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这个女人不一般! 今日正是个万里无云的艳阳天,又是春夏交替的时节,冷热适宜,直教人心情也跟着放晴。巍峨庞大的飞金宫被内外两条护城河夹绕其间,远远看去,便似两条玉带环着一座金碧辉煌的海外仙宫,既让人向往又令人胆怯。不为别的,只因这飞金宫正是东君国的首府皇宫,一般人却是进不去的。 眼下已是圣和元年,东君国第十位新皇继位之初,皇姓单一个乐字,新皇名唤乐潇泽。这位新皇乃是先帝独子,又自小聪慧,极受先帝宠爱。在众人眼中,这位新皇从小到大简直过着再幸福不过的日子了。但俗话说地好,世间千样事,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也不过看个大概而已。咱们先不说这位新皇究竟如何,只说眼下飞金宫内的一座长安宫,正是热闹不已。 长安宫乃是飞金宫后妃宫庭中,除皇后所居的丹凤宫之外,最显贵的一座宫殿了。长安宫位于东六宫之首,现如今里边住着的却不是新皇的妃嫔,而是当今的太皇太后章氏,也是新皇的亲亲祖母。说起这位章太皇太后来,那简直可以写成一部传奇小说了。 据说,章太皇太后原本也是出自书香世家,后因家族累罪,便充入皇宫做了个使役婢女,也就是做粗活的使唤丫头,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那种。要说新皇的祖父诚宗时期的后宫,那可真是刀光剑影,血腥弥漫的一阵,后妃争斗那叫一个惨烈。光是正经的皇后便先后死了两个,废了一个,底下的妃嫔之流便更不用说了,三天两头死个把人,实属正常。 可即便是这样,章太皇太后居然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最后成为了飞金宫内乃至东君国最尊贵的女人,便可以看出,这个女人不一般呐。只不过,这位叱咤风云的女人也有着自己的遗憾,便是她在诚宗朝时期,始终都只是一个妾妃而已。直到她的亲儿子端宗登了皇位,才尊封了她为皇太后,可到底也是不一样的。 再有便是,章太皇太后膝下除了端宗一个亲子,便再无子嗣。所以,端病重不治,章太皇太后白头人送黑头人,不可谓不凄凉。不过,必竟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她也很快振奋了精神,张罗起孙儿,也就是新皇的婚事来。这不,趁着这么好的日子,章太皇太后提前召了二三十来个公卿家的富贵小姐进宫,名为召见,实则是想让新皇选出一位中宫皇后来。 新皇乐潇泽今年虚岁也不过刚刚十六,虽未选定正宫,实则东西六宫都已经住满了他的大小妃嫔,这还不算他那座骄阳苑内的歌婢舞伎,一大堆的莺莺燕燕。依着乐潇泽的脾气,早该定下皇后之选了,可他却一直诸多借口,不肯应承下来,当中自然有别的缘故,下面马上便要说到的。 长安宫庭前几个衣着华贵的小童正在耍闹,周围跟紧了十来个奶妈子与婢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家的小主子,生怕一个闪眼,便出了什么问题。正殿内分宾主落坐了十来个贵妇人,主位之上笑意盈盈的贵妇人便是之前提到过的章太皇太后了。章太皇太后已是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宜,肤色虽不及水灵灵的小姑娘,却也显地十分饱满。 章氏收回目光,看向众人道:“我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平日里这偌大的长安宫委实太过冷清了些,诸位王妃可要多带着小公子们进宫来陪伴哀家才是。”左手边一个中年贵妇笑道:“太皇太后真是偏心了,一心只要看着这一班小子,却是嫌弃贫妾等粗拙,不愿入眼的了。”音落,殿内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你少贫嘴!”章氏乐道:“我若真叫你们日夜来相陪的话,诸位王爷还不得恨死了我这个老婆子?”众人当中羞怯的羞怯,陪笑的陪笑,忽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聊天,“启禀太皇太后!”一个穿着不俗的婆子进门向章氏一礼道:“庄明县主并章七小姐殿外求见。”闻言,章氏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动,口中已道:“快请进来。” “是!”那婆子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便快步走进了两个年轻少女,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面容也皆是各有各的娇艳。只不过左边一个气质端庄,右边一个却略显失态。两人来到殿中,先向章氏一礼,“县主庄明章氏清怡!”“民女章氏清涵!”“拜见太皇太皇!恭祝太皇太后福寿康宁!” 章氏抬手道:“免礼!”两个少女起身,又向章氏左手边首位的静默贵妇一礼,“皇太后福寿康宁!”皇太后金氏微一颔首,两个少女又向其他众人统共一礼,“见过诸位王妃!”行过礼,章清涵便眼圈一红,迫不及待地上前跪在了章氏的近前,伏首泣声道:“姑祖母!还请赐侄孙一死吧!” “放肆!”章氏皱眉喝道:“都是平日里太过娇宠你的缘故,竟当着众位贵人的面说起这样的胡话来!”闻声,章清涵却哭地更大声了,并开始点头如捣蒜,那叩头声一声响过一声。章氏皱眉,身旁的一个婆子立即上前跪下拦住章清涵,劝道:“七小姐今日好生糊涂!你便是不顾忌着自身,不顾忌着尊长的养育之恩,难道要将太皇太后对您的宠爱也都给抛了吗?”章清涵已经哭地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憋地通红。 身后章清怡上前跪下,垂首向章氏禀道:“启禀太皇太后,清涵年幼,还望殿下宽宥!清怡愿即日斩断红尘,伺候佛主座下,为太皇太后、皇太后与圣上消灾祈福!”音落,殿内一阵哗然,章氏气地一拍案几,“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闹够了便给我去外头跪着,好生反省!” 见章氏动了真怒,章清涵止了哭声,与章清怡起身退出殿外,跪在了阶下。章氏淡声道:“去查查,到底发生了何事?”章氏虽这样问,心中却已明白了八分。她的好孙儿,新皇乐潇泽年纪越长,便越处处与她作对,她明里暗里地活动,便是想让章家的女儿登上后位,也好稳固章家权势。她与乐潇泽虽是两姓,却也是亲亲的一家人,她难道还会害了他不成?可他,却只是不肯听。 不过等到章太皇太后听了前边传来的消息后,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要上上不来,要下也下不去。章氏本以为皇上不过是不领她的情,所以将今日一众官家小姐都打发了。哪知…… 眼见如此,众位贵妇自然没有再坐下去的理由,纷纷起身告辞了。只不过,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她们不敢造次。背过身去,却还不发挥出八卦鸡婆的本事,将此事掀了个底朝天。两个并车出宫的贵妃,待出了皇宫,便迫不及待地挤在一辆马车上,然后两人在车内嘀咕了几句,随即车内便传出一阵爆笑声来。 “我的天呐!咱们这位新皇可真会玩!”“谁说不是呢!明眼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有意选庄明县主正位中宫,其他的那二十来个也不过就是做陪衬的罢了。新皇若有意,从中挑几个也无妨。可他倒好,那二十来个官家小姐是一个不落地充入后宫了,偏生只将庄明县主与章七小姐赶了回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难怪她们两个,一个要生要死的,一个要赶着出家。这事儿传了出去,哪还有她们的面子与名声啊。”“还名声与面子呢,我看以后再要嫁他人都难!不过嘛,我猜太皇太后绝对不会就这么放任此事的。那庄明县主自小便当皇后一般地养着,岂能白费了心机?” “倒是可怜了皇太后,上不讨太皇太后的欢心,下又约束不了新皇,简直便是个受气的主啊!”“我看不然,单看皇太后能抓牢了先皇一世的心,便知不是个简单的主。太皇太后也不过是看不过皇太后得了先皇的独宠,富贵过当年的她吗?” “唉!这倒是,从古至今,哪个女人又能像皇太后这般幸运,独得夫君的宠爱呢?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东君国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君。只可惜,先皇先去了一步,不然,皇太后也不至被太皇太后百般刁难了。”“也不过暂忍一时罢了,太皇太后已富贵了这么些年,早晚一日也是要……”“嘘!这话可说不得。”车内两人遂转过别的话题去了。 长安宫内一片人仰马翻,咱们的正主新皇乐潇泽此时又在哪里呢?他此时嘛,正悠哉游哉地坐在一艘花船里听着小曲,哼着歌,快乐地游湖呢。他自然知道此事没完,所以便先避出了皇宫,尽兴一天再说。但他也低估了太皇太后对皇后人选的执著劲儿,更低估了太皇太皇的行事风格。 花船上管弦丝竹之音不绝,间杂歌女的清越之声,乐潇泽听地兴起,便也跟着哼唱几句。正在兴头上,忽闻底下传来侍卫的喝斥声,“尔等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再不退下,莫怪我等不客气了!”“瞎了你的狗眼……”随即乐器之音戛然而止,楼下传来零碎的脚步声。 内侍官潘骏早在底下传来异常声响时便凑过头去张望,眼下已看地分明,慌忙回转身向乐潇泽禀道:“爷!不好了!太皇太后驾临了!”闻言,乐潇泽惊地差点没从榻上翻下来。内侍官许丰与首领太监吕鸿已经上前扶起乐潇泽,并帮他整理穿戴。尚未收拾妥当,底下一帮人已经杀到,章氏看着一众慌了手脚的奴才与歌婢舞女,厉声喝道:“统统给我滚下去!” 正文 第二章:这个皇帝太荒唐! 章氏一声厉喝,直吓破了众人的胆,除了乐潇泽身边潘骏、许丰与吕鸿三个内侍官,其他人都已连爬带跑地下了楼。底下一班侍卫架着刀将那些歌婢舞妓并一众乐工连喝带吓地统统赶到了另一艘船上,那些人也就拼命地将船驶远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乐潇泽淡淡向章氏一礼,身边三个内侍官已经跪了下去。章氏的目光巡过潘骏、许丰与吕鸿三人,冷着声道:“好一群作孽的畜生!生为人奴,拿着高俸,不知报答天恩,却整日地勾引着皇上出宫作乐,肆意妄为。如此贱奴,哀家岂容得你们再在飞金宫里兴风作浪!来人……” “皇祖母今日好大的火气啊!”乐潇泽打断了章氏的话道:“可是在为了庄明县主与章七小姐之事?怎么,明明是皇祖母让孙儿自行挑选的,如今孙儿人也挑了,事也办了,还不能令皇祖母满意吗?还是说,皇祖母兜了那么大个圈子,便是要让孙儿纳了两位表妹为妃?既如此,皇祖母明说即可,孙儿蠢笨,倒是错解了皇祖母的好意了!” “只是孙儿不太明白,两位表妹生得如花似玉,又身份显贵……”乐潇泽啧啧两声,“皇祖母何以要她们两个自贬身份,来孙儿身边做妾呢?孙儿看皇祖母一向对两位表妹宠爱有加,难道女子不应该为人正妻,方是上道吗?”“放肆!”皇太后金氏斥道:“谁教你地满嘴胡言!七小姐不说,庄明县主温良端庄,莫说是做公侯之妻,便是位主中宫,也是当得的!” 乐潇泽的那句女子应当为人正妻的话直直地戳中了章太皇太后的心口,她这一世有过最卑贱之时,也有过最尊贵之时,可却偏偏少了个正妻的名份。章氏原本出生书香名门,自然也是心高气傲的,后来虽为了保命委曲求全,可哪个女子甘愿担着妾室的名分?人总是有那么几分执念的,想章氏聪慧一世,却偏偏放不下这个心结。 当下听了乐潇泽的话,章氏心中更是火冒三丈,眼见着要发作,皇太后金氏连忙开口说了这句话圆场,章氏便暂且压下火气,冷眼看着乐潇泽作何答复。乐潇泽却是一叹道:“孩儿常读太祖爷的事迹,想太祖爷当年起于微末,也不过寻了个普通女子,照样内外兼修,诸事打理地妥当。况且,太祖爷当年也曾留下遗令,皇后之选不必贵重,但求温良淳朴便是。” 章氏心中暗自冷笑,她的好孙儿这是在拿太祖爷压她呢!皇太后金氏看了一眼章氏的神色,驳道:“太祖爷那会儿不比现在,凡事皆要酌情而定。建国之初,旧臣功勋的妻妾也大多是寻常女子,自然无妨。可如今皇上的一众臣子们的命妇身份皆是贵重,岂可再拿太祖爷一朝的事来照搬?枉你年幼读书,竟连这个道理也想不明白吗?” 乐潇泽看着自己的母亲,口口声声都在帮着章氏说话,心中也越发气愤了,面上也已露了三分不耐,目光不经意间瞟到窗外不远处的一只捞鱼的小船上,然后微露了笑意道:“孩儿既学不着父皇的谦恭节俭,总可学学太祖爷的不拘一格。朝中用才既是如此,后宫之选又有何不可呢?孩儿本想着自身尚且年幼,皇后之选也该缓一缓的。如今,既然一定要择一个的话……”乐潇泽抬手一指窗外,“便那个好了!” 闻言,章氏与金氏并一众奴仆全都看向了窗外,霎时个个都张大了嘴,连一向淡定的金氏都不禁皱了眉头,章氏更是气地七孔生烟,她一把甩开扶着她的女官,上前指着乐潇泽道:“你简直太过儿戏……” 章氏戏字尚未说完,跪在乐潇泽身边的首领太监吕鸿已经转身朝乐潇泽磕了个头,同时嘴上朗声喊道:“圣上金口玉言,奴才恭贺圣上!”接着,吕鸿又转头向着窗外一拜,“奴才恭喜新娘娘了!”吕鸿抬起头来时,再度看了一眼那小渔船上一身泥泞,将双腿裤管卷地高高的小丫头,不禁觉得牙疼了起来。听到这边的动静,那只渔船上的两人只是怔怔地看着这边,完全摸不清状况。 章氏死死地盯着垂着头的吕鸿,呼吸不畅起来,她真恨不得立时砍碎了这几个狗奴才!乐潇泽看着章氏的神色,心中高兴不已,朝吕鸿道:“既是新选的皇后,吕鸿你还不快去迎驾?”吕鸿嘴唇微微一抿,自己这次可是拼了老命帮着圣上,圣上还是念着他的情的。“奴才遵旨!”吕鸿起身向章氏与金氏一礼,便往楼下退去。 章氏的目光转回乐潇泽的面上,知道米已成炊,多说无益。她再尊贵,也不过是一个后宫妇人,吕鸿又一口一个圣旨的嚷着,她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乐潇泽将话再吞回去不成?章氏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整件事的最坏打算已在她脑中迅速过了一遍。 章氏心中渐渐恢复了平静,放下手理了理袖子,淡笑一声道:“我这个老婆子是不中用了,说的话也没人听了。”章氏淡淡瞟了金氏一眼,“可我看皇太后还甚是年轻,竟也如此无用了吗?”说完,章氏便转身道:“回宫吧!”前头小内侍连忙下去安排了。章氏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不禁再度看了一眼那小船上的小丫头,心中冷哼一声,皇后?值钱的皇后她见地多了,寿终正寝的……却没有几个。 待章氏离开了,金氏不禁一叹道:“皇上这又是何必?中宫之位非是一般,你如此使性子,最终还是要连累了你自己。”乐潇泽道:“难道母亲也希望我立章清怡为后不成?她若进了宫,这朝廷内外便真是章家的天下了!我有意扶立金家,母亲却总是不允。”金氏道:“荒唐!都是亲亲的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你别忘了,你虽姓乐,可若没有太皇太后,便也没有今日的你了!” 乐潇泽淡声道:“我若忘了,就不会纵容他们章家嚣张到今日了!”“快住嘴!”金氏斥道:“再敢胡说,也不必认我这个母亲了,我自去皇陵陪伴先帝便是了,免得再看到你这个孽障!”闻言,乐潇泽软了声音,“母亲息怒,孩儿再不敢乱说了。”金氏垂眸看了一眼仍跪着的许丰与潘骏两个,沉声道:“今日之事便也罢了,再有下次……不必太皇太后动手,我自有法子整治你们!”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张丰与潘骏两个齐齐磕头求饶。金氏缓了声音,“起来吧!”“谢皇太后!”张丰与潘骏两个缓缓站起身,两人都不是小年轻了,跪了这么半晌,只觉得站都有些站不稳了,也是平日里只受人奉承,乐潇泽又对他们宽容的缘故。 金氏看在眼里,叹在心里。自古外戚之患与宦官之祸都是皇家基业的祸根,如今这一朝,却是两者皆齐了。只是有些事,说来容易,做来难,何况她一个后宫妇人。皇上业已亲政,她岂可轻易干涉?好在先帝也给新皇留下了一班正直大臣,眼下戚党、直臣与阉党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相互牵制,才不致让事情落得更坏的地步。 不到半日的功夫,新皇随意点了个渔家女做新后的消息便传扬至了皇城大小的每个角落。众人虽惊叹不已,却也觉得该是这样才正常了。他们的新皇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整日变着法子地折腾,简直一日新鲜过一日,所谓的荒唐事,也不止这一桩了。对此事,戚党也好,阉党也好,还是一班正直的大臣也好,竟然如相约般地对此事齐齐保持了沉默。 就在众人以为这不过是新皇的玩笑之语,未必当得真时,就听闻新皇已让监官携了皇旨,封那渔家女的父亲为锦衣卫指挥使了。当然,这官名听着威风,但对新后的父亲来说也不过就是个荣誉称号罢了,并没有实权。这样做,也是为了提升一下新后的身份,说是官家小姐总比说是一个渔家女强吧。 皇城热闹,后宫自然更热闹。永宁宫内,两个少妇正在谈说着此事。“亏得还是个良家子。”卫嫔卫宝儿抿嘴一笑,“若是个贱籍女,倒真是好笑了!”贤妃孟慧月将茶盏放下,拿帕子点了点唇角道:“咱们的圣上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果真便是个贱籍女,也自能给她改换了身份。” 卫宝儿冷哼道:“我看那个渔家女还真是祖宗烧了高香,修了十世,才能一朝麻雀变凤凰啊。只不过……”卫宝儿一叹,“我替姐姐感到不值罢了,姐姐身份贵重,他日却要向个粗鄙的乡野丫头俯首称臣,着实委屈。”孟慧月却是笑得深沉,“我有什么可委屈的?真正委屈的那个还在宫外头呢!” 卫宝儿领悟过来,一笑道:“那个章清怡仗着是太皇太后的侄孙,便一向目中无人,清高地很呐!想不到,她也有今日,真是痛快!我看,她必然得出家念佛,了却残生了。”“不然。”孟慧月道:“我却觉得,她很快便要进宫了。”卫宝儿不解道:“她一心想要当皇后,如今皇后已然选定,她难道还肯屈就做个妾不成?” 孟慧月垂眸把玩着手中的玉把件,轻轻一笑,“这皇妾自然不能与一般的妾室相提并论的,看着好像远离了后位,其实……也不过一步之遥罢了。”卫宝儿看着孟慧月的神色,只是不解,但还是道:“也是,章清怡今年已年满十七,都称得上是老姑娘了,她不进来做妾,难道还能再找个如意郎君不成?”孟慧月但笑不语。 眼下不过华灯初上,长安宫后殿却是一片寂静,殿门紧闭,殿中只有两人,一个是太皇太后章氏,一个便是庄明县主章清怡了。 章氏看着垂首跪地的章清怡道:“清怡,你应该也知道,章家的一群小辈之中,我向来最疼的是你。如今大局已定,皇后之位已是没希望了。你先回去好好静养一段时日,待风声消停了,我再帮你在外地物色个好夫婿,远恐怕远了些,好歹会是个正室。总归……不能同我一样,委屈你做了妾。” 正文 第三章:这个皇后是傻帽! 垂眸的章清怡在心中一叹,伏首道:“还请太皇太后做主,清怡愿进宫侍奉圣上新后。”章氏微微挑眉,“你这样进宫,可便是个妾了。”章清怡语声坚定地道:“若能长伴太皇太后身侧,日夜尽孝,清怡便也知足了。” 章氏一笑,起身上前扶了章清怡起来,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道:“清怡,我知道这样是委屈你了。只不过,世间的事千变万幻,咱们也不必争眼前之利。正室与否,并不重要,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章清怡一福,“侄孙谨记姑祖母教诲!” “锦衣卫指挥使沈石之女沈氏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殿前侍婢通报一声,章氏淡淡地应了一声,“叫她进来吧。”章氏左手边坐了皇太后金氏,右手边却还坐了三个中年贵妇,当年诚宗朝留下的子嗣不多,女儿亦然,眼前的三个便是。如今三人已是新皇的姑母,故而皆晋封为大长公主,不过年纪却都只在三十上下。 三人依次序排下,首位坐着的是长和大长公主乐嘉玉,脸上一副祥和之态,嘴边挂着温和的笑容,眼中透着几分好奇。乐嘉玉之下坐着的是永福大长公主乐嘉懿,亦是一脸红润,神色却要端庄几分。再之下便是德宁大长公乐嘉淑,这位公主却是眉间隐有抑郁之色,脸颊也不显地那么饱满,反而显了几分病态。三人正巧来宫中请安,恰遇未来的新后来拜见太皇太后,自然都是齐齐打量了过去。 不一会儿,殿中众人便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有些局促地迈进了殿内,小脑袋死死地垂着,两手紧紧握在腹前,眼光绝不敢乱瞟一下,看得出不是懂礼,而是害怕。也是,一个普通人进了这皇宫的尊地,岂能不紧张?少女还在往前走着,忽闻地一声,“拜!”那少女便扑嗵一声重重跪了下去,那声响撞的,乐嘉玉都替她疼。 少女忍住疼痛,向前磕头,“锦衣卫指挥使沈石之女沈氏二丫,拜见太皇太后,恭祝太皇太后福寿康宁!”沈二丫?“噗!”乐嘉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她赶紧捂了捂唇,然后轻咳了两声道:“沈二小姐可是还有个姐姐唤作大丫?”闻言,少女微微偏头瞧了乐嘉玉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回贵人的话,家姐是叫大丫。” 乐嘉玉抿唇而笑,这丫头好实诚啊!真不知进了这如狼似虎的后宫,能活过几日?永福大长公主乐嘉懿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章氏无语的神色,便开口道:“我看沈二小姐尚且年幼,这也不过是个小名罢了。”皇太后金氏接口道:“既如此,沈二小姐以后便单名一个环字,令姐便单名一个珠字吧。” 少女抬头看了皇太后一眼,一时不知该怎么谢恩,她也不认识这人,殿里也没人指点她。乐嘉玉见少女怔愣,便笑着道:“傻丫头,还不敬谢皇太后赐名之恩?”闻言,少女连忙向着金氏一拜,“沈环叩谢皇太后赐名之恩,沈环代家姐沈珠叩谢皇太后赐名之恩。” 金氏微微一点头,章氏便垂了眸子道:“好了,你的心意到了,我也领了,便跪安吧!”沈环连忙向章氏拜礼,然后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退出殿门的沈环不禁长松了一口气,她是也够悲催的,穿到这莫名的世道也就算了,成为个小渔女她也觉得没什么,哪晓得还遇上了个荒唐皇帝。 这位新皇的事儿她可是听地够够的了,什么斗鸡走狗,沾花惹草,建了所大私园不止,还在里面蓄养了无数男宠女姬,乐工歌伎。身边太监一堆堆地得宠,后宫嫔妃一扎扎地争宠。这位新皇还喜欢微服私游,还经常不带随驾,只能说,这个世道的刺客都太没用了。若早了结了这位荒唐天子,她也就不用受这份无妄之灾了。 诶?等等……她方才,好像,大概,似乎是在咒新皇早死?沈环连忙在心里连呸三声,然后暗自念起咒来,祸从口出!祸从口出!身旁一个婢子声音有些不耐地道:“沈二小姐这边请!”沈环瞄了那婢女一眼,弯唇一笑,“有劳这位姐姐了。” “不敢当!”婢子神情淡淡地领了沈环出了宫门,转回宫来便朝其他的婢子道:“这位沈二小姐,我看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旁边一个婢女道:“可别这么说了,她好歹也是咱们的新后。” “新后?”那婢子不屑地道:“你是没看见她那小家子样!殿里的事便不说了,进宫一趟,太皇太后连颗银珠子都没赏她,要换作别人,早就羞愧死了。可她方才倒好,不但一副没事样,还乐呵呵地唤我姐姐,说有劳我了。我都是甩着脸子的,她还这样巴结,你们道好笑不好笑?” 几个婢子在墙根下私语,却叫一墙之隔过路的三位大长公主听了个全。三人默然走出长安宫,长和大长公主乐嘉玉笑道:“这位新后倒是有趣地紧,只是不讨太皇太后的欢心。”永福大长公主乐嘉懿道:“终究是后宫中事,却与你我无关。”德宁大长公主乐嘉淑轻叹一声,“不过是多了个苦命人罢了。”闻言,乐嘉玉与乐嘉懿都恢复了沉默。 沈环的父亲沈石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家里也还有几亩薄田,膝下无儿,只有两个女儿,大丫与二丫,也就是被皇太后新赐名的沈珠与沈环。两人的母亲早逝,如今这个罗氏却是她们的继母。只不过,十数年过去了,这罗氏到底也没能为沈石生下一男半女,所以,罗氏对沈珠与沈环两个还是不错的。本来平静的生活,谁知就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事给搅和了。 沈环回想着那日她与父亲出去捞鱼,正玩地不亦乐乎,远远地听见丝竹弦乐之声传来,她还瞄了那艘花船好几眼。她若早知道那上边坐了个荒唐天子,她倒是宁愿闷死自个儿算了。“你这叫……那啥……羊入了狼圈,最后肯定被啃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沈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丫,要不……咱们逃吧。” 沈环转头看了沈珠一眼,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东君国都是皇上的,还能逃到国外去不成?况且她们两个女儿身,如今又内忧外患,四处兴兵的,别到时落得个更悲惨的下场了。心里这样想着,沈环口中却是道:“不应该是狼入了羊圈吗?狼怎么会被甘心圈起来?” 沈珠凝了凝眉头,一摆手道:“咳,反正都是一个道理!戏文里不是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吗?”沈环差点没笑出来,她这个姐姐念着戏文倒是挺有模有样的。随即,沈环心中一叹,她何止是入了侯门,她是入了那高处不胜寒的皇墙内院呐! 普通士族家中的妻妾之争就已经够惨烈的了,想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女,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家势也没家势,她凭什么跟别人争?今日进宫拜见太皇太后,她便看出来了,宫里头没一个人喜欢她。也是,不管是皇上的亲长也好,后妃也好,谁会喜欢得她起来? 她若只是当个妃子也就罢了,偏偏还坐上了那后宫首座,不是只有被别人撕的份吗?不要说什么争得君心,便可自保,那样的荒唐天子有可能衷情这样的她吗?便是一时衷情了,身边脂粉轮天地换着,还能不三两下就厌弃了?况且,她还不想迎合那样的风流鬼呢!都不忌口的,谁知道有没有惹上什么肮脏病来? 天命不可违,沈环也没本事违抗,只能认命。她可是抱着必死之心了,只不过如今这样的世道,一般死她一个是不够的,要死都是死一家。想到这里,沈环不禁怜悯地看了沈珠一眼,进宫之前可得好好地对待这一家子了,谁知道哪天就被自己连累地脑袋搬家?哦,听说她父亲母亲还准备过继一个儿子,嗯,哪个被过继过来,哪个一定是得罪阎王爷了。 “孩儿给母亲请安!”乐潇泽向皇太后金氏一礼,金氏点头,“免礼,过来坐。”乐潇泽依言来到金氏身旁坐下,只听金氏道:“想来你也知道了,庄明县主与章七小姐已被太皇太后接进宫,安置在了长寿宫。我看,便给庄明县主一个贵妃的位分,给章七小姐一个宁妃的位分吧。” 乐潇泽听地直皱眉头,但皇后之选他也算小胜了一场,加之母亲也不是以商量的口气与他说,知道不能反驳,他便也只得应承下来,却还是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章清怡给个妃位便是了,现在便推到贵妃的位分,只怕其他妃嫔不服。” 金氏淡声道:“清怡本为县主,封为贵妃已是委屈她了,至于别人服不服,却也不是你来操心的了。想来以她的手段,也没人不服的。今晚,便去贵妃那里就寝吧。”乐潇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金氏又开口道:“新后想来是不会带人进宫了,我这里调一个管事过去,你那里也挑一个伶俐的婢子送到丹凤宫吧。” 乐潇泽道:“她进宫拜见太皇太后的事儿,孩儿都听说了。这沈环也是缺心眼,竟闹得底下的奴才们风言风语,我看她以后也别想在下人面前立威了。”金氏道:“她无权无势,难道叫她在长安宫对着太皇太后的婢女发泼吗?”乐潇泽道:“我倒真希望她是个泼妇,这才有好戏看呢!” “胡闹!”金氏沉声道:“你如今贵为天子,岂可说出这样没有章法的话来?新后也是你自己挑的,好与不好,你便自己受着吧!”乐潇泽打了个呵欠道:“我可不打算理会她,好与不好,也是她自己兜着,我是不会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天下女子多的是,想做皇后的人也多着呢。”金氏摇头,“孽债!” 正文 第四章:不入你的套! “奴婢丹凤宫掌事周芬拜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奴婢丹凤宫掌事何芳洁拜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沈环闲闲地坐在位子上看着这先来见礼的两个婆子,年纪约莫都在四十上下,那叫周芬的年纪长些,看其面色与行礼的动作便知对自己有不屑之意。她既是掌事,以后还不得处处压着自己?也不知是哪处的探子。 沈环再看她旁边的何芳洁,比之周芬稍年轻些,面色上倒看不出什么来,行礼也还周全,只是既然能做上丹凤宫的掌事,显然也不是个普通人了。沈环咧嘴一笑,连忙向前倾了身子,并双手一抬,喜声道:“两位姑姑快快免礼!”周芬立时皱了眉头,不悦地道:“殿下如今已贵为皇后之身,还需恪守宫仪才是。” 沈环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往后坐直了身子,又放下了双手摆在腿上,装着很正经的模样,细着嗓子缓缓地道:“两位姑姑,请起吧!”周芬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便起身退到一边了。又两个少女并排走上前来,齐齐跪下叩首,“奴婢丹凤宫一等侍女飞烟!”“奴婢丹凤宫一等侍女歌阑!”“拜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 沈环打量起两人来,两人看上去年岁相仿,应是十八上下的模样,头发衣着都是整理地一丝不苟,倒有点像是木偶的意味了。飞烟的模样俊俏些,歌阑的面貌则要普通一些,做到一等侍女,自然也是极有能力的了。要说后宫内院,凄惨的不一定是妃嫔,这些宫女们,其实也挺惨的。 眼下沈环还未进宫,六礼倒是过了大半了,每次都是一大班的人锣鼓喧天而来,然后又锣鼓喧天而去,直吵地沈环耳根子疼。还不止如此,又要设案呐,又要拜这个,拜那个的,直整地她晕晕乎乎的。 沈环途中真想撂挑子不干了的,可想着,这史上大婚前就被砍了脑袋的皇后,好像还没有几个吧?自己好歹也要进宫享享美食,欣赏一下那恢宏的皇家建筑,死了也才算够本吧?所以,想着这个,想着那个,沈环也就勉强忍下来了。 之前便已经有几个小婢与内侍上门来伺候她了,名为伺候,实际就是监视。沈环想来想去,他们最怕的,应该还是怕她与别的男子有染吧?她门都出不去了,哪里还能再招三惹四的?不过最令她遗憾的就是,她虽然有心想要待大丫她们更好些,但是如今她们已经完全接近不了自己了。 沈石与罗氏是实诚人,又沉浸在这天降金蛋的喜悦中,自然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只可惜了大丫心心念念地来看自己,每次都要被人押着向自己磕头,然后话还没说上几句,就又被人给赶出去了。还说什么泼天的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依沈环看,根本就是绝缘六亲才对! “不知殿下可识女红?”周芬的话打断了沈环的思绪,沈环装作一脸懵懂地看向周芬,“女红?人名吗?”屋内一众奴仆全都抬眸看了沈环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下了眸子。周芬更是一脸的嫌弃模样,转而淡声道:“就是针线活儿。”“哦!”沈环长长地点了点头,然后摇头道:“不会!” 周芬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旁边何芳洁向沈环一福道:“不知殿下可曾做过些小玩意儿?打络子又或是绣荷包之类的?”沈环看着何芳洁,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看这意思,自己进宫后,还得送点心意给宫中贵人了。可自己是真的不会,幼时帮着沈石打鱼贩鱼倒有,女红,还真没碰过。 沈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有。”反正宫中也没人喜欢她,她也没这本事讨他们欢喜,索性爱咋咋地!何芳洁暗自一叹,周芬道:“不会不打紧,现下也还有些时日,殿下便从头学过吧。奴婢不才,愿教导殿下一二。”沈环看着周芬踊跃的模样,便知道她肯定憋着坏想借机整自己呢。她会真心为自己着想才怪!好啊,来吧,谁怕谁!沈环抿唇一笑,“那就有劳周姑姑了!” 两刻钟过后,周芬已经是死鱼般地脸色了。沈环眯着一只眼,仰头拿着针与线头穿了半天,然后摇头一叹道:“我这粗手粗脚的,还真做不来这细致活。”说着,沈环又走到了窗边亮堂的地方,装模作样穿了半天。周芬终于忍无可忍,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道:“想来殿下是太富贵了才对,奴婢帮您引线吧。” 沈环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周芬刚想接过,哪知沈环又将手抽了回去,转身道:“算了,我还是再试试吧。”周芬深吸一口气,硬声道:“殿下身子金贵,还是奴婢来吧。”说着,周芬便欲上前抢过,不料沈环突然又转了回来,口中道:“好吧好吧……”这下两人撞了个正着,周芬疼地一咧嘴,沈环却是唉哟哟地叫了起来。 闻声,飞烟与歌阑立即从门外赶了进来,就见沈环将指头含在嘴里,一脸委屈的模样。两人看了周芬一眼,周芬也皱着眉头,“殿下怎可作此姿态?”沈环连忙将手指拿了出来,然后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垂着眸子有些难过的模样。有时候嘛,无声胜有声,少语胜多言。 果然,歌阑开口道:“禀周姑姑,眼下已近用膳之时了,殿下也需梳洗一番才是。”周芬冷哼一声,“果然是当主子的命!”说完,周芬便冷着脸色径自出去了。歌阑向沈环一礼道:“殿下可有哪里不适?”沈环故意顿了顿,然后才摇了摇头,手也不自觉地握了两下,道:“没事。”歌阑躬身道:“那奴婢去打水来伺候殿下梳洗。” 说完,歌阑一礼便退了出去。沈环不由地看了歌阑的背影一眼,她方才还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个歌阑倒是有点意思。周芬那个老婆子方才将屋里的人都支到了外边,独留她们两个人而已,还不是想借着刺绣的时候给自己点颜色瞧吗?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也猜不透她的意思,索性不入她的套便是了。 她方才也是故意转来转去,那针尖早已被她调了个头,被刺到的其实是那周婆子。只不过嘛,这绣花针划来划去,双方都被刺到也不奇怪,加之自己这个“性子”,周婆子又是个喜怒于形的人,哪里会想这么多。看方才,她只管着自己含手指的动作不雅,便知道她没有多想。 飞烟扶着沈环坐下,然后斟了杯茶递给沈环,眼睛却是暗自打量着沈环的手,只见沈环翘着方才那个指头接过茶盏抿了两口便皱眉推回给了飞烟,“我实在喝不惯这味,以后还是拿白水给我喝吧。”飞烟垂了眸子,应声道:“是,奴婢这便去换过。” 走出门外的飞烟不禁摇了摇头,一定是她想多了。新后也不过十四岁,又是生长在这样的家中,怎么可能有那么深沉的心思? 沈环说打从今往后只喝白水,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茶味冲,颜色浓,别人要做手脚实在容易。但白水就不同了,好歹有色的过不了,有味儿的也过不了。沈环原本还想着进宫了以后才要防着,哪晓得眼下就得一日挣一日的命了,她都这模样了,那些人还挺看地起她,无非就是这个惹祸的后位啊! 后边的窗外突然传来两声微响,沈环看了一眼守在外边的人,打了个呵欠走到后边的窗前,缓缓推开一条窗缝。果见灰头土脸的大丫正蹲在窗下,也不敢说话,只皱了皱眉头,意思是问她还好不好。 沈环憋住笑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好。随即大丫摇了摇头,意思是她觉得不好。沈环只是一笑,门口传来响动,大丫立即将头埋了下去,沈环也就关上了窗。呃,她怎么有种偷会情郎的感觉?还如此的心有灵犀,她也是服了自己了。 “奴婢服侍殿下梳洗。”歌阑并两个小丫头端着水盆面巾走了进来,沈环也就走回桌边坐下,任由她们三个侍弄。沈环有些享受地点了点头,至少,还能做几回由人伺候的老爷!享受了一阵,沈环便状若无意地道:“我看周姑姑挺能干的,宫里的贵人肯定都很喜欢她。她来伺候我,是不是受委屈了呀?” 沈环也不过随口一问,歌阑却已答道:“回殿下的话,周姑姑原是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殿下是后宫之主,周姑姑不会委屈的。”“哦!”沈环心中暗想,原来是太皇太后的亲信啊!看来太皇太后还不止是不喜欢她这么简单了。该不会这么狗血,她有什么亲戚也在后宫,想做这个皇后吧?沈环想想都不寒而栗。 沈环稳了稳心绪,又问道:“那……何姑姑从前也是伺候太皇太后的吗?”歌阑摇头道:“不是,何姑姑是伺候过皇太后的。”原来不是同一个主子,沈环也不知道这口气要不要松,眼下还敌我情况未明。况且,婆媳关系自古以来都是最难调和的,自己又不是她选中的,还能喜欢得起来? 正文 第五章:圣上,妾身闹肚子了!(你快滚吧!) 歌阑拿帕子替沈环擦了擦手,然后退后一礼道:“奴婢去吩咐进膳了。”沈环点了点头,目光再一次飘过了歌阑的背影,这个歌阑看着倒像是挺照顾自己的。只不过,眼下还是不能相信的。沈环转而一叹,这还没进宫呢,自己就已经开始调动所有的脑细胞了。照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夭折啊?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又小闹了几次,但都被她插科打诨给敷衍过去了。反正她就是个“无赖”的主,周芬再嚣张,也得守着规矩不是,况且,她眼前还有旁的人,周芬也不敢做地太过了。很快,便到了进宫的日子,这一次,自然更热闹过从前几次,她家里家外简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皇上虽然给他们家赐了所新宅子,但却还在整理,所以未曾搬进去。 沈环最后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哭得眼睛红肿的大丫便由人扶着坐上了辇车,随着长长的仪仗队伍穿街过巷,一路向着东君国最尊贵的飞金宫行去。沿街看热闹的百姓不知凡几,进了皇城后,这一切便看不到了,沿路只有立得工工整整的宫廷侍卫或是迎接队伍。 沈环隔着纱帘向不远处的飞金宫打量过去,但见一大片高墙宏殿直蜿蜒到了天边一般,可见规模之大。这里便是东君国的政治中心,皇上的寝居地了。 队伍方穿过几扇巍峨的宫门,沈环便看见前方大道两旁跪满了身着官服的文武百官,这也在迎贺新后的程序里面。但身为皇后,一生当中大概也就只有大婚这日才能享受到这么一次无上的尊荣。其余的日子,应该也就只有这些百官的女眷来贺皇后了。 说不得意嘛,那是假的!想她一个小小穿越女,也能尝试这样一次睥睨天下的感觉,还蛮不错的!只不过,僵直着身子坐了这么半天,她感觉腰都要断了似的。沈环不禁扶腰扭摆了两下,辇外便立即传来周芬的两声咳嗽声,那意思便是在警告她了。沈环撇了撇嘴,没再乱动,这周芬倒是中气十足,前边锣鼓喧天的,她倒还咳地挺大声。 但这个嘛,还只是前奏,仪仗队引着长长的队伍继续往皇宫深处走去,来到一处极宽广的空地上,队伍缓缓停了下来。沈环由飞烟与歌阑两个搀扶着下了辇车,然后又迷茫地任由她们扶着走上了高高的石阶,石阶之上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飞檐大殿。 大殿中间已大开了几扇高门,殿内影影绰绰,似有烛火金光之类的,隔着垂饰,又是在太阳底下,沈环也看不大清楚。沈环不过略略一打量,又被飞烟与歌阑两个搀扶着往旁边走去,沈环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立着一行人在殿门前。 当中一个华服男子被众人簇拥着,十分显眼,看他年岁约莫在十六七岁上下,却已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当真是鹤立鸡群。走近了,沈环才看清他的容貌,五官倒是硬朗,一双微寒星目扫来,沈环莫名地便觉得心里一紧。敢情这位大爷便是当今那位荒唐天子了,倒与外界传地有些不一样,就这么看上去还是挺唬人的。 乐潇泽淡淡地瞟了沈环一眼,原来是个这样的小身板,那日也不过随意瞧了一眼,今日这样一看,果真是“玲珑”地很。见乐潇泽不动,沈环也便停住不动,乐潇泽打量着她,她也打量着乐潇泽,直到乐潇泽身边的内侍官许丰轻咳一声道:“圣上,吉时到了。” 乐潇泽这才上前几步来到沈环面前长长一揖,沈环也跟着一揖礼,直起身后沈环便被飞烟与歌阑扶着向旁边的侧殿走去,身后还跟了长长的侍女队伍。来到殿内,殿内的侍女们便忙开了,帮沈环脱衣的脱衣,换冠的换冠,反正是又重新换了一身行头,倒比方才的服饰显地肃穆些了。 打理妥当,沈环又被扶出了侧殿,然后向着方才那洞开的大殿而去,乐潇泽已立在殿内。沈环打量了一眼殿内,殿内人影幢幢,四周器物不少,最显眼的还是那宝床之上、祭灯之后的一众牌位了,面前的供案上也设了不少令人眼花缭乱的祭物。沈环霎时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皇家家庙,祭祀乐家先祖的地方了。 沈环来到乐潇左手边立定,便听殿内一个赞官朗声喊道:“拜!”沈环便与乐潇泽拜了下去,起身又拜,如此折腾了几回,才算完事。接下来,应该便是合卺礼了,沈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任由着身边的人操持,牵引。之后沈环便来到了她以后的居所丹凤宫,又换过了一身衣饰。折腾了这么久,天色也差不多就黑下来了。 殿内早已设好了沈环与乐潇泽的坐席,两人隔着一张小案相对而坐,除了那遮眼的垂饰,又隔地这么近,沈环总算将乐潇泽看地更清楚了,但沈环也只是偷觑了两眼,便死死地垂着目光,装作一副极度紧张害怕的样子。 乐潇泽当然也将沈环的相貌看得格外清楚,如今看来,他眼光还真不怎么的,这小丫头人小身板小就算了,连模样也不出众,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是,渔家女嘛,反正,自己也不是真看上她了。 接着,几个女官伺候着两人进酒进馔,然后是两人以卺盏饮酒,饮完了合卺酒,然后又象征地进上了几次酒馔。最后一次的时候,沈环故意将手一滑,然后酒杯便落在了地上。不待旁边的女官反应,沈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滚带爬跨到榻下,然后埋头伏地拾杯。趁着宽袖遮拦的时机,沈环连忙将双唇一抿,然后一吸,殿内众人便只听地响亮的放屁声响起,还是接连“三个”。 “……”殿内一片鸦雀无声,沈环心中却松了一口气,暗自点头,枉她偷偷练了这么多次,果然还是极有效果的。她之前还担心临场发挥不好来者,现在这效果还挺好的。沈环捡起酒杯装作愣了愣,左手却使劲一掐自己的大腿,然后红着脸连忙朝着乐潇泽磕头道:“妾身失仪,请……请圣上恕罪!圣上,妾身……” 乐潇泽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哪知沈环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爬起身,然后一把抓住旁边的女官急声道:“快……快扶我去净室……”那女官不知所措地看了乐潇泽一眼,旁边歌阑已经过来扶住沈环,向乐潇泽一礼后便搀着“十分难受”的沈环离开了。 乐潇泽一脸嫌弃地看着沈环的背影,一边的侍从暗叹的暗叹,憋笑的憋笑,这大婚之夜,放屁给皇上的皇后,只怕这位沈皇后还是第一人吧。众人原以为这样也就罢了,哪知道左等右等,这位新皇后愣是没回来,乐潇泽也等地越来越不耐烦。周芬便朝飞烟道:“飞烟,还不快去看看皇后好些了没有?” 飞烟连忙应声去了,来到净室外边一看,只见歌阑在门口踱来踱去,也有些心急的模样。飞烟不禁上前问道:“殿下,您好些了吗?”沈环又借机放了几个挥洒自如的“屁”,然后用着难受的声音道:“还……没……”飞烟与歌阑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无奈。 沈环方才看到乐潇泽的神色,便知道他对自己压根没兴趣,不过碍着礼仪的关系罢了。可自己还不想伺候他呢!自己今年虚岁也不过十四,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好么!乐潇泽又生地那般高大,又是风流老手,自己可不想毁在他手里。她情愿当个废后,也不想侍奉那样的皇帝。沈环就不信,乐潇泽会一直耐心地等下去,更何况,外边还有个作妖的周芬呢! 沈环料地都没错,乐潇泽无比郁闷地灌了几杯酒,只觉心里窝着一股火气,他是疯了,才点了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皇后!若非母后千叮万嘱,要他一定应付完今日的婚仪,他真想一脚踹了这丫头。一旁的周芬见了,微微一抿唇,然后微微侧目向不远处的一个侍女打了个眼色。 那侍女微微一颔首,趁着乐潇泽身边的小内侍在给他说笑话的空档,借着前边的重重人影,悄悄钻出了大殿。乐潇泽猛地将酒杯一顿,“别说了!”那小内侍连忙躬身退到了一边,忽然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圣上息怒!”听着这声,乐潇泽便觉得遍体一酥,他不禁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子双手奉着一盏茶微微垂眸而入。 这婢子,生得极好模样,眼中似含着春水,眉宇间一副娇媚之色,颊边的两个酒窝加之那微微的笑容更令她显得风情万种。走路的身姿,也是一摇一摆,莫名地便弄地人心痒痒。“放肆!”一旁何芳洁道:“圣上驾前,也敢冲撞吗?” 闻言,那婢子连忙跪下,娇柔地道:“婢子不敢!婢子……是奉了皇后的旨意,来给圣上奉茶的。”说着,那婢子又眼眸含光地看向乐潇泽,“皇后说,她今晚冲撞了圣上,心里甚是过意不去,便特命婢子来代她赔罪,还望圣上饮下这杯清心茶,消消火气吧。” 正文 第六章:算计吧!本殿不在乎! 说着,那婢子膝行上前,将双手一抬,乐潇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婢子,终于露了一丝笑容,“你叫什么名字?”那婢子垂眸答道:“回圣上的话,婢子唤作红艳,乃是丹凤宫的二等侍女,圣上万安!” 乐潇泽哈哈大笑,倏地下了榻,然后接过红艳手中的茶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心荡神怡。乐潇泽揭开茶盖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了案上,转而将红艳一把拉起,含笑道:“一枝红艳露凝香……我倒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人如其名。” 红艳不禁娇羞地低下了头,乐潇泽朝着周芬道:“有劳周姑姑向皇后交代一声,就说她既然身子不适,便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她。”说完,乐潇泽便乐呵呵地携着红艳离开了,身后一群内侍女官也跟着离开了。 待皇驾走远了,周芬等人才起身,她看了一眼净室的方向,不禁暗暗好笑,红艳这枚棋子本还想过段时间再放出来的,既然新后这么“配合”,也不能辜负了老天的一番心意了。更何况,今日是皇上与皇后的大婚之夜,红艳这枚棋子当真是下地太划算了。她倒要看看,过了今晚,新后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坐在净室里百无聊赖的沈环一听到外边的喧嚣声,便知道乐潇泽一行已经离去了,立时大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她都快坐不住了!沈环起身伸了伸手,又蹬了蹬腿,再扭了扭腰,然后酝酿了一下情绪,便打开了净室的门,朝着飞烟与歌阑死皱着眉道:“我……我实在拉不出来了,现在又好些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让圣上等了这么,我都快急死了。” 说着,沈环便要急走回去,飞烟与歌阑相视了一眼,歌阑连忙上前扶住沈环道:“殿下,圣上他……圣上他已经离开了。”闻言,沈环不禁渐渐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歌阑,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啊?圣上不要我了吗?”歌阑轻轻一叹,飞烟上前道:“殿下不要多想,圣上……还有许多朝事要处理,所以便先离开了。时辰不早,奴婢服侍殿下沐浴更衣吧。” 沈环蔫蔫地随了两人出去,然后无比享受地泡了个花瓣澡,又无比惬意地躺在了质地极好的大床上,真是舒服啊!劳累了一天,沈环很快便惬意地睡了过去,正睡地迷迷糊糊之际,便被人晃醒了。沈环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道:“要起床了吗?” 歌阑与飞烟相视了一眼,这皇后的心也真宽,新婚之夜,皇上扬长而去,她昨晚明明也难过来者,夜里却也还睡得挺香。只是,红艳的事,她们昨晚还没来得及向皇后说,皇后便已经睡过去了。也不知她今日听了之后,会不会胡思乱想。 歌阑答道:“回殿下的话,今日需去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宫里拜礼。”沈环缓缓睁开了眼睛,皇家结个婚真麻烦,据她所知,不仅今天要拜,明天还要拜,再后边还要受朝臣命妇的贺拜,简直没完没了啊。 沈环晕晕乎乎地坐起身,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连一点亮光都还没看到。不过也是需要的,又要梳洗,又要穿礼服之类的,也得折腾半天。知足了吧,沈环,如今可是有一大班的人伺候着你呢。沈环晃了晃脑袋,下了床随着众人侍弄。 眼看着弄地七七八八了,周芬突然走进来向沈环一拜,满面喜色道:“奴婢恭喜皇后了!”沈环心中一笑,这婆子又要整什么夭蛾子了,面上却是奇怪地问道:“恭喜的话,周姑姑昨日不已经说过了吗?” 周芬道:“奴婢说地不是这个,奴婢说的是殿下宫里的侍女红艳昨夜荣得圣宠。方才飞龙宫传来消息,圣上业已晋封红艳为艳美人了。艳美人可是从殿下宫里出去的,这岂不是给殿下增光添彩了吗?” 哦,沈环了悟过来,原来昨晚歌阑与飞烟两个有些支支吾吾的,为的就是这个。那个红艳倒也有些本事,却不知生地何等模样,不过依沈环看,也不全是红艳的本事,只能说那个荒唐天子实在太过风流。沈环看着周芬暗暗好笑,她以为自己还会当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面与皇上撕战不成?还是以为,自己会气地不行? 想到这里,沈环不禁点头,大为赞叹地道:“嗯,倒真的是为咱们丹凤宫增光添彩了。昨日也亏得艳美人才是,不然圣上说不定还要恼了本殿呢。周姑姑,你看看要赏些什么,怎么个赏法,代本殿送一份厚礼过去吧!一定要替本殿好好多谢她才是。”说着,沈环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起行了?晚了的话,可就不好了。” 何芳洁看了一眼沈环的脸色,连忙去前殿吩咐去了,仍是歌阑与飞烟搀着沈环缓缓地向外步去。徒留有些傻眼的周芬跪在原地看着沈环的背影,一时吃不准沈环是真不介意,还是装的。可她跟沈环相处了这么久,按说沈环也不是能装的人啊。 知道这世间最寂寞的事是什么吗?就是你辛辛苦苦地算计了别人一通,结果别人压根没当回事。沈环缓步走在廊下,呼吸着这飞金宫里的空气,明明跟外边都是一样的,她却偏生觉得这里边的空气也格外的尊贵似的。 歌阑不由地抬眸看了一眼沈环的神色,她感觉地到,沈环是真不介意,似乎还心情大好,果真是个另类的皇后。但这样心宽的主子不好吗?总好过从前的德妃主子……想到这里,歌阑不禁黯了黯神色。 来到长安宫外,乐潇泽已等着了,他倒不是对昨晚的事感到愧疚,而是觉得不能让太皇太后看他的笑话。沈环与乐潇泽进了章氏的殿门,齐齐行过四拜礼后,沈环随着女官向章氏进了盘吃食,再退到原位与乐潇泽四拜礼后,今日太皇太后这礼便算成了。接着又去了长乐宫皇太后金氏那里,行了一样的礼数。 接着一日便是谢恩了,礼数如昨日,只不过要行八拜礼,沈环还要向皇上行八拜礼。谢过皇上的恩,沈环回到丹凤宫便要升座接受后宫嫔妃以及宫内各内官的贺拜了。再有明日,则是受皇亲命妇的贺拜,再有后日,还要去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面前伺膳,简直一套一套的。 且说眼下大殿内还有殿外已经站满了花红柳绿的后宫嫔妃,沈环也真是服气乐潇泽,这一殿的妃嫔,真是什么口味的都有啊。这放眼望去,都可以组几支卫兵队了吧?还不说,殿里这些只是有了名分的,还有那些没名份的,或是骄阳院里的那一群,不可谓不壮观。 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吗?先帝那么个痴情种却居然生下了一个这样的货色,也真是老天瞎了眼了。沈环自个儿在座上神游天外的想了一通,底下众嫔妃已经随着赞官的导引拜了下去,一共是八拜礼。 接着是宫内女官,东君国建国之初倒也设有六局一司,只不过到了后朝,便都遣散了,职责也皆移于宦官。只有一个宫正司还留着,宫正司是专门处罚内宫犯错的宫婢,甚至一些宫妃的地方。 当然,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皇上宫里也会设有几个女官,品级不定,所涉及的差使也不一定。她们多为有些学识,极懂礼仪,主子又宠幸之人,这样的女官将来说不定能放出宫去,配个好郎君,也算得是后宫之中最为幸福的一等人了,只是也没有几个。 再接着便是内侍官,也就是俗称的太监,只不过真正称得上太监的都是有品级的,那些做粗活的,一般只能称之为小内侍。沈环也听过一些宫中宦官的名头,譬如那首领太监吕鸿,也是乐潇泽跟前一众宦官当中最有权势、最得宠的一个。听说,有些阁中大臣见了他,还得向他行礼,叫他声爷呢。当然,这一类,必然是巴结宦官之流了。 今日不过草草一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沈环是早就坐够了,见终于完成了仪式,便也迫不及待地回后殿歇息去了。对了,还有沈环自己宫里的几个婢女,二等侍女原本有四个,都是红字辈的,那个抢了她风头,让她成为后宫笑柄的艳美人便是当中的一个。再有四个三等侍女,都是芸字辈的,也都生地各有千秋。 何芳洁向沈环请示道:“如今二等侍女空了一个位置,殿下可要从三等侍女中提一个上来?”沈环点头,“也好,姑姑作主便是。”何芳洁又斟酌着道:“到底宫里一些粗重活,还是要由小内侍来做地好,殿下不如挑几个伶俐的内侍进来,也好派些粗活给他们。”沈环打量了一眼何芳洁,一时摸不清她的用意,但面上还是应地极爽快,“还是姑姑想地周到,便由姑姑安排吧。” “你是说……”皇太后金氏将茶盏一搁,理了理袖子道:“皇后新婚夜闹肚子之事,与那边没有关系?”何芳洁垂眸道:“奴婢不敢肯定,但奴婢在皇后身边呆了这一段时日,虽未瞧出什么不妥来,却也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些。若非一个人的运气太好,便是这个人有问题了。” 正文 第七章:有个婢女我不太喜欢来着 金氏道:“你说地也没有错,那边再心急,周芬再大胆,也没有在新婚夜,将一个狐媚子推到皇上面前的道理。这一切看上去像是精密的安排,又像是巧合,还真是令人难以揣测。只不过,你的眼光一向老辣,连你都看不出来,难以肯定的人,倒也有些意思。” 何芳洁一叹道:“奴婢惭愧!”金氏道:“看不透的时候,便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否则,还不知如今死在哪里呢。那个沈环是人是鬼,迟早也会露馅。内侍那里,我会安排,眼下嘛,诸事都莫要管得太宽,随那边闹腾。”何芳洁一礼,“奴婢明白了。” 沈环说是进宫来享受美食的,可真当满满一桌的膳食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失了胃口了。一是累的,二嘛,自然便是担心有人做手脚。丹凤宫有自己的小厨房,也有专门伺候她这个皇后的厨子,可谁知道他们干净还是不干净?不怕他们一次下手,就怕他们来个细水长流。 虽说有人尝菜,但沈环实在安不下这颗心。待忙过了这一阵,便去厨间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见沈环草草用了一碗饭,菜却没动几口便摆下了筷子,歌阑不禁问道:“敢问殿下,这些菜可是不合殿下的胃口?”沈环一点头,“嗯,花样太多了,反而不知道想吃什么了,撤下去让大家分了吧。”殿内众侍婢齐齐行礼谢恩。 沈环看向身边的歌阑与飞烟,“这些日子,你们两个日夜守着也辛苦了,先去用膳吧,我就在院中闲走几步,有人看着的,不必担心。”说着,沈环起身出了殿门,歌阑却还是跟了过来,扶着沈环下了阶梯。沈环正望着布满红霞的天空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发怔,忽听歌阑在耳边轻语道:“殿下……可是担心菜里有人动手脚?” 不等她说完,沈环突然笑着朗声道:“歌阑,你看那片红霞好漂亮啊!若是有人将它们画下来,该有多美。”歌阑看了一眼沈环的神色,接话道:“殿下若喜欢,可遣人向许总管说一声。” 沈环不解道:“许总管?”歌阑解释道:“许总管,单名一个丰字,外掌神机营……神机营乃是皇都三大禁卫营之一。内掌飞龙宫、御用监诸事,并提督尚膳、尚衣、司设及诸内官监,西边的骄阳苑内大小事务也是在他在统管。前廷画院分属于司礼监与御用监分管,所以,可向许总管吩咐此事。” 沈环听了,暗暗点头,看来这个许丰也是个极受宠的大太监了。只不过,方才歌阑明明说的是司礼监与御用监分管前廷画院,那除了许总管……司礼监想来便是掌握在那首领太监吕鸿的手里了。歌阑在宫中应该呆了不少的年岁,她既这样说,便说明许丰比吕鸿更好打交道。只不过,眼下却不是她该想的。 沈环一笑摇头,“我也就随口一说,哪能真的如此兴师动众的?”沈环顿住脚步,向回走去,“我也走地差不多了,你快去用膳吧。”说完,沈环便径自回了内殿。歌阑看了一眼沈环的背影,便垂了眸子。 烛光之下,沈环倒也还没什么睡意,盒着盘华容道在那儿死较劲。华容道是流传久远的益智游戏,沈环前生的时候也玩过类似的,但觉得还是古代制的这些更精妙些。虽然她在这里玩了好几年,却一次也没有解开过……好吧,她是有够笨的。 华容道的典故出自三国演义,赤壁之战后,曹操落败狼狈逃亡,而关羽便拦在华容道上。本来关羽是有机会除掉这个三国枭雄的,可他是个忠义之人,念及前情,所以最后还是将曹操给放了。不过三国演义到底是经过加工的古代小说,所以真正历史上的华容道可能也就没有关羽与曹操这一段全义的故事了。 不过,无论是当时的人,还是后世的人,可能还是宁愿相信小说中的这一段,越传奇越吸引人嘛。要不然,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夸张离谱的流言蜚语?传过十个人是一阵味,传过百个人又是另一阵味了。 “罪妾叩见皇后!殿下!殿下……”一阵凄凉的泣声打断了正专心致志的沈环,也划破了丹凤宫上空的平静。只怕是,前边皇上所居的飞龙宫,(皇上在没在飞龙宫还不一定呢,毕竟,听说他更喜欢呆在西边的骄阳苑。)还有后边的太皇太后所居的长安宫与皇太后所居的长乐宫都听见了,这三处宫殿离地丹凤宫近,这又是夜里,四周寂寂,还能不将动静传地远远的吗? 不用问,沈环都知道是哪位尊驾了。殿里伺候的红螺与红香看了一眼沈环,见沈环还在拨弄着桌上的华容道,便小心地提醒道:“殿下,外边只怕是有什么动静,殿下可要去看看?”恰巧飞烟与歌阑都甩开手上的事走了进来,两人向沈环一礼,似乎等着沈环发话,哪知沈环打了个呵欠道:“时辰不早,都歇了吧。” 飞烟与歌阑相视了一眼,沈环已经起身下了榻,径自往寝殿走去。红螺与红香连忙跟了上去,替沈环更衣铺床。外边的泣声一声凄厉过一声,歌阑咬了咬唇,“这个红艳简直……”说着,歌阑便要往外冲去,却被飞烟给拉住了,恰巧寝殿传来沈环的声音,“歌阑,你快过来,唱昨日那首小曲给我听,听了我好入睡。” 的确,沈环是有这个爱好。她们一到沈环身边没多久,就被沈环问着会不会唱歌啊,会不会跳舞啊。歌阑自己说会唱几支家乡小调,就被沈环拘着天天给她唱。皇后发了话,她怎么可以不听,只得闷闷地向寝殿走去。外边“唱”着大曲,寝殿里唱着小曲,沈环很快就睡过去了。 沈环倒是有一个好毛病,最喜欢听着人说话,便容易睡过去了。有时候太安静,她反而睡不着。反正她是睡过去了,至于外边那个罪妾“唱”了多久,她也就不知道了。反正不会是一夜,一来她醒过来的时候没听到那音了,二来,谁受得了啊! 今日丹凤宫是热闹地很了,一会儿内外命妇都是要来参拜沈环的。不过眼下,她还得去一趟长安宫,章太皇太后那儿。因为在皇都的亲王要向太皇太后、皇太后并她这个皇后行贺拜礼的,到底是外男多有不便,便聚在太皇太后一处,三宫一礼便是了。 东君国在各处的藩王大大小小恐怕也有数十位,这说的当然是最高一级王爷,并不包括郡王以下的级别。只不过真正掌有实权的可能还真没几位,毕竟建国之初便因宗藩引起了一场极大的内乱,后来掌权的皇帝自然也有意控制这些方面。大多藩王只享有藩地的赋税钱粮之利,既无统政之权,也无控兵之权,便是藩王府的护卫人数也是有严格控制的。 且无皇上旨意,诸藩王也是不可以随意离开藩地,更不可以私入皇都的。今日要来贺拜的便只有留在皇都的九位王爷,且都是诚宗爷的子嗣,也就是乐潇泽的诸位皇叔。 只不过,没一个叔父与他父亲端宗是一母的。也就是说,这些个王爷都与如今的章太皇太后没有半点关系。虽早早赐下了封地,如今却都被拘在皇都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就只有大家心里明白了。 沈环方踏进长安宫里,便听见有人在附近嘀嘀咕咕的,她只装作没有听到。前殿里太皇太后章氏、皇太后金氏并几个陌生妇人在座。沈环向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行过礼,便有人引着她向那几个陌生妇人行礼,一个是张太贵妃,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面色红润清朗,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旁边两个一个是杨太嫔,一个是潘太妃,年纪不相上下,都在近四十的模样。只不过,相比那张太贵妃,两人便一个显得唯唯诺诺,一个显得十分没有存在感了。看来这位几位仅存的诚宗朝妃子,也就只有那张太贵妃稍稍合章太皇太后的心意了。 行完礼,沈环便默然立到了皇太后金氏身后,章氏淡淡地转过头来,瞥了沈环一眼,“昨晚上,皇后好大的脾气,只是皇后便是要教训人,也该关起门来才是,竟闹地阖宫不得安宁。那些个贱婢既是不称心的,便打死了算!何必闹地人尽皆知,丢的还不是皇后自己的面子!” 沈环心中淡淡一笑,她要动了手,才真真有问题了!沈环侧身向章氏一福,然后懵懂地问道:“妾身不太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如果哪个贱婢不合妾身的心意,真的可以直接打死,不用经过宫正司吗?”说着,沈环故作巡视的姿态在殿内扫了一圈,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我记得上次有个婢女我不太喜欢来着……” “……”章氏这边无语,那边上次领着沈环出门的婢女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脚步。皇太后金氏斥道:“太皇太后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这偌大的后宫,当然也要讲规矩,所谓宫有宫规,便是这个道理。只是你身为后宫之主,却连一个妾妃也管束不了,着实不成样子!” 正文 第八章:好吧!狗血来了! 沈环一福,“皇太后教训地是,可妾身,也不懂这些。况且,昨晚上妾身早早便睡下了,也没有人来通报妾身,妾身还以为自有人会处理呢。原来,这些事是需要妾身亲自出面的呀,妾身记住了,以后一定会及时处理的。”闻言,章氏等人更是一阵无语,再看沈环的气色,的确不像是被惊扰失眠的样子。 章氏是懒地再说什么了,她发觉跟着这个沈氏就不能按常理来出牌。恰巧宫婢来报,诸位王爷前来拜礼了,章氏便端正了身子,准备接受贺拜。对面的三人当中,除了潘太妃不自觉地向外露出期盼的目光外,张太贵妃与杨太嫔都是安坐在位子上,神情显地很平静,张太贵妃不说,杨太嫔倒也是个不简单的。 不一会儿,在女官的引导下,九位王爷便先后有序地进了殿门。沈环打量过去,想来是家族遗传,这些个王爷个个生地人高马大,面貌威严,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显得要柔弱些。今日这些亲王向她们行的自然也是八拜贺礼,平常倒是不用的。 沈环移开目光,再看向对面,只见那潘太妃盯着其中一位王爷已经红了眼眶,甚至泪盈于睫了。沈环也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些个前朝后妃,被斗死了的可怜,没儿子的也可怜,有了儿子还是可怜。虽是亲生骨肉,却要天各一边,得宠些的,还能在大节气里得到恩旨见一见。不得宠的,想见骨肉一面,更是难如登天。 如今见是见着了,儿子却不能向母亲拜礼问安,母亲也只能默然看着,不敢随意言语,岂一个惨字道得尽当中的辛酸苦楚。沈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去年年初端宗便驾崩了,今年才改的新年号,所以今年虽是圣和元年,实际乐潇泽已经继位有近一年半的时间了。 话说乐潇泽那么个风流人物,就算刨去半年的时间不敢玩地太过,也应该玩足了一年时间了。这一年的时间,被他宠幸过的女子不知凡几,却为何从未传出过他有子嗣的消息? 哪怕是落子、堕胎的传闻都没有。不要说乐潇泽今年才虚岁十六,没那么早,放在古时候,十五六岁有子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是皇家天子,补充的营养都比一般人丰富好吧。黄帝内经里也说了,女子十四便可以有子,男子十六也便可以有子了,这说的说不定还是虚岁。 沈环暗想,该不会,乐潇泽身体有毛病吧?如果是的话,那就好玩了!端宗只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若生不出儿子,将来必定得从宗室里过继一个……沈环看了一眼躬身而退的诸亲王,到时,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再等个几年,乐潇泽若还没有子嗣的话,那就难免有人惦记了。 呃……某人似乎忘了,她可是乐潇泽的皇后,若是乐潇泽有事的话,她这个皇后安能周全? 好了,沈环也该回她的丹凤宫接受内外命妇的贺拜了。当然,众命妇要先拜过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再去拜她的。这些也就没什么详说的了,一大群人远远地隔着匆匆拜礼,沈环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又有什么意思?睥睨天下的感觉大婚那日进皇宫的时候便已经享受过了,这几日她都腻味了,只想着快些过去,便能够好好歇一歇了。 今夜那个艳美人没再来吵攘了,不过沈环知道,明日,至多后日,她们还得杠上。身为棋子嘛,就该有棋子的自觉,否则,何以能够出人头地,享受那别人羡慕的尊荣。只不过……沈环笑了笑,艳美人实在是太高看她自己了。 第二日一早,沈环仍身着隆重的礼服,往长安宫而去。仍由女官引着行四拜礼,然后沈环捧着膳食端到太皇太后章氏跟前,退回原位再行四拜礼,之后便退到一边,等待章氏用膳。章氏不过象征性地用了两口,便放下了筷箸,女官一众人等先退了出去。沈环这才注意到对面还立了两个少妇,都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衣着华贵,气质不俗。 章氏开口道:“这几日皇后甚是辛苦了!”沈环近前一福,“太皇太后面前,妾身不敢说辛苦。”章氏道:“本来有些话可以缓一缓的,只不过你既与皇上行过了合卺礼,便已是中宫正位,后宫之主了。按说,这后宫之权,我应交还于你才是,只是你初进皇宫,又未曾经历过这些,我怕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环暗笑不语,章氏侧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少妇,“你们两个还不向皇后拜礼?”章氏音落,那两人便向沈环拜下,左边的女子道:“长寿宫主位贵妃章氏拜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右边的女子再道:“长寿宫宁妃章氏拜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 好家伙!沈环果然没有猜错,这后宫之中还当真有章太皇太后的亲戚,还有一个是贵妃,自己以后的日子想来可以过得很“精彩”了。沈环连忙抬手含笑道:“两位姐姐快快免礼!”“谢殿下!”两人起身退回了原位。 章氏已道:“你是皇后,她们是妾妃,以后也不必姐姐妹妹叫地那般亲热,只称呼她们的姓氏位分便是。章贵妃进宫以前,有庄明县主的封号,所以也自小帮着家中处理大小事情,很是能干。我的意思是,便让她先代皇后主持一段时日的后宫事务,待皇后学得差不多了,章贵妃再将后宫之权交还给皇后便是。” 沈环一福道:“妾身的确什么都不明白,以后一定向章贵妃多多学习。”章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端了茶道:“好了,时辰不早,皇后也该去皇太后那里伺膳了。”沈环福礼而退。沈环前脚才刚踏出长安宫,章贵妃主掌后宫之权的消息后脚便传遍了整座后宫。 以至于沈环来到西六宫首宫长乐宫的时候,皇太后金氏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沈环如前仪一般伺候金氏用了膳,金氏倒没多说什么,只不过在沈环福礼而退的时候,金氏似喃喃说了一句话,“人呐,难得糊涂……”沈环装作没听到一般退了出去。 金氏看着沈环的背影离开了视线之后,便起身扶着长乐宫掌事梁秋月的手往后殿走去。金氏一向喜静,其他的仆婢除了必要的几个丫头远远地跟着,其他人都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梁秋月看了金氏一眼,笑道:“殿下才同何姑姑说了莫要管得太宽,结果殿下自个儿却犯规了。” 金氏淡淡一笑,“她们再斗地狠又如何?皇上的心根本不在这后宫中。除了大婚那夜,在飞龙宫宠幸了那个狐媚子之后,便一直呆在了骄阳苑里吧?”梁秋月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不过那些个贱籍女子懂得奉承迎合罢了,皇上也不过是去解闷而已。要说真对谁动心,那绝对是没有的事。” 金氏摇头,“我却盼着,他能对人动心才好。我实在,欠他良多……”梁秋月劝慰道:“殿下快别这样想了,皇上如今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富贵已极,殿下该给他争取的,都已经争取了。更何况,皇家无真情……”说着,梁秋月看了一眼金氏恍惚的神色,闭上了嘴。 好了,好了,总算完成国家大事了。沈环一回到丹凤宫,便卸了一身行头,往榻上一躺,再不想动弹了。当然,以后每日也得晨昏定省,早晚去两边问安的。不过,自然也不会再这么麻烦了。沈环这一觉便睡到了近天黑时分,大家也都知道她累了,所以没有人打扰她。 直到肚子饿地实在受不了了,沈环才爬起来,梳洗一番,正欲用膳,却忽闻宫婢来报,众妃嫔来问安了。沈环微微撇嘴,来吧来吧,长夜漫漫,她还正感到无聊呢。沈环刚想起身去前殿,就见歌阑捧着几碟子糕点走了进来,向沈环一福道:“殿下午间也没有用过东西,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沈环略略一瞥,只见木盘中有一碟绿豆糕,有一碟小卷,还有一碟糯米团子,并两个小菜一碗浓汤。但卖相一般,却不像是出自平常的厨子之手。飞烟在旁边道:“这几样小吃皆是歌阑亲手做的,她一下午都钻在厨房里,害得奴婢忙个不停。奴婢也饿坏了,恳求殿下赏奴婢一些吧。” 沈环看了歌阑与飞烟一眼,然后一耸鼻子道:“飞烟你也太贪心了,待会儿这一桌子的膳食都赏给你好了,这一盘我却不赏的。”闻言,歌阑抬眸看了沈环一眼,眼中微微有了湿意。沈环看了一眼旁边的红旭与芸菁,“你们两个帮我拿着,我一会儿慢慢吃。” 殿内几人都是愣了,一会儿慢慢吃,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红旭与芸菁拿着?不过很快她们就知道了。 前殿内早有一些嫔妃在座了,相熟的便私下聊几句,不相熟的便各自坐在位子上静默不动,还有些位分低的连位子都没有,只能立在众嫔妃之后。北面传来响动,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她们的小皇后被人簇拥着坐上了宝座。众妃连忙起身拜礼,“贫妾拜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 正文 第九章:咱们游园去吧! “坐吧……坐吧……”皇后的声音似有异样,众人起身回了位子,刚刚抬眸瞥向沈环,便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只见她们的这位小皇后正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嘴里忙个不停,身旁两个婢女还在不停地向皇后进膳。 “噗……”原本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的顺妃唐春燕正觉四周气氛怪异,便也向北座看去,待看到正在宝座上吃地不亦乐乎的皇后时,实在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唐春燕回过神来,连忙扯出帕子抹了抹嘴,起身向沈环拜道:“妾身失仪,望殿下恕罪! 闻声,沈环不禁扫了一眼唐春燕,毫不在意地道:“方才谁奉的茶?没瞧见那位贵人都吐了吗?一定是你们没有伺候周到的缘故,还不快替贵人换过一壶新茶。”侍茶的小婢刚想应声,哪知沈环又改口道:“不不不……以后还是替这位贵人奉白水吧,看来这位贵人与本殿是一样的爱好,品不惯这茶味呢。” “……”唐春燕哭笑不得,她不爱喝白水啊!殿内已经传来一小阵哄笑声,众人不禁暗暗想道,这新后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沈环也吃地差不多了,婢子奉上漱口水,沈环净了手,一面拿帕子擦着水,一面打量殿内道:“怎的殿内位子不够吗?还有这么多人都立着呢!管事的是谁,怎么可以这般怠慢诸位贵人呢?” 阶旁的周芬福身一礼,淡淡地答道:“启禀皇后,前殿诸事皆由奴婢管理。奴婢不敢隐瞒,这也是宫里头的规矩,位分高的可赐座,位分低的却是只能立着的。”“哦!”沈环点点头,“原来周姑姑管的是前殿的事啊!”沈环继而一叹,“周姑姑既然说这是宫中的规矩,那本殿也没有法子,只能委屈诸位了。” 众妃嫔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敢情这新后进宫大几日了,竟连身边的人在做什么都摸不清楚,也真是够糊涂的了。贤妃孟慧月却是打量了几眼沈环,只见沈环已经往后一靠,手指拍着扶手道:“不知诸位贵人平日里都有什么取乐的法子啊?本殿一天天地呆在这殿里,可真是闷极了。” 当中一人起身答道:“回殿下的话,殿下可去宫后苑散散心的。”沈环连忙一挥手,“坐下说!”那人便坐下了。沈环点点头,“宫后苑,就是个大园子吧?里边都有些什么呢?”另一人似笑非笑地答道:“无非是花石草木,只是殿下可能都没见过的。”沈环又点点头,“那还真得去看看……不如现在就去吧。” “……”众人一愣,那回答的人试探地问道:“殿下,可是在说笑话?”沈环睁着好奇的眼睛,“本殿不会说笑话啊!”身旁的何芳洁已下阶向殿外走去,朗声吩咐道:“来人!备辇,皇后摆驾宫后苑。”接着,何芳洁又朝人吩咐道:“即刻带人去宫后苑清道。” 众人这下笑不出来了,拜托,她们只是来问安的好不好!何况如今天色都黑下来了,进宫后苑看个鬼啊! 沈环已下阶向外走去,还不忘吩咐周芬道:“周姑姑,可别忘了吩咐厨子做些吃食送来,走累了要吃的!”“……”周芬答应都懒得答应了,你大婚之夜被个婢女爬了床,今日又被贵妃夺了后宫之权,你里子外子都没有了好吗?居然还如此兴师动众地去宫后苑丢人现眼,你还真是缺心眼啊! 沈环不理会众人,径直坐上了步辇,由人抬着晃晃悠悠地向宫外而去,众嫔妃无语归无语,可皇后一日是皇后,她们一日就等守着规矩不是?于是,这一夜,后宫中出现了极为壮观的一面,只见无数粉黛娇娥气喘吁吁地跟在皇后仪仗之后向宫后苑去……兜风。 当然,方才也说了,这里还只是一部分妃嫔而已。还有一部分呢,在章贵妃的授意下,都已经歇下了。但实则,外边动静闹地这般大,她们又哪里真能睡得着?宁妃章清涵睡眼惺忪地来到主殿,向贵妃章清怡一礼,“贫妾拜见贵妃!”“免了!”章清怡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头也不抬地道:“怎么?睡不着?” 章清涵一叹道:“宫后苑这么大的动静,能睡得着吗?那个沈氏可真能折腾的,她这皇后之位能做地了几日还说不定呢……”“放肆!”章清怡将棋子一推,棋盘便悉数被打乱了。章清涵立刻跪下道:“贫妾失言!请贵妃治罪!”章清怡斥道:“莫再让我听到第二遍,今日念你是初犯,便不予追究。”章清涵一拜道:“谢贵妃!” 沈环这一声吩咐,直弄得宫后苑的婢仆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清场,又是点灯,又是打扫安座的。要说沈环心里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嘛……还真没有!她还真是一时兴起,想着有这么多人热闹热闹,多好啊!李诗仙不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她可不认为自己还能当多久的皇后,甚至连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干嘛还要拘着自己?当行乐时且行乐! 这天黑了,园子里自然也观赏不了什么,况且,沈环也不是冲着这个来的。一坐下,沈环便同众人“亲切地”聊起天来,“除了游园子,不知道各位贵人平日里还有什么乐子没有?”这下,没人敢轻易回答沈环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又突然兴起,整什么妖蛾子? 把天都聊死了的沈环不以为意道:“看来诸位贵人平日里很是无趣啊?我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倒是耍过一些小乐子……”连忙有人答道:“回殿下的话,贫妾们闲时也有乐子玩耍的,譬如猜枚、藏钩、行……”酒令二字还没说完,已被另一人打断了话道:“还有看书、写字。” 沈环听了,暗暗好笑,她才不信这一群的女人都这么文雅,好看书习字呢!况且,这些闺中女子无非看些束缚女子思想的女诫、烈女传之类的书籍。家庭开明些的,或许还能看些诗词,但毕竟是少数。沈环便道:“哦?不知贵人平日里看的是什么书呢?”那答话的人道:“回殿下的话,有内训、女诫、女论语……” 等的就是你这句,沈环连忙道:“这些我听是听过名字,却没听过内容,可本殿识字不多,委实苦恼地很,这位贵人便当着诸位姐妹的面朗诵一遍吧,也好叫本殿开开眼界,想来诸位贵人也是十分乐意的。” 那人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沈环,后边一群女子更是暗暗皱了眉头,她们乐意个鬼!要读这些书,不代表她们愿意成日地读好吗?闷都闷死了,还要大半夜的听人在这里读女诫,真是够了! 顺妃唐春燕开口道:“禀皇后,咱们今日这么多人,却有一样玩乐是极好的。”沈环看向唐春燕,“你继续说。”唐春燕起身向沈环一福,“贫妾万安宫主位顺妃唐氏请殿下玉安!”沈环点头道:“原来是唐顺妃,快免礼!” “谢殿下!”唐春燕起身道:“贫妾说的便是投壶之戏。”“咱们这么多人,或是两分,或是三分,每人投上几枝,再看大家的总数,多者为胜。这样,人人有份,岂不乐哉?”沈环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众妃嫔道:“我看两分三分都还太多,便五分吧。”旁边已有宫后苑管事应声去准备了。 众妃嫔有的露出不屑之色,有的倒是暗暗心喜,人多的确热闹,而且这还是由皇后带领,岂不是更有意思?平日里三五个凑作一块儿玩乐都是多的了,今日这里少说也有上百人,呆会儿的场面肯定很壮观。 众人还没在心里乐够呢,就听沈环又道:“既是分队比试,这赢者当有赏,这输者也当有罚才是。”唐春燕刚想说什么,就听沈环已道:“我看这样,赢的那一队,明日便免一日问安。其余输者嘛……咱就不饮酒了,便各出一个节目好了。说笑话听也行,唱曲儿也行,行舞也可……”众人绝倒,她们是不是除了有一个荒唐皇上,还多了一个荒唐皇后啊? 众人正思绪复杂间,忽闻一道凄怆的声音由远而近,“罪妾红艳,叩见皇后!罪妾红艳,叩见皇后……”众人的目光不禁向后张望而去,沈环喝了口白水,淡淡一笑,还是等不及今晚要出现了!歌阑刚想上前喝止,沈环已经将杯子递向歌阑,“这水凉了,再去换一壶来。”歌阑看了沈环一眼,接过杯子,拎起壶子便福礼而退了。 众嫔妃已经全部安静了下来,有的人睁着好奇的眼睛,有的人心里猜测着今晚这故事的走向,还有的人冷眼旁观着。披散着头发,光着纤足的红艳见没人阻拦她,便径直来到沈环座前,跪下伏首道:“罪妾红艳叩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 沈环一手撑着腮道:“你就是艳美人啊?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吧。”红艳依言抬头,一张娇俏的脸便映入了沈环的眼帘,沈环点头道:“果然是个出挑的美人儿,难怪皇上喜欢。不过,我倒是一直很好奇,听说皇上身边美女如云,想来艳美人定然有旁的特别的本事。只是不知是什么本事,艳美人可愿分享给众位姐妹啊?” 正文 第十章:本殿赏你个欺君之罪 嫔妃中有人暗笑了起来,红艳泪盈于睫,声音凄楚地道:“罪妾不敢!罪妾后悔不已,只求殿下责罚罪妾!”沈环道:“那艳美人可能找错人了,太皇太后说若是不顺眼的贱婢直接打死了算,可皇太后又说宫有宫规,所以,本殿也很矛盾。艳美人你自己说,本殿是该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呢?还是该听皇太后的话?” 红艳一时被问住了,呃……原本的故事走向应该不是这样的啊?“贫妾拜见皇后,殿下万福玉安!”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沈环抬头看向风火而来的一行人,为首一人便是夺了她的后宫之权的章贵妃了。原本坐着的妃嫔纷纷起身行礼,跟着章贵妃而来的妃嫔也向沈环一礼。 沈环立马喜笑颜开地道:“哎呀,章贵妃来地真好!我今日在太皇太后那儿便说了,以后会多多向章贵妃学习的,如今章贵妃掌管后宫事宜,自然是极为熟悉宫规的。却不知这艳美人,按照规宫,又该处以何罪呢?” 章清怡一福道:“贫妾愚昧,敢问殿下,不知艳美人所犯何罪?”沈环愣了愣,然后摇头道:“本殿也不知道啊!是艳美人自个儿口口声声有罪有罪的,我也正糊涂呢!”沈环又好奇地看向众人,“不知大家知不知道啊?谁能告诉本殿一声?” 众人静默,卫嫔卫宝儿刚想说什么,就被贤妃孟慧月给制止了。沈环一叹道:“这可就不好办了!按说,无罪之人为何要说自己有罪呢?既说自己有罪,那定然是真有罪了。还是艳美人,你自己说说吧,你到底……犯了何罪啊?” 红艳默了默,然后迅速说道:“罪妾……不该在皇后的大婚夜亲近圣上,罪妾知错了,请皇后恕罪!”沈环淡笑一声,就这么点杀伤力?也太看不起她了。沈环作一脸问号状,“可那晚,艳美人明明说的是,本殿让你去伺候皇上的呀?怎么,我又要因为这个怪罪你了?难道是本殿记性不好?还是……艳美人在欺君?本殿不懂宫规,但这欺君之罪嘛……” 顺妃唐春燕轻飘飘地道:“欺君之罪,按律当处死。”“正是!”贤妃孟慧月看向贵妃章清怡道:“如今贵妃代掌后宫之权,岂能容得下如此贱婢?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容人大量,不知道的,还当贵妃目中无君,疏驰宫规呢!”“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又一个妃子道:“贵妃若实在作不了这个主,不如报于飞龙宫,由圣上裁撤吧。” 沈环在心里大呼过瘾,果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还是这么多女人。看来对这个章贵妃没有好感的人,还多着呢。跪在地上的红艳已经瑟瑟发抖起来,怎么事情突然就转了个风向?她的存在就是要让沈环难堪,让沈环犯错,可是沈环压根理都不理她。今日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机会,她难道还能不来吗?陛下薄情……红艳终于自心底升出了一丝绝望。 贵妃章清怡再向沈环一福,“虽说宫有宫规,到底艳美人是圣上亲封的妾侍,杀与不杀自然由圣上说了算。不知,殿下以为如何?”沈环起身打了个呵欠,“所以我就说嘛,这丫头根本是找错了人。她一开始便去找贵妃该多好啊!贵妃如今是后宫的当家人了,大家以后有事都去找贵妃吧。都没事了吧?没事咱们便开始投壶了!” 说着,沈环便径自向旁边设好的场地走去,一众妃嫔也纷纷起身跟着而去。不一会儿,远处便传来嬉闹之声,好不快活!红艳转而跪向了贵妃章清怡,颤着声道:“贵妃主子,奴婢……”章清怡淡淡地打断了红艳的话,“陛下是何等样人,想来你也清楚的。我之所以要在皇后面前缓一缓,也是想给你全个面子。至于这面子,你是要,还是不要,便随你自己了。” 说完,章清怡便领着宫中人等往回而去,徒留呆若木鸡的红艳愣在当场。第二日清晨,艳美人自尽的消息便传遍了整座后宫,对此,听到消息的乐潇泽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艳美人?哦。”便没了下文。而沈环的反应是,“这几日总是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啊嗡的,这下总算清静了。”周芬垂了眸子,想起太皇太后的交待,再不敢像从前那般得意忘形了。 沈环去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还以为太皇太后会对她昨晚领着众宫妃在宫后苑游乐之事大加指责,哪知太皇太后压根半个字都没提。好啊,不愧是个宫斗高手,知道一个艳美人这样的小卒对付不了自己,定然在暗中憋着大招呢。沈环无所谓,她又没有什么输不起的。 咱们且先将后宫的事放一放,这一阵的前廷也是风云暗涌,直臣与阉党之间渐渐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不为别的,只因那首领太监吕鸿越发地放肆起来,成天地诱引着圣上乐潇泽出宫玩耍。尽管几位受先帝所托的大臣一再地上书,请求圣上不要再轻易涉险,乞远小人,诛奸佞,可乐潇泽只是不听。 乐潇泽做太子的时候,端宗爷便宠着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端宗爷对他并不算严苛,许多事都由着他。也可能那时的乐潇泽也知道些分寸,但肯定也只是相比较而言。又或者是极度巧言善辩,必竟聪慧嘛,据说但凡他见过一面的人,模样与名字都不会忘却。 便是端宗爷自己也知道,他这个儿子聪慧是聪慧,但是玩心太重。所以晏驾之前,也就是临死前定下了三位内阁高官为顾命大臣来辅佐乐潇泽,也是有督促规劝之意在里边的。可到底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乐潇泽还不过初继位,便对先朝重臣爱搭不理的了,可想以后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端宗爷真真称得上是一个节俭勤奋,忧国忧民的难遇明君,所以端宗爷一朝,可称政治清明,直臣比比皆是。但却有两点是他疏忽了,一是他对于母亲的家族太过宽容,一个儿劲地给予高官厚禄。可能也是因为他曾亲眼见到他的母亲为了他能活下去牺牲了多少,所以既出于愧疚之心,也出于弥补之心吧。 再有便是,端宗爷放任对宦官的管理,以致于乐潇泽还是皇太子的时候,他身边便已经围了一班只知阿谀奉承的太监。太监要讨好主子,有什么办法呢?无非是顺着主子的心意,将他引进那花花世界罢了。普通人都抵不过的,何况是受宠的皇太子,到如今坐拥天下的一国之君? 不过,端宗爷还有一桩美事是值得万千女子在心底赞叹不已的。那便是,端宗爷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金氏,两人可谓鹣鲽情深,朝夕不离。尽管一众朝臣多次上书请求端宗纳妾广延子嗣,但端宗只是不听。好在,皇太后最后也争气地生下了乐潇泽。所以,金氏一直为众多女子所羡慕。 试想,平常的卿贵之家,少则也有一妻数妾,更何况端宗还是堂堂天子呢?他能为金氏做到如此地步,委实不易。当然这桩事放在眼下,那端宗的确是稀有动物,可在沈环的心里,那简直再普通不过了。而且沈环觉得,皇太后当年必然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旁的不说,太皇太后那儿,一定对她极为不满的。 “如今宫里宫外皆为宦官阉党把持,再这样下去,只怕国本就要不保了!”时值深夜,内阁值房里却是气氛凝滞,内阁首辅文贤将茶盏一搁,“咱们几次上书,圣上既然不听,咱们便联络满朝文武忠义之士共同进谏!我就不信,圣上会不听劝谏!”文贤乃是东君国的四朝元老,如今也七十有余了,却依旧精神矍铄,中气十足。 内阁大臣少傅付西宾道:“阁老切莫冲动!眼下不止宦官之势愈大,章氏一族为首的戚臣也越来越嚣张了,咱们若是轻动,恐怕章氏一族渔翁得利。况且,以圣上的性子,若是逼谏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内阁大臣少傅于乔道:“难道要顾忌着权势平衡,而对宦官阉党放任自流了吗?圣上刚登基不久,又尚未有子嗣,再这样下去,我看诸地藩王也要乱了!” 这三个内阁大臣便是当年端宗爷临终托付的顾命大臣了,除却文贤有七十余岁的高龄(这在古代委实稀奇),于乔与付西宾也是年近六十的花甲之龄了。看得出,文贤与于乔的性子都颇为耿直,而付西宾,则要稍稍圆滑些。 “一派胡言!”文贤道:“圣上正当盛年,怎么可能没有子嗣?”于乔看了一眼付西宾,一心的不满,他总觉得这个付西宾怕前怕后,哪里有顾命大臣的样子?文贤看向付西宾道:“不知东涯你有何妙见?”付西宾道:“下官以为,凡事……尚有天道。”闻言,文贤不禁缓缓一点头,“甚是有理!”于乔默默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过来。 “咳咳……咳咳……”付西宾一上了马车,便咳个不停,小厮连忙递上热水帕子,有些担忧地道:“最近天气转凉,老爷的病情越发严重了,还是向圣上告个病假歇息一阵吧?”付西宾拿着帕子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然后又灌下两口热水漱了漱口,这才长叹一声道:“眼下正是要紧之时,我哪能抛下文阁老与于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