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城·神器 新历·开篇 新历初年,正直寒冬时节,落雪纷飞,宫廷内一幅银装素裹。天色阴霾的很,好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阴霾的连人心都慌了起来。 室外的走廊,木质的地面,有几声脚步杂乱的离开,笃笃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鼓点,透着这些人的惊慌。待到所有声音都远去了,周围才静了下来。安静的,甚至能够听到喉间已经不再急促甚至是气若游丝的呼吸声。 榻上的女子努力的撑着眼帘,怕是一闭上就再也无法睁开。素色的和服袍子,与房间中所有素白的东西,都渐渐融为一体,就连那张脸也似乎在空气中蒸发掉了一样,苍白如落雪。唯一显眼的,是蜿蜒在枕边的乌黑的长发,蜿蜒如同爬行的黑虫,吞噬这最后的生命。 旁边的男子默默地握着她的手,动作轻的像是怕损坏了一样。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将尽,不能陪您到最后了。您为了我违反了定则,我却不能陪在您身边,不能报答您对我的爱...”女子轻声开口,如同呓语一般,被冷风吹散,撕裂在空气中。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所以不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男子柔声安慰着,眉间的哀伤更增添了几分。 “可是我是知道的,出身贫寒的我根本不应该坐上这个位子,承蒙厚爱才能留在您身边。每代君王即位时,都会受到神灵的庇护,然而却因为我而破坏了这个规矩。玄樱之域若是没有神灵保护的话,会亡国的。”她这样说着,流下了更多的泪水,已经不清楚这泪水中所包含的东西了。 男子微微露出些许吃惊的神情,然而这些东西一闪即逝,好似刚刚是错觉一样。她说的是对的,没有将神灵迎入皇室,已经违反了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定则,王城没有了神灵的保护,最终只会灭亡。 当初他就是为了自以为是的爱情,才会这么做。那份沉重的爱情,是要用整个玄樱之域作为代价。 “说什么傻话,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一直开心到现在。所以你也不要在责怪自己了...虽然这样说很不负责,不过能用玄樱之域来换取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这几句,已经只能他自己听见了。 “谢谢您,不过还是会有些遗憾,我再也不可能看到樱花开放了。在这里的十年,好像是做梦一样虚幻,这些幸福像是突如其来的一样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上天正是因为给了我这么多本不属于我的幸福,现在我要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了。我死了以后,也请您像现在一样温柔快乐的活下去...”这几句话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之后再也没有声音。 “雪樱...”飘散在风中的是男子哽在喉间的一声啜泣。 雪樱院更衣娘娘薨去。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城。雪樱娘娘是最受宠的一个妃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妃子,虽然出身卑微,却是个通情达理善良温柔的人。她居住的雪樱院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无奈这位薄命红颜,仅仅是十年,就因为重病而离开了人世。 丧葬之事举办的非常隆重,任何人都能看得出雪樱娘娘受到的宠爱是如何之深。虽然时值寒冬,然而玄樱之域的樱花在一夜间全部盛开了,像是再为她送行。落樱纠缠着落雪,正是她名字的真实写照——雪樱。 最为伤心的,除了王以外,剩下的就是皇太子了。皇太子为雪樱娘娘所生,也是唯一的一位皇子。此时年仅九岁的孩子,正哭喊着追在后面,撕心裂肺的声音无法不让人为之动容。 此时神殿中也很热闹,为了给雪樱娘娘祭祀。神殿的一处屋檐下,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年长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和服,正仰着头望着檐角正在随风摆动的铜铃,一脸若有所思的沉重模样。他是神社中的阴阳师,名叫浅川彼哉。年幼的那位甚至称不上是男人,分明就是个孩子,目光中透着冰冷,脸上也没有表情,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我说你,早就知道些什么吧?”男孩开口,连声音中都不带有任何情绪。 “哎呀,真是讨厌呢,小诗郎不要说这么含义不明的话,我可听不懂是什么意思。”男人转过身来,换上一副调笑的表情和语气,与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 “装什么傻,话说你先把你这种让人讨厌的口气改一改吧。”男孩更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甚至在原地坐了下来。“当初不就是因为你没有阻拦他,才会让他娶了那个平民女子,违反了定则的结局你比我更清楚。神灵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男孩说着加重了语气,暗示着这件事的严重程度。黑衣的男人看着他,收起了脸上玩乐的表情:“虽然没有用该有的形式来迎接,不过总归是迎接了,神灵也应该...” “别太天真了,神灵就是这样,即使迎接了,也还是违反了定则,王城不久就会经历劫难。新历七年,她会回来的。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她一回来,就意味着...”男孩没有再说下去,即使没有说下去,对方也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可笑的爱情。”男人叹息般说着。 命运之环,最终会由谁来击碎? 月照城·神器 月照城?清木村 新历七年,初春。 暮色微薄,温度又凉了下来——毕竟是乍暖还寒时节,穿的单薄了总归会感受到料峭冷意的,不过此时舍内却是一副暖洋洋的景象。 月照城外的官道边这家酒肆托了这气节的福,原本酿的粗糙的清酒,这时生意却分外的好,来往客人,总会搓着手吩咐热一盅清酒,要两碟小菜,暖一暖还未适应凉风的心肺。 月照城是王城外的平民居住之地,距离王城玄樱之域的路程并不远,月照城被四个村落所包围,要算是统领之地了。不过说到底,平民就是平民,繁华中透着几分洒脱,平凡中含着一丝惬意,倒也让人觉得舒服。 此时这家酒肆中已经坐满了人,有来往的行人,也有城中并不忙碌的商贩,还有从村落中进城的人,烫了一壶酒,一边喝着一边闲谈起来。从家常便饭,谈到各自值得炫耀的事,到最后甚至谈论起各自的村子,一时间争得不可开交。 在这些高谈阔论的人中,却有两个少年,一直都不曾开口,在角落中闷声坐着。两人年纪相当,都是十六岁的样子,其中一位穿着深青色的和服袍子,外面披着羽织,一头细碎的短发,并不柔软。虽然模样看上去有些单薄,不过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倒给人一种严肃冷漠的感觉。另一个穿着黑色的和服袍子,同样披了一件羽织,中长的头发披在肩上,他给人的感觉更加的严肃冷漠。桌上放着两柄很大的刀器,样子有些奇怪。 其他的人还在不可开交的争论着。 “要这么说的话,还是我们清木村要更加富裕。传说清木村有神灵存放的神器,保佑我们这些村民呢。”那个看上去有些肮脏的大叔一开口,立刻引来了周围人的反驳。 “算了吧,什么神器,我倒听说清木村有两个妖女呢。长得漂亮自不必说,那眼睛竟然是紫色的呢,你们说说,咱们哪个的眼睛不是黑色的,那肯定不是人,要么是妖要么是鬼。”离他最近的那个首先发话,周围的人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要么是妖要么是鬼。” “哼,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一群俗人。”大叔愤愤的喝干了自己的酒,付了帐出门而去,剩下的人更是哄笑起来。 “不过神器这件事,我倒是有听说。”另一个拾过话题,又说了起来,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那可是神界才有的东西,听说是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盾牌状的东西,大到能够帮助皇室繁盛兴隆,小到能够让一家大富大贵。谁要是得到了,那可就...啧啧。”他一边咂着嘴,一脸艳羡的样子。 “这么说你见过?” “我哪有那等福分。这些还是我老婆去神社祭拜的时候,听那里面的巫女们之间谈论的呢。至于是真是假,我可就不知道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有羡慕的有惊讶的有半信半疑的,大家也就一边喝着酒,都散了开去,将话题说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角落中的两个少年郎,已经不知去向。 沿着官道一路走到分岔口,长发少年拐向了细窄的山路。另外一个却在原地站住了脚步:“你不会是因为他们的话,就做了这种决定吧?” 长发少年头也不回,淡漠中甚至透出一丝不屑来:“另外三个村子已经找过了,接下来不去清木村,你倒是说要去哪里?选择跟你一起来,还真是个错误。”说罢继续赶路,甚至再也没有看身后的人一眼。 “切,我还觉得跟你一起来是个错误呢。”碎发少年也不满的嘟哝了一句,不过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夜色凄迷,头顶一轮新月,弯弯的月牙隐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道边是疏疏密密的樱花树,正逢花期,满枝满桠的,全是红红粉粉嫩嫩白白的樱花。虽然好景宜人,不过走在这寂静无人的小路上,还真是有些让人心中不安。 “喂,你说这里不会真的有妖女吧。”碎发少年赶上他的步伐,问了一句,随后换上了一副惋惜的样子。“就算是个妖怪,能有美人作陪,在这里赏花观景,也比起跟你这个大男人走在一块要强。” “哼,这应该是我这边要说的,虽然我对美人作陪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能够甩掉你是最好。”长发少年冷哼着,一张俊脸顿时又冷了一些,连他身边的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度。 “就算是这么说,你真的就不想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旁边的樱花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个人顿时都警惕起来,直直的盯着樱花丛,甚至将手都已经放在了刀柄上。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只见有什么拨开了层层的树枝。 月照城·神器 清木村?少女 随着树枝被拨开,一只纤细雪白的手先从那粉色的花中伸了出来,随后就是一颗圆圆的脑袋,从花中钻了出来,紫色的振袖和服,下摆上绣着大朵的金盏花,一看就是上等的面料,在月下泛着光泽。两人的目光向上看去,雪白的颈子,尖尖的下巴,朱红的绛唇,小巧的鼻尖,然而她半低着头,头发掩去了双眸。虽然是短发,不过她的头发浓密厚实,这种丰盈感更是衬着小脸只有巴掌般大小。 由于一时间没有弄明白眼前的事情,两个少年郎竟然全都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人。直到那女子身子一歪瘫坐在树下,两人才急忙上前。凑近了才看到,她的眼睛,竟然是紫色的。 长发少年眼中荡起一阵嘲笑,那眼神似乎传达给身边的男子:你不是想让美人作陪观花赏月吗?现在可是天时地利了,至于人和就在你自己了。 碎发少年好像是没看到一样,连白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蹲在姑娘面前,轻轻摇了摇她的肩:“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脚踝,脚踝处已经有些肿胀,似乎是受了伤。令人惊讶的是,夜晚气温这么低,她竟然光着脚,一双小脚在月光中泛着清冷的颜色,右脚脚踝上,用红绳系着一只铜铃。身上也有擦伤了的地方,现在像是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的紫色蝴蝶,奄奄一息。 “姑娘,是不是受了伤?需要帮忙吗?” 他刚问完,女子双眼一闭失去了直觉,就直直的倒在了他怀里。长发少年眼中的嘲笑更深了,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这种表情,这让他自己觉得很无聊,露出这种表情,本来就很无聊。 “现在你要怎么办?带着她走吗?人家姑娘对你投怀送抱,倒是上哪里去找这等好事。”即使是在开玩笑,他话中也冷漠的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碎发少年无奈抱起她来,软香在怀,顿时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起来。女子柔弱的好似一片凋零的樱花瓣,在他怀中沉睡着。长发少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跟在后面。两个人赶了一夜的路,到达清木村的时候,已经黎明。 正如那个大叔所说的那样,清木村是个和平安宁的村落,虽然住户不多,不过也都人情好客。因为怀中女子的缘故,两人不得不先找户人家投宿,不觉脚步停在了一户老旧的宅子门前,轻轻叩开了门。 虽然老旧,不过也是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下人开了门,听明来意之后将他们带进去。主人家姓古谷,是这里稍微有些威望的人家。将女子安顿下来,两人吃了些茶,就问起主人家关于神器的事情来。 “神器啊,老朽倒是听说过一些,很多人都传言我们清木村有神器,不过从来都没有人见过,想必只是道听途说的东西。毕竟神界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放在这么个小村子里。”老人家摇着头,也呷了一口茶。 “那关于妖女的事,您听说过吗?”碎发少年不死心的又问道。虽然旁边的人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过他好像是没看到一样。 这个问题让老者不由的全身一震,似乎不想提及这些事情,不过有外乡人问起,还是说了几句:“我们也不知道这两个女孩的来历。” 两个?少年郎对视一眼,不过谁都没有开口,听着老者继续说下去。 “没人知道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不过很少有人见过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那之后关于神器的事也就流传开了,神社里的巫女都说神器来到了清木村,不知道是福是祸。我去吩咐备饭,你们还是不要问这些了。”老者说着出门而去。 “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神器也好妖女也好。在自己村子里发生的事,他们还不知道吗?那个浅川老头也是,说什么来月照城能够找到神器,他倒是自己不用跑腿。”碎发少年抱怨着,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茶,又给自己斟满。腾起的热气在空气中散了开来。“不过说回来,那个女子该不会是雪女之类的吧。” 长发少年也不回话,只听着内室稍微有些响动,那女子已经掀帘出来。虽然只是休息了这么一会,不过看样子已经完全没事了,就连精神似乎也已经恢复了。她几步来到桌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两个人谁都没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直到她将一壶水喝干之后,才注意到旁边的目光。 “你们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说完象征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说你,是水桶吗?”明明又不是水桶腰,喝水倒是喝得不少。碎发少年不由的感叹,旁边的同伴冷哼了一声,表示对这种争论很不屑。 “有意见吗?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抱你来的,用我这双只抱男人的手抱你来的。你忘了吗?对了,你当时睡着了。”说到这些他有些洋洋得意。还没等女子说什么,长发少年就打断了。 “先不说这些,还没有介绍过呢,你是什么人?” 看着他们两个人,女子也严肃认真起来:“我只说一次,你们可要听好了。” 月照城·神器 清木村?灵媒师 她的目光扫视了两人一眼,严肃的开口:“我叫雅美(yami),是灵媒师。人死以后,行虽灭神却不灭,也就是魂魄。如果魂魄对生前的人有强烈执念的话,思念也好怨念也好,这些东西都会转化成实际形体,成为亡灵。亡灵与人类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这种执念会害死身边最亲近的人。灵媒师的任务就是让亡灵离开。”她难得这么有耐心的解释了这么多,带着给小孩子讲道理的炫耀神情。 长发少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碎发少年揉了揉他那一头碎发,轻轻蹙着眉,这丫头拽什么。看她得意忘形的样子,忍不住想给她泼泼冷水:“灵媒师?完全没听说过。这和巫女、阴阳师有什么区别?” “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并不代表就不存在。神器也没人真正见过吧,你敢说神器就不存在吗?再者说了,你可不要把灵媒师与别的有灵性的人混为一谈。灵媒师在这世界上,只有两个。”少女雅美对他的话语感到非常不爽。 “什么啊,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你就不能用更真实一点的理由来骗我们吗?说谎的水平也太低了吧。”碎发少年说着,目光中的不屑更浓了起来。 “想打架么?我的剑道可是十段,要不然用咒术把你收了,看你还嚣张不嚣张,臭小鬼。”雅美一步跳开,摆出了战斗的姿势。 “切,连剑都没有,你打算赤手空拳对付我吗?” 长发少年看着面前争论不休的两人,只想说无聊,不过就连说无聊这句话他都觉得无聊。压下心中的不爽,又问道:“你既然说灵媒师只有两个,那另外一个呢?” 雅美收回刚刚的姿势,回到桌前坐下:“她叫纪卡理,是我的姐妹,被人掳走了。我们本来打算去王城,不过看样子只能我自己去了。”说完摊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好像此事与自己无关。 “你不管她吗?”还有这么冷血的姐妹啊,碎发少年觉得自己是真长了见识了。 “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单独行动的,之前是她一直都粘着我,才会和她一起。而且到现在你没都还没有报上姓名呢。” “我叫樱井良逸,他叫优也...是我的随从。”碎发少年说着,完全不顾旁边的人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雅美虽然不太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从那位随从身上,已经能够感受到冰冷的杀气了。 “你们去王城做什么?”长发少年移开话题。 “去王城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啊。” 这时家仆拉开了门:“家主已经备好了饭菜,请几位过去。”说完客气的起身,在前面带路。少女并没有跟上去,背对着门口坐着,看不到表情。 “喂,你不去吗?”樱井良逸一手撑在门上,一脸不爽。他可是特意回来叫她的,明明已经走了那么远还特意回来,这个丫头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领情,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啊,我不太舒服,所以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就好。” 什么嘛,那个臭丫头,架子还挺大,亏得小爷我担心她挨饿,她那是什么态度?当我是她的仆人吗?真是的。 他一边往回走着,一边这样想着,平时就爱皱着眉头的脸此时更像是谁亏欠了他什么似的。他就这样臭着脸在走廊上走着,然后看到一个男孩从屋前的空地上跑过去了,手中拿着一只风筝,一边跑着,口中不知是在说着些什么,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她不肯来吗?”看到他臭着一张脸回来,就算是不问,长发少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谁让他自告奋勇的去,心里情愿的很却还摆出一副屈尊纡贵的模样,屁颠屁颠的去找那丫头,结果碰了钉子。 “谁知道呢?我又没见到她。再说了,我又不是特地去叫她来吃饭。”樱井良逸愤愤的抓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口中扒饭。 优也并不理他,倒是主人家好心的说道:“想必是不舒服,等下我派人给她送过去就好。” “老伯,您家中有小孩吗?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孩子从门前跑过去了。” 说起这些,主人家脸上带着些许惋惜心痛的表情:“我家中只有一子,无奈早逝,妻子也就改嫁了,留下了两个孙子并未带走。那两个孩子就是我所有的希望,无奈小孙子贪玩,从树上跌了下来。现在就只剩下那一个命根子了。” 见这种情形,樱井良逸稍微安慰了几句,席间又聊了一些别的,这顿饭也就在轻松的气氛中过去了。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二人本来是为了寻找神器而来,还未调查清楚自然还不能离开,所以也就先寄居在这户人家中。因为男女有别,所以雅美一人住一间,他二人住在隔壁。 夜凉如水,不过却是满月,虽然是晚上,然而月光却将一切都映照着十分清晰。屋前的空地上,一个孩童在那里玩耍,却好像是在和谁追逐躲藏一样。手中的风筝泛着光泽。 屋门前的樱花树上,一个身影在那里停驻着。 月照城·神器 清木村?孩童 虽然枝干遮去了她的身子,不过还是能够在明亮的月光下,看清楚她的模样。紫色的振袖和服,衣摆上绣着大朵的金盏花,雪白的小脚站在树枝上,没有穿鞋子。浓密的短发下,一张小脸在月光中透着冷清。 “那个孩子,没事吧。”她轻轻开口,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然而仿佛是有人听到了一样,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声音,充满着飘渺魅惑的感觉:“现在还没事,不过应该时间不会太长。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我看还是尽快动手比较好。晚了可就来不及了,现在还没有形成实体,所以不是很严重。”雅美说着,又向着那孩子看了一眼。月光下,孩子脸上带着欢乐的笑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他如此开心。 “虽然不是第一次,不过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他没有恶意,只怕你到时候又心肠软了。这种事,本来就是心肠软的人能够做到的。”那个声音说着,带着嘲笑一般的阴阳怪气。 “恩,是呢。所以纪卡理总是做不到,她的确是心肠太好了。话说回来,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我就算是能力不强,也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雅美对这种说法很是不满,不和她吵嘴会死吗?每一次都拿这种事情来做文章。 “是是,我错了总成了吧。”那声音说完,再也没有回应。像是从黑暗中隐去了一样,不再开口。雅美也没有说话,轻轻从树上跃了下去。 第二日,像是惯例一样,雅美还是不肯去用饭,虽然不清楚她住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只是一个人躲在房中,未免有些可疑。樱井良逸二人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去找什么神器,除了一日三餐外,剩下的时间就是与主人家聊天。 雅美一个人在房中休息,正闭目养神的时候,听到门扇被拉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男人的话语:“喂,昨晚不睡觉,跑到树上去做什么?” “我的行动有必要向你汇报吗?况且我也不叫喂,我有名字。”雅美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不悦的回答。 樱井良逸似乎是很为难,揉了揉自己的碎发:“叫你的名字,好像我和你有很熟一样。况且你又没有姓氏,难不成要我叫你雅美小姐?别开玩笑了。”好像这真的是什么可笑的事,他几乎都要忍俊不禁。然而还没有等他发作,腹部就受到了什么重击。 “怎么?我的名字就那么好笑吗?”收回自己的手肘,雅美环着双臂,带着女王般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弯下腰的樱井良逸。即使她在身高上有绝对的劣势,气势上也占了绝对的优势。 “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出手这么狠?”只是开个玩笑,她竟然动手打人。虽然一个女人的力气不足以造成什么伤害,不过这绝对是尊严问题。 “亚泽,你说的那个姐姐就是现在的这个姐姐吗?”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僵持,然而这句话并不是对面前的这两个人说的,似乎是对着虚空内的谁在说话一样。他是之前独自在院内玩耍的孩子,大概是九岁,穿着上好面料的服饰,可见这家人对孩子宠爱有加。虽然现在是春天,不过并不是放风筝的时节。男孩看了看雅美,带着些敌意。“亚泽说他不喜欢你呢。” 雅美并不计较,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所以你也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你经常和亚泽在一起玩?” 女子的柔和以及身上的母性让孩子一下就忘记了之前的敌意。尤其是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对于比自己年长的女性多少还是存有好感的。男孩点点头:“亚泽会陪着我,有他在我就不会觉得孤单。可是亚泽说很怕你,所以姐姐不要在这里了。” “你叫什么名字?” “英彦。”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樱井良逸现在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两个人就像是在打哑谜一样。 “良逸,你先出去,这里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以后我会和你解释的。”她没有抬头,只留给了他一个头顶。虽然第一次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樱井良逸也没有心思去开玩笑。因为她的语气中带着绝对的严肃认真。 等到他离开之后,雅美才开口:“你若是和亚泽在一起的话,你会死掉的。亚泽已经不应该陪着你了。”她说着,伸手拉住了男孩手中的风筝,风筝的一头,是男孩,另一头,是比他稍小一些的孩子。 “亚泽经常和哥哥一起玩风筝是么?你已经不能和哥哥一起玩了,你会害死他的。”她开口,却是对着小一些的孩子说话。孩子只有六岁的模样,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 “亚泽没有错的,是亚泽一直陪着我。所以请姐姐放过亚泽吧,我虽然不知道姐姐是谁,不过亚泽没有做错事。亚泽没有我的话,会哭的。”男孩说着,哭了起来,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那么伤心。他在心中比谁都清楚,弟弟本已经不该在存在于人世了,然而他也还是眷恋着弟弟,就像是弟弟眷恋着他一样。而此时,已经分不清,是谁离开谁,谁才会哭。 “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雅美低声说着,也不知是在同英彦道歉,还是同亚泽道歉。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灰紫色的剑,向着亚泽刺去。 月照城·神器 清木村?神灭 “不要杀亚泽。” 撕心裂肺的喊声穿透了长空,所有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英彦张开双臂,不知在挡着什么,他的面前,雅美的长剑停在了距离他心脏很近的部位。最先受到了惊吓的,自然是古谷家的家主,孩子的爷爷。 “英彦,我的孩子啊。”老人家颤颤巍巍的就要上前,被雅美喝住了。 “英彦,让开。亚泽只会害死你的,我会带着他去该去的地方。”雅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间挡在亚泽前面,虽然这剑对于人类没有伤害,她的剑也已经无法再前进了。 “才不,就算是姐姐把我杀死,我也不会让开的。我已经失去了亚泽一回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了。所以...所以...所以姐姐还是把我杀了吧。”英彦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绝望的闭上双眼,泪水打得脸上脏兮兮的。 她愣着,就要收回自己的剑。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不可以,不能停下。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那个孩子凝聚成实体的时候,就会...”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颤抖着,然而还是缓缓举起了剑,贯穿了英彦稚嫩的身体。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老人家当时一口气没顺畅,昏死了过去。她将剑抽出来,英彦安然无恙,身后的孩子却消失了。 “坏姐姐,我讨厌你。”英彦哭喊着,一个人跑开了。 好不容易平息了这场混乱,主人家也醒了过来。几个人坐在一起,英彦还是哭得不可开交,一个人在房里由家仆哄着。雅美的心情似乎很沉重,环顾四周,却是提了好几次气都没有开口。樱井良逸二人虽然已经猜到其中肯定有缘由,不过也是冷着脸没有问。 沉默了好久,雅美才开口,然而却是问题,不是回答:“老伯的小孙儿叫亚泽,是吗?” “是啊,只可惜六岁那年,去捡风筝时,从树上跌落下来。那个孩子又懂事又听话,很粘着英彦。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即使现在说起来,老人家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亚泽因为太思念哥哥,所以才会留在英彦身边。虽然并没有恶意,不过执念太重的话,就会聚成实体,形成实体的亡灵会对最亲近的人造成伤害。我也是没办法,才让亚泽回到他该去的地方。我能体会英彦的心情,那个孩子现在一定在怪我。还希望老伯能够多劝劝他。”她语气中满是歉意。 现在真相已经明了,虽然这件事让所有人心中都很沉重,不过也的确是无可奈何的事。既然解决了这件事,雅美便也辞别了主人家,离开了。走之前本来想见英彦一面,然而那个孩子固执的很,就是不肯,最后也只好作罢。 “你要走了吗?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特意过来送你的。”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虽然接触不多,不过即使不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樱井良逸站在身后,环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雅美似乎没有打算和他较真,淡淡的回答:“啊,我是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情才会住在这里,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也该走了。” “我说你,也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亏得我还救了你。”他揉揉头发,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算了,我也不是会计较这种小得小失的小气男人。”不等雅美开口,挥挥手转身进门而去。 还是来时的路途,小少女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路上。虽然是自己熟悉的村庄,不过周围都是些树木荒地,没有人烟,寂静的很。若是换了别的姑娘,肯定要怕的不行吧。然而她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蹙着眉沉思。 “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个孩子吗?”走在小路上,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虽然看不到人影,不过听上去是个很有磁性的女性的声音。 “恩,英彦应该还是怪我的吧。虽然我告诉他以后还能与亚泽相见,不过我还是撒谎了。果然我就是这样的人,口中从来都没有实话。难怪英彦会讨厌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雅美这样说着,竟然有些小小的沮丧,眼睛中的光芒也暗了一些。 那个声音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交谈也就在这个时候中断了。雅美一个人想着心事。从她开始做灵媒师,一直到现在,已经见识了很多这样悲伤的事情了。很多亡灵都是因为思念才会留在这里,分别的时候自然难免不了悲伤。况且根本就不可能再... “你不是要去王城吗?这条路可不是通向王城的。”冷不丁的声音打断了雅美的思绪。面前不远处,站着的正是之前遇到的两个少年,樱井良逸和优也。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赶上来的,不过雅美似乎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好印象。拉下脸来从他们身边经过,头也不回的回答:“与你们无关。” “什么嘛,真是个冷淡的人。”樱井良逸揉揉他那一头碎发,眉头蹙得更紧了,一脸极度不爽的样子,对旁边的同伴说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你的判断力了,她真的是与神器有关的人吗?” 旁边的人冷淡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至少,寻找神器的木牌,在接近她的时候有反应。即使她与神器无关,也一定接触过神器。” 此时小个子短发少女的正静静的走在前面,那条路途,通向旁边的村落。 灵昌村。 月照城·神器 灵昌村?同路 月照城周边环绕着四个村落,按照东南西北的顺序,分别是清木村、灵昌村、空弋村、间云村。 灵昌村看上去与清木村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稍微冷清一些。雅美走在路上,那个声音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我说你,是不是为了找那个小姑娘才到这里来的?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中还是在意的很吧。”说着露出一副嘲笑的语气。 “并不是为了找纪卡理,只是按照她留下的气息而已。她一定经过了灵昌村,虽然我不知道带走她的那两个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事情一定不简单。等我调查了这件事再去王城。”雅美并不生气,耐心的解释着。 “好吧好吧,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也是死鸭子嘴硬。” “仓——木——唯——”这话最终还是惹怒了她,雅美声音低沉的说出那人的名字。不明原因的人,还会以为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是个疯子。 她并不向村民们打听什么事情。然而行路半日,口中干渴,只好到附近的人家讨口水喝,没想到遇上了更加令她窝火的事情。 “为什么你们两个要跟着我过来?”小少女一口气喝干杯中的清茶,不悦的对着旁边软垫上的两个人说道。 “怎么会?我们也只是口渴了过来讨杯水喝。你说是不是,优也?”碎发少年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全然是无辜的样子。说着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伴,然而人家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算是回应。 雅美没有再说什么,虽然对面前这两个人算不上信任,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太可疑了。自称是樱井良逸的那个人,怎么看都是一副无公害的样子,谁知道背后会是怎样的嘴脸。还有就是叫优也的随从,又冷漠又高傲,哪里有一点随从应该有的影子?总体说来,还是太可疑了。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在桌旁默默地喝着茶。雅美似乎是口渴得很,一连喝了十几杯清茶,才停手了,安静的坐在垫子上休息。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起身向主人家辞别。 “喂,现在让她走了岂不是很麻烦吗?”樱井良逸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不过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急忙起身,差点将小矮桌撞翻了。“我说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消失在了门外。 “果然麻烦了,我看还是跟上去比较好,神器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在她身上说不定能够找到些什么。”说着拿上自己的东西追了出去。长发少年虽然无奈,然而最后只好也跟了上去。 三个人静静的走在小路上,一个身着紫色振袖和服的女孩走在前面,两个个子很高的少年走在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雅美本想问问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就算是问也问不出来。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跟着我?就算是有什么目的,只要秘密的进行就可以了,这样明目张胆算是怎么回事?”她本来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现在有这两人跟在身后,就连赶路都让人觉得烦躁。 “顺路而已,顺路。”樱井良逸还是一副无公害的样子。 名叫优也的长发少年虽然一直都不曾开口,不过却觉得这女子有很多不平常的地方。性格冷淡的很,而且似乎很不喜欢与人接触。刚刚明明很累了,就算是继续赶路,也不肯在村民家中休息一会。虽然还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不过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 雅美也没再说什么,这样沿着小路走了很远。月照城中的几个村落,虽然各有不同,不过却都有个共同点,,那么就是全部都栽种着樱花树。此时是春日时节,有的已经开了花,洋洋洒洒的煞是好看。她像是怀着什么心事,在路上走着,突然间前面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月照城·神器 灵昌村?神社 走近了之后才看清楚,是一位女子,穿着深色的留袖和服,一看便是已婚的女子,模样是普通农家少妇的打扮,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沉沉的睡着。雅美似乎是愣了一下,才走上前去。 “我想问一下,灵昌村的神社在什么地方?我想去那里祭拜。”她说着向着女子怀中的婴儿看了一眼,婴儿还在沉睡着,一张小脸胖嘟嘟的透着粉樱色。 “神社吗?就在我家附近,我几乎每天都要从那里经过呢。不嫌弃的话,我带你去好了。”说着做出请的姿势。 “那真是麻烦了。”雅美略略点头,跟在了她身后。樱井良逸二人也跟在了雅美身后。几个人前前后后的穿过几条小道,绕过樱树,只见一座并不宏伟的神社出现在眼前。女子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只剩下三个人立在原地。 这座神社虽然并不恢弘,不过通向正门的石阶却很长,春日的时候潮气还很重,况且现在已经接近傍晚,薄雾环绕,更显出一份灵秀神圣来。雅美犹豫了一会,终于拾级而上。一双赤着的小脚踩在石阶上,白中透红,右边脚踝上的铜铃,因为她的前进而有节奏的响着。 走了一会终于到达了神社门前,门敞开着,可以清晰的看到神社中的祈愿板、注连绳之类的东西。听到有人进门,走出了一位白衣绯裤的巫女,身材苗条修长,一把青丝松散的扎着,发绳上竟然系着一朵矢车菊。 她见到来人,微微一笑:“初次见面,雅美小姐。我是这神社的镇守巫女,江崎瞳。” “你知道我的名字?”雅美小小的吃了一惊,然而表情上却没有显山漏水,只是对面前的巫女有了戒心。 “是啊,被人们称为妖女的灵媒师,雅美小姐。你和你的姐妹纪卡理(hikari),都是不寻常的人。”巫女说着,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还是不要站着说话了,请入座。你身后的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不认识的人。”雅美说着坐在软垫上。巫女派人奉了茶,几个人一边品着茶,身子顿时暖了起来。雅美呷一口茶,抬起头来问道。“这么说你见过纪卡理,巫女大人?” “叫我瞳就好。我并没有见过纪卡理小姐,不过关于妖女和神器的事情传的这么厉害,想要不知道都难。这两位公子就是为了寻找神器才来到这里的吧?”江崎瞳将目光转向两人,带着询问的意思。樱井良逸虽然没有回答,不过目光严肃了些,旁边那位叫优也的随从,甚至连头都没抬,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 “我这次来的确是为了关于纪卡理的事情,既然灵昌村有她留下的气息,她一定来过这里,不知道巫女大人知道些什么?” “这就恕我无能为力了,我真的没有见过纪卡理小姐。”江崎瞳还是浅笑着,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上完全无法猜测她在想什么。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霎时有些尴尬,因为天色已晚,江崎瞳便留他们在这里住下了。 房间之内,亮着一点烛光,两人正在交谈着。 “这件事交给你办,我必须要回去一趟。”长发少年坐在桌前,似乎在写着什么。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难得他一改平日里毫无正行的模样,严肃的问。 “没有,只是稍微有些事情要调查。那个女孩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必须把她盯紧了。她一定和神器有关系,所以你只要跟着她就好。”他说着已经将写好的纸张收了起来。 这时,一阵很轻的脚步接近了房门。 月照城·神器 神社?巫女江崎瞳 房间内的两个人顿时都噤了声,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又都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长发少年站起身来:“事情就是这样,没什么事的话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这样说着,脱去了羽织,然而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反弹的抵在了墙上,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面前的人则紧紧地贴着他。樱井良逸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拉开了对方的领口,身子也和他紧紧地贴着。 “的确是该休息了,不过小爷我一个人实在是孤枕难眠呢,所以还是你陪我睡吧。”他一边说笑着,更加靠近了一些。 墙上的人相当沉着冷静,只是一张脸越发阴冷起来,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受到了他的影响而下降了好几度。 “樱井良逸,你活够了吗?” 之后便是一声闷响和某人的呻吟声。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了。 “我说你,不用下手这么重吧。”樱井良逸捂着胸口,刚才被他砸了一拳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我这是作战策略,策略懂不懂?要是被她发现了岂不是更糟?说不定我们之前说的话也被她听去了呢。” “谁管你?竟然说我是你的随从,我哪一点像是随从了?倒是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长发少年眼中全然没有一点同情,反而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叫起真来。“对了,你听到过那个女孩一个人自言自语吗?” 樱井良逸没有再贫嘴,站直了身子回答:“听到过,之前我还以为她是与谁在交谈,不过她旁边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活物。她应该不是有和墙壁什么东西之类说话的爱好吧?” “当然不是,她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和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交谈,那就是式神。”长发少年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式神是被阴阳师所役使的灵体,力量和操纵的阴阳师有关。式神也可以说是侍神,就是侍奉其主的神怪或是灵体。她虽然不是阴阳师,不过也应该是接近阴阳师的某种特殊人类。” “原来是这样,我听她叫那个式神的名字,叫做仓木唯。虽然别人看不见,不过若是需要式神做什么的话,总该是要现形的,她似乎一次都没有让那个式神出现过。”樱井良逸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除了那个晚上见到她独自在树上站立着,还有别的时候也听她与式神交谈过。 “还有那个叫做纪卡理的人,你也注意一下。” 这晚的交谈就这样结束了,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樱井良逸一出门就见到雅美正在神社门前不知在做些什么,他凑上去,然而已经被对方发觉。雅美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你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吧?既然是灵媒师,应该有式神,为什么不让他现身呢?”樱井良逸在她身后说道。 虽然没有叫住她,不过背后传来的话语还是令雅美顿了顿脚步,她的表情更加沉闷了一些,最后还是走开了。 江崎瞳同样很早就起来了,为他们准备了饭菜。席间只有三个人,雅美扫视四周,问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呢?” “哦?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啊。”他又耍起了贫嘴。 然而雅美没有再说什么,与江崎瞳交谈起来:“巫女大人既然是守护神社,知道关于亡灵的事情吗?已经故去的人的灵魂,因为执念而留在人间这种事,巫女大人应该也知道一些吧?”她一边说着,将目光停留在江崎瞳脸上,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些什么来。 “虽然听说过,不过也是无能为力。能够管理亡灵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类。我虽然是镇守巫女,却也只是通过修行学习才得来的,说到底也只是人类,对这种事情•••不会过问。”江崎瞳回答着,同样将目光停留在雅美脸上,似乎她的话语很是真诚。 “我能感受的到,你的气息。有灵性的人,身上都会有普通人感受不到的气息,不过他们相互之间是可以感受到的。同样,身为灵媒师,每个人都会有气息,只有灵媒师能够感受到的气息。”她看着面前的巫女,一字一顿的说道。 “可是我只是普通的...” 她的话说道一半,就看到旁边的人已经飞快的出门而去。 月照城·神器 神社?式神仓木唯 雅美飞快的奔下石阶,来到会经过神社的小路上。随着她的追赶,前面的人影已经越来越明晰,然后就是一个人的背影。她穿着深色的留袖和服,背影秀丽,隐约还可以看到她一只臂弯中的婴儿的影子。 听到身后赶来的脚步,她停下来转过身子。 “这不是上次遇到的那位小姐吗?有什么事吗?”她非常礼貌的欠一下身,开口问道。 雅美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眼神愈加严肃,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怀中的婴儿:“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孩子已经死了,现在你抱着的只是个亡灵。再这样任由他在你身边的话,会害死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我的孩子,怎么会害死我。”女子温柔的望着怀中的婴儿,眼中满含慈爱。然而却没有让人看到,她眼底的冰冷阴暗。 雅美轻轻的蹙了蹙眉,果然又是一个维护着留在身边亡灵的人吗?每一次遇到的问题都是这么棘手。即使只是思念,形成的实体也会害死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她这样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出了一柄刀剑,通体都是灰紫色。 “对不起。” 这样低语着,手中的刀剑已经向着无辜的婴儿刺去。令人难以相信的是,那位母亲竟然徒手抓住了她的利刃,手上的鲜血顺着刀刃留下来。雅美吃了一惊,这柄剑对于人类不会有任何伤害,而眼前的...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她一边抱紧了怀中的婴儿,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利刃,如此的疼痛都没能让她皱一下眉头。 那富含磁性的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个女人也是亡灵,因为思念早已经形成了实体,所以你才没有察觉。” 两个人的交谈还未结束,怀抱婴儿的母亲已经反扑过来。对于亡灵,执念越深,能力也就越强。之前那个叫做亚泽的男孩子还没有形成实体,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伤害力,而眼前这个女子,已经具有了伤害力。 “雅美大人,现在不要手软,若是不能刺中她的话...”那个声音显然也有一些紧张,不过还是沉着的应对着。 “雅美——”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雅美回头,见樱井良逸正追过来,急忙喝止了他的靠近:“别——过——来——” 而因为她的分心,那女子扑上来抓伤了她的手臂,右臂上深深的伤口,鲜血顺着和服的袖子留下来,紫色的面料上,流过血迹的地方染成的暗沉的颜色。雅美捂住受伤的手臂,手中的刀剑也因此掉落下来。 那女子之前还很狰狞的面容,在瞬间变得哀伤起来:“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我的孩子了,我不想在失去他了。他甚至都还没有出生,没有被妈妈抱抱,就去世了。我只是想让他体会一下母亲的爱,有什么不对?”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痛哭着,只可惜婴儿还在沉睡,什么都感受不到。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刺向她,趁着她还没有...”那个声音已经非常着急了。 “为什么我总是要做这样的事,明明就下不了手。身为灵媒师就应该硬生生的拆散还留有思念的亲人吗?已经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了。”雅美捂着自己的手臂,甚至都不敢去看正在痛哭的那位母亲。这么长时间以来,见识了很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想在面对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灵媒师,灵媒师不就是为了保护人类吗?” “可是我...” 我最终还是逃不开这样的矛盾,一边保护,一边伤害。然而身为灵媒师,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才对。她终于又捡起了掉落的刀剑,在那女子第二次扑上来之前,被刀剑刺中的身体,终于消失了。她连同自己已经死去的孩子的亡灵,一并消失了。 “雅美,你没事吧?”樱井良逸几步过来,将她扶起。“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没事的,总之先回去吧。” 回到神社的时候,江崎瞳似乎料到了这件事一样,准备了包扎的东西。虽然只是皮肉伤,不过伤口很长,费了很大的事才止住了血。 在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江崎瞳收好药箱,这样说道:“我想那个女人应该是因为难产死去的,所以才会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成为了亡灵。” “原来和上次在清木村的事情一样啊,话说为什么只有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你的剑才会出现?”樱井良逸已经见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清楚。 “灵媒师的剑只会对亡灵造成伤害,对普通人类是不会有伤害的。不过也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代替雅美回答的,是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子。身材颀长,乌黑的长发,耳边别了一只淡黄的六月菊,白色的振袖和服,一看便是御姐的类型。 见到樱井良逸稍微吃惊的表情,雅美解释道:“她就是我的式神,仓木唯。平时都不会现身的,虽然总是喜欢和我拌嘴,不过是个很好的人。” “话说被你夸奖了还真是高兴不起来啊。”仓木唯也并不示弱。 雅美没有在继续和她争吵下去,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环视四周,仓木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樱井良逸带着些许的不解,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江崎瞳脸上。 “那么巫女大人,你是不是该说说关于神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