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下下签 位于茶城西山的九龙寺是闹市中的一处幽静所在。 闲暇的时候我经常会上山去找身和大师蹭一杯清茶或是一顿斋饭。 我并不是佛的信徒,与身和大师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以茶结缘。 身和大师年纪并不大,四十出头,却很是博学,我们在一起倒也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些来上香的人,你说他们在佛前祈求的是什么?”身和给我的杯子里续上茶水。 我微微一笑:“他们是想求个心安,其实不是每个来烧香拜佛的人都是佛的信徒,他们之所以来上香跪拜是因为内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当然,还有一些人希望达成心中的某些欲望,升官、发财、姻缘什么的。” 身和点点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他们所求的不外乎其中。”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至于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其实就是一种心态。 在我看来自然规律是无法抗拒的,但心态则是可以改变的。 身和又道:“这些人中,大多都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佛家虽说普度众生,但度的是念,而不是无休止地满足人性的私欲。” 他的话我深以为然,佛家的典籍我也有所涉猎,佛说普度众生,其实就是引导芸芸众生向善。 身和所说的念,便是善念。 善与恶也不过是一念之间,一念起,或是沧海桑田,又或是灰飞烟灭。 “师父,有个姓梁的施主求见。”来通报的是身和的徒弟祖成。 来的人我认识,可他却不认识我。 他叫梁仕超,是茶城市著名的企业家,他的景天娱乐集团不只是在茶城市,就是在整个黔州省都很有名气的。 据说五年前,他的妻子因为一场车祸死了,他没有再婚,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唯一的女儿身上。 捐助失学儿童,孤寡老人,修桥、铺路、建学校,在林城他也颇有善名。 梁仕超的神情有些黯然,眉头紧锁。 但他还是礼貌地向身和大师合什见礼,又冲我点了点头。 “不知道大师有客,叨扰了。” 身和笑道:“算不得什么客人,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完身和请梁仕超入座,为我们做了介绍。 梁仕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身和的眉头微皱:“梁先生,你今天的气色很差,是身体不适还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梁仕超苦笑:“刚才求了支签。” 他没有直接回答身和的问题,而是把那支签取了出来。 身和接过来,一面看一面轻声念道:“白苹洲头系孤舟,万事皆成万事休,亏心莫问吉凶事,善恶有报在源头。” 身和念完之后望向梁仕超,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梁仕超低下头轻声说道:“我请祖成师父看了,他说这是一支下下签,他还说从这签上看,我很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没错,这确实是一支下下签,不过梁先生,你也别太当一回事,其实求签问卜什么的,有时候并不能作准。”身和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 梁仕超却摇摇头:“大师,这些天我总是心神不宁,而且老是感觉一直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我。” 梁仕超说这些的时候,我在他的脸上明显地看到了恐惧的成分。 他在害怕什么? 虽然这是一支下下签,但正如身和说的一样,求签问卜根本就当不得真。 我是个心理医生,我很清楚求签问卜的实质不过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罢了。 当然,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有鬼,不良的心理暗示很可能就会要去他的半条命。 此刻在我看来梁仕超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有些颠覆了之前我对他的认知。 他作为茶城有名的企业家、社会活动家没少在媒体上亮相,一直以来他给我的印象都是一个积极乐观且充满自信的成功商人。 现在他却因为一支签而惊慌失措,恐惧害怕。 他的心里有鬼,或许还是个恶鬼。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他若真是一个坦荡的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惧怕与不安? 身和把那支签放到了桌子上,给梁仕超倒了杯茶:“梁先生,有句老话,叫疑心生暗鬼,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受,是因为你有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解铃必是系铃人,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吧?” 梁仕超缓缓地点了下头,抬起头来望着身和:“大师,这个劫能化解吗?” 身和淡淡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要化解那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梁仕超听了身和的话,面如死灰,就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从他的手中被拿掉了一样。 我看了身和一眼,他一脸的平静,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我心里微微叹息,也隐隐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把这个茶城商界的大鳄弄得如此的狼狈。 “梁先生,你刚才说你总感觉有人在暗处注视着你,你有仔细查看过吗?”出于职业的习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以往我也接触过一些病人,他们会有这样那样的幻想,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想要对自己不利。 在心理学上,我们将之称为“被害妄想”。 它是妄想症中最常见的一种病例,病人会处于恐惧状态,胡乱推理或判断,坚信有人要对自己进行迫害或是伤害,极度谨慎,处处防备。 梁仕超愣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当然有查过,不过却没有发现那个人,我想他一定隐藏得很好。” 我摸出一张名片递到梁仕超的面前:“梁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时间到我那去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刚才身和已经给他介绍过我,他知道我是个心理医生。 他没有伸手去拿我递给他的名片,而是阴沉着脸:“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脑子有问题吗?我告诉你,我很正常,我不需要心理医生,不需要!” 或许是我的行为将他彻底地激怒了,他大声咆哮着,近乎歇斯底里。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 正文 第2章 应验 后来梁仕超并没有来找过我,我也渐渐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人这一生,总是会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们大多都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 而梁仕超就是一个过客。 只是我没有想到半个多月后便听到了梁仕超的死讯。 这天晚上萧然请我和傅华在“朝天门”吃火锅,庆祝他的新书上市。 萧然和傅华是我的死党,我们哥仨是高中的同学,虽然后来大家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大学毕业以后,我们都回了茶城,重新又聚到了一起。 萧然是个作家,写推理小说的,这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过分注重逻辑思维,他就会失去很多的乐趣。 他的书和他的人一样,古板而严谨,通篇都是逻辑的味道。 我并不喜欢他的小说,可他却有很多的粉丝,俨然是国内一线的悬疑作家。 他的新作《黑痣》据说上市不到一周便已经售罄,出版社不得不再版加印。 傅华是个刑警,而且还是刑警队长。 只是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警察。 他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话很多,偶尔也冒两句粗口。 最重要的是他只有一米六几的个头,单薄的身板,我很难想像若是与歹徒搏斗的时候他能够支撑多久。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屡破大案,甚至还亲手抓获了一个被长期网上追逃的悍匪。听说那个家伙长得牛高马大,还是个练家子,怎么就栽在了傅华的手上。 “华子,昨天萧然的签售会你怎么没来?” 傅华叹了口气:“我原本是准备去的,只是临时遇到了一个案子。”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捂住了他的酒杯:“这酒我就不喝了,吃完饭我还得回队里呢。” 萧然问道:“那个案子我也听说了,死的是景天娱乐的老板梁仕超吧?” 我的心里一凛,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九龙寺里的那一幕。 “梁仕超?” 见我一副惊讶的样子,傅华和萧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现在想想或许当时我真的错了。” 我把在九龙寺与梁仕超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真没想到,那支签还真是应验了,如果当时我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现在看来当时梁仕超说的是真的,一定有谁在暗处监视着他,寻找下手的机会。 傅华皱起了眉头:“看来这是一场蓄谋以久的谋杀,梁仕超早在案发前一段时间就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可是他却不报警,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泥胎菩萨的身上。” 萧然喝了口酒:“报警有用吗?就凭他所谓的感觉你们警方也不可能重视。” 他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你也不必自责,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如果他事后主动来找你,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或许你还能够帮到他,可是他没有。身和大师说得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自己就是那个系铃人。” “你再仔细地回忆一下,他还说了些什么?” 傅华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看来他们的侦破工作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我并不知道整个案子的细节,但还是努力回忆着那天梁仕超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从傅华脸上失望的表情我知道我说的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帮助。 “华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或许咱哥俩还能够帮你出出主意。”我说。 萧然白了我一眼:“行了,华子他们有纪律,案子没有侦破之前是不能对外泄露案情的。” 傅华苦笑:“其实告诉你们也没什么,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 我得意地看了萧然一眼,就着花生米抿了口酒。 “昨天上午110接警中心接到报案,一个垂钓者在四方滩发现了一具男尸,身上被捅了十几刀,头和脸也被人用石头砸得稀巴烂,从现场发现的那辆车以及死者身上的身份证、手机,警方初步判断死者就是景天娱乐的梁仕超。” 这之后警方又做了进一步的尸检,证实死者确实就是梁仕超。 “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前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因为前天晚上下过一场大雨,所以无法确定四方滩是不是就是案发现场。” “我们在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了杀人的凶器,遗憾的是那上面没有任何指纹,倒是砸烂死者头部的石头没有找到,我想应该是让凶手给扔进了河里。” 河里原本就有很多那样的石头,经过河水的冲刷想要把它找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华说,梁仕超住在雨花湖边的一座独栋别墅,是在梁家老宅的基础上翻建的。 修建湿地公园的时候,他家也在规划红线之内,后来梁仕超托了些关系才保住了这栋房子。 因此,周边根本就没有什么住户。 距离梁家大约两百米有一座小楼,那是雨花湖湿地公园的管理办公室,到了晚上是没有人值班的。 萧然轻声问道:“他是一个人住吗?” “梁仕超还有个女儿,在茶城师院读书,星期一至五一般都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别墅里倒是有一个保姆照顾梁仕超的起居饮食,别看他是个大老板,却宅得很,很少有什么应酬的,下班后大多时间都呆在家里。” 我问道:“那晚他怎么就去了四方滩呢?他家里的保姆怎么说?” “你着什么急?且听着。”萧然对我打断了傅华有些不满。 傅华这才接着说道:“他家保姆那晚就回了乡下,还是梁仕超亲自开车送她去的客车站,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什么?梁仕超亲自开车送保姆去的客车站?”萧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傅华点点头:“是的,保姆家媳妇生孩子,向梁仕超告假,梁仕超同意了,不但给了她两千块钱作为贺礼,还亲自开车送她去车站赶了最后一班班车。对了,梁仕超开的就是停在现场的那辆香槟色的奥迪Q5。” 正文 第3章 两则旧闻 傅华接了个电话先离开了。 只剩下我和萧然。 “大作家,你可是出了名的推理大师,这个案子你怎么看?”我带着戏谑地问萧然。 萧然想了想,嘴里迸出了两个字:“仇杀。” 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瞎子都能够看出是仇杀,不过凶手可真是丧心病狂,杀了人还不算,还把头都给砸瘪了,你说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萧然抿了一口酒:“杀他的人一定是他的仇家,不过平时和他没有太多的接触,对于他的生活习惯并不熟悉,所以他们才会用这么长的时间来监视目标。” 这一点我承认,我在九龙寺见到梁仕超是半个多月前,那个时候他就感觉有人跟踪他,监视他了,可却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 “用这么长的时间来策划谋杀,看来凶手也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 萧然却说:“那倒未必,迟迟没有动手也许是他没有找到更好的作案时机。梁仕超的生活很规律,公司,家两点一线,无论他是在公司还是在家,他都不是一个人,凶手只能等待机会。” 萧然不愧是推理作家,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这么说凶手只有一个人,如果他还有帮凶的话,梁仕超家里只有一个保姆,他们根本就不用惧怕。” 萧然正色道:“在充分必要条件缺乏的时候不要急着下结论,如果凶手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呢?他既要报仇,又要享受犯罪的快感,这种快感从哪里来,那就是与警方的较量,拼的是胆识与智慧。” 萧然说得没错,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并不乏这样的案例。 一些案子看着令人发指,而凶手的作案动机却相当的简单,他们就是为了挑战警方,实现无可挑剔的完美犯罪。 但我觉得这个案子一定不会是这样,从死者所受到的伤害来看,凶手对死者充满了仇恨,连捅了十几刀,最后还把头和脸给砸得稀烂。 如果只是为了追求犯罪的快感,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 一个完美主义者,坚决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待被害者。 之前曾经有一个轰动华夏的大案,罪犯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不只是在作案的手法上追求完美,甚至连尸体也处理得像一件艺术品。 从某种意义来说,完美主义总会带着一些强迫症的倾向。 所以萧然提出这个案子的凶手或许是个完美主义者我就不太赞同,至少在杀人的手法以及尸体的处理上这个凶手就很不讲究。 原本我们是想给傅华出出主意,来一场头脑风暴的,可是正主却已经走了。 “傅华他们是有纪律的,没事你别乱掺和,会让他很难做。做为兄弟,我想你也不愿意给他添麻烦吧?”萧然重新展示了他严肃刻板的一面。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在我看来他这就是一种毛病,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 每一次他都会板起脸来和我们说大道理,而我和傅华也练就了将他的话当耳旁风的扎实本领。 “我觉得四方滩并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我岔开了话题。 萧然是个推理小说家,我相信他对于案子的兴趣大过对我的说教。 果然,我成功的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四方滩虽然在城郊,可是它紧挨着大河村,河边那条道路是大河村往城区方向唯一的一条路,虽说案发的时间是十点到十一点,但凶手很难保证在这个时间段不会有行人或是车辆经过。” 萧然听了我的分析接着说道:“梁仕超的车就停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很显眼,如果过往的行人和车辆稍微有一点好奇心那凶手的行凶过程就很容易就发现。” 他跟上了我的思路。 我继续说道:“之前我们提到一点,凶手在作案前曾跟踪、监视梁仕超,甚至连作案的时间都是精心选择的,在梁家保姆回乡下以后,那么他为什么还会冒险在郊外动手呢?” 我顿了顿,给时间让他消化我的话,才又接着说道:“梁仕超送保姆去了客车站之后为什么要到四方滩来?他早已经预感了危险,说他有如惊弓之鸟也不为过,否则在九龙寺的时候他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对我发那么大的火。” 萧然点点头:“没错,这个时候对于他而言,只有他的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萧然说的很有道理,人们只有在自己最熟悉的环境中才会获得安全感。 所以我认为梁仕超在送保姆去客车站之后,应该就回家去了,而不是开着车到四方滩这样的荒郊野外来。 “还有凶手是什么来的?一路跟着来的吗?那么凶手用的又是什么交通工具?”萧然的语气有些激动,他已经进入了角色,仿佛我们俩就是警察,在开着案情讨论会。 我说道:“这也是我想要表达的,我觉得仕梁超的家才是第一案发现场,如果我是凶手,那儿将是我的首选。” 最后我们把这些思路编辑成短信发给了傅华,虽然我相信我们想到的很多问题警方应该也能够想到,但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上一个诸葛亮,或许我们这些分析中也有他们遗漏的地方。 一直到九点多钟,我和萧然才各自散去。 回到家,在沙发上翻了几页书,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梁仕超的案子。 我想起了九龙寺见到梁仕超的那一幕,从梁仕超当时的表现来看他的心里有鬼,他害怕的是因果报应,那么他一定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伤害了什么人。 这一点警方只要对梁仕超过往的经历进行调查应该不难得出答案。 电话响了,打破了屋里的宁静,也把我吓了一跳。 是傅华打来的,他说他看到了我发给他的短信,对他们很有帮助,他表示感谢。 另外他告诉我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先看看,晚一点他再和我联系。 挂了电话,我便查看他发给我的那条信息。 他发了两张图片,是两份二十年前的《茶城晚报》。 两张报纸中都用红笔圈起了一条“新闻”。 第一张的那条新闻标题是:舞女为财,诬告歌舞厅老板。 第二张的标题则是 :歌舞厅服务员跳楼自杀,留下遗言为还自己一个清白。 正文 第4章 心理顾问 二十年前。 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就太遥远了。 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才是小学二、三年级,别说是听说过的事情,哪怕就是亲身经历的到现在也不一定有什么印象。 认真看完这两则消息我惊呆了。 这两则新闻其实说的是同一件事。 说的是茶城市景悦歌舞厅的老板性侵舞女,事后舞女报了警。 因为证据不足,警方没能将歌舞厅老板绳之以法,歌舞厅老板反诉舞女企图勾引自己不遂,怀恨在心对他进行诬告。 第一则新闻便表述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第二则新闻与第一则新闻刊登时间仅相隔一周,只不过在这则新闻里,那个女人由之前的舞女“变成”了女服务员。 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留下一份遗书,跳楼自杀了。 新闻中的这家歌舞厅叫景悦歌舞厅,它便是景天娱乐最早的雏形。 而新闻里提到的那个老板便是后来景天娱乐的董事长梁仕超。 那个女服务员叫顾红,是一家街道企业的下岗女工,她的丈夫也是个下岗工人,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 放下手机,我深吸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梁仕超的那个心魔吧? 假如当年那个女服务员没有说谎,梁仕超对她施了暴,又用卑鄙的手段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还朝她泼脏水,她不得不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那么这件事必然会成为梁仕超的一个心结。 俗话说得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这就是梁仕超种下的因,那么,他的那些担心与恐惧最后就成了他必然要承受的果。 而对于那个顾红的家人来说,心里也会因此而种下一颗种子,仇恨的种子。 看来傅华他们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从这两则新闻来看,顾红的丈夫和儿子具备了杀人的动机。 只是为什么他们在等到二十年以后才复仇呢? 凶手是丈夫还是儿子,又或者是这对父子俩共同作案? 我的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下,哑然失笑。 我才想起我已经戒烟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很想抽烟,每次当我在思考的时候都喜欢点一支烟,哪怕不吸,能够闻着那烟味儿也会觉得脑洞大开。 门铃响了,应该是傅华来了,刚才在电话里他说会晚一些来找我。 其实我和傅华之间有一个秘密萧然并不知道,那就是每当傅华碰到棘手的案子时都会到我这儿来和我商讨案情。 他希望我能够从心理学的角度去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进行分析,他觉得这样有助于案子的侦破。 而他这么做也征得了局领导的同意,不算违纪。 早在一年前我就被特聘为他们局里的心理顾问,一个偶然的机会参与到了他们的一个案子中,我的心理学知识还真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打那以后,我不只为警员做心理疏导,在他们办案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让傅华主动来找我。 之所以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萧然,一来是警方的纪律,二来我和傅华不希望他心里有太多的想法,毕竟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三位一体的。 傅华一进门就塞给我两包烟。 我咽了下口水:“你不知道我已经戒烟了?” “得了吧,你这是第几次戒烟了?就你我还不清楚吗?只要心里有事,那烟是必不可少的。”他坐下来,拆了一包,扔给我一支。 我接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着急点上,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破戒,只要点上火,我这几天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傅华点上烟,喷出一口烟雾来:“矫情。” 我苦笑。 “那两张报纸你看过了吧?说说你有什么想法?”傅华倒是不客气,一点弯都不绕。 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拿起傅华扔在桌子上的火机把烟点上。 “你们去见过顾红的丈夫和儿子了?”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傅华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安排人盯着了。” “这么说你也怀疑是他们在为顾红报仇喽?” 傅华眯缝着眼睛:“这种可能性很大,不是吗?” 我给他泡了一杯茶:“那你觉得这父子俩谁的嫌疑最大?” 傅华没有犹豫:“自然是丈夫,他是当时整个事件的亲历者,据我们所知他与顾红之间的感情很深,顾红发生这样的事情最痛心也最难过的人就是他了。” 我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一定会问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顾红的丈夫当时不报仇,要等到现在,我想应该是为了孩子,当时他们的孩子还很小,只有四岁,在顾红的那份遗书里也写了,希望他能够把孩子养大成人。” 我微微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刚才倒也想过。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傅华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也懒得理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彼此是什么脾性早就已经摸清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心里憋得住事的人。 “我说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我嘟了嘟嘴:“爱说不说。” 傅华瞪了我一眼:“我看了你和萧然的分析,你们都认为四方滩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其实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换做是我,也不会选择在那儿下手,相反的,梁仕超的家才是理想的作案地点,那儿虽然有个湿地公园,可晚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附近也没有别的住户。” 他还是习惯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所以很可能那儿才是第一案发现场,遗憾的是我们的技侦人员已经去过那儿,在那儿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他的家里打理得很干净,屋里也没有多余的指纹。” 我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 “也许凶手已经把现场给清理干净了呢?”我忍不住问道。 傅华苦笑:“你不会告诉我凶手杀了人,然后把现场打理得干干净净以后再去抛尸吧?假如真那样的话,这个凶手就太专业了,他不仅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更重要的,他还具备了超强的反侦查能力。” 傅华告诉我,技侦人员很肯定梁仕超的家里不可能是案发现场。 最重要的证据就是梁家人的生活痕迹一点都没有被破坏。 “你是心理专家,你觉得一个复仇心切的凶手,而且没有经过任何的专业训练,它能够有这样厉害的反侦查手段吗?” 正文 第5章 鬼迷心窍 我站了起来,重新点上支烟,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 照傅华所说,之前我和萧然的分析就是有问题的。 如果梁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第一案发现场会是哪儿呢?真是四方滩吗? 凶手不会不知道在四方滩杀人比起在梁家杀人被人发现的风险更大吧? “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急着去找丁守德他们么?忘了告诉你,顾红的丈夫叫丁守德,他们的儿子叫丁继忠。” 丁守德和丁继忠?从他们的名字来看,丁家应该是一个有着传统家教的家庭,当然,这世道名不符实的也大有人在。 我摇摇头。 傅华说他们已经暗中调查过,假如四方滩就是凶案现场的话,那么丁家父子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 “案发时他们父子确实出过门,小区的有人看到他们大约是在九点半左右相继离开小区的,大约十一点一刻又相继回到了住处,他们住在河西的化工小区。” 我明白傅华的意思,从河西到四方滩就算是开车最快也得一个小时,来回就需要两个小时。 从九点半到十一点一刻,只有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不管这对父子这个时间去了哪儿,他们都没有可能在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内跑到四方滩行凶杀人而从容回来。 “假如凶案现场是梁家,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倒是勉强足够。”我说道。 傅华却说道:“就算凶案现场是梁家他们也不可能是凶手,从大西门到湿地公园开车大约四十分钟,来回八十分钟,十五分钟倒是够作案了,但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现场清理得这么干净,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不得不承认傅华说得没错,凶手在实施犯罪的时候都会带着特定的情绪,或是悲愤,或是激动,在这样的情绪下,他的思维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与局限。 “一般说来,没有真正完美的犯罪,犯罪分子在实施犯罪的过程中必然会在犯罪的现场留下些什么的。” 傅华摆出了或然性推理的那一套,以佐证梁家肯定不会是第一案发现场。 “好吧,那么我问你,假如四方滩就是凶案现场,梁仕超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他是被人劫持去的还是自己去的,凶手是和他同一辆车还是用了别的什么交通工具?” 傅华抠了抠头:“梁仕超的那辆车和他的家里一样的干净。” 傅华说的干净是指技侦人员同样没能够在车上发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这么看来梁仕超应该是自己开车去的四方滩。 那么凶手呢?一直开着车尾随吗? 等梁仕超下了车,凶手发现四下里没有人,倒不失为一个杀人的好地方,于是就在那儿下了手。 不可能,我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梁仕超最近的状态怎么可能闲得无聊一个人大晚上跑到四方滩来? 他的内心一直都充满着恐惧,特别是求得那支下下签他原本就脆弱的神经肯定会更加的敏感,要是有人在后面尾随他不可能没有感觉,更不会让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险境。 “你查过梁仕超的通话记录吗?” 傅华点点头:“查过,没有异常的通话记录,那天六点以后他接过三个电话,都是业务上的往来。” “也就是说他到四方滩并不是和什么人约好的,而是他自己临时起了兴致?”我冷笑道。 傅华没有再说话,重新点了支烟。 我把窗户打开:“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傅华耸了耸肩膀:“我想再查查梁仕超还有没有其他的仇家,要知道做他们这行的,底子都不是太干净,至少在他们创业初期很难不涉黄涉黑的。” 这倒也是一个思路,我的心里其实也不希望丁家父子是凶手。 他们的遭遇已经很悲惨了,妻子含冤而死,丁守德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他们的儿子丁继忠前年大学毕业,进了茶城自来水公司,后来因为经常请假,这份工作也丢掉了。 同情弱者是人的共性,我也不能免俗。 “对了,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了梁仕超的女儿,她父亲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原本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一下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我告诉傅华,这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 傅华说道:“那些专业的玩意我不懂,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能帮你便帮帮她吧。” 我记得梁仕超的女儿在茶城师院读书,我问傅华:“她读的是什么专业?” 傅华诡异地笑道:“和你一样,心理学专业。” 我皱起了眉头,这就有些麻烦了。 怪不得傅华会有那样的表情,一个学习过心理学的人,是很难接受心理疏导与心理治疗的。他们太熟悉心理疏导或心理治疗的套路,会有强烈的排斥性。 我甚至怀疑她会不会真的来找我,她要是来了,那么我又是否真能够帮得了她。 傅华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他带来的两包烟也只剩下了两个空烟盒。 整个屋子被弄得乌烟瘴气的,我只得打开了所有的门窗,换换空气。 我还在思考着那个案子。 虽然我不是警察,可是我却是个地道的推理迷,我喜欢看推理小说。 当然,萧然的除外。 他太一板一眼,在他的书里甚至找不出一个轻快的字眼,我不喜欢他小说中营造的那种气氛。 我想到了梁仕超抽到的那个下下签。 这当然是个偶然,但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回想这几年来关于梁仕超的那些报导,想来这些年梁仕超没少受良心的折磨。 他妻子出车祸而死,在他看来应该也是因果报应的一部分吧? 所以他努力行善,希望能够给自己,给女儿积一些阴德。 只是他做的这一切却依然没法抹去被他深深伤害的那些人心底的仇恨。 正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只是不知道找他寻仇的人到底是谁,是丁家父子还是另有其人。 从警方调查的结果看来丁家父子似乎作案的可能性并不大,虽然他们有着作案的动机,但却有不在场的证据。 那么凶手又是谁呢?还有,梁仕超怎么就会自己跑到四方滩去了,难道是鬼迷心窍? 正文 第6章 少女梁诗韵 上午九点多钟,我来到了诊所。 昨晚睡得太满,加上今天早上并没有什么预约,所以就来得迟了些。 前台的安然见我推门进来,微笑着向我问好,她告诉我有个女孩找我,在会客室。 女孩?莫不是梁仕超的女儿? “她说她姓梁,叫梁诗韵。”安然捋了下前额的刘海,脸上仍旧是职业化的笑容。 会客室里果然坐着一个女孩,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扎着一个马尾辫,精致的五官配着她的瓜子脸,加上脸上那淡淡的哀伤,那种美让人有些心痛。 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茶杯,目光呆滞地落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像是在想着心事,以至于我走进会客室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察觉。 “梁小姐。”我轻轻叫了一声。 我的声音并不大,可她却是像被炸雷惊了一般,身体微微颤抖,扭过头来望着我。 “你找我?”我的脸上带着微笑,这个时候我尽可能让她放下戒备。 她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站了起来:“我是梁仕超的女儿,我叫梁诗韵。” 她的这个自我介绍很有意思,先告诉我她是梁仕超的女儿,然后才告诉我她的名字。 这说明在她的心里对于自己的父亲是很崇拜的,而且也很是依赖。 我点了点头:“要不到我办公室去吧。” 她没有反对。 请她在沙发上坐下,我问她要喝点什么,咖啡或是茶。 “给我一杯白开水吧。”她说。 我给她两个选择,她却给出了选择之外的答案。 把水杯递给她,她接过去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你看到我并不感到惊讶,看来那个警察应该和你提起过我。” 她像是变了个人,刚才在会议室里的那种不安与局促不见了。 此刻的她竟然多了几分自信,且给人的感觉独立性也很强,少了之前表现出来的对她父亲的那种依赖。 “他确实和我说起过你可能会来。”我的回答很简洁。 傅华和我说过她是学心理学的,虽然还是学生,但她对于我们进行心理疏导与心理治疗的流程应该是很了解的。 这样的话我说得多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更多的是在观察她,我发现她也在观察着我。 “朱老师,其实我们见过。”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愣了下:“哦?是吗?” 她点了点头:“在茶城师院,大概是三个月前吧,你来做了两场讲座,讲的是行为心理分析在社会活动中的应用及其意义。”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次是应茶城师院副院长的邀请,搞了两场讲座。 “两场讲座我都听了,很精彩。” 我笑了:“你今天来不会只是想和我探讨行为心理分析的吧?” 她摇摇头:“我父亲曾经提起过你。” 我又是一愣,我突然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从她进入我的办公室到现在,竟然一直是她在控制着我们谈话的内容与节奏。 最先是我给她做的选择题,咖啡或是茶,她给出了第三个答案,白开水。 接着短短的两分钟里她变换了三个话题,警察,讲座和她的父亲。 说到她的父亲,她流露出来的悲伤是真挚的。 但我却从她的眉宇间捕捉到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我没有说话,站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的茶杯,从容地放上茶叶,又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才重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不好意思,刚才你说到哪了?”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带着两分愠意。 我必须得打破她的节奏,这场谈话不能以她为主导。 “父亲曾经向我提起过你,那是半个月前,他说在西山九龙寺见过你。”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 我点了下头:“没错,那他有没有将我们见面具体的情形告诉你呢?” “没有,其实这才是我来找你的真正原因,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在提到你的时候情绪会突然变得激动,我从来没见他这样子。” 我苦笑:“你不会怀疑是我冲撞了你的父亲吧?” 她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杏眼紧紧地盯着我。 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是在私下里调查她父亲的案子。 我轻咳一声:“好吧,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事情是这样的……” 我把那天在西山九龙寺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说得很客观,没有掺杂自己的观点,而且说得也很详细,没有一点的遗漏。 她听完以后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梁小姐,我知道你父亲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还请节哀。” 她咬着嘴唇:“也就是说至少是半个月前你就已经知道我父亲可能全遭遇不测对吗?可你却根本没当一回事,因为那是别人的生命,和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所以你听之任之。” 我的心里很是苦涩,明明知道她钻了牛角尖,可偏偏我却无法反驳。 “对不起,我,我有些失态了。” 我摆了摆手:“我给过他一张名片,我也希望他能来找我,可是他当场就翻了脸。” 梁诗韵的眼里隐隐有泪光:“其实我没有资格怪你的,你没有错,倒是我,明明已经感觉到那几天他很不对劲,可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我能够多关心他一点,多陪陪他,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我取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她伸手接了过去。 “那个警察有没有说是谁害死了我的父亲?”梁诗韵问道。 我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如果警方真找到了凶手,肯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梁诗韵说:“我问他什么他都在敷衍我,我想你们是朋友,他应该告诉你的。” 我没有答她这茬,而是问道:“你说你那几天已经发现你父亲有些反常了?” 她用力点了点头:“嗯,那几天他总是有事没事给我来电话,平时说好了,我周末才回家,可是有两次不是周末他也让我回家吃饭,问他有什么事他又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我了。” “那你回去了没有呢?”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好后悔,如果知道会这样,我愿意天天回去陪他,假如我一直陪着他,他也不会死了。” 正文 第7章 四方滩 我没有和梁诗韵过多的聊梁仕超的案子,更不会把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告诉她。 她对父亲的依赖与崇拜让我不忍心去摧毁父亲在她心里的高大形象。 那样对于她来说很残忍。 即便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那件事情,但至少现在我还不能说,她迟一天知道就少一天的伤心与难过。 “你父亲有没有什么仇家?” 她说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和蔼、友善,富有爱心的人,不可能会和别人结仇。 平日里梁仕超也经常对她说,在与人为善,不要恃强凌弱。 她的母亲去世整整五年了,她也曾经劝过父亲再找一个伴儿,她不希望父亲每天晚上都在家里对着母亲的照片发呆。 从梁诗韵的话语间,我能够感受到他们父女间的感情是很深的。 “那你父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书信?” 我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梁仕超早就预感到了危险,他应该能够想到某一天他会遇到不测,那么总有些话是要向自己的女儿交代的。 梁诗韵摇摇头,她说父亲没有给她留下书信,倒是在几个月前让律师立了一份遗嘱,大意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委托律师并他名下的产业变卖成钱,而梁诗韵是这笔财产唯一的继承人。 当然,这些产业中不包括那栋别墅,别墅得留着,不然女儿就没有地方住了。 “王律师说,等警方结了案就会着手处理父亲名下的产业,可我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假如这些钱能够换回我父亲的命,我宁可当个穷光蛋。” 梁诗韵又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我没有留她,看来她并不需要什么心理疏导。 这是一个内心足够强大的女孩。 我亲自把她送到诊所门口。 “梁小姐,查案是警方的事情,我们要相信警方的专业。”我提醒她别再私自调查,因为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再说也容易影响警方的侦破。 梁诗韵没有说什么,只是凄然一笑。 “对了,梁小姐,假如方便的话,我想抽个时间到你家去看看。” 梁诗韵点头说道:“可以,事先给我来个电话。” 回到办公室,我给傅华打了个电话。 把与梁诗韵见面的事情说了下。 我告诉傅华,梁诗韵根本就没有什么创伤后的应激反应,相反的,这个女孩很坚强,有着自己的主张与想法,她正在暗地里对父亲的死进行调查。 傅华听了以后说道:“你该好好和她谈谈,私下调查是违法的。” “没用,她很固执,刚一见面她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哦?她不过是个大二的学生,给你下马威,那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行了,不闲扯了,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我知道这个时候他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傅华叹了口气:“还没有,调查下来除了丁家,梁仕超还真没有别的什么仇家,自从顾红跳楼自杀以后,梁仕超的人生轨迹也从此改变了,我想或许是他的良心发现吧。”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萧然来了。 “怎么,今晚还要请我吃饭吗?”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我笑着问道。 萧然点点头:“嗯,等天黑我们去一个地方。” 我地问他去哪,他神秘兮兮地说:“你猜?” 我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你不会是想去四方滩吧?” 萧然又点了点头:“昨晚我回去想了一下,要判断那儿是不是凶案现场,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我说大作家,咱们聊聊案情可以,可是没必要跑这一趟吧?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行为,私自介入凶杀案的调查可是违法的,妨碍司法你懂吗?” 萧然给了我一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变得循规蹈矩了?再说了,我们只是去看看又不干什么。” 我很是纳闷,这家伙昨晚还在说我别坏了警方的纪律,打听案情呢,今天怎么会这样的主动积极。 “别一脸的好奇,我是写推理小说的,这可是个绝佳的素材你说我会错过吗?” 想想还真是这样,这个案子确实有些离奇古怪,假如写成小说一定很有看点。 只不过让这家伙来写的话铁定又会无趣了。 晚饭我们是在街口的小饭店胡乱对付的,其实就算萧然不来找我,我也会找时间到四方滩去看看的。 我们开的是萧然的车,标致3008。 到四方滩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很容易我们就找到了警方发现尸体的地方,那儿牵着的警戒线还在风中飘零着。 “这根本就是公路边,你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作案吗?”萧然问我。 我掏出烟来点上一支。 萧然皱着眉头:“你不是已经戒烟了吗?” “忍不住又吸了。”我回答道。 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我:“是为了这个案子吧?” 我笑笑,没有说话。 “好像从你给公安局做了心理顾问,你就开始对刑事案件上心了。” 我白了他一眼:“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饭碗的,我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完全是从我的职业层面出发的,我可没想过要改行写推理小说。” 他也笑了:“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急什么?不过话说回来,罪案推理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像是在解一道谜题,一旦走进去了,你会觉得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自直找到答案,这也是推理小说迷人的地方。” 萧然说的一点没错,罪案的推理侦破就像是一场游戏,它很容易让人上瘾。 在这场游戏中,更多的是智慧的对抗。 特别是高智商的犯罪,犯罪分子便是那个设局者,而侦探案件的人便是破局者。 犯罪与侦探之间的关系就好比矛与盾的关系,这世上没有刺不穿的盾,同样也没有什么盾都能够刺得穿的矛。 至于是矛更锋利还是盾更坚硬,取决于它们的做工与材质。 所以侦探与罪犯谁最终能够在这场游戏中获胜取决于他们的专业知识以及他们的智商水平。 有句老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其实这句话有些言过其实,历史上就有不少的疑案、悬案,至今都没有找到答案,原因无他,只是设局者设的局太巧妙,而破局者的智慧与能力根本无法勘破迷局罢了。 正文 第8章 假设 我和萧然都一致认为四方滩不可能就是凶案现场。 他的理由和我对傅华分析的一样。 从河岸到公路不到十米的距离,就算是在晚上,也很可能会被眼尖的路人给看见。 案发的时候正好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正是一些出外玩耍的人回家的时间。 我们也设想过,也许那晚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那么凶手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还能够准确地实施犯罪吗? 还有就是傅华说过,那晚梁仕超的那辆奥迪车就停在路边,过往的路人和车辆见到那辆车不可能没有一点好奇吧?就算他们真的没有好奇心,凶手能这么笃定吗?不能。 从普遍的犯罪心理来看,凶手在作案的时候如果不是处于他很熟悉的,相对安全的环境的话,他不会轻易下手,因为他不想时刻都要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的作案过程被人看到。 除非他是临时起意,出于义愤,在情绪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杀人。 而梁仕超的案子显然不是这样的。 “你把个电话给华子,问问梁仕超的车当时是怎么停的。”萧然从河边走过来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他拍拍我的肩膀:“让你打就打吧,主要是要弄清楚,梁仕超的车头是冲着哪儿的。” 他这么一说我马上就回过味来了。 电话里傅华一头的雾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说吧,等过后再和你解释。” “他的车子并不是停在公路上的,而是开到了河岸上,车头朝着河,车尾朝着公路。” “车灯呢?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关着的,熄了火的。等等,你不会是想说凶手是用梁仕超的车灯照明,实施犯罪吧?这么说你还是坚持四方滩不是凶案现场,梁仕超只是被移尸到四方滩的,而梁仕超的那辆车便是凶手移尸的工具,可是车里很干净,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连血迹都没有一点。” 我知道傅华此刻也不淡定了,就如刚才萧然让我问傅华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很是震惊。 萧然不愧是推理小说家,思维确实比我要严密得多,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凶手会用梁仕超的车灯照明的问题。 因为这个假设太疯狂。 按照我们的思维定式,凶手在作案的时候应该谨小慎微的,害怕自己的罪行暴露,怎么敢开着大车灯做下这一切呢? “这不是我想到的,是那个书呆子。”我看了萧然一眼冲着电话笑道。 傅华有些惊讶:“萧然?”接着他问我们现在在哪儿,我告诉他我们在四方滩。 “这样吧,去你那,我们好好聊聊。烟和啤酒算我的,把萧然也叫上。”说罢他便挂了电话。 “回吧,到我那儿去,华子一会就过来,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问他。” 萧然点点头,我们走回到公路边,上了车。 上车后我习惯地掏出烟来。 “把窗户打开。”萧然皱了下眉头。 我把烟又放回了烟盒里,这小子不太喜欢别人在他的车上抽烟。 老实说,他与我和傅华的性格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可是偏偏我们三人却一直关系都很好。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是他一直在忍受着我俩,不是我俩都迁就着他。 萧然一面开车一面问我:“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我着眼睛望向车窗外:“目前看来四方滩并不是凶案的现场,那么凶案现场会是哪儿呢?梁仕超家警方已经进行了勘察,技侦也肯定了那儿不可能是凶案现场,找不到第一现场,以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根本就无法查出凶手到底是谁。” 萧然说道:“之前我提起过,像梁仕超这样的人,应该是会有仇家的。”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嘴动了动,想把二十年前顾红案告诉他,但我还是忍住了,就算要告诉他也应该是傅华告诉他,而不是我。 谁知道萧然却说:“你知道我今天白天都做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萧然说他这一整天都在查阅一些资料,关于梁仕超和他的景天娱乐的资料。 “我查到了二十年前的一个案子,关于梁仕超的。”他说到这儿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发虚,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 这或许就是职业敏感性吧,我何尝不是一样呢? 萧然的语气淡淡的:“你好像并不惊讶,也不好奇。看来你早已经知道了那个案子,对吧?” 我尴尬地笑了笑:“你不会是说二十年前的顾红案吧?” “不然你觉得还会有别的案子吗?”他反问。 我叹了口气:“那个案子我确实已经知道了,昨晚华子就告诉我了。” “可是你却没有告诉我。”他这话听不出一点的情绪。 我想解释什么,他却继续说道:“其实你们就是不说我也猜到了,你这个心理顾问还帮着警方做犯罪心理的侧写对吧?所以华子一旦遇到什么案子都会和你说。我说这些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警方有纪律的。” “我们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一些案子了结以后,华子不是第一时间把侦破的过程告诉你的吗?我们也希望能够对你的写作提供帮助。” 萧然笑了:“好了,我只是那么一说,大家十几二十年的朋友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你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只是一个无趣的人,有时候我都纳闷,我和华子这么活泼开朗的帅小伙,怎么就和你这个老古板扎了堆。” 说完,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傅华已经等在我家的楼下了。 平时我们三人都是把我这儿作为据点。 因为只有我是一个人住,他们都跟着父母一起住。 别看我们三人都已经二十七、八岁,却都还是孤家寡人。 除了萧然,我和傅华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 傅华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我总是一眼看穿了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便兴趣缺缺了。 萧然让我在和女人接触的时候最好不要用那样审视的目光,更别去对她们进行心理分析,否则我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女朋友,因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正文 第9章 死胡同 傅华一只手里提了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一只手提了一件啤酒,脸上有一丝狡黠的笑:“我们哥三个有些日子没有这样聚了。” 萧然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朱俊好容易才把烟戒掉,你又把他拉下水了?” 傅华一脸的无辜:“你可不能怪我,他若是真有那恒心和毅力肯定是拒腐蚀永不沾的。” 到了屋里,傅华从塑料袋里抓出几包零食,撕开胡乱地倒在了茶几上,然后打开啤酒,递给我和萧然一人一罐。 大家碰了一个,傅华才说道:“大作家,是不是这个案子让你有了灵感?” 萧然看了他一眼:“我确实有些好奇,我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意思。” 傅华从口袋里摸出两包烟扔在了茶几上,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压瘪的烟盒,取出两支已经变了形的香烟,给我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喷出一个浑圆的烟圈。 “少抽一点吧,这玩意对身体没什么好处。”萧然说。 我和傅华讪讪一笑,并不接他的茬,否则他可以为这件事情说教整个晚上。 萧然是单亲家庭长大,从小他的母亲对他的要求就很严格,所以他养成了良好的生活和学习的习惯。 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 偶尔喝一点啤酒还是被我和傅华给带坏的。 不过萧然的母亲两年前也去世了,他的母亲一直都有抑郁症,好像是因为当年他父亲的离世而落下的。 萧然曾经和我们提起过他的父母,说他们的感情很深。 他父亲病故没多久,母亲就患上了抑郁症,如果不是因为他,恐怕他母亲早就随他父亲去了。 他母亲一个人把他给带大,教育成人。 两年前的一天,这个一直活在悲伤中的女人吞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了。 或许是看到萧然已经长大,并有了自己的成就,心里就再没有挂碍的缘故吧。 为此萧然难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说早就知道母亲有抑郁症的,如果他能够多关心一点母亲的话,母亲也不会死了。 其实他不该为此内疚的,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平日除了跟我和傅华小聚,大多时候他都呆在家里陪着母亲。 母亲的死,让他至少消沉了大半年的时间,那段时间我们经常陪着他,可更多的时候他都拒绝我们的安慰,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舔伤口。 那时候他还认识梅舒月,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 他和梅舒月是去年下半年偶然相识的,认识不到三个月他便结婚了。 梅舒月是个很平凡也很普通的女人,在市一医的护士。 后来我和傅华分析,萧然之所以会那么快和梅舒月走到一起,是因为梅舒月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和他母亲有几分相像。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萧然对母亲也是有些依赖的。 我们仨是铁哥们,也经常出入萧然家,对他的母亲我们也十分的熟悉。 他母亲对我和傅华也很好,虽然话不多,但我们能够感觉到她的那种慈爱。 她经常对我和傅华说,萧然没有别的什么亲人,希望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都会把萧然当成自己的亲兄弟般对待。 在他母亲走了以后,我和傅华才明白她说这话的目的。 原来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去。 “大作家,如果我猜得没错一定是你拉着朱俊去四方滩的吧?” 萧然没有否认,点点头:“没错,从逻辑上来说,四方滩怎么都不可能是第一凶案现场。” 说到正事,傅华换成了一脸的严肃:“那么哪里才是第一凶案现场呢?” 萧然摇摇头:“这个就得你们警方自己去查了。” “萧然,你怎么会想到凶手在四方滩是用车灯来照明的?开头大灯他就不怕被人看见吗?”傅华问。 萧然想了想说:“很简单,四方滩那儿凶手没有留下一点线索,说明他把现场处理得很干净。就算那晚半夜下了一场大雨,按照或然性逻辑,凶手肯定会在现场留下点什么,可他没有。” 萧然放下了啤酒,一副认真的模样:“之前我们提出了无数个假设来说明四方滩不可能是真正的凶案现场,首先,那地方没有隐蔽性,凶手作案大多会考虑选择相对安全的地点。” “其次,以梁仕超对危险的应对,他也不可能大晚上的跑到那去,明明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对方或许会对自己不利,再加上寺庙里求了下下签,受到了严重的心理暗示,而他的恐惧与害怕说明他很怕死,很惜命,这样的一个人会轻易涉险么?” 既然是这样就不难得出结论,四方滩只是一个抛尸地。 凶手在其他地方杀了人,然后把尸体转移到了四方滩。 之所以他会用车灯照明,是为了更好的处理现场。 由于凶手原本就很小心,他需要用来清理现场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虽然就在距离公路不远的地方,只要那个时间段没有人经过他就不会被发现。 “可是他就能够断定那个时间段没有人经过吗?还有,你说他需要的时间不会长,那又是多长呢?要知道他不只要清理河岸上可能留下的痕迹,还要清理车上的痕迹。”傅华皱着眉头。 我脑子里电光一闪:“或许还有另一辆车呢?把尸体远来的是另一辆车,抛了尸之后,凶手再回去把梁仕超的车开过来,就是为了麻痹警方,让你们误入歧途。” 两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望向我,我吐了吐舌头:“行,当我没说。” 确实,我想得有些多了,哪个凶手会闲得无聊把事情给复杂化? 他大可以开着我说的另一辆车抛了尸走人,犯得着再把梁仕超的车开过来吗? 四方滩离城里的距离并不近,这样反复折腾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原本傅华是很激动的,以为可以抓住一条有用的线索,可是现在看来根本还是在做无用功。 “这个案子的压力大吧?” 傅华虽然看上去还是很精神,可那张脸上却带着几分憔悴。 他点点头:“梁仕超不是普通人,在市里甚至在省里都有着一定的影响,所以局里限我必须在十天内破案,压力山大啊!偏偏我这边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根本就没有一丝的进展。”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正文 第10章 单独聊聊 中午我给萧然打电话,昨晚我提到今天会去一趟梁仕超家,他说他也一起去。 我已经和梁诗韵约好了,一点半钟在她家别墅门口见。 一点二十五分,我和萧然便到了,梁诗韵该是早就来了,坐在外面的花坛上。 她并没有先开门进去,或许她也害怕吧。 就算是我,让我一个人进到这样的大屋里也会浑身不自然,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被人残忍杀害的别墅的主人。 哪怕梁仕超是梁诗韵的父亲,梁诗韵也一样会产生这样的恐惧,她是去认过尸的,我难以想像她在看到父亲死状的那一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今天她穿了一套灰色的运动服,白色的运动鞋,背着一个双肩包。 看上去很朴实,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富家女。 她的脸上仍旧有着淡淡的悲伤,见到我们她愣了一下,望着我身边的萧然向我投来询问的眼神。 “他是我朋友,萧然,是个推理小说家。”我介绍道。 梁诗韵皱起眉头:“你不会带他到我家里来找素材,找灵感的吧?”我看出梁诗韵对萧然的身份好像有些反感。 我忙解释道:“梁小姐,你误会了,我们没那意思。” 梁诗韵没有再说什么,掏出钥匙开了门。 “当初怎么没在外面修个花园呢?”萧然像是很随意地问道。 梁诗韵淡淡地说:“父亲说我们家就在花园里,哪用再修什么花园。” 她的话没有错,这栋别墅就在湿地公园里面,整个湿地公园就像是他们家的大花园,确实没有再修个花园的必要。 虽然是中午,进了别墅我还是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幅照片,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与梁诗韵有几分神似,应该是她母亲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身腥红色的旗袍,端庄典雅,脸上带着微笑。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案子,顾红长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可是我却想不明白,家里有这么一位美丽的妻子,梁仕超怎么还会做出那般禽兽的事来。 “这是我母亲,她走了以后我曾劝父亲把这照片给摘下来,他不答应,他说就让它留在这儿,他会觉得母亲并没有真正离开他。这几年来,但凡有点喜事或是烦恼事他都会站在母亲的照片前自言自语。” 梁诗然说到这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也想念母亲,但却不想父亲永远都沉浸在这样的悲伤之中,我更希望他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哪怕给我找个后妈回来也总比把自己给活埋了强。” 我看了萧然一眼,他正对着那照片发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他一概也和我一样,想不明白梁仕超既然和妻子的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还要闹出顾红案来。 难不成顾红案并不像媒体报导的那样?梁仕超真是无辜的? “坐吧,我去给你们泡茶。” 梁诗韵告诉我们,保姆知道梁仕超死了之后就赶了回来,只是她是来辞工的。 警方问完话之后她便找梁诗韵结了工资走了。 “亏得父亲平日里对她那么好。不过她走了也好,我也没打算再住在这儿,我已经让中介公司挂牌,把这屋子卖了,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样的大房子。” 我和萧然并没有坐下,在得到梁诗韵的同意后,我俩便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确实如傅华所说,这屋子很干净,根本不像是案发现场。 “你们怀疑我父亲是在这被害的吗?” 梁诗韵突然冒出一句。 我和萧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梁诗韵今年才十九岁,可是她给我的感觉远比她的年纪要成熟得多。 “其实我也想过这一点,昨天从你那儿离开我就来过一趟了。”梁诗韵的言下之意是她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萧然问道:“你也不相信四方滩是案发现场?” 梁诗韵说道:“我了解我的父亲,他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既然之前他都预感到了危机,怎么会大晚上地跑到荒郊野外去呢?我查过他最近的通话清单,特别是案发当天的,也排除了有人约他去的可能,父亲平日很少应酬的。” 我们早就知道这趟梁家会无果而归的,但心里隐隐还是有一些失望。 梁诗韵是和我们一起离开的,她说她不想呆在这儿,她不否认她多少有些害怕,但更多是不想面对着这个熟悉的环境睹物思人。 我让萧然送她到了师院的门口,她下车的时候我叫住了她:“我明白你的感受,但并不赞成你的做法,查案的事还是交给警方吧。” 梁诗韵看了看萧然,然后小声说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可以吗?” 我苦笑了一下,萧然说道:“你也赶紧下车去吧,我还要去趟出版社,别耽误了我的时间。” 我知道萧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下了车,萧然便开着车离开了。 “那边有一家咖啡吧蛮不错的,我们去那坐坐吧,下午我没课。” 梁诗韵说着扭头看我一眼:“你下午没有什么事吧?” 我当然有事了,今天下午约了一个病人,我打电话回诊所,让安危帮我取消预约,另外安排时间。 这家咖啡吧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丝语。 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丝路花雨”。 学院附近的咖啡吧很多,但都不大。 梁诗韵应该是这儿的常客,她拉着我在一个小卡座里坐下。 空间很是狭窄,我们俩挨得很近。 我能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这让我很不自在。 我有些怀疑她是故意的,因为看到我脸上的窘迫她竟然有一丝笑容,不过那笑容一闪而逝。 “老师,你结婚了吗?”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很秘密的问题,以我们俩的关系而言,她这个问题是很唐突的。 我打算岔开话题:“你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不过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真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呢。” “那你有女朋友了吗?”她的眼里竟然闪出一丝希望,我的心却提了起来,这妮子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虽说我确实长得很帅,但这样稚嫩的小学妹我还真没什么兴趣,我们之间悬殊了近十岁呢。 这也就算了,偏偏她竟然也是心理学专业,我就更接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