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借丫鬟   借丫鬟   初春。   日光和煦,微风荡冶。   月府的后花园里,曲曲红阑,绿意环绕,院中的杨柳,鹅黄嫩绿,如丝如缕,一起在春风中轻盈地飞舞。   一阵悠扬的琴声打破了花园里的静谧。   池塘边,小亭里,丫鬟颜衣云身着朴素的白衣,正在抚琴。   月老夫人仰面斜倚在躺椅上,双目紧闭,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聆听琴音。她的头发已然全白,皮肤虽说白皙,但却布满了层层的细纹。眉宇间不知为何,锁满了化不开的哀愁。   丫鬟花影身着绿衣,手里捧着玉瓷杯子,杯子里冒着袅袅热气。   动听的琴声停歇,衣云抬首向月老夫人看了过来。   面容清丽如水,双眸幽深如潭。   衣云给人的感觉不是惊艳,而是吸引,极深的吸引。她看向你,那目光似乎在轻柔的拥抱你。   看了她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想再看一眼,看多了,就觉得自己已沉迷在她盈盈的眼波里。   “老夫人,您该起来喝水了。”衣云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就像春日里的微风一般清凉,又像夏日里的落日一般丰富,让人不自禁的联想到绮丽的颜色和淡雅的香气。   月老夫人闻言,缓缓睁开双眸,衣云立刻过来将老夫人搀了起来。   月老夫人接过花影奉上来的茶水,噙了两口:“云丫头,你的琴艺是越来越高了,当今京城里恐怕是没有几人能及得上你了。”   “老夫人,衣云学弹琴是为了给老夫人解闷。只要老夫人说好就行,衣云才不在意什么京城第一呢。”衣云微笑着说道。   “可是我在意呀。”一个娇美的声音说道。   一阵香风弥漫,亭子里多了一个娇美的佳人。   月将军的千金,月老夫人的孙女月下香款款走了进来。   她眉目如画鼻子小巧,红唇一点。脸颊上晕染了娇红的胭脂,使她整个人在天然的美上又增添了几分修饰的美。   她搂住月老夫人,用甜腻的声音说道:“奶奶,您老人家是不是最疼香儿了?”   老夫人看着她唯一的孙女:“又有什么事要求奶奶呀?”   “奶奶,您真厉害,怎么一猜就中。”   “若没有事,你会来看奶奶吗?”   “奶奶,瞧您说的。奶奶,求求您,让衣云跟我几天吧。我把我的丫鬟全调给您。”   “你要衣云做什么?”老夫人的眉头已然拧了起来。   “奶奶,我的琴艺赶不上衣云,您老人家就把衣云借给我,让衣云教教我。”月下香嘟嘴说道。   “不是有先生在教你吗?”月老夫人凝眉道。   “您刚才不是说了吗,衣云的琴艺没几人能比,恐怕先生也比不过呢。我就要衣云教。当年姑姑的琴艺就是无人能比,我也要赶上姑姑才行。”一副无赖的样子。   正在撒娇的月小姐没有注意到,月老夫人的脸色在听到姑姑两个字后,忽然阴沉了下来。   亭子里陷入了异样的宁静,只有月下香不知死活的还在扯着月老夫人的衣服。   月下香的姑姑是月老夫人的忌讳,这个月府里的人都知道,月下香竟还在老夫人面前提,衣云不禁替她担心。   月老夫人心里一阵发寒,这个孙女何时才会如衣云这么贴心。她忧心地说道:“这个也要衣云自个愿意才行。”   衣云慌忙应道:“衣云但凭老夫人的安排。”   “好吧,”老夫人道,“衣云就借给你十天。不过你的丫鬟我一个也不希罕,你也不用给我调。只用心学琴,十天后不管你学得怎样,衣云都要回到奶奶身边来。”   自从月朗照将军从边关回京,并被皇上封为镇北大将军后,原本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的月府就成了热闹、繁华的代名词。   这日是月将军首次在府中宴客,一入夜,府里便热闹了起来。   处处张灯结彩,丝竹袅袅,人声鼎沸,京城的一些歌儿舞女,也被请来,为酒宴助兴。   宴客厅里,歌声,乐声,人语声,欢笑声,响成一片。   衣云一个人坐在暗黑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架精致的古琴,古琴的前面是一面轻纱的屏风。透过屏风烟红的轻纱,衣云可以窥见整个灯火辉煌的大厅,以及大厅里晃动的人影。   这是绝好的地方,她隐蔽了自己,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别人。   大厅里杯盏交错,欢声笑语,这一切离她是那么近,虽然只有一屏风之隔,可她却感到很遥远。因为她这个小丫鬟永远都进不到这个圈子里,当然,她也不想进去。   今日来的都是当朝重臣,听说还有令京城女子日思夜梦的二皇子龙莫,自然这些女子也包括她们将军府的小姐月下香。   衣云的目光轻扫过席上一个个人影,个个锦衣华服,满面笑容。   一位身穿月白色锦服的男子吸引住了衣云的视线。隔着远远的距离,隔着一层轻纱,衣云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个不凡的男子。他随意坐在那里,嘴上挂着不在意的轻笑。似乎眼前的一切皆不在他的眼中。从他的座位可以看出,是一位贵客。   这个男人眉目之间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衣云记起了在小姐的房中曾见过一幅画像,和此人有几分相似,看来这位就是龙莫了,小姐的意中人。   衣云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这位二皇子,想来他一定没有被女子这样肆意打量过,何况还是一个丫鬟。   这位皇子长得的确不错,但不知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与她这个小丫鬟又有何干。   酒至三巡,月将军站起来说道:“今日承蒙各位光临寒舍,为表谢意,特让小女月下香为大家抚琴一曲,各位意下如何?”   “好!”众人齐声鼓掌。   月下香在几名丫鬟簇拥下婀娜而出,她一身水红色衣裙,满头珠翠,在灯光映照下,更显娇艳美丽,光彩照人。   她坐在了屏风前的一把椅子上,和衣云仅有一屏风之隔。 正文 第2章 小姐的嫉妒   月下香面前也有一架琴,不过却是锁了音的,只是为了做做样子,真正的抚琴者是她,坐在屏风后的小丫鬟颜衣云。小姐从月老夫人那里借了她来,并非是让自己教她弹琴,而是为了演今日这出双簧。自然,衣云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管小姐是为了博谁的欢心,都与她这个小丫鬟无关。但她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因为她并不想欺骗任何人。   衣云看到月下香的纤手理了理鬓发,那是开始的暗号。于是,衣云的纤指轻划,美妙的乐音在大厅里开始流淌。   乐音婉转,轻柔,宛若夏日里荷塘边那一阵悠悠微风,拂动满室水晶帘,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   衣云看到龙莫脸上满不在意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思和的玩味的表情,他深深地望了过来,那目光里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衣云似乎觉得那目光穿透了屏风,看到了屏风后的她。   琴音泠泠,悠扬动听。使人犹若置身山野,眼前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一派恬静安然。   当琴声最后一个音色歇止,大厅内仍陷在深深的寂静中,琴声美妙的余韵仍在大厅内缭绕,在每个人的耳畔缭绕。   月下香轻理鬓发,徐徐站了起来。人们这才从忘我中回过神来,大厅内顿时被夸赞声淹没。   “太好了,从未听过如此美妙之乐音。”   “余音绕梁呀,天籁之音呀。”   “月将军有女如此,福气呀,令人艳羡呀。”   月将军似乎也从未料到女儿能弹出如此佳音,听了众人的夸赞,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月下香亭亭玉立在那里,宫灯明艳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为她平添几分妩媚。她娇羞的目光悄悄瞥向龙莫,龙莫也正好看过来,衣云看到两人的目光相接,龙莫的眼睛里闪着火花,还有一丝赞赏。   衣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黯然,在一片赞赏声中,她悄悄退了出去,因为这些赞赏不属于她,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   纯白的宣纸上,青山点点,绿水盈盈,空中几点翻飞的白鹭,水中有一叶扁舟。   舟中一个女子身着素白衣裙,荡漾在青山绿水之间,口中含一只小小的柳笛。   衣云朱笔轻点,几棵垂柳又跃然纸上。   她放下笔,细细端详,这青山绿水与她而言已是久违。自从做了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后,她就很少出去了。衣云竟有一丝怀念起和娘亲流浪讨饭的日子,那时,虽说风餐露宿,日子过的艰难,可她是自由的。如今待在这深宅大院里,她就像被关在笼中的鸟,失却了飞翔的自由。不过,娘亲年纪大了,经不起流浪了。她只能在这里挣一份工钱,好好养活娘亲。   月老夫人非常喜欢她,当年不仅收留了她们娘俩,还让她做小姐的伴读,让她学会了弹琴写字作画。更没想到的是,她学得比小姐还要好。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不知这张画小姐是否会满意,自从来到小姐这里,每日都要为小姐做一幅画,还要署上小姐的名。衣云知道小姐在打什么主意,她很替小姐悲哀。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她们这些大家闺秀为了能够和皇家攀上亲戚,却是从小便要学习琴棋书画,学舞蹈学谱曲。而小姐还不惜费尽心思让自己代她抚琴代她作画。   小姐的丫鬟绿儿从外掀帘走了进来,问道:“衣云,画完了吗?小姐让你过去呢。”   月下香接过衣云的画,青山妖娆,绿水清澈,人物清新灵动,她不得不承认,衣云的画技的确比自己略高一筹。   为何自己就比不过她呢,她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月下香的目光从画上移到了衣云的身上,眼里藏着深深的嫉恨。   衣云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素白衫裙,随意穿在她身上,显得飘逸雅致。   不管自己穿得多么漂亮,打扮得多么华丽,永远都比不过衣云,比不过她随意的一件衣裙。在她看来是那样普通而过时的一件衣裙,在衣云的身上依旧散发出惊人的魔力,衬得她是那样的飘逸脱俗。   不管自己多么用心学,都比不过衣云,比不过她的琴技,比不过她的画功,也比不过她的诗词歌赋。先生总是夸赞衣云,让她这个做小姐的无地自容,也是这个小丫头识时务,忽然提出不学了,否则,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真的搞不懂,奶奶为什么对这个小丫鬟这么好。   不过,她才气再高,也是个丫鬟,再美貌,也是个丫鬟。她永远都别想和自己平起平坐。她的才气,不过任凭自己利用罢了。   “衣云,有一个天大的喜讯。因那天夜宴我的琴艺技惊四座,如今已经是京城第一大才女了,名气已压过了丞相府的千金叶芷兰。”月下香掩饰不住一脸喜色地望着衣云。   衣云知道小姐为何这样看自己,不过她是真心想帮助小姐,她也为小姐欢喜。   衣云真心地说道:“恭喜小姐了。”   月下香本想看到衣云难过的样子,自己利用她得到了这样的荣耀,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面色竟是波澜不惊,不禁有些失落。   “衣云,你画的这个女子嘴里含的是什么?”月下香定下心神,微笑着问道。   “小姐,是柳笛。”   “柳笛?这个东西可以吹吧?”   “是的,小姐若是不喜欢,衣云可以将它改为玉笛。”   “不用了。衣云,你会吹柳笛吗?能吹首曲子让我听吗?”   衣云从院中折了一枝柳条,纤手轻旋,不一会便做成一只小巧精致的柳笛。放在唇间,轻轻吹响。   笛声悠然动听,与古筝瑶琴自然又别有一番情趣,让人不自禁地想到小桥流水,绿柳青烟,想到古道繁花,莺飞燕鸣。   悠悠笛声中,衣云似乎看到,一叶扁舟轻快地在水上划过。一个白衣少年,站在船头,嘴里含着一只柳笛,悠然吹着。   “衣云,没想到柳笛也能吹得这么动听。”月下香说道,“你何时学会吹这个的?”   “是以前和娘亲流浪时,别人教给我的。”   月下香拿过衣云的柳笛细细把玩观赏,半晌说道:“这个东西竟也能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衣云,这个东西怎么吹?你就教教我,就吹刚才那首曲子。”龙莫一定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他一定会喜欢的,何况,这画上女子吹得也是柳笛,月下香欣喜地想。 正文 第3章 撞到二皇子   通往宴客厅的甬路上,种着两排柳树。柳条新发芽,远远望去,如绿色的轻烟一般。衣云折了几根柳条,准备回去给小姐做柳笛。   这几日,小姐很用心地学吹柳笛,已经基本上能吹得入调了。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衣云正想回头,就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呀?”一个刻意伪装出来的粗嗓门说道。   “猜不出来呀。”衣云好笑地答道,说着,用柳条轻轻向后挥了一下。   哎呀一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跳着脚捂着肩扯着嗓子喊道:“衣云姐姐,你好狠呀,打得我疼死了。你就不心疼我呀,我要是被你打死了,以后谁娶你呀。”   衣云回过头来,戏谑道:“哎呀,原来是小少爷呀,奴家怎么知道是你呀。”   月清辉鼓着腮,气呼呼的说道:“除了我,还有谁会蒙你的眼睛。”   “敢蒙我眼睛的人多着呢。你要不要听听呀。”   “快说是谁,我去剁了他的手。”月清辉一听,小脸涨得通红,他的衣云姐姐,可不能被别人摸。   “哎呀,小孩子,可不要这么心狠。”望着月清辉绯红的小脸,衣云爱昵的说道,她就是喜欢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少爷,就如同喜欢自己的小弟弟一般。   “衣云姐姐,你的心才狠呢,你怎么到姐姐那里去了,害得我到奶奶那里找了你好几回都见不到你。”   “我在小姐那里,有事要做。老夫人还好吧,这两日也没有空闲去看她老人家。”衣云很惦记老夫人,她伺候老夫人好几年了,早已把她看作了自己的奶奶。   “你不在,奶奶自然不好了。吃不下,睡不着,想听个曲子也没人弹。”月清辉故意唉声叹气地说道。   衣云神色一凝,老夫人着实让她担心,这么多年了,她总是很忧心的样子。   “衣云姐姐,等你从姐姐那里回来,我向奶奶要了你,你去伺候我好吗。”月清辉忽然眸子晶亮亮地说道。   “那可不行,奴家可伺候不了你这个小魔王。”衣云说着,脚下加快,可不能被这个小魔王给粘住。   月清辉急匆匆地在后面赶着,边跑边叫道:“衣云姐姐,你别跑,答应我吧。”说着便一头撞了过来,衣云被她抱个正着,不小心脚下一个趔趄,竟然扑到了一个人身上。   紧接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衣云便感到自己被人一提,身子一轻整个人竟然飞了起来,那日光,花木,在眼前飞速旋转。有凉风在耳边呼呼吹过。   衣云看到甬路旁边那满树的杏花竟然到了自己的下方,红得炫目。衣云觉得自己头下脚上正向那花树上撞去,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那杏花娇黄的蕊。   衣云闭上双目,但是她没有和杏树亲密拥抱,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那眸子镶在一张白玉般的面庞上,那人皱着眉头,嘴边挂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冷笑。   那面庞很熟悉,正是那晚夜宴时,衣云在屏风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千遍的二皇子龙莫。衣云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莫名莫妙地跌入了他的怀抱,头还在眩晕。   龙莫说到:“原来是一个双髻小丫鬟呀。怎么舍不得离开在下的怀抱。”   衣云这才惊觉自己还在人家的怀抱中,一张脸不禁羞得通红,慌忙推开他。   那晚隔着屏风,看得不甚清楚,今日发现这个二皇子还真是俊美非凡。他面容温润如玉,眸子幽深而清冷,剑眉轻蹙,举手投足间,贵气张扬。   望着衣云绯红的面庞,龙莫心中不免有些怔忡,自己在宫里见惯了美貌的宫女和宫妃,还是不免被这个小丫鬟的容颜吸引。方才看到她在柳树下和月清辉打闹,明眸善睐,娇俏动人。没想到离得近了,越发清丽不可方物。衣云问道:“公子是何人,不知方才是怎么回事?”   “在下是什么人,你一个小丫鬟也配知道吗?将军府中的丫鬟都这么没规矩吗?”龙莫语气里溢满了不屑,边说边拂了拂身上的灰尘。   “你们是什么人,擅自闯入本府,还欺负本少爷的媳妇。”月清辉并不识得龙莫,见龙莫抱着衣云心中本就有气,此时听出龙莫言语间似是瞧不起衣云,心中更是生气。   “媳妇?”龙莫一脸轻蔑之色,一个小丫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会勾引自己的主子,好借机往上爬。而且,就连这么小的主子也不放过。   冷眼看了衣云一眼,竟毫不掩饰眸中的轻蔑之色。   衣云被龙莫得瞧的心中发寒,本来,她对这个皇子得看法还不错,如今却发现自己错了。这些贵族公子,平日里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天天游手好闲,让丫鬟婆子伺候得妥妥当当,舒舒服服,还不把丫鬟们当人看。还任意打骂,肆意调戏。   况且这个二皇子语气里的轻蔑,眼神里的厌恶,让衣云很着恼,她是月府老夫人的贴身女婢,从未受过这种调笑。   衣云冷冷一笑,心想你不表明你的身份,可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这样的眼高于顶,平日里还不知怎么欺辱那些宫女呢,今日我也替她们出一口气,当下说道:“问你什么人,当然有干系了,看你的样子,也是个富家公子,平日里大约也离不了丫鬟的伺候吧?只想请教一句,我们做丫鬟的辛辛苦苦赚银子,又怎么得罪公子您了?让公子您这样欺辱厌恶。奴婢不过是撞了公子一下,可公子您贵手一挥,让奴婢到天上去转了一圈,吓得奴婢此时还心惊肉跳呢。”   龙莫似乎没料到一个丫鬟会这么大胆,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贵为皇子,何时受过这样的抢白。   “大胆,还不跪下。”忽听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厉声说道。衣云回头一看,便见一个灰衣老奴闪了过来,那老奴闪身站在衣云面前,挡住了温暖的阳光。   他面皮白净,脸上无一根胡须,竟一时看不出他的年龄几何。联想方才那女里女气的声音,无疑是宫里的老太监。 正文 第4章 曲中意,画中情   看来也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当下戏谑道:“奴婢不知两位是何身份,怎好下跪呀。”   月清辉忙闪身挡住衣云,说道:“干什么,竟敢在本少爷府中欺负人。”衣云慌忙捂住他的嘴,毕竟是二皇子,可不能让少爷得罪了他。   那老奴方才一直站在衣云身后,并未见到衣云的容貌,此时甫一见到,不禁惊奇地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言语。   龙莫从未见过这柯贵如此失态,这柯公公跟随父皇多年,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见过,竟也为这小丫鬟的美貌所迷惑么?   龙莫厉声喝道:“柯贵!”   那柯贵如梦方醒,又打量衣云片刻,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嘴里发出一连串惊叹:“这么像……这么像。”   衣云本被柯公公盯得有些恼怒,听到这句话,也很惊讶,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您说我像谁?”   柯公公却不答衣云的话,仍颤声问道:“姑娘是何人?真是月府的丫鬟吗?”   “自然是丫鬟,否则也不至于被二位抛上天去。”   在一边负手而立的龙莫忽然不耐烦地说道:“柯贵,还不快走。”说完甩手就要走。   柯贵答应一声,匆忙跟上,嘴里还喃喃地说着,真像。   衣云刚到月府时,几个年老的婆子也说过这样的话语,可是一问到像谁就不再言语,令衣云很迷惑。如今这个人也说像,莫非自己真的很像某个人么?   “请慢走,”衣云忙抢身赶上那老奴,“不知奴婢像谁,还请您见告。”   那柯贵却说,“这话姑娘无需问我。”   衣云更是迷惑。难道自己所像的人这么神秘,竟是不能让人说出口吗?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只见月将军带着几个仆从匆匆的迎了过来,见到龙莫,远远拜倒在地。   既然身份已经揭穿,衣云也慌忙拜倒。   月将军道:“不知王爷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请王爷降罪。”   “将军请起,您有何罪呀,是我不愿意惊动您,所以未让下人们禀报。要说有罪嘛……”说着眼光有意无意地瞥了衣云一眼。   衣云一惊,心想这个二皇子怎么这么心胸狭窄,自己不过顶了他几句,难道这就要降罪了吗?这些皇室子弟真是蛮不讲理。   月将军似乎并未感到什么,慌忙道:“谢王爷恕罪,老臣正命人准备酒宴,还请王爷赏光。”   龙莫邪气地一笑,忽然说道:“好吧,就让这位小丫鬟来伺候本王吧。”说着伸手一指衣云。   月府的宴客厅内摆着一张精致的红木饭桌,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桌边依次环坐着龙莫,月将军,月夫人,小姐月下香和小少爷月清辉。   每人的身后都侍立一个小丫鬟,端茶倒酒,殷勤伺候。   龙莫身后站了两个人,柯贵和衣云,自然伺候的活此时轮不到柯贵了。   衣云还从未出席过这样丰盛的宴会,因为月老夫人一向深居简出,在翠芜轩吃斋念佛,作为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衣云自然也是深居简出的。   若不是龙莫,衣云今日也不会出席,自然也不会看到如此的佳肴。当酒香肉香充斥鼻端时,与娘亲风餐露宿的日子也在脑中不时地闪现,以至于衣云总是忘了添酒。   每一次酒空时,龙莫总是冷哼一声,衣云便慌忙添上;龙莫若是想用哪个菜,只需使个眼色,衣云便慌忙去夹,可夹了他又并不吃。忙得衣云团团转,衣云明白龙莫是故意的,故意刁难自己。   她只是个小丫鬟,他是个皇子,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龙莫冷眼相观,看到衣云纵然是被自己使唤得很忙碌,面上却毫无惊慌和谦卑之色。若是换了别的丫鬟,忘了倒酒,自己冷哼一声或是一个冷眼,早吓得跪下磕头了。   本想戏弄戏弄这个小丫鬟,没想到反而让自己失望了,这个小丫鬟的脸皮看来不是一般的厚,竟一脸的淡定与从容,也怪不得把这个小少爷迷得团团转。   宴会就在龙莫的刁难和衣云的忙碌中结束了。   茶点端上来后,月下香款款而起,向龙莫轻轻一拜,娇声道:“王爷,小女子愿为王爷吹首曲子,以祝雅兴。”月下香早已坐不住了,看到衣云在二皇子的身前侍候,她就感到不安。这样的场合,衣云本不应出现的,她的出现对月下香来说是个不小的威胁。   月下香今日着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绯红衣裙,式样新颖,领口袖口绣着精美的花朵,衬得她娇美如花。但还是比不上衣云,衣云穿件半旧的白色衣衫,如一朵淡淡的云,透着轻灵与飘逸。   龙莫轻轻颔首道:“本王求之不得。”这个小丫鬟的出现,差点让他忘了此次的任务,父皇让他从朝廷重臣的千金中选一位做王妃,若月下香真如那日晚宴时那般才华出众,他会接受的。   毕竟,作为皇室子弟,就连成亲也是为了政治。   月下香拿出衣云做好的柳笛,含在口中,轻轻吹了起来,厅内顿时被悠悠的笛声萦绕。   每次听到这首曲子,衣云就会想起那个少年,未进月府之前,她和娘亲在凌河里救的那个白衣少年。   想起他一身白衣坐在小舟上吹笛的样子,是那样的潇洒迷人。没人知道衣云爱穿白衣的原因,只有衣云自己知道。这首秋水曲他吹得悠悠动听,他说这首曲子本没有名字,他说就叫秋水曲吧。衣云问为什么,他说只要吹起这首曲子,我就会想起这碧波粼粼的秋水。衣云说这水差点淹死你,你还会想起它。   少年望着衣云盈盈的眼波说此水非彼水。   那时的衣云并不懂得此水非彼水的意思。   直到在将军府里读了书,读到“望穿盈盈秋水,蹙损淡淡春山”,她才明白少年所说的秋水指的是自己的眼睛。   只可惜从此后望穿了秋水,也见不到那个吹柳笛的少年。   小姐的柳笛吹得很娴熟,竟未走调,看来小姐这几日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没想到小姐学吹柳笛,也是为了取悦龙莫。   不过一向居于深宫,眼高于顶的龙莫怎么会欣赏这山野俚曲,恐怕小姐这一次是错了。 正文 第5章 圣上赐婚   可是出乎衣云意料之外,她在龙莫身后,虽未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但却看到龙莫握杯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那颤抖表明,这首曲子是怎样深刻的打动了他的内心。   月下香美目流转,看到龙莫的眸子时,不禁一愣。   她看到龙莫震惊的望着她,眼里没有预想到的欣赏与惊喜,而是充满了深深的研判和不信。   莫非吹柳笛吹错了?二皇子不喜欢,原以为这是个新鲜玩意,二皇子会喜欢的。她真的不该冒这个险,一个尊贵的皇子怎么会对乡野笛声感兴趣呢!   早知道就应该吹玉笛,可是玉笛她吹得并不拿手,屋里人又太少,又不方便让衣云代替。   月下香心里一乱,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她吹的曲子已经开始跑调了。   笛声呀呀咽咽的,就像她乱了的心情。   衣云注意到曲子已经乱了调,心里很为小姐担心。方才还演奏得很娴熟,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乱了呢。   但其他人好似并没有注意到,衣云不由得怀疑这几个贵人,是不是听高雅的乐器听腻了,一只简单的柳笛,一首跑了调的山野小曲竟让他们听得如醉如痴。   衣云忽然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抬头一看,只见月将军正望向自己,似乎是很惊异的样子。   月将军的目光让衣云有一丝的不安,这个魁梧高大的将军,是她佩服的对象。听说多年前他毅然弃妻儿别老母到边关镇守,十多年来击退了北军数次攻击。   月将军这样望着她,莫非她也认为自己很像某一个人吗?衣云暗暗决定把这件事弄清楚。   月下香的曲子终于停歇了。   “月小姐,不知此曲可有名字?”龙莫沉静如水的问道,方才的惊异之色已不复存在。   月下香盈盈一拜,柔柔说道:“小女子献丑了,此曲名秋水曲。”说完招了招手,绿儿和青儿双双走了过来,绿儿的手中拿着一轴画卷。   月下香以为龙莫并不欣赏她吹的柳笛,所以又把衣云作的那幅画亮了出来。   “王爷,小女子前日偶作了一幅画,听说王爷精于丹青,特拿出来请王爷指教。”说罢,一使眼色,绿儿和青儿两人各握画轴的一端,将画徐徐的展开。   随着画的展开,厅内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青山绿水带着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正是衣云那日作的画。   龙莫一眼就看出,这是凌河的山凌河的水。只有凌河的山才是这样的秀而不媚,只有凌河的水才是这样的清而不冽。   这幅画画出了凌河的神韵,凌河的风采。山水画中融入了人物画,那个白衣女子虽说是远景,容貌看不甚清楚,但神态自然,姿态飘逸。   没想到月下香的画艺如此精湛。这山这水这一叶轻舟,还有那空中翻飞的白鹭都透着亲切,透着熟悉的意味。   此情此景竟是如此似曾相识。   龙莫的眼前依稀跳出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那女孩穿一身灰白的落满补丁的旧衣裤。或许是填不饱肚子的缘故,身子很瘦,小脸尖尖的,头发黄黄的,剪得很短。或许是经常在外闯荡的缘故,脸色微黑,但眉目姣好。   在龙莫的心里小女孩似乎都像他的小妹清心公主一样,有及腰的长发,嫩白的皮肤,穿层层叠叠的罗衣,会缠着他撒娇看到可怕的事物只会嘤嘤哭泣。   可是这个女孩子似乎不是这样的,她在水中像鱼一样的游动,她熟练的划船。她救起了落水的他。   她盈盈浅笑,双目亮晶晶,倒映着山水还有他的影子。她的笑让他落魄的心重燃希望。她喊他白衣哥哥,声音若黄莺轻啼,好听极了。   她说她长大了也要穿纯白的罗衣,在这碧波粼粼的水中,乘一叶小舟吹他教给她的柳笛。   她的纯真她的可爱让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是个皇子,他的侍卫找到了他。   龙莫的目光从画上移到月下香的脸上。   她像吗,像那个女孩吗?   眉目似乎有些相似,毕竟过去好几年了,他有些疑惑。   但若不是她,怎么会吹他教的曲子,那可是他自己谱的曲子,这世间没有别人会吹。   但若不是她,她又何以画出这幅画,和当年的情景那么吻合。   一定是她,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是将军府的小姐。   龙莫注视着月下香,有某种深情开始在龙莫的明眸中燃烧。   那深情就像火种一般,迅速地蔓延到了月下香的脸上心中,她觉得双颊烧了起来,心也越跳越快。   小丫头,一定不会想到,本王就是当年那个落魄忧郁的白衣少年。   龙莫已经决定,回去就让父皇下旨,就让月下香作他的王妃。   龙莫没有急着和月下香相认,便和柯贵告辞回府了。   路上,龙莫望着漫天春色,压抑不住心中的欣喜,春天来了,他要在花胜节那天,和她共乘一叶扁舟,他要在悠悠绿水中,说出这个秘密。他想她一定会惊喜万分的。   龙莫决定,他要马上去宫里,让父皇赐婚。   “柯贵,掉转车头,不回府了,我要直接进宫。”龙莫对身边的柯贵说道。   半晌没有动静,龙莫的惊讶的发现,柯贵望着车外的春色若有所思,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这个柯公公,今日有些异样。   龙莫提高声音,说道:“柯贵!”   柯贵如梦方醒,答应一声,忙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柯贵,今日你是怎么回事,如此心不在焉。”龙莫疑惑地问道,柯公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王爷,那个小丫鬟让老奴想起一位故人。”柯贵躬身说道。   “你说那个穿白衣的小丫鬟?一个勾引主子的小丫鬟有什么值得提的,不过她长得倒是天香国色,只是可惜了空有一副花容月貌。”龙莫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请恕奴才多嘴,奴才倒觉得那个小丫鬟并不是王爷想象的那种人。”   “好了,管她是何种人,和本王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再提她了,免得坏了本王心情。”此刻,龙莫心中已被月下香装得满满的。 正文 第6章 换身份   三日后,一纸圣旨到了月府,月下香被圣上赐婚,做二皇子龙莫的王妃。   月府继将军回府后,又一次喜气朝天,登门庆贺的人络绎不绝。   轻香居里,灯火明媚。   月下香娇俏地坐在椅子上,粉面含笑,如一朵娇艳的红杏。日思夜梦的幸福来得太快,她几乎不能相信。   衣云娴静而立,听到这个喜讯,很为小姐高兴,只是不知为何,有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里弥漫,她说:“衣云恭喜小姐,不知小姐今晚让衣云来可有何事。”   月下香快活的说道:“衣云不必客气,我能做二皇子的王妃,也有你的功劳。明日是花胜节,叶丞相的千金叶芷兰扬言要在花胜节上抚琴。明日我要杀杀她的锐气,让她明白谁才是京城第一才女,谁才是京城第一美女。所以,明日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替我抚琴。”   “小姐,叶芷兰也许是做王妃不成在斗气,您又何必要和她一争高低呢。花胜节上人多眼杂,恐怕会被人识破。”衣云担心地说道。   “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准备妥当。”月下香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   丫鬟青儿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件粉红的罗衣,色泽艳丽,上面描金绣花,还有一块红色的面纱和一支澄黄的金步摇。   月下香道:“明日你就穿这件衣裙,蒙上面纱,梳双燕髻,我穿你的丫鬟衣服。奏完曲子后,我们互换衣服。这样比你在屏风后抚琴更不易被发现。”   衣云虽愿意帮助小姐,却认为这样似乎是在欺骗别人。她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月下香看出衣云的踌躇,轻笑道:“衣云你就不要犹豫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衣云只得勉强说道:“小姐,衣云愿听小姐安排。只是,衣云觉得这件衣服太艳丽了。”   “这是最近宫里风行的衣服,不好看吗?”   “自然好看,小姐。只是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开。若是人们都是淡妆素裹,唯有您浓妆,那您便显得出众。但若人们皆浓妆,唯有您素衣罗裙,那您就会引人注目了。”   月下香黛眉轻颦,恍然大悟道:“明日盛会,定是人人盛装,若我穿素色衣服,的确会出彩,衣云你说得不错。只是,穿什么颜色的服饰呢?”   衣云道:“只需素淡一些即可。”   月下香平日里不喜穿素色衣服,青儿翻箱倒柜找出一件月白色底子的衣裙,上面是一些莹白色的花纹,很是雅淡。一块纯白色的丝巾,白玉的凤钗。   月下香觉得很满意,便让衣云拿了衣服:“明日就穿这件衣服吧,你回去吧。”   衣云拿了衣服,告辞出去。   花胜节是位于江南的南龙国的重要节日,在这一日,京城的小姐公子们都倾巢而出,在郊外嬉戏游玩,直到入夜。许多深闺小姐也往往在这个日子里在郊外弹琴弄笛,京城第一才女,和京城第一美女也往往在这个日子里被评出。   花胜节的早上,朝云脉脉,初日灼灼。   两辆油碧香车一前一后缓缓出府了。第一辆坐了衣云和月下香。两人同坐一辆车,这样便于两人互换身份。第二辆坐了月下香的丫鬟青儿和绿儿,赶车的是月将军的副将,王迟和刘思,两人都是武林高手,为了保护小姐月下香。月下香已是未来的王妃,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   衣云仍旧穿了丫鬟衣服,车子出府后,月下香便换上了丫鬟衣服,让衣云将那套白色衣裙穿戴妥当,梳了一个双燕髻,插上了那只玉钗。衣云乍一穿上这锦衣华服,梳这高高的发髻,很是不习惯。   铜镜里映出一张绝色的面孔,黛眉修长,眸若点漆,樱桃皓齿,墨发如云,玉钗摇动,更添灵秀和俏丽。   月下香看到仙子一般的衣云,不禁呆了。月下香恨恨地想,这丫头要是个千金小姐,自己和叶芷兰哪还用争?这王妃这京城第一美女非她莫属,说不定这天下第一美女也当的。这次花胜节踏青回来,她一定说服奶奶,衣云决不能再待在月府了,那样她会寝食不安的。   月下香让衣云将面纱蒙上,确信只露了一双眸子,确信严严实实不会掉下来,才肯罢休。   久不出府,衣云心中还是很兴奋的。   是啊,在这个草长莺飞,春风吹拂的大好时光里,哪一个人不想走出那深深的庭院,到明媚的春光里去游玩。   不一会便到了城外。   衣云将窗帘掀起一条缝,向外望去,一望无垠的绿色原野展现在眼前。   一辆辆油碧香车轻轻碾过,一骑骑骏马掠过,一乘乘小轿悠悠移动。无车无马无轿的平民徒步而行。   莺啼芳树,燕舞晴空,骏马嘶鸣,人语欢笑。   少女们结伴出游,头插花红,在郊外的原野上或采摘香草,回去做香囊,或捡拾鸟羽,回去作装饰。一群群,从车边走过,留下一片娇声笑语,一阵香风弥漫。   放下了帘子,忽听一男音说道:“听说了吗?将军府的月小姐就要做二皇子的王妃了,还是皇上赐婚。”   另一男音悠悠道:“听说了,都说月小姐才色双绝,听说前几日月府宴会上,月小姐一曲,有如天籁。咱们平民百姓是没有耳福了,哎……”说完一声长叹。   “今日叶丞相的千金要抚琴,月小姐说不定也会抚琴的。我看今日我们就跟着月府的马车吧,说不定能一饱耳福呢。”   “真没想到呀,月府十七年前出了一个天下第一美女,如今又出一绝世美女。”   “还是才女呢?”另一个人补充说道。   衣云知道这两人说的天下第一美女是月下香的姑姑月如水,可是对这个月如水她知之甚少,只知道她很早就过世了。   在府里,月如水是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的,尤其在月老夫人面前。   衣云和月下香都想再听他们还说什么,可是一阵铮铮动听的琴声入耳。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王迟在帘外问道:“小姐,有人在抚琴,很多人在听,我们是否也停下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徐徐停下。 正文 第7章 原来是你   月下香挑起窗帘观望片刻,回头说:“此处便是表演所在。”   她仔细地察看了衣云的面纱,确定不会被风吹下来,才慎重得对衣云说道:“衣云,一会儿你便下车去,让绿儿和青儿陪着你。务必记住,要少言,你的声音和我的不同,若有事便让绿儿和青儿代你说,抚琴完毕马上回到马车里来。”说完又不放心的道,“记住,可别让面纱掉下来。”毕竟,若是事情败露,对她是致命的打击。   衣云一一答应,在绿儿和青儿的搀扶下,下了车。   一大片的红色撞入了眼帘,此处是一片桃林,桃花纷纷扬扬,开得灿烂。这些人很会选地方,真是佳境。   在一片片桃树之下,罗列着杯盏,一些贵族公子成群结伴席地而坐,一边在交杯换盏,一边欣赏歌舞,京城的歌女舞女,遍满园庭。少女们在另一侧,人人穿红着绿,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中间的一片空地上,布满了茵茵芳草,成为了天然的地毯。一个粉衣少女坐在凳子上,正在抚琴。   衣云一下车,便马上吸引了众人的无数道目光。她白衣翩然,就像天边飘来的一片轻云,脸上的轻纱随风轻轻飘动,更添神秘色彩。   刘思在一片花树下放了一把木凳,在地上铺了一块绸布,把带来的糕点和瓜果罗列摆上。衣云坐在凳子上,绿儿和青儿侍立两旁。王迟和刘思在一旁保护。   衣云环顾四周,只见龙莫带着一个年轻的侍卫,穿过人丛,正向这边走来。   衣云心中莫名的急剧跳动,她忙低下了头,原以为不会和他当面接触,若是被认出可怎么办。正在思索,龙莫已近在眼前。   衣云慌忙起身行礼,学着月下香的声音,柔声道:“月下香见过王爷。”   “月小姐不必客气。”龙莫轻声说道。   刘思忙搬来一把木凳,请龙莫坐下,龙莫摆摆手:“本王那边还有几个朋友,这就过去了。”说罢,低头望着月下香,今日的月下香很美,他隐隐感到今日的月下香有些不同,龙莫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她蒙着厚厚的面纱,让人看不见她如花的容颜,身上透出一种飘然的气质。这种气质他原没有在月下香身上感觉到,也许是因为她穿白衣的缘故吧。   龙莫走远后,衣云才抬起头,望着龙莫潇洒的背影,暗暗心惊,自己是衣云,不是月下香,为何会心跳。   抬头望去,粉衣少女已然退下,此时换了一个身着杏红色衣裙的美貌女子,那女子正低头拨弄琴弦试音。似是感受到衣云的目光,她抬头,向衣云看了过来,目光里有着深切的恨意。衣云的心一冷,绿儿在一边悄声说道:“是丞相府的叶小姐。”   叶芷兰素指轻滑,铮铮的琴音开始流淌。她弹奏的是一首玉楼春,此曲悠然动听,充满脉脉深情。   叶芷兰的琴艺不错,演奏的很是动听,听众皆仔细聆听。只是琴如心声,衣云还是听了出来那琴音里暗含着不甘和幽怨。   衣云对这些贵族小姐们暗表同情,原来她们并不快活。   天空碧蓝如洗,远山墨黑如染,桃花如火如荼,柳丝轻轻飘扬。   这春日的美景如此动人,衣云此刻的心情宛若一只出笼的鸟儿,欢欣雀跃。   衣云双眸轻轻地扫视了一圈那些听曲的人。那些人的目光有期待的,有艳羡的,有嫉恨的。衣云就坐在这些目光的注视的尽头。   龙莫悠闲地坐在那里,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衣云垂下螓首,十指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流泻而出。这是一首浣溪沙,曲子明快而动听,充满了春日踏青的喜悦。   叶芷兰弹的曲子就已经很动听了,但是人们还是为衣云的琴声所惊叹,桃林里一片静默,唯有片片落花随着微风轻轻飘落。   衣云的心已经完全沉浸到曲子里了,就在人们听得入神时,忽有一缕箫声飘入耳际。箫声悲凉幽咽,断断续续,似有还无。   这呜呜咽咽的箫声,扰乱了衣云的心神,衣云抬首朝箫声望去。   人群外,柳树下,有一匹黑色骏马,马上跨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那男子洞箫在手,正在悠悠咽咽吹奏。他一双冷冷的眸子穿过重重人群捕捉到衣云,目光凌厉而深邃。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衣云还是可以感受到有丝丝寒意袭来。   衣云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乱,纤手一抖,有一根琴弦断了。   衣云心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陌生男子,自己何必紧张。她抚平慌乱的心绪,不再理会那幽咽的箫声,继续弹奏。   但是箫声却更加凄凉,如怨如哀,如泣如诉,如魔障一般侵入耳中。   又一根琴弦断了,衣云撇下断了的弦,定下心神,努力不去听那呜咽的箫声,变换曲调,继续弹奏,那欢快的曲调若呖呖莺声溜的圆,若粒粒珍珠落玉盘。   被箫声吸引的人们渐渐又被衣云的琴声收回了心神,幽咽的箫声终于不敌衣云欢快的琴声,渐次不闻。   衣云不敢抬首,怕又被扰乱了心神,但她却感到那双眸子还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轻舒素指,乐音不断变幻。人们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群游春的少女,她们时而在粼粼的春水里划船,时而在绿色的原野上欢歌,时而在花丛中采摘花草。终于天空中夕阳返照,烟霭升腾,少女们踏着夕阳归家了。乐音从感情的欢欣里,慢慢转换为对这美好春光的无限留恋。   琴声逐渐停歇,衣云终于松了口气,抬首向外望去,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方才似乎就是做了一个梦,但是那幽怨的箫声却似还在耳畔回荡。不知是什么人,不过衣云可以肯定,那人是专程来捣乱的。还好沉下了心,才把这首曲子弹完。真的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的琴弦全断了,那可怎么办。   衣云目光轻扫过人群,不见了龙莫的身影。   怔怔的人群回过了神,又是一片赞赏声,但衣云却垂下了头,她不敢再去看,不敢去看那些女子的目光,尤其是叶芷兰的目光。 正文 第8章 冷冷的怀抱   她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落花,绿儿抱起了瑶琴,二人缓缓向马车走去。衣云想着要尽快和小姐交换身份,她再也不愿做月下香了。   然而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衣云的手腕,衣云回首,正好迎上了龙莫深情的目光。   龙莫攥着衣云的手,拉着她飞快地奔跑。   喧闹的人群渐渐被抛到了后面,衣云心里很焦急,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她很懊恼。她极力的避免和龙莫单独在一起,可最后还是不能如愿。   她气喘吁吁的甩开龙莫的手,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你不愿意吗?”龙莫诧异地望着衣云,不知道她为何会生气,难道她不愿和自己在一起。   衣云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她怕声音泄漏了自己的身份。她转过身,就要回去。龙莫一跨步拦在了她面前。他凤目细细地眯着,眼里闪着精光。   今日的月下香很不同,不过这更让龙莫喜欢,这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小丫头,脾气很大呀。   龙莫的神色让衣云忐忑不安,她几乎忘了,这个二皇子是得罪不起的。眼下只能默不吭声,等着绿儿和青儿找来了。   龙莫拿出一只白玉做的柳笛,递到了衣云的面前,唇边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嘴里学着女孩子尖细的声音道:“白衣哥哥,我长大了也要穿纯白的衣服,坐在小船上,吹你教给我的曲子。”   衣云一愣,秀目细细端详着面前这张俊美的面孔,看着看着就和记忆里那个白衣少年的面孔重合了。原来是他,怪不得初见他时,觉得面熟,自己还以为是因为看了小姐的画像,哪里晓得,他竟是他。   衣云震惊了,平静的心湖瞬间惊涛骇浪。   想了六年,念了六年,梦了六年,没想到真得还有相见的一天。   衣云接过玉笛,粗着嗓子学着少年的声音,喃喃说道:“到那时,我一定送给你一只白玉做的柳笛,让你挂在脖颈上,既可以做柳笛,也可以做饰物。原来是你!”衣云抬起头,双眸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气,宛若雨后的湖水。   龙莫望着这双水样的眸子,心里一颤,他把衣云轻轻拥到怀里,说道:“一听你吹秋水曲,我就知道是你,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掂着你,你可也一样吗?”   衣云感到自己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那时,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可在她少女的心扉里,却是深深的刻下了他的身影。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相见的一天。   “香香,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香香这两声轻轻的呢喃,听在衣云的耳中就像是一声惊雷,把她从梦中惊醒了。   她几乎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月下香。她也几乎忘了,他是当朝皇上的二皇子。而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衣云虽从未认为自己的丫鬟身份有多么的低下。可是她忘不了,她和他在相逢的那一次,他说的话,“在下是什么人,你一个小丫鬟也配知道吗?将军府中的丫鬟都这么没规矩吗?”她也忘不了他望着她那轻蔑的眼神,衣云的心中掠过阵阵痛感。   既然他如此看不起一个丫鬟,那她又何必让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衣云一把推开了龙莫,就让他认为自己是月下香好了,她转过身就走,她甚至忘了,把玉笛还给他。   远远的绿儿和青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龙莫望着衣云白衣翩翩越走越远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个小丫头,脾气还是这么倔,看来以后自己的日子不会寂寞了。   衣云飞快地奔跑,她什么也不想,只想跑下去,永远地跑下去,再也不要见到他了。从小就坚强的衣云还从未如此失态过。她本应该欢喜的,因为终于找到了他,可是为何自己的心这样痛?她知道找到了他,也就意味着要永远失去他了。   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纤腰,衣云感到自己就像风筝一样,被人牵着飞了起来,有风在耳边呼呼吹拂。吹起了她一身白色的霓裳,吹起了面上的轻纱,露出了她菱形的红唇。   衣云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但她感到那却不是龙莫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衣云猛地睁开双眸,眼前的情景让她一愣。   她正坐在了一匹马上,有一双坚实的臂膀在后面环抱着她。这是一批黑马,神采奕奕,似曾相识,似乎是方才吹箫的那个男人的马。   衣云虽看不到后面的人,但这冷冷的怀抱一定是那个人的,是那个吹箫的黑衣人。   他是谁?为什么会劫持自己,他要干什么?龙莫呢?为何不来救自己?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衣云脑中闪过。衣云大声地喊起来:“救命!你这个坏人,你放开我。”   可是没用的,黑马在杨柳道上跃跳如飞,十分矫健,早已将那些人远远抛到了后面。   风里传来龙莫愤怒的声音:“香香,香香……”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龙莫没有骑马,根本无法追上他们。   这马跑得极快,路边的景物飞一般地倒退。衣云想要从马上跳下,可是那个人紧紧地抱着她,她根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弹。衣云情急之下张口就向那人腕上狠狠地咬去,直到有了咸咸的血腥味,那人才闷哼一声,那声音就像是魔鬼的声音,但他却丝毫未动,仍然双手御马,就像被咬的不是自己的手腕。   龙莫看到衣云被擒,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为了和她说话,他没有让侍卫随行,也没有骑马。等他找到了马匹,再去追时,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疏忽,方才香香抚琴时,这个人就来捣乱,那时他就应该警惕。为何自己才刚刚和她相认,就这样眼睁睁地失去了她,不,一定要救回她。那个黑衣人是谁,自己一定要查出来,一定要抓住他,他要敢动香香一指头,他不会饶他的。   侍卫丁琅感到龙莫全身蓄满了杀气,他从未见过王爷这么愤怒。此时他那凌厉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立刻调御林军,追捕凶手。”龙莫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侍卫得令而去。 正文 第9章 恶魔的戏弄   月下香躲在马车里,一直没敢出来,此时听到绿儿和青儿的禀报,心里一寒。她想不出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劫走了衣云。若是衣云没有代替自己抚琴,或许被劫走的就是自己了。   衣云被劫走了,这对她也许是件好事,她本来就打算花胜节回去后,求奶奶让衣云离开的。可是她并没有想害她,只不过是要利用她,要是她因此而被杀,她会良心不安的。   还未睁开眼睛,衣云就感到一阵头痛欲裂,扶着隐隐作痛的头慢慢地坐起来,边打量四周边困惑着自己置身何处。   借着朦胧的光线,衣云依稀可辨出这是个山洞。不过洞里收拾得很干净,摆着一桌一椅,还有衣云此刻坐着的这张木床,此外再无其他摆设。   洞内极是幽静,这幽静有些渗人,让衣云有种呼吸困难的窘迫。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轻轻晃了一下头,蓦地,在电光石火间,衣云忆起了发生的事!是那个可恶的黑衣人,他劫走了她,衣云记得自己咬了他一口,后来好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原来是他把她打昏了,又把她扔到了这里。   衣云摸了摸脸上的轻纱还在,便一把扯了下来。想想真是够倒霉,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猛地,衣云心中一亮,此刻这里没人,自己还不快逃,更待何时?衣云飞快地从床上跃下,才想冲到洞口,却没想到因为冲得太急,脑中突涌上来一阵晕眩,竟让她一跤跌在床下。她跌坐在地上,痛得抱着自己的膝盖。噢!真是该死!衣云不禁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待晕眩和疼痛过去,衣云立刻又站起来,快步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洞外是一片亮光,西边的落日正徐徐落下,映得满天彩霞,衣云顾不上欣赏这美景,因为她已经彻底呆掉了,连逃跑的打算都消除了。   因为洞口外几步远便是悬崖峭壁,四周也是崇山峻岭,山势险恶,连绵起伏。除非有绝世的功夫,否则别想离开。衣云是彻底绝望了。   洞口有一棵梨树,不知是人栽的,还是自生自长的,此刻开了一树的花,团团如香雪……   衣云坐在梨树下,任凭落花飘落在衣裙上,一动不动。再美再香的花儿,她也没有闲情逸致欣赏,她快要愁死了。她随意拈起一朵香馨的花儿,放在手心揉啊揉的,呆呆地看着西边的落日一点一点地隐于山后。   她脑中的思绪不住翻涌着,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将她关在这里,她衣云自问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对了,她差点忘了,她的身份是月下香,难道是小姐的仇人,或者是月将军的仇人,不然就是龙莫的仇人。   总之,和她这个小丫鬟是没有关系的。   衣云没想到自己不禁替小姐抚琴还要替她受罪。不过衣云没有怨言,想当年自己和娘亲走投无路,是月府收留了她们。月老夫人对她们娘俩这么好,还替娘亲治病。这份恩情让她怎么还?此刻衣云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娘亲,若是她就这么死了,娘亲可怎么办。   不知道月下香那边怎么样了?龙莫那边又怎么样了?   想到龙莫,衣云心里就一阵的难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是当年的那个白衣少年。她从水里救了他,他说他不想回家,他要和她们一起流浪。他教她吹笛,她教他游水。虽是短短的几天相处,却充满了美好的回忆。他叫她妹妹,她叫他大哥哥。   哪里会想到,他们的相见会是这样一种情形。他认为她是月下香。不知道此刻龙莫是否知道了自己是衣云而不是小姐。他们会来救自己吗?此刻他又在干什么呢?   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就如衣云越来越暗淡的心境。山风也渐渐的凛冽起来,身边升腾着缥缈的云气,一阵一阵的寒风刺骨。   寒气逼人,衣云不得不回到洞中。   洞内残存的一点光线也慢慢地消失了,因为再没有阳光的照射,已经笼罩了一片黑漆。   黑暗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降临了。   衣云凭着印象走回她刚才醒来的床上,沮丧地坐在床上。那个黑衣人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就这样把自己扔在这里,任凭自己就这样冻饿而死?   不时传来几声夜鸟的叫声,磔磔咕咕,如鬼哭狼嚎一般,让人倍增恐惧。   衣云摸出龙莫给她的玉笛,攥在手中,心里才觉得安定了些,她又冷又饿又困,趴在床上慢慢地睡着了。   衣云一觉醒来,眼前仍是漆黑一片。迷迷糊糊的记起了置身何处,衣云又失望得躺在了床上。原以为自己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回到了从前,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自己还是月府里的小丫鬟,伴在老妇人的身边,可是期望终究落空了。   她还在这个黑乎乎的山洞里,面对的仍然是无边的黑暗。衣云失望地坐了起来,感到腹中饥饿,头昏脑胀,这一觉睡得自然不舒服,浑身无力。   左手撑在床上,正要下床,忽觉得左手里空空的,衣云才发现手中的玉笛没有了,心里顿时一空,摸了摸脖颈上也没有。慌忙在床上慢慢地摸索,摸了半天哪里有玉笛的影子。衣云慌了,明明记得睡前在手里拿着的,怎么会不见呢?难道自己连龙莫给的唯一的一件东西也要丢了吗?   “月小姐,在找什么呢?”黑暗中,深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蓦然响起。   衣云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心脏咚咚咚地急剧跳动,差一点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一股战栗沿着她的背脊窜上!不禁毛骨悚然,从未有过的惊恐和害怕一瞬间便充满内心。半晌,才定下神,睁大眼睛,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发现椅子上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你,你是谁?”衣云看着这鬼一样出现的人影,害怕地问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淡漠而深沉的声音从黑暗中徐徐传来,无边的暗沉中,衣云敏感地觉得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射向自己。   衣云勉强定下心来,心想这人一定就是白日里劫走自己的人。不知这人打算怎样处置自己,不会现在就要动手了吧。他误认为自己是月下香,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不是月下香呢。若是那样,他会不会还去劫持小姐。算了,还是见机行事吧。 正文 第10章 对抗到底1   衣云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啪啪两声火石相击的声音。火星四溅,其中一点火光如流星般地向衣云飞来,落在衣云面前的地下,顿时只听得噼噼叭叭的响声,火苗蹿了起来,一堆篝火在衣云的面前熊熊燃烧起来。衣云都没弄清楚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真是奇怪,衣云不晓得洞里什么时候有木柴,难道是自己睡着时,这个人弄来的。不是自己睡得太死就是这个人是鬼,做事不发出一点声音。   火一烧起来,洞里顿时暖和多了。火光映得衣云的脸红彤彤的。   衣云环顾四周,发现一个男子悠闲得坐在椅子上,坐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正在低着头,欣赏把玩着手里拿着的一件东西。那东西发出冷冷的白玉的光芒。   衣云定睛一看,发现那正是龙莫送给自己的玉笛。衣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明明在她手中的玉笛何时到了他的手中,难道他在自己睡时,从自己手中拿走了。她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若是他有歹意,自己岂不是……,想到这里心里感到很后怕。这个人真是可怕的魔鬼。   那男子把玩着玉笛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洞内一片寂静,衣云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这个人一会儿会不会狂性大发,把自己杀了。   那男子忽然抬起头来,亮如寒星般的眸子紧紧地盯住衣云。双眸冷澈而深邃,望向衣云的目光就像是猎人在盯着自己的猎物。衣云一阵胆寒,不觉深吸了口气。   衣云明眸皓齿,长发如墨云流瀑般披在肩头,雪白的面容在火的映照下,染了一层红晕。她黛眉轻颦,清澈的眼波里还残留着方才的惊吓之色。   “龙莫的女人,果然不是庸脂俗粉。”那男子再度开口,声音里的温度下降,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白日里衣云并未看清这个男子真正的面容,因为他正在吹箫,掩住了半边面孔。此刻男子蓦然抬头,衣云隔着燃烧的火堆,惊诧得看到这个魔鬼般的男子,竟有一副谪仙般俊美的容颜。只是他淡漠而冷酷的表情,让人无端想到地狱里勾魂的使者。   此刻他双眼微眯,冷冷地睥睨着衣云的如花容颜。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这压抑的气氛让衣云喘不过气来。   但是他手里的玉笛是龙莫给的,衣云不能不要。思及此,衣云轻声道:“我的玉笛,可否还我。”心想就是死,手里也要攥着它。   听到衣云的话,那男子唇边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充满了邪魅的声音说道:“来拿吧。”   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衣云抚了抚狂跳的心,从床上起身,向那个男子走去。   离那个男子越来越近,隐隐感到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丝霸气,还有一丝与生俱来的贵气。奇怪,不过是一个强盗而已。   男子似乎没料到衣云竟然敢过来拿,他拿出玉笛放到了衣云如玉葱般的纤手内。   衣云没料到这么顺利便拿到了玉笛,可是还来不及欣喜,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一只大手已经扼住了她的脖颈。心在狂跳,衣云感到自己颈上的脉搏在剧烈的跳动。猎人已经擒住了猎物,衣云毫不怀疑自己的性命已经岌岌可危了。   死亡已近在眼前,衣云反而不怕了。   衣云瞪大双眸,看着这个人冷澈而深邃的双眸。   “你要干什么?”衣云努力的不肯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紧张。   “你难道不害怕?”他的手指逐渐收紧了些。被掐紧着脖子,衣云几乎快窒息!难道这样就将这男子惹怒了吗?他要动手杀自己了吗?   “不!”他的威胁反而激起了衣云强盛的叛逆心。她睁大眼,不驯地瞪着他。   似乎没料到手中的女子竟如此桀骜难驯,男子冷冽的眸里闪过一道幽黯的光焰,可他的手仍没一点松开的迹象。   “不?!”他重复着衣云的话,他冷酷的俊脸突地俯近她,视线缠绕着她的,冷冷地开口,“看来……你似乎不怕死?!那你怕什么呢?”男子的双眸忽然眯了起来,眼里闪过戏谑而邪恶的光芒。   他的手忽然从衣云的脖颈上松开,揽住了衣云的纤腰,幽深的双眸有意无意的在衣云的胸前扫来扫去。   “你……你这个……无耻的魔鬼,”透了一口气,了然了他的想法,衣云恨声骂道。   男子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衣云想,一定惹恼他了,这一次恐怕难逃一死。   男子却忽然松手,衣云冷不防跌在了地上,差一点就跌入了火堆里。   他的脸若冰封一般的冷酷,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恨意与厌恶。“龙莫的女人,我还不屑动!”   到了此时,衣云终于能够猜出,这个人,不是月将军和小姐的仇人,他是龙莫的仇人。   衣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那个可恶的人已经消失了,只有篝火在噼噼啪啪地燃烧。此人真是如魔鬼般来去无踪。   理了理衣衫,忽觉得手上一阵疼痛袭来,却是方才摔倒的力道很大,手被擦破了皮。衣云强忍着疼痛,没有吭声,撕了一块布条,轻轻地缠住流血的伤口。既然这个人是龙莫的仇人,她现在是小姐的替身,是龙莫未来的王妃,他自然不会好好对待自己。   衣云挪到床上,好在洞里有了篝火,不再寒冷了。衣云觉得此刻自己的心中十分平静,已经没有半点恐惧,涌上心头的只有无尽的憎恨与厌恶。   他讨厌这个可恶的男人。   衣云将玉笛放在唇边,在这个冰冷的夜里,吹了一首曲子,这首曲子很悠扬,很动听,也很欢快。她不会让这个恶魔得意,她要欢喜,就算是死,她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给这个恶魔。   莫王府   对于龙莫,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夜深,风起,丝丝寒意直渗到骨子里去。   龙莫就这样负手而立,仰头望天,天黑沉沉的无边无沿,就如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