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1、第一章 秋声至 人孤独 每天用过早饭,凌水水必要穿过两重院子,登着仄仄的楼梯爬到临街楼房的二层,在西南雕花木窗下的老藤椅上坐定。王公公忙着在藤椅前的小几上摆壶白云茶,两个瓷杯。五月安排几样果子,然后两人蹑手蹑脚地下楼,尽量放轻的脚步依然把木楼梯踩得咯吱咯吱地吟唱。 凌水水斟了杯茶,茶很热,水汽升腾。凌水水就让这水汽肆意地往脸上扑,像很多只小手在抚摸,让面庞麻酥酥地痒,却又有种很惬意的松弛。凌水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就想这么靠在藤椅上,让这沁香的水汽笼罩着,然后睡去,再也不醒了,再也不想经历这一切,再也不想面对这一切! “婆婆,婆婆!”清脆的童音伴着楼梯咯吱咯吱的响声,跑上来一个十来岁的女童,扎着两个螺形发髻,剪得齐整整的头帘下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绿衫绿裤衬得圆脸蛋儿白里透红,桃花瓣似的娇嫩。 凌水水缓缓睁开眼,呷了一口茶,笑着问:“小清,昨儿个刚下了一场雨,你就穿着薄衫薄裤,仔细凉着了!” “不冷,天儿可晴了,外面的菊花开得金灿灿的一片。”被唤作小清的姑娘一屁股坐在小几旁的矮凳上,捡起个玫瑰杏脯扔嘴里,“婆婆,你这的果子怎恁地好吃,让我家小厮跑了十几家果子行,也没买着这好口味的!” “敢情你是来我这吃果子来了!”凌水水微微一笑,满脸的爱怜,“走时让丁嬷嬷给你带几包,省得一天跟馋嘴猫似的!” “婆婆说笑了!”小清从背后拿出个木头盒子,“婆婆,送你的。” 凌水水放下杯子,笑着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个面人,粉面朱唇,穿的花花绿绿的,便问:“这小娘子是谁呀?” “貂蝉,婆婆,您没看见她手里拿着罗扇吗!” “敢情四大美女就长这样……”,凌水水呵呵地笑起来。 小清撅着小嘴生气:“婆婆不喜欢就还我好了……” “哪有送人东西还往回要的,小清有那么小气吗?婆婆喜欢,收下了。” 小清这才咧嘴笑了,刚换过的两颗大门牙熠熠生辉,兔子一样可爱。 “婆婆,今天咱上哪转呀?” “今天婆婆有点累,哪也不想去了,就想坐这歇会,你要觉得闷,就出去玩吧!” “不闷,听婆婆说话可开心了,不像我母亲,开口三从闭口四德,听得我脑袋都大了!”小清自己倒了杯茶,品了口,皱皱眉,“婆婆,你这茶可比不上我家的,明天我给您带些来!” “我喝什么茶都一个味,与其说是品,还不如说是喝着解渴,我最想喝的还是咖啡!” “咖啡?那是什么物事?” “就是一种黑褐色的小豆豆,烘焙好了,细细地磨成粉末,用开水煮了喝,又苦又香,味道醇厚得很。” “婆婆在哪喝到这么好的物事,小清给您买去!” 突然,凌水水觉得自己说多了,她拈了枚金桔脯细细地咬,慢慢地嚼,半晌,说:“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今天你自己去玩吧,婆婆想歇会。” 小清眨了眨眼,她不太确定,自己竟然在婆婆的眼里看到了泪花。于是小心翼翼地下楼了,还不忘回头看看,她觉得婆婆今天看上去很奇怪! 凌水水拔下头上那根蓝色琉璃簪,依然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洒下来,衬出一张苍白秀丽的脸,深沉得见不到底的眸子里泛起圈圈涟漪。她细细凝视那根琉璃簪子,依旧玲珑剔透,轻轻抚摩,温润如玉,突然泪如泉涌,她不知道,这份穿越千年的孤独要如何继续承受下去?这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寂寞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卷一 2、第二章 祸不单行 凌水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个中午——2008年8月8日的中午。举国欢庆万众瞩目的奥运会就要在北京拉开帷幕了,整个中国都沉浸在自豪与喜悦中,巨大的幸福和骄傲让全体中国人民象喝了美酒一样微醺着,大街小巷都洋溢着笑,人与人之间变得那么友善,那么和谐,陌生人也会彼此点头微笑。公共汽车上那么拥挤,空调依旧那么半死不活地开着,可没有人咒骂,都那么怡然自得地站着,只有凌水水,木着一张脸,眼神幽怨而愤慨。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杨天怎么就能那么轻松地说出“分手”两个字,简直想象不到他高三那年是如何死缠烂打地追求自己并一路高歌地追到大学。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给他个扁揣让他偃旗息鼓从此深刻地明白“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可想到这凌水水又觉得自己实在很阿Q,因为客观地说杨天比癞蛤蟆好看多了,虽然比不上青蛙王子,但怎么着也是只青皮绿眼的大青蛙,天天呱呱叫得那叫一响,没少捧着花站在她宿舍下面喊着表白……突然,凌水水觉得世界异常的安静,打了个冷战,从自己的世界中回到现实。车已到终点站,人早下光了,只有个清扫车厢的大妈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凌水水苦笑,走下车来。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烤得大地似乎要燃烧起来,凌水水拎着包,一路走一路止不住无声的流泪,就在这水深火热中浑浑噩噩走回家,错过的5站地的路,走得她精疲力竭,当爬上她家六楼的最后一级台阶,进了门坐在地上,凌水水放声大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水水的哭法由摇滚变成了民族,嘤嘤咛咛地抽噎着如泣如诉,突然,窗外一片此起彼伏地鞭炮声,随风而散的火药味顺着阳台上开着的两扇窗汹涌地扑进来。凌水水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味,她一边咒骂着这些新人凑什么热闹偏跟奥运会争喜一边捶着麻木的腿蹒跚地去关窗户。三下五除二关上窗户,转身往回走,莫名地凌水水觉得有些不对头,恍惚中总觉得刚才阳台的葡萄架下似乎隐着一个黑影,潜意识里认为那是妈妈挂在那晾晒的一件衣服,可仔细想想不对,妈妈和爸爸回老家快两周了,阳台上怎么能有她挂的衣服!想到这,凌水水后背嗖嗖地蹿上一股凉风,她拍着渐渐冷静下来的大脑,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地战栗。凌水水稳了稳神,蹑手蹑脚走到阳台玻璃门边上,只递出一只眼睛往阳台上瞅,果然有个身影隐在葡萄架中,细看,是背影,正手把阳台栏杆俯身看下面的婚礼盛况。凌水水那一刻突然被恐惧所俘获,心跳停止,蓦地出了一身冷汗,手脚僵硬地不听使唤。大约过了能有两三分钟,凌水水才缓过神来,她抬起无力的手,揩了一把脸上的汗,第一个想法就是转身逃出自己家然后打110,转念一想不妥,壁橱上摆着件家传宋瓷,母亲爱若心肝,如果110来的不及时被这贼人偷走或不小心打碎了自己这女儿也就没的当了,思维到此短路,凌水水大脑内一片爆乱的火花,然后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大大地喘了口气,只觉得背心和牛仔短裤都被汗湿透了,粘糊糊地粘在身上,异常难受。她又喘了口气,向玻璃门外瞄一眼,那身影依旧背对着她在看婚礼。凌水水目光一移看到了窗台上的一大瓶水,那是妈妈用空可乐瓶灌的自来水准备浇花的,她大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个好办法。 凌水水深呼吸一下,然后拍了拍颤抖的腿,轻轻打开玻璃门,恰这时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鞭炮声,凌水水忙以此作掩护抄起那一大瓶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人影后脑狠狠砸去,只听“哎呦”一声,人影应声倒地。凌水水吓得后退一步,水瓶子也掉了,正掉自己脚上,疼得自己“嗷”的尖叫起来。又生怕吵醒地上的人,凌水水忙捂了嘴,细看那人,没动,她就胆子大了些,瘸着上前冲那人腰眼轻轻踹了一脚,还没动,于是放下心来,她抻出阳台上杂物箱里的风筝线把那贼人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然后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喘粗气。凌水水觉得自己体力透支得厉害,全身如同离开了水支撑的水母,软软地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一下,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了! 卷一 3、第三章 不速之客(1) 不知过了多久,凌水水感觉自己体力有些恢复,她蹲起身,细看自己的“猎物”:光脚,穿着鸭蛋青色绸子衣裤,松松垮垮跟街头公园打太极拳那些老头老太太的装束差不离,一头长发遮住半张脸。撩开此人头发,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皙,眉宇间隐隐一股英气。好好的孩子就堕落到梁上君子这份上,凌水水叹了口气,本想去打110,可不知怎么心又软了,正迟疑间,只见那少年缓缓睁开眼,调了会焦距,突然死死盯住凌水水,颤着声喊:“桃夭——” “谁桃妖,你还梨(李)鬼呢!” “桃夭,这是哪呀?”少年眼珠在眼眶里轮了两圈。 “告诉你我不叫桃夭,你谁呀闲着没事蹦人家阳台上看热闹?” “桃夭,我给你送簪子来了!”少年动了动胳膊,才发现自己被捆得粽子似的。 凌水水看了看他的右手,果然攥了根簪子,她把簪子抻出来,大约15厘米长,入手很沉,通体是蓝莹莹的玻璃,一端做成花朵样,吐着清晰的花蕊,温润可爱。 “这东西你从谁家偷的?”凌水水痛心不已,“年轻轻的干点儿什么不好!” “桃夭,”少年唤道,“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赵仲针。” 凌水水皱皱眉,心说现在的小孩是怎么了,犯了错误不敢承认倒是先学会了油嘴滑舌,于是板了脸道:“别套近乎,我不是桃夭,也不认识你,你要面对现实,现在这局面咱下一步该怎么办?” “能否先把绳子解开?”少年将信将疑地看着凌水水,试探地问。 “不行,完事你跑了或者袭击我怎么办?” “在下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断不会做此举动,还望小娘子先解了这绳子。” “信不着你,我还是叫警察吧!” 赵仲针也不明白警察是什么东西,但看见眼前这女子移步要走,忙喊:“小娘子请留步,气性恁么急!” “你叫谁‘小娘子’呢!”凌水水柳眉倒竖,“说话客气点,行,今个咱不叫警察,就在这审,不信还能跑了你!” 凌水水拖着伤脚给自己拿了个马扎,坐好,问:“你鬼鬼祟祟跑我家阳台上干什么来了?” 赵仲针自己还没理清眼前的一切,浑浑噩噩如在梦中!分明是冬天,可这里怎么烈日炎炎,草木青葱,他凝神细思,觉得定是个离奇的梦,于是闭了眼,心中念想再睁开时一切会如旧。 他缓缓睁开了眼,面前依然是那个精短打扮的小娘子,虽说貌似桃夭,但精神气质却不大相同,正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等他的“供词”。赵仲针也不知如何回答人家的问题,想了想,问:“小娘子,容小可问一句,此为何处?” 凌水水心说你就装,等你装到狐狸尾巴露出来那会让你好瞧!想至此坏兮兮地答道:“辽宁。” “辽国?”赵仲针心脏骤停!面色青白![注:治平三年春正月癸酉,契丹改国号为辽,此处为写作需要,将时间稍做提起。] “很久很久以前那么叫,到底多久以前呢?”凌水水攒眉转眼把自己支离破碎的历史知识在脑袋里翻了好几遍,咽了口唾液干巴巴地说,“也就一千来年吧……” 赵仲针又把眼睛闭上了!他相信眼前一切皆为幻影,等梦醒了定会回到福宁殿。突然觉得眼皮一疼,睁开眼睛,那个精短打扮的小娘子正把一只留着长指甲的小指在他面前晃,脸上是猫戏弄鼠时一脸玩味的表情。 赵仲针不禁火起,冷声道:“端的好相貌,心恁地毒辣!” “相貌好不好不用你夸我知道,心毒不毒辣不用你诽谤我自知,面对现实坦白从宽,你跑我们家阳台上干嘛来了?不是晒太阳吧!” 赵仲针不语,眼里全是不屈和不屑。任凭凌水水说什么,他始终这个态度,凌水水终于崩溃了,亲手给这个倔强的少年解开了绳子,说你走吧,全当我不认识你。 赵仲针到想走,可绳扎得恁紧四肢长时间不过血早就麻木得动不了了,更何况后脑一跳一跳地疼,跟着心里也想干呕,真个此生没受过这样的苦,他无奈地闭了眼。 卷一 4、第三章 不速之客(2) 只感觉几只冰凉腻滑的手指在轻柔地按摩自己的后颈,脊骨,肩胛,四肢,麻酥酥地痒,却又该死地舒服,赵仲针禁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眼,那个貌似桃夭的小娘子满脸惊喜,笑着问:“你醒了?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休克了呢!”说着把他扶到一旁的藤椅上坐定,转身去了屋里,片刻回来手里拿了两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塞给自己一个,“热了吧,吃根雪糕!” 赵仲针手刚碰着雪糕就闪电般地缩了回去,那份沁骨的凉让他极为陌生也极为不安。 雪糕掉在地上,凌水水捡起来,好脾气地问:“不吃?” 赵仲针摇头。 凌水水便扒开塑料皮,自顾自地吃起来。 赵仲针看着凌水水手里那块粉白色的东西丝丝冒着凉气,还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清甜味道,口干舌燥的他禁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唇。 凌水水看在眼里,便把刚才从地上捡起的那根雪糕扒了皮,递到赵仲针手里:“吃吧。” 赵仲针看着凌水水,她正一口一口地咬,然后嚼,他便也学着样子,先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碰了雪糕,很冰,又试探着咬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含着,凉丝丝甜滋滋的混着奶的香气和润滑,还夹杂着草莓的味道,从没吃过的美味! 看少年吃完了雪糕,精神也好些,凌水水便道:“你走吧,以后别做这样的傻事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赵仲针拿着根舔得干干净净的雪糕棍儿,坐在那茫然不知所措。往哪走?他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 凌水水见赵仲针不动,心下正疑惑,才想起他没穿鞋,于是跑去鞋柜拿出双大码拖鞋放他脚下,“送给你了,快走吧。” 赵仲针把脚伸到鞋里,软软的,很有弹性,却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他站起来,跟着凌水水走到玄关,见凌水水把一扇又厚又硬的门打开,然后冲他笑笑,将他请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赵仲针抬眼四顾自己所处的环境:白墙,灰楼梯,银色的栏杆,空间密闭,只有楼梯一路向下,不知通往何方?他趿拉着自己的新鞋,拾级而下,心中默数着下了大概60个台阶,还是一样的空间一样的格局,不禁有些心慌!犹豫了一会儿,他又顺原路返回,重新站在了凌水水家的门前,抬手想敲,迟疑了下,又收回手,转身背靠着门站住。如水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衣衫源源不绝地传递过来,他惬意地又使劲往门上靠了靠…… 凌水水失恋的心因为一个小的意外获得了拯救。她送走那个奇怪的少年后竟然不再觉到心痛,反到是没吃午饭的胃咕噜咕噜唱得欢,拉开冰箱门,不是生的就是坏的,她顺手清理出腐败变质的装在垃圾袋里,拎了穿上鞋,想到楼下小店里吃碗冷面。门刚推开20度的角,就听沉闷的一声“咕咚”,吓得凌水水忙把脑袋探出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赵仲针,正抽搐着脸揉脑袋。四目相对,凌水水不禁心虚,忙出去把他扶起,问:“没事吧?” 赵仲针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揉脑袋。心知自己赖着不走还靠人家门上睡觉很是颜面无光,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凌水水拽下他的手,拉着他的头发使其脑袋低下来,仔细看了看伤口:“破皮了,正在流血,进来上点药吧。” 这个结果赵仲针求之不得,痛痛快快地跟凌水水进了屋。 赵仲针见凌水水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然后坐在一个又长又宽的皮椅子上,招呼他也过来坐。赵仲针往那大椅子上一坐,顿时感觉陷到一个棉花包里,惊得立即站起。 “硌着了?”凌水水在沙发上顺手摸了摸,啥也没有,“快坐,上药。” 赵仲针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再陷进去没吃惊,可总觉着不舒服,坐在那全身一瘫跟没骨头似的,见沙发旁边有个绿莹莹的小凳,就坐了上去。 凌水水也不计较这些,扒开他头发,抹了些云南白药,又剪块纱布,用胶布粘在了伤口上,然后从手腕上褪下只发圈把他的长发扎好,忙完了,站起身,去送药箱。赵仲针的心却一直“砰砰”地在跳,就在刚才,自己低头那一刻,凌水水两条白净净的腿就那么纤毫毕现地呈在自己眼前,他忙闭了眼,可依然抵挡不住一股混着汗水和薄香的年轻女人气息丝丝缕缕地顺着自己的呼吸游走于心间,心霎时就乱了。 送完医药箱,凌水水看赵仲针的脸有些红扑扑的,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热。于是松了口气,问:“你咋没回家呀?” 赵仲针依旧红着脸坐在那,不说话。 “你家住哪?” 赵仲针犹豫一下,如实相告:“汴京。” 凌水水心说完了,莫非自己把人家后脑砸一下,大脑撞一下,这人就傻了。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有些麻烦。 “你家电话多少?”凌水水又问。 赵仲针一脸茫然。 凌水水更加使劲地拍自己的额头,她觉得有点心慌。调整了一下稍微失控的情绪,凌水水问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是谁?” “赵仲针。” 凌水水乐了:“还行,没傻!饿了吧,我请你吃冷面。”说着就给楼下的小店打电话让送上来。 赵仲针很奇怪凌水水为什么对着一个淡绿色的小盒子乌拉乌拉地说话,但很快就有人敲门,送上两大碗面条,他也就大概明白这小盒子的功能了。 卷一 5、第三章 不速之客(3) 饭桌上,凌水水边吃边问:“你多大了?” “十八。” “我十九,叫凌水水,你得叫我姐姐。”说完,眨着狡黠的眼睛坏坏地笑。 赵仲针不叫,只是埋头吃面,面条很劲道儿,酸甜爽口。 凌水水见鱼不上钩,不禁有些失望,撇了撇嘴,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嗯?”赵仲针抬头,含含糊糊地应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如此表现,却让凌水水警觉起来,虎着脸问:“是不是离家出走没地去了?” “嗯。”赵仲针继续吃面。 “赶快吃,吃完我送你回家。不说我也猜得出,一定是今年高考失利,名落孙山无言面对江东父老这才出来散心。多大的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去踏踏实实复课,明年再考呗,范进白给咱当榜样了!再说你爸妈这得多着急呀!你要是磨不开面告诉我电话号码,我跟你爸妈沟通一下。” 赵仲针见凌水水一个人说得快活,自己插不上言,况且也不知道该怎样插言,便索性由她猜测。 “多少呀?”凌水水有些着急地问。 “甚么?” “电话号码!” “不知道!”赵仲针继续吃面。 凌水水气得刚想跺脚骂,想想又压下了火,静静地坐在一旁等赵仲针吃完,说:“走吧,我带你出去。” “去哪?” “去了就知道。” 赵仲针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但也无法可想,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乖乖地跟在凌水水身后。 外面依旧热,凌水水招手叫辆出租车。 赵仲针看见一个长轱轳的家伙冲着自己呼啸而来吓得刚想躲开却被凌水水一把拉住,那个大家伙鱼一样游到自己身边停下。凌水水拉开车门,要把他往里塞,赵仲针出于本能的恐惧下意识地抗争,凌水水用力地瞪了瞪他,不知怎地,赵仲针就顺从地钻进了那低矮狭小的空间里,压抑地呼吸着。 五分钟后,车到了公安分局。赵仲针一下车就吐,凌水水就又紧张起来,生怕这是脑震荡闹的,等他吐完,给他擦了擦嘴,理理头发,然后看了看灰头土脸的赵仲针,狠狠心,还是把他拉进了分局。 值班的警察只有一个,半睡半醒的样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人叫赵仲针,脑子有些问题,丢了,找不到家。” 赵仲针的脑袋虽然还在晕,可还是听明白了这句话,敢情这小娘子要把自己交给官府,心里不禁惶然。 “你在哪发现的?”警察问凌水水。 “我家阳台。” “什么时间?” “中午。” “你家几楼?” “六楼。” “怎么上去的?” “不知道。” 那警察突然精神了,两眯缝眼瞪得灯泡似的,锃光瓦亮:“小姑娘,你逗我玩呢吧!” “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警察不理凌水水,问赵仲针:“小伙子,你叫什么?” “赵仲针。” “她是你什么人呀?”警察指指凌水水。 “姐姐。” 警察狠劲瞪凌水水。 凌水水忙摆手,“您听我解释,我比他大一岁,就让他叫姐姐,我不认识他。” “你认识她吗?”警察指着凌水水问赵仲针。 “认识。” “她叫什么名字?” “凌水水。” 警察怒视凌水水。 凌水水苦着一张脸说:“中午才认识的。” 赵仲针心想自己浑浑噩噩举目无亲要真着了凌水水的道说不定得饿死街头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小妮子得逞。 警察略一思索,又问赵仲针:“她是你姐,怎么不一个姓呀?” “我表姐,是姨娘家的。” 警察又看凌水水。 “她撒谎。”凌水水脱口而出,用尖利的目光值刺赵仲针。 “脑子有问题的人还会撒谎?”警察呵呵地笑,“我看他挺明白的,没什么问题呀,是不是你撒谎。小姑娘,今儿个大喜庆的日子就别在这涮我了,成不?就当你俩跟我解闷了,走吧,快点走!” 卷一 6、第四章  青蛙王子(1) 凌水水拉着赵仲针走出分局,怒目而视:“你装呆卖傻的到底是什么居心?” 赵仲针本无恶意,但被人如此误解,心下也是不痛快,于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凌水水见此更是火大,迈开大步往前走。赵仲针虽说心中有气,可理性战胜情绪,紧跟在凌水水后面,尾巴一样。凌水水突然停住,赵仲针刹车不及追了尾,撞得凌水水一个趔趄,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被凌水水一把将手推开:“别跟着我!” 可凌水水刚走几步,赵仲针又影子一样地随了过来。凌水快,他也快;凌水水慢,他也慢,一直注意着保持5米左右的距离,就这样跟到凌水水家楼下。 凌水水靠着一棵洋槐树站定,此刻连生气的劲都被赵仲针磨没了,懒洋洋地问:“说吧,你如此执着到底为了什么?我是搜肠刮肚地想了一路,也想不起咱之前有啥交集,你痛痛快快的说,我是不是曾经惹过你,却没注意到你的伤痛然后一笑而过了,然后你就来这折磨我!” 见凌水水这副模样,赵仲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想了想,觉得事已至此,还是坦诚相告的好。于是指了指不远处一条木头椅子,说:“去那说吧。” “小可是从宋朝汴京来的。”赵仲针话音还没落看凌水水又要竖眉毛,忙说,“小娘子莫生气,且听我慢慢道来,在下绝无半句谎言,俱以实相告。” 赵仲针凝神细思,理了理头绪:今天是治平二年的八月,自从四月九日宰相韩琦提出议崇奉父皇生父濮王(即赵仲针的亲爷爷,赵仲针的父亲英宗不是仁宗亲生,是太宗曾孙,濮王允让之子。仁宗无子,英宗幼年被仁宗接入皇宫抚养)典礼的问题后,父皇出诏将议案送至太常礼院,交两制以上官员讨论。结果,以王珪为首的两制认为,濮王于仁宗为兄,父皇应称其为皇伯,而以韩琦、欧阳修为首的宰执们则认为,父皇应称其为皇考,他们还请求父皇将两种方案,都提交百官讨论。父皇和宰执们原以为,大臣中一定会有人迎合他们的意图尊崇濮王为皇考,谁知情况恰恰相反,百官对此反应极其强烈,大多赞同两制官员的提案。一时间,议论纷纷。就在这时,太后闻讯,亲自起草了诏书,严厉指责韩琦等人,认为不当称濮王为皇考。父皇预感到形势的发展于己不利,正在这时,天降暴雨,地下冒水,上下夹攻,把东京城里淹死了一千多人。司马光趁机再次发起攻击,上书,几乎是点着爹爹的鼻子指责爹爹工作失误太多,不能识人,不会做事,“失人心,忽大体”,“使天下怀忠之人结舌沮气”,让人大失所望,没有前途。爹爹看了司马光的上书,气的龙体乱抖,韩琦和欧阳修也有点架不住了,于是劝爹爹歇歇火,先停了濮议。爹爹无奈,只好下诏:“议论不一,权宜罢议。” 如此折腾一番,爹爹不觉抑郁,这一日多饮了几杯,不小心又着了夜凉,竟发烧咳嗽起来,自己在福宁殿一直服侍到子时,见父皇睡了,才除衣欲睡,这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进来的是桃夭,太后身边的侍女。灯光下但见她眼睛通红,脸上隐约有泪痕,微微躬了躬,然后从头上拔下那根自己赠送的琉璃簪子塞过来说:“小的跟王爷道别来了,这一别,相见无期,还望保重。” 日里自己也风闻太后宫里的一个什么丫头被东平王赵允弼讨了去,他对此人一向无好感。仗着自己是先皇的弟弟,对父皇继承大统一直心有不甘,如今见父皇病了,太后宫里跑的更是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见桃夭这副模样,看来那被讨走的就是她了。自己心下一急,鞋也顾不得穿,拿着簪子要往慈寿殿去见太后,却被桃夭死死扯住衣服,她跪着哭求:“王爷,没的为了小的委屈了您,这都是命,自当没缘分,下辈子吧!”就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竹声响起,自己正诧异不年不节的这是哪放的什么爆竹,刚要喊侍卫去查看,爆竹声却像在耳边炸开一样,突然觉得身体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旋起来,耳边呼啸着风声,然后就昏迷了。醒来时,就躺在了阳台上,然后看到下面开始放鞭炮,惊天动地! 凌水水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念叨着:“宫里,太后,父皇,福宁殿,穿越,妄想症!”她顺手从牛仔短裤后屁股兜里掏出那根赵仲针所谓的琉璃簪,冲赵仲针脑袋狠劲敲了一下,“别编了,弄这么个廉价的玻璃道具骗谁呢!你要拿个真金镶宝石的我还信几分!说实话,是不是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了?” “是!”赵仲针咬牙切齿昧着良心说。 “早承认不就得了!我说帅哥,你一分钱不带就敢离家出走,喝西北风去呀!缺心眼吧你!” 凌水水这么一提,赵仲针突然觉得腹内雷鸣如鼓,饿得直抽筋。 “好了,和我回去吃点饭吧!” 凌水水下了四包方便面,打俩鸡蛋,赵仲针吃得狼吞虎咽,满头冒汗。 看他吃完,凌水水收拾好碗筷去洗,赵仲针在厨房里晃来晃去,东看看,西摸摸,对生火的天然气灶和洗碗的自来水非常感兴趣。 “在家没下厨房干过活吧!”凌水水笑问。 这回到是真的,赵仲针爽快地答了是。 凌水水又问:“搞艺术的吧,头发留这么长?” “啊?啊。”赵仲针现在绝不杵逆凌水水,她说啥就是啥。 “画画的吧,看气质不像搞音乐的。” “对。” “那画什么呀?” “高山流水,花鸟虫鱼,可入画者皆入画。” “画国画的吧!” “嗯。” 凌水水收拾完厨房,又犯起愁来:“你这么晚了不回家,家里人不得急死呀!实在不想回去,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也好,就说在朋友这呆一宿。” 看赵仲针呆若木鸡的表情,凌水水不禁好气又好笑:“真就这么狠心!号码多少,我给你拨!”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的!”赵仲针无比真诚。 “我看电视里说现在有数码病,就是离了手机自己家电话都记不住,还以为是笑话呢,今个可逮着个活的,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不回!" “可我收留你也不合适呀!”凌水水实在没辙了,“就先住一晚吧,等想通了明天再说。”说着不知道她按了下什么,暮色四合的房间里霎时亮如白昼。赵仲针四处寻找,最后在房顶上看到了光源:一盏花朵样的灯,明亮得刺眼! 卷一 7、第四章  青蛙王子(2) 凌水水去洗澡,赵仲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消食,同时也好好消化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凌水水从浴室出来时,吓得赵仲针不敢抬眼睛:细肩带的裙子,长不过膝,露着白生生的胳膊和腿,一对天足,每个脚指头都清晰可见……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说不出的香气…… “你也去洗洗吧,换洗衣服我给你找好放浴室了。”说着把一个透明的帽子罩他脑袋上,“小心点别弄湿了伤口。” 赵仲针不应声,不抬头。 “去呀!” 赵仲针磨蹭着去了浴室。推开门,满屋香气,迎面而来的是一面亮闪闪的墙,自己,就在那墙里,清清楚楚,毫发毕现!吓得他连忙退出浴室,过了一会儿,没见什么异常,又把门拉开一道缝探出脑袋,自己的脸又映在那片光亮的东西上。他大着胆子走近,自己的影子便也走近,而且越来越大,至此,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镜子! 旁边一个透明的小屋子,遍布水珠,看来应该是在这里洗澡。里面却没有热水,他犹豫了一下,出来问:“水水,怎么没有水呀?” 凌水水拉开小房子门,指着一个旋钮说:“顺时针转,热水;逆时针转,凉水,自己调,今个太阳足,水特别热,别烫着。” 赵仲针听不懂什么顺时针逆时针,又不好问,反正明白了只要转那个钮就出水。进了房间调了好半天水温才合适,从头上一个莲蓬状的东西里喷出无数细小的水柱,淋在身上温热酥痒,恁地舒服。 沐浴完毕,赵仲针把凌水水给他准备的衣服穿上,暗绿色,没袖子,膝盖以下没裤腿。照着镜子看了看,不习惯,但确实很舒服也很凉快,想想凌水水穿得比自己还精短,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于是摘了透明帽子走出来。外面一阵喧闹,鼓乐齐鸣,跑近一看,是沙发前长几上一个黑色的大箱子里,几个坦胸露腿的女人正在唱歌,底下无数人鼓掌,欢呼,凌水水窝在沙发里抱着半个西瓜用匙一边挖着吃一边津津有味地看。 “洗完了,过来看电视。”凌水水抬起头,很诧异看着只是挺拔而已的赵仲针竟然暗藏肌肉,颀长的四肢勃发着力量之美,很有看头。 赵仲针被凌水水看得不自在起来,他很难理解也很难接受女人竟敢用这种大胆的目光来评看一个男人,可入乡随俗的道理还是懂的,只好不动声色地坐在了绿色小凳上。凌水水把西瓜递给他:“吃吧,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凉快了!” 西瓜已被挖去半边,一只银光闪闪的匙横躺在粉红的瓤里边。赵仲针迟疑了一下,心想那上面得粘了多少凌水水的口水,她不嫌弃自己还嫌弃呢!又一想莫非这个年代吃西瓜都是这个吃法,如果自己拒绝,便是大大的不礼貌,惹恼了凌水水对于自己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更何况自己实在是渴的慌,于是大口吃起来。 这时只见凌水水拿个长方形的硬盒子按了一下,电视画面换成了一片辽阔的草原,天蓝得清澈透明,雪白的羊群,奔驰的骏马……莫非这就是辽国的土地?凌水水又按一下,出来两个金发碧眼的人,正热情似火地搂在一起亲嘴,又按一下,马上换成一个漆黑的夜晚,两个贼人正从窗户往屋子里爬,赵仲针紧张得停止了吃西瓜,眼珠一动不动,凌水水却把那长盒子递给他:“我等不到八点看开幕式了,今天太累,先去睡了。你困就去北面那个卧室吧,是我哥以前的房间。” 赵仲针拿着遥控器胡乱按几下,后来不知按了什么,电视声音忽然大得像吵架,凌水水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干吗呢!耳朵失聪听不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赵仲针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凌水水一把抢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小,然后细细打量赵仲针,盯得赵仲针浑身发热,越发地不知所措。 “你是哪个朝代的?”凌水水突然问。 “宋。” “北宋南宋?” 赵仲针一脸茫然,凌水水顿悟:“你认识苏轼不?”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那司马光呢?” “认识。” “你爹爹就是父皇叫什么名字?” “父皇名讳怎可随意叫?” “入乡随俗让你说你就说!封建王朝都灭了百来年了,你还讲究个什么!” “赵曙。” “你在家排行?” “老大。” 凌水水不再继续问了。凭借自己支离破碎的历史知识已然确认眼前这个叫赵仲针的人就是那个短命英宗皇帝的长子后来的宋神宗,就是和王安石一起变法弄得轰轰烈烈让历史议论纷纷的皇帝!只是听说他叫赵顼,也许后来改了名,宋代皇室好这口。其实这时赵仲针已改名为赵顼快一年了,只是刚才出于顾虑说出了自己以前的名字。 虽已确认,凌水水仍控制不住地狠拍自己额头:难道真有时空穿越?莫非是自己那一水瓶子把这只绿皮青蛙砸成了王子?凌个水水使劲晃了晃头,然后看眼前活生生的赵仲针,她明白这不是梦。她想立刻到书架上翻出他爸的那套《宋史》让赵仲针看看那些窝囊事,可想想这太残酷了,就坐下笑眯眯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赵仲针摇头。 “我有一个建议,不知你要不要听?” 赵仲针点头。 “你继承了皇位,是下一任皇帝。如果历史没出错,你的缺席就是一个意外,我怕有一天纠错系统再让你穿越回宋朝,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去了解宋以后的历史,那样对你很残酷,对别人也不公平。” 赵仲针继续点头。 “好了,我去睡了。” 凌水水辗转一夜,凌晨时分才合了眼。 卷一 8、第五章  客串男友(1) 家里边突然多了个形同白痴的人,凌水水每天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竟把失恋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净。那天接到杨天的电话邀请她去参加他明天的生日party才想起自己曾经有个男朋友,刚想回绝就被杨天堵了嘴:“水水我知道你不是小气的女生,我们还是朋友吗!你不来我会内疚的!”看来自己的脉被杨天把透了! 放下电话凌水水就开始抓狂,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一把抓过赵仲针翻来覆去地看:高,瘦而不弱,四肢颀长,脸白而不腻,面庞棱角分明,眼睛黑得不见底,跟武侠小说里那玉树临风星目剑眉的翩翩佳公子差距不大,想到这,凌水水钻到哥哥房间翻箱倒柜地翻出套Walter的衬衫和短裤,是哥哥回国时一个昔日的追求者送的,哥哥正装穿惯了很不看好这种另类的基本不分性别的衣服,虽说贵的吓死人,走时还是扔在了衣柜里。 第二天吃过早饭,凌水水就劝赵仲针去把头发剪了。从个人的清凉方便到世俗的眼光大小道理说了好几条,赵仲针就是岿然不动,只坚持一个原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 凌水水无奈,只好使出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杀手锏:“怎么,想让我收你伙食费不成?” 赵仲针摇摇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少掉书袋,剪还是不剪?” “休要再提此事!”赵仲针态度坚决,无论凌水水再和他说什么,都是沉默对抗。 凌水水没辙,只好说那你把头发洗干净,打理好,中午陪我去参加一个party。 “趴地?什么物事?”赵仲针不解。 “就是宴会。我前男友的生日宴会,你和我同去,友情客串我男友。” 赵仲针把凌水水的话分析了一翻,然后用无辜而迷惘的眼神看她。凌是水欺软怕硬,最受不得男人这种眼神,差点就要激发出他那潜在的伟大母性。耐着心地给赵仲针解释:“男朋友,男性朋友。” 赵仲针眼神依旧迷茫。 “我们……我们彼此爱……爱慕。” 赵仲针眼睛里的雾气散了些。 “最终的目标是结婚。” 赵仲针恍然大悟:“你们订婚在前,他悔婚在后!” “没有,没那么严重,就我们俩自己的事!” “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没有。” “这叫私定终身,不合礼法,必定始乱终弃!” 凌水水真想把赵仲针那颗古董脑袋打爆,可毕竟有求于人家,忍气吞声地说:“现在和你们那时不同了,流行私定终身,你到底帮不帮忙?” “让我帮忙的目的?”赵仲针眨着黑眼睛,难得的竟有几分戏谑。 “气气那只青蛙,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王子!”凌水水咬牙切齿。 “不去。”赵仲针摇头。 果然,凌水水如他所料般发怒,叉着腰喊:“那走,回你的大宋去!” 赵仲针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摆弄会门锁没打开,无奈只好问:“门怎么开?” “用手开!”凌水水没好气地说。 赵仲针刚想发脾气,回头看凌水水无力地倚在墙上,一脸的伤神,眼里有泪。他转身回来,说:“我去。” 凌水水没吭声,只是扔给他一套衣服,然后自己去打扮。 凌水水决定要把自己打扮得冠压群芳,让杨天明白错过她就等于错过整个森林。整整两个小时,凌水水闷在卧室里没出来,在出来时赵仲针差点没吐血。只见凌水水一袭纯白纱裙,系条银色腰带,看着也算轻灵飘逸,可嘴唇艳红,眼窝青黑,顾盼间还闪烁着暗蓝的幽光,在加上煞白的面皮,垂肩的长发,活脱脱子夜时分在外游荡的孤魂野鬼! 凌水水从赵仲针的眼神里看到自己两个小时的努力一江春水向东流了,气愤之下又换回背心,牛仔短裤,一张姹紫嫣红的脸也漂得素面朝天。往赵仲针身旁一站,两人到是很搭。 卷一 9、第五章  客串男友(2) Party在市里最贵的一家酒店举行,足以彰显他杨天富二代的本色。来了不少人,凌水水大多不认识,看着穿着打扮似乎都和杨天他们家挺门当户对的。到是有十多个高中的同学,半年没见了,很是亲切。他们中有消息灵通的早得知凌水水成了“弃妇”所以准备了N多安慰的话语在这拔脖等她的到来。见凌水水身边多了个帅得不像人的男生不免有些失望可继而又兴奋起来,一会儿凌水水和杨天的见面一定悬念迭起,值得期待。 早有几个昔日的死党跑过来,过来就和凌水水拥抱,不过这都是为了拥抱她身边的帅哥作铺垫,凌水水和她们朝夕相处整三年,深知她们那点出息,忙用身子挡住赵仲针:“我男朋友害羞,还请姐妹们爪下留情!” 却有那机灵的早从后路包抄,狠狠抱了抱赵仲针然后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如此阵势让赵仲针不免好一翻感叹世事时移,于是又想起刚出门时他问凌水水要不要换个假名字,毕竟赵仲针是历史上数得着的名人,让人看穿了不好。凌水水呵呵一笑:“别说你叫赵仲针,就是叫皇太子,叫皇上,也没人眨下眼睛!”看来果然不假。 不管周围的女生们怎生吵闹,赵仲针都严格按照凌水水之前的吩咐作:他是法国人,不会英语,只会简单的汉语;尽量不说话,只是微笑;跟在凌水水身后有样学样地喝酒,吃自助餐。 人群中走过一个人,高个,白衣白裤,端正的五官挂着似有若无的慵懒。凌水水迎过去,那个人礼貌性地轻轻拥了她一下,抬眼看看赵仲针,笑着说:“水水,你脚踏两条船,不然打死我也不相信你那炖菜的性格能这么快梅开二度!” 赵仲针依旧笑。心里却早已想明白,这厮如此尖酸刻薄的言语无非两层用意:你要真是个不懂汉语的法国人,此时此景就得笑,那搁谁都得鄙视你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你要听得懂,就得回击,那凌水水的假戏不攻自破。人心的险恶,千年未变! 凌水水面不改色,笑呵呵地说:“你和高干子女联姻,这官商勾结强强联合的算盘打的叮当响,早恨不得我梅开二度把你甩了了吧!可我还是不争气地比你晚了一步呀!承蒙谬奖!” 杨天脸色有些难看,干笑两声,刚要开口,过来个端容肃目的高挑女子,挽了他的胳膊,冰冷地说:“你朋友,不介绍一下?” “凌水水,这是他男朋友。”杨天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故作轻松。 “你好,我是高飞。”高挑女子冷眼看了看凌水水,“我有样东西要还给你。”说着从玲珑的手袋里掏出个棕色的钱夹,凌水水认得,这是她圣诞节时买给赵仲针的。高飞轻轻打开钱夹,拉开最里侧一道隐秘的拉锁,从里面拿出张2寸照片,递给凌水水,从容道:“物归原主。” 凌水水接了,霎时泪满双眼。这是高中毕业前夕照的2寸照,上交给学校办毕业证还有高考准考证用的,一式四张,交了三张,剩下的那张死活没找着,没想到,竟一直被杨天珍藏着! 赵仲针再木鱼也看出端倪来,冲脸色阴晴不定的杨天还有阴森冰冷的高飞点点头,用凌水水传授的怪腔调说了声“抱歉”,就拉着凌水水的手往外走。 艳阳依旧高照。赵仲针学着凌水水平日的样子招手叫出租车,然后两人回家。 下了车,凌水水木偶一样被赵仲针牵着上了楼,开门,进屋,脱鞋,仰靠在沙发上,至始至终,她都如灵魂脱壳般,任凭赵仲针摆布,只是一只手里还紧攥着那张照片。 赵仲针跟凌水水隔着一千来年的代沟呢,属实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些什么,就只好默默地在一旁陪坐。一坐就坐到天黑,凌水水依旧不说不动没有表情,那张照片却早被攥得皱巴巴的了,上面本来笑得甜甜的女孩此刻嘴斜眼歪地甚是难看。 赵仲针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水水,如果是牛角尖,以进为退,才是上策!” 凌水水依旧没表情。过了半晌,起身说:“我困了,先去睡了。”然后游魂一样往卧室去。 一夜,赵仲针无数次趴在凌水水卧室门上屏住呼吸倾听里面的声音,听到翻身声,叹息声,压抑的哭声,还有冷笑声,最后是平静的呼吸。他才放心地上床去睡,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趿拉着拖鞋往凌水水屋去,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人却不在。赵仲针脑袋嗡地一声,转身往客厅去,浴室的门恰在这时开了,凌水水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往外走,眼睛看上去有些红肿,但精神还不错。冲着赵仲针笑笑:“醒了,吃饭去吧,早餐我都做好了。” 赵仲针坐在餐桌旁,有些恍惚。自从他来到凌水水家,此女从没做过早饭,不是吃面包牛奶就是去买油条包子。如今桌上摆了绿豆粥、鸡蛋饼、拌黄瓜、海带丝、还有一大盘切好的水果,着实让人惊讶。 “你做的?”赵仲针依旧半信半疑。 “吃吧,尝尝味道好不好?” 赵仲针抛弃打小就熟记的皇家礼仪,狼吞虎咽起来,然后打着饱嗝去看电视。 卷一 10、第六章  吵架 凌水水只做了两天饭,就摔耙子不干了。这天中午拉了赵仲针说咱去逛街,让你见识见识民主社会的新面貌。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对于那些迎面而过的美女赵仲针一概视而不见,反倒钟情于汽车,虽说也坐过几回,但对它们风驰电掣的速度总是有些困惑,于是问凌水水:“汽车不用马拉也没有人推,是怎么跑起来的?” “烧汽油,产生动力。” “汽油是何物?” “从石油里提炼出来的一种易燃液体,石油,就是从地底开采出来的一种又黑又稠的油。” “汽油一燃烧,车就跑?”赵仲针皱皱眉,“那我怎么没看到火苗,车别烧坏了!” 凌水水哈哈笑:“道理是这样的,可这其中有很多复杂的机器原理,我也说不清,估计这说清了你也听不懂,这中间隔这一千来年的智慧呢!” 赵仲针撇撇嘴,决定回家自己翻书看看。不谈汽车,很快,赵仲针的眼睛锁定了来往的女人,又问:“水水,现今的女人都穿恁少然后随意抛头露面吗?” “夏天这么热,怎么多穿呀!冬天自然穿的就多了。什么抛头露面,就是出来逛街吗!” “我们那女人不是节日都不怎么上街的,在街上这么逛的大多是妓女。” 凌水水狠狠剜了一眼赵仲针:“万恶的旧社会,黑暗的封建制度摧残了多少妇女,你要有一天能回去,别忘了尽可能地解放妇女,就别为虎作伥了!” 赵仲针干巴巴地笑,他觉着自己只有对目前这个社会稍有不满,即会招来凌水水的冷嘲热讽,敢情自己成旧社会的靶子了! 天实在是热,赵仲针拎着大包小裹跟在凌水水身后磨磨蹭蹭,累到不累,只是心里很排斥自己被人当仆人使唤。凌水水却觉得女生逛街,男生拎包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注意到赵仲针的小情绪,指着前边不远处的一家肯德基,神采飞扬地说:“你不看那电视里有那金发碧眼的人吗,这里就卖他们吃的东西,走,带你尝尝去。” 凌水水要了两杯可乐,两份鳕鱼堡并一些小零食。 看着黑乎乎的可乐咕嘟咕嘟地冒泡,赵仲针不敢下嘴。 “可口可乐,好喝。”凌水水示范,吸了一大口。 赵仲针小心翼翼地吸了点,咂咂嘴,细品品,又冰又凉,有股强烈的中药味,摇摇头说:“恁地难喝。” 又指着鳕鱼堡,问:“这是什么物事?” 凌水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肉夹馍。” 赵仲针咬了口,细嚼,咽下,再咬,再嚼,品了品,说:“还没我们那得曹婆婆肉饼好吃呢!” “那回去吃肉饼呀!”凌水水用白眼仁翻赵仲针,语气里已然带了火药味。 赵仲针身为皇子,自小就养尊处优,使奴唤婢的,连胡子一大把的朝廷大臣见了他都言笑晏晏,可如今被这么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娘子呼来唤去,还动不动就翻他白眼,早就忍无可忍了,念在她供饭又失恋的份上,强压着心中的不快,没想到她竟一再撩拨,终于爆发了。他把鳕鱼堡“啪”一声扔盘子里,嘴里正嚼着的那口也吐出来,本想吐出来就行,可没想到力度偏大,那一团混着唾液的汉堡靡不偏不正地糊在凌水水面门上。 凌水水缓缓抬起头,用诧异的眼神盯着赵仲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自己的可乐杯子将其中的“药汤”全部泼在了赵仲针的脸上,冷硬的几块冰打得赵仲针脸生疼。 赵仲针抹了把脸,“噌”地站起来,怒气难遏,完全忘了时空,口不择言地拍案而吼:“大胆,你心中还有没有贵贱尊卑,凌蔑主上,该当何罪?” 本来邻桌的人都惊讶地盯着这两人看,可赵仲针话一出口,全部哄堂大笑,笑得赵仲针又点愣神,突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他强烈地感受到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凌水水斜了他一眼,拎了包,掩面走出肯德基。赵仲针呆坐在位置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听旁边有个男孩冲他喊:“哥哥,快去追呀,姐姐生气了!”赵仲针这才傻傻地站起,拎着那两包东西慢腾腾地往外走。远远看到凌水水的背影,正交织在车流中过马路,说是迟那时快,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从凌水水身边飞一样擦过去,车座上另一男子把手伸向凌水水肩上的包,凌水水本能地死死抓着包不放,可被带了一个趔趄,还是被抢去了。凌水水站在路中间,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赵仲针不计前嫌连忙跑过去,一只手拎东西,一只手半扶半拖地把凌水水从马路中央带出来。凌水水一边狠狠地捶打赵仲针一边放声大哭,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然后往赵仲针胸前蹭,赵仲针虽说不愿意,可也不敢躲。过了好一会儿,凌水水平静下来,瞪着兔子眼问赵仲针:“怎么办呀?钱没了!钥匙也没了!” 凌水水和赵仲针坐马路花坛牙子上看来来往往的车和人,越看太阳越偏西,越看精神越萎靡。凌水水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问:“你饿吗?” 赵仲针点头。 “我也饿,真后悔中午没把那个鳕鱼堡吃完就出来了!” 赵仲针就怕凌水水提这事,闷着腔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