,“我只是不想再多碰你。扶你进去,我嫌烦。”
顾婉原本打算出口的道谢立马卡在了喉咙里,憋了半天也只得一个字,“……哦。”
说着小心翼翼地提起受伤的脚,坐了进去,不敢乱动。
之前被叫住的大叔还没离开,一直注意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此刻呵呵地笑了起来。
顾婉这才想起还有别人在场,不知不觉地红了脸,“那个,谢谢大叔,刚才想叫您帮个忙的,现在不用了。”
“不碍事。”大叔和蔼地笑着,摆摆手,“小年轻嘛,情侣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快些和好就成。大叔都理解。”
……情侣?
他们哪里是什么情侣!
顾婉脸上的红顷刻染到耳朵上,觉得整个后背都发起烫来,刚想辩解,那大叔已经飘飘然走到远处去了。
她有点尴尬地回过头去看欧慕承,却不想,对方沉了眸,盯着那大叔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本不想打扰他思考,但脚上的伤实在痛得厉害。顾婉没有办法,只好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们……可以走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之后,欧慕承回过神来,眼神立马变得清醒冷锐,好似他刚才的失神不过是她一时的错觉。
“晚一点,大不了就是废一只脚,有什么要紧!”他的语气冰冷,但脚下却已经开始迈步。
顾婉有求于人,不得不乖乖闭嘴,任由他推着进了医院。
挂号处的人不多,欧慕承将顾婉放在一边,很快排上了号,拿着号单往回走,却不期然撞上了一个人。
欧慕承没在意,接着向前了两步。被他撞到的那人原本急匆匆的,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又突然激动起来,“欧慕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欧慕承回头看去,一个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沈默?”他楞了一下,脑海里迅速搜寻出此人的名字,“你在这工作?”
“对啊,骨科医生。”沈默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想不到在这也能遇见高中同学。怎么样,你小子最近发了大财吧?都不和班上同学来往了,不过我可是知道,你频频上着电视报纸呢。”
不和同学来往?
那是因为,那几年,他在国外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卧薪尝胆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造成这一切的,恰恰是顾婉这个女人……
欧慕承的回忆里闪过诸多画面,最终也只是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敷衍了事,“我刚回国,还来不及和大家聚一聚。”
“那行,下次有空一起吃饭。”沈默听起来丝毫不在意他的解释,也不深究,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次来医院是干什么?”
“她。”欧慕承下巴一抬,指了指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顾婉,又转向沈默,“对了,你不是骨科医生吗?这正好是你的工作范畴。”
他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挂号单。
“哦,扭伤?”沈默了然地接过挂号单瞧了瞧,又瞥了一眼顾婉鞋底断裂的鞋跟,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腔调,“女朋友?——还蛮漂亮的嘛。”
这一路上,着实有不少人说他们是情侣关系。
难不成,经历了抛弃与背叛之后,他们两人,看起来竟还有情侣间和谐的模样?
真是讽刺!
欧慕承冷笑一声,脊背挺直,盯着顾婉,势在必得的话却是用来回答沈默,“不,只是一个将要成为我手下败将的女人而已。”
空旷的诊断室,只有面色凝重的三个人。
“伤势比较严重,骨头错位很厉害,必须要正骨。”沈默在顾婉肿起的皮肤上抚了一下,立刻听到对方的低声痛呼。他立刻拿开手,往本上写着病例,“情况不容乐观,要尽快。不然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顾婉稍稍缓过来,立马摆了一下手,“正骨要很久吧,先简单包扎一下就行,下午还有个会议,不能耽误。”
现在正是顾氏风雨飘摇的时刻,她怎么好因为自己的伤势而拖慢了公司进程?
沈默自然是一片医者父母心,闻言眼睛一瞪,“你这人怎么要工作不要命呢?”
他说着朝从刚刚起就一言不发的欧慕承看去,“你们认识,不如正骨由你亲自来?反正这事情你比我在行。”
第一卷 第五章 他下不去手 欧慕承深不见底的瞳仁如同一口古井,没有波澜地往这边转了一下,不搭话。
顾婉心里倒是“咯噔”一声:这个男人,还会正骨?他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越来越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在她面前展开,她竟然觉得对他有些好奇起来。
两人各执不同的目光,但都盯着欧慕承看。欧慕承不知想起了什么,没理他们,自顾自去窗口点燃一支烟。细细的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姿势很迷人。
窗外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性感的薄唇吐出一团白色,眼神渺远,“你来就好。”
“这怎么行?”沈默睁大了眼睛,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他身边,苦口婆心地劝导,“你那技术自己也清楚,怕是难有人比你手稳。你要想她少受点皮肉之苦,还是亲自来比较好。”
“我没想让她少受皮肉之苦。”欧慕承没转头,声音低沉着矢口否认。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我只管治病。”沈默摆摆手,打了个哈哈,一副了然的样子,“再说,就算你跟她有仇,也要等她完全好了之后才能折腾下一轮不是?”
欧慕承皱了皱眉,把这番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似乎,他讲的也不无道理。
看来今天这小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偷懒。欧慕承回头,眼梢带着不远处的顾婉,思虑良久,终于点头,“好吧。”
两人的对话都进行得极小声,顾婉不明所以,只看到沈默留在原地,欧慕承独自朝这边走来。
“你们在说什么?”她有点好奇。
欧慕承没有回答,径自将她轮椅一转,动作不甚温柔地推到里间,神色漠然,也不绕弯子,“脱鞋。”
“啊?”顾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在当场。
他叫她……脱鞋?
脱鞋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告诉她,不能随便在男人面前为之。
“叫你脱就脱。”对此欧慕承显然没什么耐心,看着她踟蹰的模样,他说话间也带上了三分火气,“女人,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要为你正骨而已。”
“你?”听到他说要为她正骨,顾婉仍是不敢相信,“你能?”
没有听到回答。她一抬眼,便跌进对方带着怒意的黑眸,不觉竟失神了好一阵。
这双眼睛,真的好熟悉,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他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
可是不应该啊,如果他们真的见过,以他惊为天人的容颜,她怎么可能忘记得了?
不过几秒走神的时间,对方表情转瞬变得更加不好。顾婉思索着,快速在心里下了决定,接着认命点头,“好吧。”
反正由谁正骨都是正,最后的结果没差就行。她还赶着时间回公司,不能一直在医院耽误着了。
白色的细边高跟鞋被脱下,幼白的小腿搁上了专用的台子。欧慕承看到那白皙脚背上那粒熟悉的朱砂小痣,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那双鹰眸里已经无波无澜。他镇静地观察伤势,仿佛那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顾婉有些忐忑地被他审视。他眼神冰冷得可怕,她几乎担心下一秒,他就要出手拧断她的脚踝。
她默默闭上眸子,眼不见心不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等了好久,预想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顾婉睁开一只眼,偷偷往欧慕承瞧去,却见那完美的脸上,竟有不忍的神色闪过。
顾婉吃了一惊,但这神色只是一瞬,须臾便被冷漠代替。
他又盯着她的伤处瞧了一会儿,伟岸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转向门口,大步走了出去。
顾婉一脸茫然,还没等她细想,沈默已经笑嘻嘻地进了来,“他说今天发挥不好,还是由我来。”
“哦。”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竟涌起淡淡的失落。
欧慕承走出诊室,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右手还在轻微地颤动……该死,他对着她的伤势,竟然下不去手!
是心里还存着曾经的怜惜么?
可是,她都可以那样背叛他,凭什么他要对她念旧情?
欧慕承抬起右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又狠狠收紧。
诊室里,沈默蹲跪在顾婉面前,摆好正骨的姿势,打了个响指,“看着我。”
“诶?”顾婉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毕竟对方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她也只好照做。
对上她的视线,沈默认真发问,“欧慕承是不是喜欢你?”
“啊?这……啊!”顾婉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立刻就超过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一声尖叫,后背在顷刻间被冷汗浸湿,眼前几乎不能视物。
走廊上,一只修长的手被这一声震得轻微一抖,指间夹着的香烟落下些许烟灰。
事到如今,听到她的惨叫声,他心里居然还是会揪着疼。
真是没用!
欧慕承平静的目光带着常人难以察觉的情绪望向门口,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慢慢地,那仅存的一丝情绪消弭无踪,只剩无边无际的冷漠。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他薄唇轻启,“查查最近三年,顾婉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女人,说话的表情和动作都和以前大相庭径,他必须要搞清楚原因才好。
终于勉强能看见东西,沈默满意的笑就闯进顾婉的眼帘。他两只手活动了一下她的脚踝,接着拍拍手站起来,“好了。”
这就好了?
顾婉试着把脚搁在垫子上压了两下,果然,虽是还有轻微的疼痛,但已经不碍事了。
她略带惊讶地看着沈默。
这位医生医术过人倒是没错……可他刚刚问的话,就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已?
可是为什么要问那样的问题?
沈默,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很随意地耸了耸肩,道,“就地取材,随便找找话题。”
再走出诊室的时候,顾婉已经勉强可以不用人搀扶。
欧慕承转过头来,手里的烟蒂在垃圾桶上碾灭,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这就不残了?”
顾婉被那眼神惊了一跳。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总觉得,他比起刚才,似乎变得更加冷淡了些。
她有点不知所措,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起来。最后还是沈默用惯常的笑打破了沉默,“开玩笑,有我出手,哪有不好的道理?”
欧慕承的目光从顾婉身上移开,淡淡对沈默点了点头,语气却带着十分的诚挚,“谢谢。”
“老同学了,不用客气。”沈默潇洒地摆摆手,“你们有事就赶紧去忙吧,有空咱一起吃个饭。”
欧慕承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轻飘飘地瞥向顾婉,“走吧。”
第一卷 第六章 不知名的礼物 欧慕承说罢也不等她,自己闲闲地一转身,顺着走廊往外走去。
顾婉无奈,对沈默道了声谢,紧着步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并非是她想死乞白赖地跟着他,但如今的形势看来,顾氏的命运跌在低谷,能助她力挽狂澜的人本就不多,而他就是其中一个。
她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前面的欧慕承虽然步伐迈得大,但频率却不快。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旦她落下一段距离,他就会稍稍停顿,直到她再一次跟上,他又继续向前,如此往复。
上了车,顾婉平定了一下刚才疾步而行带起的气息,刚想道谢,对方一脚油门已经将车飚了出去。
滑到嘴边的话又一下子吓飞了,欧慕承似乎总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车在顾氏公司门口停下,顾婉敏感的注意到,他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公司大楼。
果然,这个男人是和顾氏有什么过节么?
“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不是要开会?”
欧慕承漫不经心地说完,指骨分明的手伸出,慢条斯理地按了一下开锁键,四个门传来“咔哒”一声。
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顾婉稳了稳心神,厚着脸皮艰涩开口,“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约见欧先生?我们今天的事情还未谈妥,不如下次继续?”
这样行事其实完全与她平时的风格不符,但为了公司的前景,她毫无办法。
“欧先生?”欧慕承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方向盘上敲击,“安丰业务繁忙,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会有时间。如果有空,我会让助理给你打电话。”
阔别多年,她竟然称他“欧先生?”
不管是她的行为,还是她的话语,都自动把他划在了陌生人的行列。
欧慕承嘴角弯成一个残忍的弧度,既然如此,那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当然知道她需要帮助,但却故意不给她一个准信。那种遥遥无期的等候有多磨人,他最是清楚。
“好,我知道了。”顾婉明显看得出他是故意为之,却也无可奈何,语气甚是低落。
“既然顾小姐已经知道了,那还等什么?”欧慕承懒懒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灰败的脸,一种报复的快感慢慢涌上来,“下车吧。”
顾婉没再多说什么,握住包包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道了谢,推开车门朝公司走去。
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还好现在是午休时间,是以她这一路并没有遇见谁,避免了狼狈样子被他人看到的尴尬。
从鞋柜里勉强找出一双应急的平底鞋换上,顾婉去洗手间补了个妆。
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平日里研习的神情,再出来时,她又变回那个处乱不惊的顾总经理。
今天的她,实在是太失常了。
就好像,一旦待在那个男人身边,身体里隐藏的另一个她并不了解的自己,就叫嚣着,呼之欲出。
这真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顾婉轻轻拍了拍额头,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赶出去。
下午的会议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
股东们吵得越发厉害,大家都不为自己的利益让步。不止是她管不住,就连她抬出父亲的名号来,也无济于事。
看来,顾氏的情况,真的是一天都不能再拖了。
“关于资金注入的问题,我两天内一定给大家一个准信。”这句话成功让人人自危的会议室安静了不少。顾婉疲惫地挥挥手,“现在,散会。”
股东们陆续离开,顾婉脸上冷硬的表情就有些散形。
原来,管理好一个公司,是这么累人的事情。
顾婉深深呼吸几个回合,才总算调整好自己。抱着会议资料快步回到办公室,却被桌上一双崭新的水红色高跟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刚才过来的时候也没遇到谁,想来早就已经放在这里。
顾婉走近细细打量,将之擎在手里,发现竟是自己惯穿的牌子和尺码。
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之前似乎也有谁,送了她一双一模一样的……
顾婉心惊起来,最近自己怎么老是试图去想以前的事情?父亲说,失忆对她来说是好事,因她是被爱人抛弃才会出车祸……
她心神一凛,赶紧止住了自己延伸开来的思维。
如果真的是因为情伤才会失忆,那么能忘记,也不失为一种福分。
不过,这高跟鞋到底是谁送的?欧慕承么?
——毕竟,只有他知道自己鞋子断裂。
顾婉脑海里只是隐约划过这个想法,然后立刻轻哂。
以他欧老板那种性格,这怎么可能?
城市公路上,白色跑车飞速疾驰在最靠里的车道。
车主人似乎攒着一股气,把座驾开得飞快,凭着高超的车技在下班高峰期的车队里左弯右拐,丝毫不让人。
好不容易超到最前,却不期然遇到了红灯。
“艹!”欧慕承骂了句脏话,似乎还不够发泄,连带着往方向盘上拍了一把,汽车发出尖锐的鸣笛。
副驾驶上,一只高跟鞋的包装盒随着惯性往前一冲,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欧慕承似是忍到了极限,一只手鹰爪一般伸出,直接将盒子捏扁,随手丢在一旁。
心跳很剧烈。似乎有另一个自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叫着一个名字。
顾婉……顾婉!
就是这个女人——他前脚刚买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鞋子放在她桌上,以示羞辱,后脚还没踏出顾氏大门,就接到了下属汇报调查报告的电话。
其实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他却怎么都听不清楚。
顾婉在三年前车祸?失忆?
这个女人,在背叛他之后,在狠狠伤过他之后,居然坦然地忘记了他,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他回来之后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欧慕承的手掌被死死捏成拳,搁在方向盘上。绿灯一亮,他便急速冲了出去。
那速度太快,几乎惊动了交警。还好,在酿成交通惨剧之前,陈安打来了电话。
陈安跟他年龄相近,交情一般,平日里时不时有生意往来。欧慕承接起电话,声音平静,听者完全不知他正在以死神的速度飙车,“喂?”
对面人的语气带着点讨好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欧总,我们在‘夜色’开了包厢,想请你过来玩,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如今,欧慕承的势力和财力都不可小觑,所以想亲近他的人不少。但大多数人都知道,欧慕承平日里很少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所以也不敢叫他。
而这次却不同,陈安可谓运气绝佳。
欧慕承眯起眼睛看着前路,刹那间单手以超高速掉头。他眸里透出危险的光,没有任何犹豫,“好。等十分钟。”
第一卷 第七章 我来找人 顾婉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把那双鞋套在脚上。
不管是谁送的,为了表示对对方的尊重,也理应如此。
出乎意料她意料的是,这鞋居然很舒服,后跟处为了防止磨脚还特意贴上了泡沫胶,一点也没有新鞋的不适感。
顾婉穿着鞋走了两步,越发好奇是谁送的。但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允许她再多想个人问题,两步之后,她便又回到了办公桌旁,拿出手机给欧慕承打电话。
原本不应该才分别就去打扰他,但她已经承诺了两天内会给众董事一个说法,所以必须争分夺秒的去寻找契机。
电话接通,顾婉礼貌地拜托欧慕承的助理接线。过了好久,那边才有人接起,首先从话筒里传来的不是人声而是嘈杂的音乐。
他现在在哪里?
顾婉心下疑惑,但仍是沉着地按捺下来,礼貌地开口,“欧先生,我们今天晚上是否能见一面?我有急事想找你商讨。”
又是欧先生!
欧慕承原本和包厢里喧嚣的几个人走了几圈酒,略有些醉意,但听到她这一声称呼,清醒之态便立刻回到了眼里。
欧先生……他都差点忘了,她已经不记得他。
欧慕承小幅度动了身子,衣料摩擦出细微的声音,他语气里透出点玩味,“急事?”
“是的。”那边的音响声震耳欲聋,老实说顾婉真的很想挂电话,但毕竟有求于人,她如今不得不低声下气。
“那你来吧。我在‘夜色’。”欧慕承的中指蜷起来,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补了一句,“夜色你知道吧?”
那话语里含了些轻佻的意思,仿佛她就是应该知道的那种人。
其实“夜色”这个地方,她的确是知道的。
不仅是她,几乎整个a城的中上等名流对对其有所耳闻。
“夜色”,方圆五百里最大的夜总会,里面出入的顾客除了有身份的商贾,明星,也不乏政界名流和军阀。是男人们逍遥娱乐,女人们结交权贵的最佳场所。
顾婉觉得自己的耳根热起来,但抬眼一望玻璃窗上反射的人像,又着实瞧不出什么异样。
电话那头的欧慕承又“喂?”了一声,显是等得不耐烦。她怕错失良机,于是急忙硬着头皮答应,“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对方似乎这才满意,“嗯”了一下,挂了电话。
顾婉把手机揣进兜里,刻意去衣帽间找了一套最正式的工作服换上,对着镜子确认没有任何不妥,然后才打车去了“夜色”。
事到如今,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得去闯它一闯。
一进“夜色”的大门,顾婉就几乎被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晃花了眼。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迎面走来一个男服务员,礼貌地伸出手为她指引方向,“小姐,里面请。”
顾婉有点紧张,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握住挎包的带子,努力维持一个端庄的微笑,“你好,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小姐找谁?”服务员保持着滴水不漏的表情。
这些年出入的人多,类似的情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很多第一次来找乐子的女人会因为不好意思而称自己来找人,问她们找谁,她们却一概不知。
一看顾婉的表情,服务员就心下了然,客套地搭讪,“小姐是第一次来吧?”
“嗯。”顾婉随意地回答,把一缕落在颊边的发拨回耳朵后面,不着痕迹地四处环顾一圈,“我找欧慕承。他在这吗?”
“找欧总?”服务员的态度瞬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由吃惊变得极度恭敬,“他在楼上,小姐你随我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女人竟然会和欧慕承扯上关系!
欧慕承和他认识的那几个人,在a城都有各自的一股势力,就连他们夜总会的幕后老板,都惹他们不起,特意交代他们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两人停在走廊尽头一个空间超大的包厢门口,服务员做了个“请”的姿势,“欧总就在里面,小姐请。”
“谢谢。”顾婉实在是不太习惯别人对她这么恭敬,很快道了谢。
离开的时候,那服务员还忍不住多瞄了她两眼,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顾婉听到里面传出的摇滚,跟刚才电话里听到的如出一辙,再次确定了欧慕承的确在这里。
只能拼一把了。
她抚平紧张的心跳,对着外面富丽堂皇的反光金属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缓缓把门推开——
里面一股呛人的烟酒味,热舞的一群人跳得脱了形,有好几个看起来都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吸了粉。
顾婉有点害怕,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房间里昏黄的光线,锁定了角落里的一个人影。挣扎了一番之后,她还是抬起修长的小腿朝他那边过去。
音乐开得震天响,她艰难地想绕过去,但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跳着舞,正好挡在路上。
“借过。”
顾婉轻轻拍了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的后背,略微拔高了嗓子,好让他听清。
男人转过身来,一张尚算俊朗的脸上满是红光,注意到她时,眼里更是不加掩饰的泛出欲想的色泽。
“这是谁叫的妞?质量不错嘛。”
他这一喊毫无收敛,顿时还在跳舞的几个人都停了动作,朝这边看过来。
这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顾婉身上。也不知是谁关了音乐的声音,房间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众人投向她的目光,戏谑和欲想皆有之。顾婉被看得十分不自在,秀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我是来找欧慕承的。”
“找欧总?”立刻就有人打了个呼哨,“欧总你不错啊,藏得可真深。知道‘夜色’有这么漂亮的妞,也不和我们分享。”
今天的欧慕承还算和颜悦色,所以大家胆子都大了些。
“分享?人家欧总打算金屋藏娇呢。”另一个声音笑道,顺便把顾婉往欧慕承那边推了一把,“真高级,这还玩制服PLAY。”
开玩笑,欧总的女人,是他们谁也肖想不起的,嘴上开开玩笑就已经是欧总开恩了。
“你干吗?放尊重些!”顾婉虽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但也知道他们口中的话下流。她被推得一个趔趄,又气又急,连眼眶都止不住有些泛红。
众人又“嘘”了一声,哈哈大笑,“还是个有性格的。欧总,这妞莫不是被你养了吧?不然哪来那么大脾性?”
顾婉的目光转向双腿交叠搁在茶几上欧慕承,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但自始至终,他都一个字没反对,只是以手枕着头,淡淡地瞥了一眼她脚上的鞋,“怎么,现在舍得叫我的名字了?”
第一卷 第八章 被强吻了 包厢里的人一片哄笑,竖起大拇指赞叹,“欧总好情趣!”
在他们看来,像欧慕承这种高贵之人,能允许养的小相好叫自己的名字,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顾婉努力挺直脊背,让自己不至于失了威严,她直直地看向欧慕承的眼睛,“欧先生,我们不妨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
她话一出口,一时间起哄声和叫好声响成一片,其中也夹杂了不少冷嘲热讽。
顾婉只作听不见,认真平视着他。
听到她又换回了称呼,欧慕承黑眸里掠过一丝暗色。闪电一般的目光探出,似是将她打量了个透彻,才终于站起身来,“去楼上我的房间。”
不得不说,这句话着实惊到了不少人。
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欧总,竟然会听一个女人的话?
众人看向顾婉的眼神立马由不屑变成了拜服。
两人将大家的疑惑和惊叹甩在身后,一同上了欧慕承在楼上的私人空间。
门刚一关上,顾婉就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劲力挟持,死死抵在了门后。欧慕承双目赤红,夹杂着酒气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瞬时将顾婉完全淹没。
好熟悉的感觉!本应该惊慌大叫的顾婉却愣愣盯着欧慕承,令人迷醉的男性气息,让她神思有些恍惚!
无辜的眼神,殷红的小嘴,还有挺翘的鼻梁,欧慕承箍着怀里柔软的小人儿,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一时难以自持,粗粝的吻就附上了顾婉的唇。
“唔唔唔……”良久之后,顾婉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无力的挣扎,只让欧慕承的动作更加粗鲁和霸道!手也不自然伸向了她的衣领……
“欧先生!”顾婉终于拼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大喊!
欧慕承像一头头失去理智的困兽被当头一击,终于停止了肆虐的动作,放开了怀里的猎物,踉跄几步之后,半躺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是啊!现在我对于你而言,就只是欧先生!”
“欧先生,我这次过来找你,真的有事想求你帮忙!”
顾婉顾不得欧慕承刚才的失礼,整了整衣衫,调整好呼吸就开门见山道,她此刻只想早些谈完事情,赶紧离开这里。
欧慕承沉默不语良久之后,在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脸上已恢复了一派自在闲适,用一种仿佛谈天般的口气说,“我知道。”
他知道?
是了,他当然知道。所以才敢这样拿捏她,羞辱她。
顾婉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当场和他理论,但理智仍是让她死死压下了这股冲动。
她紧了紧肩上的挎包,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去,冷静地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既然顾先生已经知道,那不如给我个机会,让我分析一下收购顾氏与注资给顾氏,孰利孰弊?”
两个人隔着一张圆桌,占据了两相对的端点。欧慕承眼里尽是她与往昔全然不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愿闻其详。”
他也不知道,是在笑她的幸运,还是在嘲执拗的自己。
“欧先生之前的意思,是要收购顾氏。”顾婉从包里取出纸笔,快速地把关键词罗列成小标题。
她毕业于名校经管学院,对于记笔记的事情向来在行。
“是。”欧慕承没有否认,抱着不经意的态度,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行动。
“实不相瞒,顾氏现在已经摇摇欲坠,只空有一个华丽的外壳——我们需要很多资金。”顾婉豁出去了,也懒得跟他拐弯抹角,“与其收购顾氏,再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让其运转,还不如直接向顾氏注入资金,成为它的股东,坐享其成。”
她抬眼观察了一下欧慕承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否认的意思,于是接着开口,“我们有原班人马,对公司业务的熟悉程度必然比你收购之后现请的员工要好得多。”
“唔?”欧慕承心不在焉地发出一个语气词,算是回答,“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是有。”一回到商业问题,顾婉就不像刚才那么局促,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从容大气,“顾氏会按照你注资的比例将股份授权书给你,而同理,顾氏每年的收入,也会给你相应的分红。”
欧慕承看起来兴趣并不大。
顾婉并不气馁,脑子里迅速斟酌一番,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当然,欧先生若此次帮了顾氏这个大忙,我们可以签订协议——你可以每年从顾氏的利润中固定抽取自己的本金,但所持股份数额不会变动,如何?”
说完,她镇静地看向他。
她提出这个条件,对欧慕承来说,基本就是只赚不赔的生意了。
他是商人,当然看重利益。收购顾氏毕竟还要担风险,比起稳拿利润来说,实在是有点鸡肋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欧慕承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换了一个更舒适随意的姿势,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根点燃。
他嘴里吐出一团白色的烟,看起来性感至极,语气却没有相应的颓靡,而是冷锐至极,“如此,顾小姐的意思是可以保证,只要我注资,顾氏就一定能起死回生,盈利暴涨?”
虽然他没有在看她,但顾婉的心尖还是止不住地一颤。
这个男人,说的话不多,但永远都是那么一针见血。
顾氏的衰败并不是一朝一夕发生的,这和公司内部的腐败也有很大关系。就算他注资,也并不能保证所有的钱都能用到刀刃上,说不定在中途就进了哪个股东的口袋。
她才接手公司,对人际脉络这档子事,还不见得太清晰,只知道当务之急是需要一笔资金,才能替顾氏注入新的血液。
“我……”顾婉抿了抿唇,犹豫一下,无处安放的眸子渐渐变得坚定,“我可以保证。”
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可以花时间来查明,现如今拿到他的赞助才是最紧要的问题。
“虽然顾小姐可以保证,但这保证我可不太敢信呐。”欧慕承轻嗤,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嘲弄之意尽显无疑,“我投入的可是真金实银,你给我一纸薄薄的授权书,谁知道最后能剩下什么?”
顾婉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气场。她身子略微前倾,一般来说这个姿势显得更自信,容易说服别人。
“如果欧先生实在不相信,可以和我签订合同,如若违约,我愿以个人名义赔偿全部注资……欧先生,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你真的不动心?”
顾婉觉得,自己平生的口才几乎都用在说服欧慕承上了,但他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
“个人名义?”欧慕承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止不住地轻笑了一声,“到时候你赔不起,我能怎样?难不成你卖身还债?”
第一卷 第九章 父亲的旧友 “你!”一种被羞辱的感觉直直向她袭来,顾婉一直努力保持的修养终于破了功,一双美眸对他怒目而视。
“生意嘛,的确该做。”欧慕承不在意她的目光,用中指弹了一下手上的烟,雪白的烟灰簌簌落下,“不过,谁告诉你,我收购顾氏是为了做生意?”
“诶?”话题转换得太快,顾婉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来见他之前做足了准备工作,以为他收购顾氏不过是想在a城建立一个新据点,然后慢慢把触手伸向国内。
却原来,不是这样么?
看着她发呆的样子,欧慕承觉得从今天下午起就开始躁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前倾身子,凑近了她的耳廓,以一种带着残酷气息的语调,蛊惑般开口,“或许,我收购顾氏,只是想看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有多迷人呢?”
这话透露出的目的性太强,以至于顾婉在瞬间就感觉到了危险,身子往后一仰,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他。
“你到底……”她抬起一只手指着他,却一时想不起自己究竟想问什么。
欧慕承却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坐直,面容也恢复了平静。
手里的雪茄刚好燃到了尽头,他慢动作将之拄在水晶缸里碾灭,若无其事地盯着那火星慢慢变成黑色的灰烬,“要想让我注资也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顾婉原本觉得完全无望,正打算起身,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心里的希冀又不能克制地燃起了火苗。
“不过,我拒绝按照比例分配股份。”欧慕承俊美的侧面好看得不可思议,他唇角弯成一个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弧度,“我将顾氏运行需要的资金给你,你把顾氏百分之五十的股权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授权书。”
百分之五十!
顾婉惊得几乎要从沙发上滑下去。
在顾氏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董事长,就连她父亲这个最大的股东,手持的也不过是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只因份额比其他股东领先,所以才得了总经理这个名号。
而欧慕承一张口就要百分之五十,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董事长。
这和收购顾氏有什么区别?
顾婉心里一激动,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和表情都冷了下来,“欧先生未免狮子大开口了吧。”
“大?你觉得这就算大?”欧慕承悠然自得,仿佛她的任何表现都不能让他介怀,“你该庆幸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如果你下次再来找我,那我的胃口,可能就不止这点了。”
要么收购顾氏,要么他就要成为顾氏最大的股东。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打算给顾顾氏活路!
顾婉捏紧拳头,淡粉色的指甲戳得掌心生疼,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对欧慕承鞠了一躬,“既然欧先生执意要这样的话,那我们可能就无法合作了。打扰了。”
欧慕承也没挽留,单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还似是无奈地耸了一下肩。
顾婉深吸一口气,才忍下把包甩到他脸上的冲动,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再在这里多呆一秒钟,她真的怕自己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回到家里,欧慕承恶劣的神色和语气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顾婉忿然去浴室洗了个澡,把浴缸里的水拍的哗哗作响,溅出来了不少。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生气。
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懂,到底是在气欧慕承的不近人情,还是气自己不中用。
洗完澡穿上睡衣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她擦着还未干透,有些滴水的头发,握着手机半躺在藤椅里,一个一个翻找联系人。
最终,通讯录的上下键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宋伯伯。
这位宋伯伯是父亲旧友,之前有因为和尹氏有生意往来,所以到家里拜访过几次,顾婉还见过他。
单论对她的话,宋伯伯还是很和蔼好相处的。
那时候宋家的势力不如顾家,现在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顾婉念着宋伯伯在家里那副和蔼慈祥的模样,怀揣着“他可能会念旧情”的侥幸想法,试探着拨通了电话。
她表明想约他吃饭,对方竟然很干脆地应了下来,还亲自指定了时间和地点,热情地说让她到时候尽管赴约就好。
挂了电话,顾婉心里忍不住掠过一丝喜悦,好久以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看来,仍旧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在心底默默决定,如果此次宋伯伯肯帮这个大忙,日后他有什么困难,自己必定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是夜,顾婉兴奋得睡不着,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规划着未来。直到天边泛出浅浅的鱼肚白,她才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儿。
早晨,顾婉头一次没经闹钟声响,自己醒了过来。翻身看了看时间,再也睡不着,于是直接化妆换衣服,提前奔赴约定的地点。
炎炎盛夏。
现在还不是饭点,西餐厅里的人不多。外面的行人皆是神色匆忙,背上沾湿汗水,头顶几乎要冒烟。
然而,即使是看着那样炎热的景象,顾婉还是觉得,心里冷得像冰块。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发福的秃顶男人,强行把自己塞进西装革履的样子有些滑稽。此刻,他聚光的小眼不住地在顾婉的脸庞,脖颈和胸部流连,妄图占有的神色尽显。
“怎么样?就三年,伯伯给你这个数。”
他粗短的手指在半空中比划了个数字,倨傲的样子仿佛施舍。
顾婉原本已经准备好的谢词卡在喉咙,酝酿出的笑意也僵在脸上。
她提出借钱,宋伯伯满口答应,她还以为终于是遇到了好人,结果对方竟然提出,借钱可以,条件是要做他三年的情R。
情R?
顾婉难堪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他的年纪足以做他的父亲!
怪不得之前在顾家,他总对她百般照顾,这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婉的脸色有些发白,努力搜肠刮肚着言辞,希望能让他良心发现,“伯伯,我借钱归借钱,会还利息的……”
“我不要你的利息。”宋伯伯摆摆手,“宋家不缺那点小钱,你好好考虑一下伯伯的条件,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婉安你也是命苦,伯伯会好好疼你的啊。”
被他亲昵地喊出小名,顾婉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她刚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回绝,旁边一道冷然的声音却出其不意地插了进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刚烈,原来也会为了钱做别人的.....!。”
这声音!
顾婉浑身一震,死死咬住嘴唇,艰难回头。
果然,欧慕承身着纯白的西服套装,站在引路的迎宾后面,一脸嘲弄地看着她。
第一卷 第十章 被误会了 顾婉回眸看到了欧慕承,与他那无比熟悉的双目对视时,不知为何心里竟狂跳了一下,就好像做错了事情被抓包了一样。
顾婉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这种感觉。欧慕承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觉得受尽了羞辱,顾婉将视线偏移了些,落在了他的肩头,咬了咬下唇,反击着他刚才说的话,“欧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在不知道事实下,请不要随意乱给别人叩帽子。”
“乱叩帽子么?”欧慕承听到顾婉的嗤笑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好似在他的眼里她就是那种女人。
“你……”顾婉被欧慕承气的咬牙切齿,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就被她的宋伯伯打断。
宋成一脸谄媚的笑意,上前伸出了手,笑道:“欧总裁,真是好巧啊!怎么你们认识?”宋成指了指顾婉,而他看着顾婉的目光又变了变,要是他能够借这个丫头,和欧慕承有所往来那岂不是平添了一大助力,那他的公司……宋伯伯如此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却是落空了,欧慕承淡漠的瞥了宋成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屑,而他更不会和宋成握手。
宋成的手僵在了空中,宋成尴尬的笑了两声,就收回了手,指着自己刚才与顾婉所坐的桌子,道:“欧总裁可否赏脸小坐一下?”宋成摆出“请”姿,但他却只看到了欧慕承的冷峻的侧脸。
欧慕承的目光落在顾婉那气鼓鼓的脸上,看着她皱了皱眉,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但更多的还是怒意,这个女人为了公司,为了钱都可以做别人的情F,但就是不肯来求他。
欧慕承越想越气,夹杂着恨意,一股脑的涌上他的心头,让他烦躁至极。而宋成有在一旁说个不停,欧慕承开了口,“宋先生,我想就没有必要了,我最不屑和你这种连好友的女儿都肖想的人,有任何的瓜葛。”
欧慕承的声音冰冷至极,让离他最近的顾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向了他的冷若冰霜的脸,仅一眼就别开了头,他的气场太强。
欧慕承简洁明了的话,让宋成的面色一边,语气不善的说道:“欧总裁,我们宋氏集团虽然不及你们安丰集团,但一般人的面子我也不会给的。”宋成的言外之意就是我邀请你坐下,是看的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宋氏集团?呵……”欧慕承依旧那淡漠的样子,听到宋成的话似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嘲讽的冷呵一声。
“欧总裁,请你不要欺人太甚……”宋成盯着欧慕承的双眸,似是要喷出火来,而这一句话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婉听着二人争锋相对的话,皱了皱眉,看了看宋成,心中轻叹一声,看来公司的事情还要她令想办法了,很显然她是绝对不会答应宋成的提议,所以这一条路,又再次堵死。
顾婉只觉得身心疲惫不堪,脸上更是难掩疲惫的神色,而她更是没有心思在听二人的言谈。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了挎包,便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顾婉刚要离开,就觉手腕吃痛,被欧慕承拉了回来,而他被她拉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型,面色不悦的厉声道:“你干什么么?放开。”顾婉说着就挣脱着欧慕承,但她越挣脱,欧慕承就握的越紧。没有了合作,就是这样冷漠的态度么?呵……真是讽刺,欧慕承盯着顾婉的眸中满是怒意,“我让你走了么?”那刺骨般冰寒的声音,一字一字钻入了顾婉的耳中。
“那不知道,欧先生还想做什么?”顾婉仰头瞪着欧慕承,强压下心里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稳一些。而她挣脱不开欧慕承,索性放弃了挣扎,但她的手腕今天怕是好不了了。
宋成在一旁看着撕扯的二人,心头涌上一计,眸中满是奸诈的精光,好似现在他就能想象的到事成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欧慕承被宋成那目光看的很是不舒服,带有警告意味的看了他一眼,就拽着顾婉朝着门口走去,一路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顾婉又再次挣扎了起来,而她更是不肯迈动一步,完全是被欧慕承托着走。
欧慕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那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旁人不敢靠近。而周围围观的那些人,接到欧慕承冷冷抛开的眼神,都纷纷别来了目光,一看他的眼神还有那气场就知道他不是善人,谁会没事去招惹他。
欧慕承被顾婉挣脱的更加烦躁,眉头紧皱成“川”字,一把将顾婉抱了起来。
顾婉猝不及防被欧慕承抱在了怀里,惊讶的失声大喊:“啊……”
欧慕承被这一声尖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西餐厅,将顾婉塞到了副驾驶上,“你要干什么?”顾婉一脸警惕的看着欧慕承。
欧慕承坐在了驾驶的位置上,看着顾婉的眼神,真的是再讽刺着他,是想告诉他,当年他有多么的蠢么?她失忆了,可一切都痛苦都要他一人来承担么?
顾婉瞪大着眼睛,看着欧慕承那变幻莫测的神情,不明所以,她貌似没有招惹过他,可他为什么就好像抓着自己不放那?顾婉心中满是狐疑,微微垂下了眼帘。
欧慕承的内心翻涌的情绪,那股痛彻心扉的恨意,冲破了他的理智。欧慕承靠近了顾婉,一手钳制住她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
顾婉看着欧慕承眼神,心底泛起了惧意,又被他握住了手腕,更是拼命的挣脱,“你要干什么?欧……”
欧慕承霸道疯狂的吻住了顾婉,那吻如同暴风雨一般,让顾婉来不及反应。
顾婉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大脑一片空白。
欧慕承不小心咬破了顾婉的唇瓣,顾婉骤然吃痛才回过神来,不停的挣扎着,“呜咽呜咽……”的出声。
欧慕承尝到了血腥味,才放开了顾婉,好似如梦初醒一般。看着顾婉那被她咬破的唇角,竟还有一丝心疼,欧慕承不由得自嘲一笑。
顾婉推开了欧慕承,瞪着他眼眶红红,哽咽的骂着欧慕承,“欧慕承,你滚蛋。”
顾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哭了起来。顾婉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欧慕承欺负她,还是将心里这久所受的委屈,心酸都化作泪水涌了出来。
顾婉哭的那一刹那,欧慕承顿时慌张了起来,刚想要安抚着顾婉,要拍着她背的手,伸到了半空,突然停住了动作。然而蜷缩的在副驾座椅上的顾婉自然没有看到欧慕承这一个动作。
欧慕承收回了手,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盘上,好似在拿方向盘撒气一样。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不得她哭么?欧慕承努力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但却三番两次在顾婉面前破了功,让欧慕承更是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