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天大误会1   北地的雪,总是不期而至,雪片如蝶般从空中飘洒而下,纷纷扬扬,迷蒙了人的视线。   北地的风,总是很凛冽,如刀子般割向人的肌肤,带着鬼哭狼嚎的啸声。   云兮兮裹了裹身上的青棉袍,正了正头上雪帽,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丽清眸。鞭子轻甩,马儿四蹄翻飞,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浅浅的足印。   肃州城楼上,隐约传来呜咽的羌笛声,想来是镇守边关的南朝兵士,在思念故乡吧。   南朝!江南!   云兮兮记的自己在那里长大,记的那里的画桥流水、烟雨蒙蒙,记的紫陌红尘、飞燕流莺,记的波渺渺、柳依依。   云兮兮也很怀念,但那里并不是她的故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   苍茫大地,无边雪野,透着无限苍凉和寂寥在面前延伸。   视野里蓦然出现一列缓缓移动的小黑点,走近后,云兮兮发现那是一列长途跋涉的车队,为首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朔风吹起马车的棉帘,隐约露出里面的旖旎红妆。   根据这几日的道听途说,云兮兮猜测,这必是从南朝前来和亲的队伍,那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上,坐的定是南朝的采容公主。   据说她是南朝武威将军叶启风的千金叶从容,自小便容色出众,才华横溢。南朝先帝因其闺名中有一个容字,便封其为采容公主,喻其才容出众!   据说叶从容深得南朝皇帝喜爱,皇帝有意将她纳入后宫封其为后,但事与愿违,南朝兵败于北朝,不得不割让两座城池,期望以和亲来换得一时安宁。采容公主不得不离乡背井,远赴边疆,想来,她也是不愿的吧!   云兮兮跟在车队后面悠然前行,车队最后一名护卫蓦然拨转马头,向云兮兮奔了过来,走到近前,大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窥探?”   看来是自己尾随在车队后面引起了他们的戒备,这些护卫将她当作歹人了。云兮兮冷声道:“这位军爷,在下只是和贵队同路而已!何来窥探一说?”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一个年轻魁梧的将军驰马奔了过来。   “李将军,属下见这人紧跟在我们车队后面!怕他对我们不利。”   “荒唐!这茫茫大漠,青天大道,又不是你家甬道,怎能这般无理!”李将军斥道,说完一抱拳,“在下李浩,多有得罪,还请兄弟海涵!”   云兮兮的明眸越过李浩望向苍茫雪野,冷然说道:“只怕,真正的歹人到了!”   李浩循着云兮兮的视线望向前方,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几十匹马儿正向这里逼近。   李浩暗暗心惊,他们才刚过肃州,此刻置身之地,正是北朝地界,不知这来的是何人?虽说知晓这阴山脚下,时有强盗出没,但这和亲的公主,强盗也敢来抢吗?   “准备迎战!保护公主!”李浩沉声说道。   随行兵将拔剑在手,做好了迎战的准备。来的大约有四十骑,马上之人皆是胡人装扮,只是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看上去狰狞可怕。为首一人用汉话说道:“把采容公主留下,其他人回南朝去吧。”   “你们是何人?想要抢劫公主!休想!”李浩厉声说道。   那人冷哼一声,“不知好歹!”说罢,右手一挥,双方便厮杀在一起。   他们的剑法凌厉,不一会便将送亲的兵士杀得落花流水。华贵的马车瞬间四分五裂,采容公主陪嫁的金银布帛散了一地,璀璨的光华在皑皑白雪中闪耀。   云兮兮轻叹一声,怪不得南朝和北朝的战事,南朝一败再败,从这送亲的队伍便可看出,南朝兵将真是养尊处优惯了。但让云兮兮疑惑的是,这些人并未下杀手,那些兵只是受了伤,并未丧命。金银布帛,这些强盗连看也不看。   这绝非一般强盗,倒像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他们志不在钱财,好似是专门来劫持公主的。   采容公主叶从容被人从车里拽了出来,她一身红妆,头上还蒙着一个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依照汉人习俗,成亲之前是不能摘去红盖头的。   她一袭红裳在漫天雪花里翻飞,如一朵娇艳雍容的海棠,盛开在苍茫雪原上。   一道灰影无声无息,如轻烟般闪过,身法快得不及人反应。他抱住叶从容,驰马而去。   李浩被几个敌人围着,根本就脱不开身,急得大呼:“公主!公主!”   “救我!救救我呀!”云兮兮听见叶从容无奈凄凉的叫声在风里飘荡。   云兮兮黛眉微凝,方才看到那些人并未下杀手,她本不想插手此事,但和亲的公主在北朝被劫,若是传到南朝,那事情就闹大了。   思及此,云兮兮从囊中拿出小巧玲珑的弓箭,搭箭、拉弓、瞄准、射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在瞬息之间。   云兮兮射出了三支箭,那三支箭快若流星,直指那人的后背心和左右双臂。   云兮兮很少出手。   云兮兮更很少射箭。   因为她射术精准,一出手便有伤亡,而这一次她一出手便是三支箭。   因为她看出这位劫走采容公主的人,便是那些强盗的头目,而他的功夫,从方才劫走采容公主的身法看,决不是泛泛之辈。   云兮兮不敢大意。   三支箭带着肃杀的风声,在冬日暖阳下,闪着逼人的寒芒,袭向马上的灰衣人。 正文 第2章 天大误会2   灰衣人听见风声,头也没回,左手一抬,袭向他后背心的箭便被击落在地。兮兮定睛一看,原来,灰衣人左手袖中有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他右手抱着叶从容,左手竟也如此灵活,倒是令人惊讶。袭向他左侧的那只箭,在他侧身间避过,但右侧的箭他没躲过。   他的右臂中箭了,但这已经不错了,他能躲过两箭,着实让云兮兮很佩服,他的功夫果然深不可测。   就在他击落后背心那支箭时,云兮兮抓住这千钧一发的良机,袖中白绫激射而出,卷住了灰衣人身前采容公主的腰肢。白绫回收,采容公主便如一只翩飞的红蝶,在凛冽寒风里,划出一道艳丽的红色弧线,飞向兮兮。   风起。   掀飞了采容公主头上的红盖头,红盖头翩然落下,在寒风里,旋转着,飞舞着。   兮兮终于看清了这才色双绝的南朝公主的一绝,色绝,果然是倾城容色。   肌肤白腻,眉目如画,红唇一点,双颊上有一抹红晕,许是被冻的,但却恰恰为她增添了几分娇媚。她的眉眼间满是楚楚动人的风韵,这样的女子是让人情不自禁要怜惜的。尤其此刻,她那动人的清眸中满是惊恐和幽怨。   采容公主跌落在兮兮马上的同时,兮兮的马越过了灰衣人的马。   在擦身而过那一刻,兮兮回首望了一眼灰衣人。   他的脸上,同样戴着一副青铜面具,遮住了他半张脸庞,兮兮看不到他的面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可以看到他微扯的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给人的感觉不是狰狞可怕,而是阴森冷酷。   他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引人无限恐怖的想像。   他整个人如同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   两个人的目光一撞,兮兮的心竟微微一颤。   这轻颤源于面具后那双锐利而冷厉的眸光,如刀子般刺向兮兮。兮兮毫不怀疑,若是目光能杀人,自己此刻只怕已命归黄泉了。   自己坏了这个人的好事,他只怕是恨自己的罢。   可是兮兮却在他的眸光里看到一丝不合时宜的温柔。   温柔?   就在兮兮以为自己看错了时,蓦然听见身前的叶从容颤抖着说道:“你……你是,你是瑜哥哥?”   叶从容的嗓音轻灵飘渺,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和一丝难以置信。   灰衣人身子微颤,似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眸中有波光闪过,他不发一言,身形蓦然腾起,向兮兮袭来,来势汹涌。   兮兮微吃一惊,左手抱紧叶从容,右手发力,长袖鼓风,带着澎湃的气势迎上灰衣人。灰衣人眸中厉色乍现,伸掌拍向兮兮长袖,兮兮蓦然泄力,长袖卷起。   灰衣人身形微顿,回落到马上。   兮兮左手抱着叶从容,两人只用一只手对了一招。但这一招就够了,两人都明白,一时半刻是分不出胜负的。   “瑜哥哥!是你吗?”叶从容神色恍惚地喊道。   那人却蓦然拨转马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叶从容,忽然打马狂奔,沿着回路疾驰而去。   “什么瑜哥哥?你认识他?”兮兮低下头,看到叶从容惨淡的面容,疑惑不解地问道。   “他一定是瑜哥哥,他是来救我的。都怪你,你为什么伤了瑜哥哥?都怪你多管闲事,所以瑜哥哥才弃我而去!”叶从容双眸含泪,凄凉地喊道。   难道,方才那名男子是叶从容的情郎?叶从容不愿和亲,他是来救叶从容的?   可是他既然是叶从容的情郎,为何还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为何令手下之人穿着胡人的服饰?他既然要救叶从容,为何又仓惶逃去?若是他拖住自己,他的手下赶来,自己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他为何要走呢?难道是受了伤,所以不敢恋战?   “你确定他是你的瑜哥哥?他戴着面具,你也能看出他是谁吗?若真是你的瑜哥哥,方才他为何不和你相认?”兮兮冷然问道。   “是呀,他为何不和我相认?”叶从容喃喃说道,蓦然想通了一般,回身指着兮兮道,“他定是怕你,怕你泄露他的身份!他不敢以真实身份来救我,怕被南朝不容!”   是这样的吗?兮兮一愣,就在此时,耳畔忽响起隆隆的雷声,初时低不可闻,片刻便如雷贯耳,从前方的地平线上,席卷而来。   兮兮眯起眼,终于看清,有几十骑向这里奔驰而来,那隆隆的雷声原来是马蹄声,那马蹄翻滚,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兮兮这才明白,那灰衣人仓惶离去的原因。   原来他已察觉到前方来人了,看来自己的功夫还是和灰衣人差了一截。   不过几十骑,就有如此猛烈的气势,来者何人?   兮兮不及思索,那几十骑已近在眼前。   雪停了,日光穿透云层,洒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处处晶莹光耀。   兮兮望着为首的那名年轻男子,一瞬间觉得双目有些刺痛,不知是因为白雪的晶莹,还是阳光的刺目,抑或是那名男子的耀眼。   那是一名极其俊逸的男子,剑眉修目,隆鼻薄唇,眉角眼梢有几分猖狂不羁之色,周身上下有几丝令人窒息的霸气。他披着一件墨色镶金的大氅,看上去贵雅华丽。头上未带雪帽,墨色长发在风里飘扬,身上发上竟无一片雪花。   在皑皑白雪映衬下,身披墨氅的他,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 正文 第3章 天大误会3   他一勒缰绳,深邃的眸光便宛若冰针一般向兮兮刺探而来,似乎想看透她的人,她的心。   他身后的兵士皆着黑衣,此刻每个人都静默着。气氛僵滞着,好似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就在每个人被这沉闷的气氛压抑得极其难受时,黑衣人却出乎意料地展唇一笑,那笑容在茫茫雪野上竟如朝阳一般,和煦得让人心暖,眩目得让人心惊。   只是他含笑的双眸并未看向兮兮,而是看向她怀里的采容公主叶从容,仿若兮兮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兮兮蓦然醒悟,那灰袍人眸中不合时宜的温柔和这黑衣人璀璨的笑容,却原来都是对着叶从容才会出现的。   兮兮垂首,看到叶从容低垂的绝色侧脸,再望向黑衣人的灿烂笑颜。心中暗道:婆婆说得没错,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见了美人就发情。   “你们是什么人?”兮兮问道,看那黑衣人华贵的衣衫,想来是北朝贵族吧。   兮兮的声音不如叶从容的声音清亮,有一丝低沉,有一点沙哑,但低沉沙哑地恰到好处,自有一种别样魅力。   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兮兮的声音这般动听,锐利的眸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大胆,这是我们北朝的左贤王!你是何人,为何劫了公主?”黑衣人身畔的一个青年男子用汉话厉声说道。   左贤王完颜烈风?   兮兮知道,胡人以左为尊,左贤王是单于的继承人,也是单于的大皇子,相当于南朝的皇太子。左贤王完颜烈风在草原上的威名如雷贯耳,想不知道都难,只是兮兮没想到他竟如此俊逸。   左贤王完颜烈风!   叶从容和亲不就是要嫁给他的吗?看来这完颜烈风是来迎接叶从容的。   兮兮正在沉吟,眼前蓦然寒光一闪,一条乌黑的泛着金光的鞭子向她卷了过来。兮兮心中一惊,方要出手抵挡,那鞭子却虚晃一招,卷向她怀里的叶从容。   叶从容娇喊一声,身子便软软飞向完颜烈风,红色嫁衣在风中招展成美丽的风景。   转瞬间,叶从容便坐在了完颜烈风的黑马上,倚在了完颜烈风的怀中,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南朝公主便换了三个人的怀抱。   “这位公子,何不到本王府上作客?”完颜烈风微笑着邀请兮兮。但那声音如同塞北的一缕寒风,在无边旷野上分外清洌冷峻。   兮兮暗叫不妙,忽然记起自己是男装打扮,方才又抱着叶从容,这完颜烈风不会误会自己了吧?   兮兮抱拳说道:“谢过左贤王美意,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难从命,这就告辞了!”   完颜烈风微风和煦般笑道:“怎么,这就走了么?”   兮兮微微一笑道:“不知左贤王还有何事?”   “你不留下来,参加本王和采容公主的大婚吗?本王还要好好款待你,也不枉你对公主这万里追踪的情意,你说是也不是?”完颜烈风仍是微笑着说道,眸中却有冷光闪过。   万里追踪的情意?这完颜烈风竟然误以为自己是叶从容的情郎不成?   兮兮心中一凉,完颜烈风没有看到灰袍人劫持送亲队伍,也没有看到自己仗义出手,只看到自己骑在马上,抱着叶从容。   那种情形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自己劫持了叶从容。   兮兮轻叹一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果然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她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竟惹了这么大的罪名。   意图劫走前来和亲的公主,不会再加上破坏两国安宁吧?   她救了公主,却一不小心得罪了两个煞星。一个是那个灰袍人,叶从容的情郎。一个便是这个完颜烈风。看样子,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   叶从容也明白完颜烈风已把兮兮当作了她的心上人,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   她转首对完颜烈风盈盈一笑,“叶从容见过王爷,从容根本不认识这位公子,何来万里追踪的情谊,王爷一定是误会了!”   原野上的风有些寒,叶从容身子娇弱,冻得红唇有些发白。   完颜烈风笑道:“公主多虑了。本王只是请他参加我们的大婚罢了。”他虽是笑着说的,但是兮兮还是可以感到他语气中的寒意。   兮兮冷声说道:“我根本不认识公主,方才见有人劫持公主,所以才出手相救的,并无他意,还望您不要误会,错怪了采容公主!”正说着,身后传来马蹄的嗒嗒声,原来是李浩带着送亲的将士赶到了。   兮兮心中一喜,玉手一指李浩和那些将士,“你若是不信,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李浩扬声说道:“对,这位兄弟我们的确不认识。方才有一些胡人袭击我们,亏得这位兄弟相救,还请左贤王莫要错怪采容公主。”   “胡人?你为何不干脆说是我们袭击的呢?”完颜烈风说道,声音阴冷的如同原野上的朔风。   他怎会相信南朝人的话,何况还说是胡人袭击的,他更不信了。   “你们串通好了,演这么一场戏,将采容公主带走,还把袭击的帽子扣在我们胡人的头上,让我们无法找南朝算账,是也不是?”完颜烈风犀利的眸光锁住兮兮,让她无所遁形。   兮兮知道自己恐怕百口莫辩了。   如今可怎么办?凭自己的功夫,溜之大吉不在话下。可叶从容呢?因为自己出手,害她不能和情郎私奔,如今却要背着和情郎私奔的罪名留在完颜烈风那里。自己是否应该留下来,寻机帮助她?   气氛有些凝滞,叶从容面色惨白的软了下去,竟是昏了过去。   完颜烈风蓦然拨转马头,抱着叶从容绝尘而去,寒风里飘来他冰冷的声音:“把这个贼子带到王府。”   兮兮冷冷一笑,并未反抗,因为她本不想反抗。 正文 第4章 梅香盈袖1   北朝都城呼而特,是北地最繁华的城市,建筑颇具北方风情,气势雄伟。   雪后的呼而特,白茫茫如同琉璃世界。街上行人甚少,一片静谧。扑面而来的风里,除了彻骨的寒意,还有阵阵烤羊肉的香气,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祥和安宁的都城,很温暖。   不一会儿,车队停在了完颜烈风的王府门前。   兮兮被完颜烈风的随从押送到王府的一个院落——冷韵院。   一进院子,便有阵阵清香沁入鼻端,原来院内栽着几株寒梅,是极其名贵的绿萼。正值花开灿烂,浓浓的绿意在皑皑白雪里越发清洌孤高。   几个彩衣锦袄的侍女正在树下扫雪,见到几个侍卫押着兮兮进来,皆好奇地望向她。   冷韵院的房屋建得很气派,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居所。屋子里更是宽敞简洁,布置得典雅贵气。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屋正中摆着一把虎皮交椅,旁边的檀木几案上堆满了书卷,靠北墙的一个书架上,也满是书籍。   兮兮很诧异,这里看上去是有人居住的,完颜烈风为何将自己押到这里来?   她将头上雪帽摘下来,拍了拍帽子上的薄雪,又跺了跺脚下那双小蛮靴。   那四个随从将兮兮押到屋中,便列队站在门口,一个个伟岸挺拔,不愧是北方的汉子。他们肩背弓箭,腰挎弯刀,那阵势看样子只要兮兮向外迈一步,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出手的。   兮兮淡淡一笑,她若想走,只怕他们也拦不住她。   墙上,一把巨大的银弓吸引住了兮兮的视线。她不禁小心翼翼拿了下来,细细观赏。   这是一把银弓,上面雕着飞鹰,刻着两个字:烈风。   完颜烈风,兮兮念着这个名字。   对于这个名字,兮兮并不陌生。   只要你在草原上呆过哪怕一天,也会熟悉这个名字,因为你想不知道都难,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牧民们在夸赞这个人。   他是北朝的大皇子。   他是可汗御封的左贤王。   他是草原上人人敬仰的草原飞鹰。   他掌控着整个北朝的重兵,统治着整个皇城的禁卫军和部落的部族军。   据说,他在六岁时,便能拉弓射箭,射落天上的雄鹰。   八岁时,便能赤手空拳,擒住草原上凶恶的雪狼。   十四岁时,便追随单于,征遍草原,收复了草原上散居的二十六氏族,建立了统一的北朝。   如今北朝建国六载,而他也不过才二十岁。   据说他还博学多才,通晓汉语,崇尚汉化。   这几年,南朝趁北朝建国之初,国力不稳,屡次派兵来征,孰料却屡次败在完颜烈风的手下。   完颜烈风,他是草原上的英雄。   但,英雄又怎样?还不是一个霸道的、刚愎自用的、好色的男子。   兮兮敛下水眸,抚摸着银弓上的飞鹰。   这里,难道是他的屋子?   这把刻着他的名字的银弓既然挂在这里,这里无疑便是他的屋子,可是,他为何将自己带到他屋中来?   北方的冬日,很短,不知不觉,西斜的日光从窗子里透了过来。腹中有些饥饿,兮兮这才惊觉自己这一日,竟是有两顿饭没用了。   完颜烈风莫不是要将她饿死?   她缓步走到门口,掀开厚重的羊毛门帘,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道:“不知左贤王可有吩咐,何时让我用饭?”   兮兮说的是汉话,她学了好几种语言,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汉话说着顺口。   侍卫乍见兮兮的容颜,有些怔愣。   没戴那遮住面孔的雪帽,兮兮风采绝伦的玉脸便一览无遗的展现在侍卫们的面前,虽然脸颊上被她用药水涂过,肤色偏黑,但仍是掩不住她的天香国色。   侍卫有些恍惚,这是方才他们抓进来的那个男子吗?确切的说他……是个男子吗?   勿庸置疑,和亲的叶从容是美的,她的五官精致而完美,也正是因为太完美了,让人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而面前的这个人,美得自然而随意,脱俗而出尘。   一个男人长得这样美貌,侍卫们的眸光在惊艳过后,便转为嘲讽。他们北朝的儿郎皆挺拔高大,有些瞧不起兮兮的俊美娇小。   “王爷没有吩咐,请恕我们不敢妄动。”侍卫说完,又冷冰冰地站在那里。   兮兮黛眉微蹙,淡然道:“那我的马呢?你们将我的马牵过来。”她包裹里有干粮充饥。   “这个请恕我们更无法做主。”   兮兮心中恼怒,若是完颜烈风今日不回来,那她岂不是还要饿上一夜?   寒梅馥郁的香气迎风送来,兮兮心中一喜,望着那满树的寒梅笑靥如花,“既没有食物果腹,在下可否到院中赏梅,都说秀色可餐,在下试试所言是否属实。”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终于放兮兮出屋了。   兮兮缓步走到梅树下,轻声道:“梅树呀梅树,不是我残忍,怪就怪你们的主子太小气。”说完,伸手在树干上轻轻一拍,那满树灿烂的花儿在掌力震动下,漫天花雨便纷纷飘落。   兮兮袖中白绫探出,绕树而舞,落花宛若被白绫吸附住一般,全部凝聚在白绫上面,映得白绫成了一条带着绿色花样的彩带。   白绫回收,兜了一袖子的花,真是暗香盈袖。再看那株寒梅老树,只余光秃秃的枝干,好不凄惨。   “你做什么?那可是我们王爷最喜欢的梅花,你这个贼子好大胆!”一个侍卫冷喝道,但看到兮兮盈盈浅笑的样子,蓦然就说不下去了,她那气质高华的样子,哪里有一分贼人的模样?   兮兮从袖中拈出一朵花,送入口中道:“这般名贵的绿萼,我还从未吃过呢。不知几位可愿品尝?”   几个侍卫面带苦色,微微摇头,只怪自己没拦住他,毁了主子最爱的寒梅,是他们的失职。   兮兮回到屋中,坐在窗前,欣赏着剩下的寒梅和雪景,拈着落花慢慢享受。   这绿萼入口馨香,细品还有一丝略带苦味的甜味,虽说味道不是太好,但总算可以果腹了。   兮兮透过半开的窗子抬头望天,头顶上的天空里,一只雪鹰低旋着向冷韵院飞来。她心中一动,从墙上把完颜烈风的那把银弓拿了过来。   兮兮虽经常打猎,只是却没猎过鹰,今日不妨射下一只果腹。   雪鹰在冷韵院上空盘旋一圈,似要离去。兮兮搭箭拉弓,透过窗子,瞄准雪鹰,那箭便带着呼呼的风声射了出去。 正文 第5章 梅香盈袖2   半空中一声哀鸣,雪鹰跌在院中的积雪里。兮兮嫣然一笑,看来今晚不用吃这些清淡的梅花了。   将银弓放在几案上,她正要到院外将雪鹰捡来。却听得院中一片惊呼声和抽气声。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将飞云射下来的?”   “谁如此大的胆子,敢射大王的雪鹰!”   兮兮掀开屋帘,便见一个侍卫正抱了那雪鹰回来,其余三人也围了上去。   “飞云!”几人叫着。   飞云?兮兮不料这雪鹰竟也有名字,而且也带着一个云字。   雪鹰偎在侍卫怀里,腹部插着一支金箭,雪白的羽毛一片殷红。   兮兮心中一震。   以往打猎,都是一箭毙命,此刻见了受伤的雪鹰,心中竟满是怜惜。尤其那鹰的利眸,瞅着兮兮,极有灵性,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侍卫看到金箭,猛抽一口气,他们认得那是完颜烈风的银弓所配的金箭,回头道:“是你!你这个贼子,你为何射伤飞云?”   兮兮本不知这是一支训练好的雪鹰,轻声道:“云某本要将它拿来果腹,既是左贤王的鹰,那云某就把它医好。”   那几个侍卫哪里敢将雪鹰给她,他们已见过兮兮吃花,唯恐雪鹰再成了兮兮口中的美餐。在他们心中,兮兮早已成为心机深沉、诡计多端的南朝人。   飞云更是瞪圆了那双犀利的鹰眼,直瞅着兮兮。   双方正在僵持。   凛冽的空气里蓦然传来优雅至极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四个侍卫慌忙闪开,兮兮只觉眼前一亮,只见院子里,一行人沐着夕阳余晖,踏着满院乱玉碎琼,稳步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正是完颜烈风,身上一袭黑衫飘扬。衣衫袖口和领口都滚着金色皮毛,更添雍容贵气,腰间束着一条宽带,上面绣着鹰图腾。   完颜烈风身后的一个蓝衣侍卫,看到侍卫怀里的雪鹰,神色大惊,厉声问道:“飞云怎么了?”   守着兮兮的四个侍卫,一字排开跪在雪地里,当先一人禀报道:“王爷,是属下等办事不力。才让这贼子毁了梅树,还伤了飞云,请王爷责罚。”   完颜烈风负手而立,凌厉的眸光从光秃秃的梅树到带伤的雪鹰,最后停驻在兮兮脸上。双眸微微眯了起来,他从睫毛下打量着兮兮,良久,他说了一句众人意料之外的话。   “南朝的男子都长得这般俊秀么?”   兮兮心中微惊,他不会认出了自己是个女子吧。但看到他眸中的不屑,她明白,他并非怀疑自己是个女子,只是有点瞧不起南朝的男子。   抬头望去,才发现完颜烈风身材修长挺拔,自己在他面前只能仰视。若是自己假扮成塞北汉子,只怕他们会一万个不信的。   “你们起来吧。”完颜烈风长袖一拂,地上跪着的侍卫便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侧。   飞云望着完颜烈风哀鸣了一声,完颜烈风眸光蓦然一寒,“飞云是你射的?还用的本王的弓箭?”   兮兮理亏地笑道:“还请左贤王见谅,人在饥饿之时,做出的事难免出格。”言下之意很明显,若不是你让我挨饿,我会射雪鹰?   “你的箭术不错呀,若有机会,我们切磋切磋!”完颜烈风神色淡然,目光却冰冷如雪。   兮兮笑眯眯答道:“好,真是荣幸之至。”心想哪里还让你有机会,到不了那日,她便溜之大吉了。   “我可以将飞云医治好的,但你的侍卫不让。”   “既如此,那就劳烦公子了。”完颜烈风边说边从兮兮身边走过,到屋中虎皮交椅上坐定,双眸冷冷睥睨着兮兮。俊美的脸上如罩寒冰,薄唇轻勾,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酷笑意。   兮兮直觉这北朝的左贤王孤傲无比,且莫测高深,还有一点冷酷无情,外加心狠手辣。她心内清楚地知道,如果今日自己救不回飞云这条命,自己这条命怕就有些危险了。   她将飞云腹上的金箭轻轻拔了下来。幸运得是伤口并不深,小心翼翼处理好伤口,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雪山特制的金疮药,给飞云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包扎完毕。   兮兮做好这一切,走到完颜烈风近前,微笑道:“左贤王,雪鹰已为你医好,还请左贤王放我离去。我真不是采容公主的情郎!”   暮色降临,室内一片昏暗。兮兮看着完颜烈风模糊的脸隐在暗影里,觉得他的眸光紧紧盯着自己,似乎是在细细研判。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敲在身旁的几案上,让兮兮莫名的紧张。   “请王爷放我离去!”她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   然而,完颜烈风突然出手,一手点了兮兮的穴道,一手扼住了兮兮的玉颈。   “你竟敢暗算本王!”完颜烈风轩眉微凝,眸中寒意凛冽。   兮兮根本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袭击,因为距离太近,她手中又抱着雪鹰,所以竟被他一击得手。   “你要做什么?我哪里暗算你了?”兮兮冷声问道。   完颜烈风蓦然撒手,有些疑惑地说道:“不是迷香,”顿了一下,又冷声说道,“你口中为何会喷出香气?”   兮兮愣了一瞬,蓦然明白,自己方才吃了梅花,和完颜烈风说话时,口中清香溢出,完颜烈风竟误以为她在用迷香。   “若是你也吃了那满树的寒梅,你也会喷出香气的。”兮兮好笑地说道。   完颜烈风一愣,“你竟是吃了我的梅花?”   兮兮道:“还请你解了我的穴道,放我离去!”   完颜烈风冷叱道:“放你离去,然后再让你想法救叶从容么?”   “我已经说了,我不是救她的!”难道真的要暴露女儿身份方能离去。   “你有何证据说明你不是他的情郎,或者你不是南朝人?”完颜烈风慢悠悠说道。   兮兮正要说话,蓦然见他的侍卫拿了一个牛皮纸的纸条走了进来,“王爷,飞云身上的信。”   兮兮这才晓得,雪鹰飞云竟是来传信的,想来是在冷韵院没见到完颜烈风,这才盘旋着要离去,却不想被她一箭射了下来。   完颜烈风看完纸条,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有客西来,看来今夜会很热闹呢!”他蓦然转身,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一会儿带他到清风园。”说完不再听兮兮的解释,带着侍卫匆匆离去。 正文 第6章 情敌会面1   清风园的大广场上,燃起了冲天营火,映得沉沉夜色宛若白昼。营火四周还燃有许多小篝火,摆着一些木架子,上面烤着牛羊肉,散发出一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营火旁边搭着一个大棚子,地上铺着厚厚毡毯,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案。王府侍卫穿梭在篝火间烤肉,几个侍女接过他们烤好的肉,摆放在长案上。   兮兮被侍卫领到篝火旁,主人还未到,侍卫也不知将她安排到何处?   她望着燃烧的篝火,唇边勾起一抹轻笑。她不知完颜烈风为何让她参加这篝火晚宴?不知他会怎样为难她这个情敌呢?   “王爷到!”有人高声喊道。   兮兮抬眸望去,夜色里,完颜烈风带着一行人,穿过堆堆燃烧的篝火,缓步行来。   他一身华贵的黑色长袍,在夜风里张扬,腰间的金带在火光下映照下,分外耀眼。一根金带束发,更显俊逸华贵。此刻的他竟没有一丝胡人的彪悍和蛮夷,挺拔修长的身姿,清俊冷逸的面容,从容优雅的举止,这是一个敛去了张扬和霸气的王。   走在他身畔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一身蓝衣飘扬,唇边勾着温和俊美的笑意,那是一张异常阳光、温暖、明朗的脸。此人能和完颜烈风走在一起,想来便是那个有客西来的客人了。   北朝西部有四个小国,分别是:月氏国、宛兰国、古墨国和西丘国。不知今日这位来客是哪个王国的贵族。   完颜烈风和蓝衣男子盘膝坐在主客席上,立刻有侍女为他们斟上了酒,酒香肉香在空气里开始弥漫。   兮兮身边的侍卫走到完颜烈风身畔耳语了几句。完颜烈风转首望了兮兮一眼,唇边浮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意。   兮兮在侍卫的带领下,坐在了长案的末位。在塞外,胡人是瞧不起汉人的,何况她目前的身份还是他的情敌,安排这样一个位子已是不错了。   那蓝衣男子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出现很意外。   棚子里挂着好几盏马灯,在明亮的灯光下,兮兮发现他的眸子不似纯黑色,而是奇异的深蓝色,映着灯光,如同宝石一般,吸引着人的视线。   “王爷,不知这位仁兄是何人?”蓝衣男子蓦然开口问道,说得是月氏国的语言,看来他是月氏国的王子无疑了。   完颜烈风冷哼一声,也用月氏国的语言答道:“一个汉人奴隶罢了。”   草原上的几种语言,兮兮基本上都精通,她听懂了完颜烈风的话,心中虽有些不忿,但她只是微微冷笑,没有答话,她懒得说话,既然他们认准了她是汉人,不懂得这些语言,她也乐得装下去。   “汉人奴隶?”蓝衣男子又打量了兮兮几眼,眸中满是好奇,他似乎对汉人并不歧视,还对她饶有兴趣。   “容妃到!”又有侍卫高声禀报。   兮兮顺着声音望去,叶从容在侍女簇拥下,身穿一身雪夷族的民族服饰,缓缓走了进来。   容妃?南朝的和亲公主,竟连王妃也做不成么?只封了一个妃子?   身穿异族服装的叶从容少了一丝苍白柔弱,多了几分华贵妩媚。她眉如弯月,眸若墨漆,红唇艳丽,淡淡的妆容,让她看上去更加迷人。只是再美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眉间眼梢的哀怨,她还在思念着她的瑜哥哥吧。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完颜烈风身畔。虽然不是完颜烈风的王妃,但是能够和他并坐在一起,看来完颜烈风是喜欢叶从容的。   人已到齐,完颜烈风抬起左手,一个手势,场面立刻静谧下来。   完颜烈风端起碗,微笑着说道:“今日是本王纳妃的日子,又值月氏国的王子乌亚苏来贺,本王今日高兴,我们同饮一碗。”   众人举碗,一饮而尽。   激烈的鼓声蓦然响了起来,一群赤脚勇士,背着弓箭,围着篝火,开始跳起草原上的狩猎舞。鼓声烈烈,舞步激荡,欢腾热闹。   完颜烈风和乌亚苏推杯换盏,喝得很欢畅。他们关系很熟稔,不似一般属国关系。兮兮知道,草原上其他小国都是依附着大国而生存,月氏国自然也不例外。   叶从容坐在完颜烈风身畔,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却有淡淡的忧伤缓缓溢出。在这一刻,兮兮可以确定,那个瑜哥哥在叶从容的心中,只怕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完颜烈风一直都察觉到叶从容的忧伤,他凌厉的目光却是朝着兮兮望了过来,他始终认为兮兮才是使他的容妃愁眉不展的罪魁祸首。他单手搂住叶从容纤细的腰肢,举起手中的酒碗,凑到叶从容的唇边,说道:“爱妃,喝口酒吧。”   叶从容顺从地喝了一口,却被呛得连咳数声。完颜烈风还真不会怜香惜玉。   兮兮一直在猜测着完颜烈风的心态,按理说,他认为自己是叶从容的情郎,也许早就应该将自己处死了。既然让她活着来参加这宴会,难道只是在她面前和叶从容做出卿卿我我的样子?也许是为了羞辱她,也许是为了打击叶从容,但不管是哪一种目的,他都没达到。   鼓声慢慢沉寂,狩猎舞已接近尾声。   乌亚苏沉稳柔和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这是个能让人心静的男子,就连嗓音也是。“王爷,小王也准备了一个节目,为王爷助兴。”   完颜烈风点头黙允。   乌亚苏击掌三声,清脆的掌声过后,一缕轻灵悠扬的乐音响了起来。   是竹笛声。   调子欢畅愉悦,节奏缠绵,是一首兮兮很熟悉的曲子。   南朝名曲——凤求凰。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乌亚苏送上这么一首曲子,无疑是最贴切的礼物。在南朝,婚嫁之时,除了唢呐声声,一般都会奏上一曲《凤求凰》,预祝新人恩爱美满。完颜烈风精通汉文化,这一点应该是知道的。   听了喧闹的鼓声,蓦然听到如此轻灵悠扬的乐音,人人心中宛若被洗涤一般,清新透彻。   在苍凉高远的大漠,在北风激荡的篝火边,听到这么一首轻灵的乐音,兮兮的心也随着乐音的展开,开始莫名地波动。   仿若是从大漠孤烟来到了烟雨江南。江南的和风,江南的飞燕,江南的小桥流水,江南的烟雨蒙蒙,在兮兮心中蓦然清晰了起来。 正文 第7章 情敌会面2   曾经在南朝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那模糊的记忆在笛声的吹拂下,似乎是活了过来。   不知那吹笛的人是何等人,竟能将南朝汉人的乐音吹得如此娴熟动听。   兮兮顺着笛音寻找,终于,在火光的暗影处,看到一个白衣人。   也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白衣人。   面貌很普通,没有任何特色,白衣也很普通,不是什么上等的料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款式。然而兮兮看到他时,心中还是莫名一震。   不知为何,兮兮从此人身上感到一种高雅,或者说是高贵,就如同高天流云、清风明月。   雪后的天空极澄清,挂在天上的星斗很亮,一弯新月散发出很淡的光辉。   很淡的月光照在白衣吹笛人身上,白衣长袍在风中流淌,如同披了一身流动的月光。   这人是谁?仅仅是乌亚苏带来的一个下人吗?   曲调在婉转回荡,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如同江南的细雨,绵绵不绝。   在这绵绵不绝中,蓦然有一些不协调的音符出现,兮兮不仅一愣。那是在第四阙收尾处,凤求凰的调子蓦然转成长相思的调子。转得很自然,收得也很自然,若不是精通汉乐,兮兮绝对听不出来。   这么高超美妙的笛艺,怎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差错,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有何目的呢?   长相思。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说得是两个彼此相恋的人,天各一方不得相见。   兮兮回首望了一眼叶从容,叶从容眸中的光华让她心中一跳,那光华是泪水在眸中萦绕,在灯光反射下,映出璀璨的光芒。   很不对劲!   兮兮猜测,这不对劲绝对和吹笛的男子有关。莫非,这个人便是日间那个灰袍假面人?就是叶从容的那个瑜哥哥?   完颜烈风一脸的莫测高深,似乎也沉浸在乐音里。   兮兮知道完颜烈风精通汉文化,但是曲子的错误他不一定能听出来,除非他和她一样,十分熟悉这首曲子。   一曲而终,那男子从阴影里走了进来。   他一身半旧的白衣,黑发在脑后梳成发髻,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兮兮这才看清他的面目,原来是戴了一张面具,表情很是僵硬,但是他眸中隐隐光华却让人不由自主想到高远贵气。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飘荡如一朵盛开的白莲。他低眉敛目,朝着完颜烈风恭恭敬敬深施一礼。   “抬头!”完颜烈风深眸微眯,声音极是慵懒散漫。   白衣人顺从地抬头,静默地望了一眼完颜烈风,便又垂首敛眸。   惊鸿一瞥,兮兮还是看清,他黑眸中毫无生气,宛若古井无波。心内略有失望,只不过是个平凡的男子罢了,此刻毕恭毕敬跪在那里,方才的高雅和高贵好似自己的错觉。   他不可能是那个灰袍人,那个灰袍人的凌厉眼神怎能这般毫无生气。可若不是他,那叶从容怎会这般激动?   完颜烈风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掩去真容?”   “小人貌丑,怕吓坏容妃千金之躯!”声音暗哑低沉,宛若压抑的痛苦。   “我的妃怎会如此胆小!”完颜烈风修长的手指轻托起叶从容的下巴,深眸笑意盈盈地直视着叶从容。   叶从容凄美一笑道:“方才的笛声甚美,勾起了奴家思乡之情,奴家还真想一窥真容呢!”   完颜烈风含笑望向白衣人。   “既如此,小人从命!”白衣人抬手缓缓揭去面具,一条纵横的疤痕便缓缓显露出来。   兮兮一愣,没想到面具下的面孔更是丑陋,而叶从容却一声惊呼,玉手掩住明眸,似乎不忍再看。   完颜烈风笑笑,挥手示意白衣人下去。   月儿缓缓隐入重云,夜有些深了,完颜烈风半卧在座上,不知在凝眸思索什么,气氛有些冷凝。   乌苏亚似乎为了打破僵局,蓦然望着兮兮,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兮兮一怔,正在思索该如何回答。身后的侍卫却以为兮兮不懂月氏国的语言,用汉话翻译了过来。   兮兮一笑:“在下姓云名兮。”省去一个兮字,听起来添了一分英气,很像男子的名。   叶从容睫毛轻颤,那两滴萦绕在眸中的珠泪终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接着她哀怨至极的双眸向兮兮望了过来。   几许娇嗔、几许幽怨、几许深情,兮兮的心蓦地沉落,这般深情的目光只有在面对情郎时才会有的,叶从容这是要做什么?这般看着自己,难道不怕完颜烈风恼怒吗?   果然,随着叶从容的注视,完颜烈风深邃的双眸向兮兮刺探而来,莫名的一丝冰凉寒意从心头升起。   “差点忘了我们这位云公子,乌兄,你可知,他是我的贵客,今日我还不曾好好招待他呢。”声音冷魅如勾魂使者的叹息。   完颜烈风终于想起她这个情敌了,接下来怕是一连串的刁难了吧。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状况,不该如此呀,她本该踏上征途,说不定此刻早已到了宛兰国,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婆婆。而此刻自己竟困在这里,和这些不相干的人纠缠不休,继续下去怕是会越陷越深了吧。   兮兮才要说话,却见叶从容蓦然站了起来,向完颜烈风跪了下去。   完颜烈风微微诧异,淡然一笑,搀起她道:“爱妃,这是何意?”   “王爷!从容斗胆,还请您放过云郎!从容已做好和云郎决绝的准备,此生只服侍王爷。”   兮兮脑中宛若惊雷滚过,在这一刻,蓦然明了方才叶从容为何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只怕,她是要让完颜烈风真的误会自己便是她的情郎了。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她的瑜哥哥。   一瞬间,兮兮心如明镜。看来,那个白衣人的确她的瑜哥哥了。   为了保护真正的情郎,便将自己这个无干的人推入了危险的漩涡。她却不知,自己只需一句话,便可揭穿她。可是,望着叶从容梨花带雨般的面容,兮兮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正文 第8章 情敌会面3   这北地的夜如此寒冷,兮兮轻拉头上雪帽,盖住自己微凉的双颊,唇边浮起一抹苦涩嘲讽的笑意。这是她欠她的,她应该救她,若不是自己,她早和她的瑜哥哥走了。   “王爷!奴家想抚琴一曲,作为对云郎最后的决绝曲。”叶从容凄声说道。   一瞬间整个会场寂静无声,只有火苗簇簇跳跃着、欢腾着,似乎是莫名的兴奋和悲凉。   完颜烈风坐在明亮的灯光下,脸上却阴暗冷酷,他端起一碗水酒,缓缓品着。良久,他微微挥手,一把五弦琴便送到了叶从容面前。   叶从容直视着兮兮的明眸,唇边绽开一抹绝美的笑意,很凄凉。她指尖一挑,轻拢慢捻,开始演奏。   一段缠绵凄婉的调子过后,琴音转为哀怨激烈。   果然是决绝曲!   只是这决绝曲并不是弹给她云兮兮听的,希望那个真正的情郎听到叶从容的琴声能够知难而退。   兮兮心中掠过难言的悲凉,叶从容何其可悲。   蓦然,铮的一声。琴弦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叶从容玉指上一滴血珠缓缓滴落,滴在淡红的华裳上,晕开成一朵殷红的花,在暗夜里缓缓绽放。   兮兮默默望着叶从容,整个人沉静宛如清风冷夜。完颜烈风眸中寒光闪烁,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股暗流弥漫开来,几欲令人窒息。   一片寂静里,清风园的松枝上,似乎有野鸟扑棱着飞过,碰落的积雪,簌簌落下。   良久,完颜烈风冷声道:“宴会结束!”   兮兮再次被带到冷韵院。   冷韵院里一切依旧,屋内烛火闪烁,屋外寒梅沁香。炉火烧得很旺,屋内荡漾着温情脉脉的暖意。一张极大的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间,屏风后是一张大火炕,此刻早已被侍女烧热了。   一瞬间兮兮竟有了到家的感觉,她摘下雪帽,坐在炕沿上,心内思潮汹涌。她不明白,完颜烈风为何要如此待她,不是应恨她吗?况且今夜在这里的人不应是她呀,应该是叶从容吧。   不知完颜烈风会怎样处置她,她如今连脱身也难。叶从容今夜的表现让兮兮心内生寒,但她不会揭穿她,反而还想要帮她。   温暖的室内似乎多了一股诡异的气流,气温似乎下降了几度。   兮兮不由抬头望去,惊异地发现,虎皮椅子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那个意料之中的男子,一身黑衣越发衬出他的冷冽狂肆,双眸黝黑深邃如漠北的夜空,带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兮兮一时无语,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一向自诩武功不错的她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完颜烈风的轻功真是不可小觑,而自己那点功夫在他面前只怕是小巫见大巫。   完颜烈风没有说话,两人隔着燃烧的烛火默默对视着、打量着,各自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兮兮直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平静了,这不是见到情敌应有的表现,他的眸中没有一丝醋意。也许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如此镇静冷酷的男子,或许他发火的前兆反而是平静吧。   一个侍女端着盆走了进来,完颜烈风在盆中净了净手,在侍女的服侍下,宽去了外袍。   “你要在这里睡?”看他一步步走到火炕前,兮兮不禁问道。   完颜烈风冷冷瞥向她,“你以为本王该在哪里睡?”   自然是在叶从容那里了,兮兮心内想道。   完颜烈风凌厉的眸光在兮兮的眉眼唇缓缓掠过,唇边浮起一抹轻笑:“本王很好奇,你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一个小白脸么?她竟然为了你拒绝南朝的皇上!”   兮兮一愣,“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若不是叶从容拒绝进宫,韩瑄那小子怎舍得将她送来和亲?啧啧,你们的真情真令人感动呀!”   兮兮没想到叶从容这般痴情,为了她的情郎拒绝了南朝的皇上。   “你爱她吗?”兮兮盯着完颜烈风的深眸问道。   完颜烈风舒服地倚在被褥上,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爱?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南朝汉人才会问出如此可笑的话!”   这样的回答出乎兮兮的意料。   “女人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爱的。男人绝不能轻易动情,否则,就会变成地地道道的傻瓜。”完颜烈风悠然说道。   兮兮微微一笑,早就应该想到,像他这样的人,怎会轻易爱上别人。   “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为了她,竟然只身犯险,难道你就不怕本王么?”他睥睨着兮兮道。   兮兮避过他冷冽的眸光,问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放过她!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你这又何苦呢?”   “放过她,让你们双宿双飞?本王觉得让心中装满了你的她爱上本王,是个不错的挑战呢!”完颜烈风边直视着兮兮的眸子笑着。他优雅自在地躺在了炕上,盖住厚厚的羊毛毡毯。   “你何时放我走?”兮兮问道。   “你要走吗?你勾引了本王的王妃,还想走?本王还要留下你,让你的心上人好好看看,你是怎样败在本王手中的。”   “我应该在哪里睡?”兮兮懒得再和他争辩下去。   完颜烈风冷哼一声“随你,只要不出这间屋子!休想逃走!”   兮兮环视一周,最终坐在了那把虎皮椅子上,离开暖洋洋的火炕,竟有几分寒意,兮兮恨恨地望了一眼床上的完颜烈风。   兮兮灭了几盏火烛,剩了一盏,终不敢全部灭掉,毕竟和陌生男子同居一室,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禀王爷,容妃前来侍寝。”门外一个传来侍女的声音。   兮兮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才有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无踪。方才还在奇怪他为何让自己睡在他屋中,却原来是早就传了叶从容侍寝!原来要当着自己的面要叶从容侍寝,原来他是这样打击羞辱情敌的。   兮兮在心中瞬间对完颜烈风腹臆了一百遍,可恶的男人。   “进来吧!”完颜烈风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正文 第9章 情敌会面4   厚重的门帘被打开,叶从容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披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看到坐在虎皮椅子上的兮兮,她的眸子蓦地睁大了。红唇蠕动,终没有说出话来。   “爱妃!”完颜烈风邪肆慵懒的声音,透着无限缠绵,听得兮兮心头发颤,只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叶从容眸中含泪,缓缓步到屏风后,两个侍女即刻退出。   不一会儿,屏风后传来叶从容娇弱无奈的声音,“王爷,求求你!请放过从容吧!”   就算叶从容愿意侍寝,也绝不愿当着第三人的面,完颜烈风他不会真的强迫叶从容吧。   “求我?”完颜烈风魅惑的声音缓缓从屏风后传出来,“放心,本王会让你满意的,定比你那个小白脸让你满意。”   “王爷,不要!求求你!”叶从容哀怨柔弱的声音在室内凄凉的回荡。   昏暗的烛火摇曳,兮兮清楚地看到屏风上,两个黑影纠缠在一起,听到衣帛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叶从容娇软的求饶声。   兮兮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掀开门帘想要出去,可是门口两个侍卫将刀哗啦一声,架在她的面前。   “不得王爷同意,出去格杀勿论!”侍卫毫不容情地说道。   兮兮无奈地缓缓退回去,垂首坐在虎皮交椅上,耳边充满完颜烈风那磁性诱惑的喘息声,还有叶从容抑制不住的求饶声。   无边春色似乎要穿越那薄薄的屏风,泛滥而出。   兮兮直觉自己的脸颊烧成了一把火,她是一个纯真的少女,何曾见识过这般场面,就是听也不曾听过,更是无法想象出来。眸光无意瞥向屏风,两条身影依然在屏风上缠绕,好似声情并茂的皮影戏。   兮兮实在忍无可忍,冷声喝道:“左贤王,请你放过她吧!”   屏风后的戏码依然在继续,完颜烈风似乎根本没听到兮兮的话,反而更加销魂地哼了一声,摆明了就是让兮兮听的。   兮兮在心中暗骂一声,色魔!下流!也许他认为此刻的兮兮已被他刺激的妒火中烧,或是醋意十足,殊不知兮兮是被羞得忍无可忍,快要崩溃。   哗啦一声。   兮兮猛地拉开屏风。   烛火即刻照亮了屏风后的大床。   乱!一床的凌乱!散落的衣衫,散乱的被褥。无边春色终于随着屏风的打开倾泻而出,暧昧的气息在室内弥漫。   完颜烈风抱着叶从容正在缠绵地深吻,屏风的开合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兴致。   叶从容的外衫被褪,只着一件绯红色肚兜,裸露的玉臂和玉颈在烛火映照下雪白刺目,美丽的脸庞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晕,衬得她越发娇美可人。看到兮兮,她尖叫一声,将头埋到了枕头中。   “云公子,你瞧,你的心上人正在享受呢。”完颜烈风声音带着诱惑的磁性。   兮兮看到完颜烈风,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脸上更是烧得灼人。   他衣衫半敞,露出结实的胸部,小麦色的肌肤在烛火下闪着诱惑的光芒,黑发凌乱披散在脑后,与高贵中透出一丝说不出的邪魅和诱惑,黝黑的眸子越发深邃。   他幽深的眸光缠绕住兮兮的视线,邪气的一笑,道:“云公子,怎么,你是不是嫌看的不够清楚,既然如此,就把屏风全部打开吧。”说着,他右手一挥,叶从容身上最后遮羞的那件肚兜滑落下来,雪白的酥胸瞬间展现在眼前,而完颜烈风却伏下身去,吻了上去。   兮兮清楚地看到叶从容眼角晶莹的泪滴颗颗滑落,她一定羞愤难当。   “我让你停止!”兮兮眸中寒光乍现。   完颜烈风实在太可恶了,明明知道叶从容不愿意,还要强迫她,而且还在外人面前,这让叶从容情何以堪,她还是南朝的公主。同为女人,兮兮对叶从容万分同情,她定要救她,就算是弥补自己的错误吧。   完颜烈风邪气的闷笑缓缓溢出,他根本就不理睬兮兮,依然照旧。   兮兮环顾室内,墙上一把剑吸引住兮兮的视线。伸手将剑拿了下来,刷地一声拔出来,一瞬间室内剑光萦绕,寒光闪烁。   兮兮缓缓将剑指着完颜烈风的脖颈道:“你放开她,不然,别怪我无情!你这般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完颜烈风终于放开叶从容,饶有兴趣地回头望着兮兮。   “你倒是有几分胆量,不枉她喜欢你,只是你真的敢动本王吗?”完颜烈风微笑着朝架在脖颈上的宝剑若无其事地轻轻吹了口气。   兮兮的眸光扫过完颜烈风的胸部,脸颊又烧了起来。   “将衣服穿好!”兮兮压抑着狂烈的心跳,淡然说道。   完颜烈风微微一笑,竟然很顺从地穿上了衣衫。门外的侍卫听到声响冲了进来,完颜烈风轻轻挥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他压根就没有将兮兮放在心里,这个瘦弱的南朝弱男子,哪里是他的对手。在她的剑下,他竟丝毫不慌张,明明是兮兮的剑架在他的脖颈上,可在兮兮看来,倒好似自己被他擒住一般。   “接下来呢?”完颜烈风穿好衣衫,半眯着星眸问兮兮,他那慵懒自在的样子,好似自己是在看一场绝佳的好戏,而兮兮便是那唱戏的主角。黑发瀑布般披散而下,为他平添一丝不羁和霸气,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暧昧,他距离兮兮太近了,身上的男性气息直袭兮兮。   这陌生的男子气息搅得兮兮心中略有不安,黛眉轻颦,冷声说道:“把你的发束起来。”   完颜烈风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顺手把发在脑后扎了起来,露出刚毅俊美的面庞。这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既有南朝汉人的俊美,又有塞北男子的刚毅和霸气。   “接下来呢?”完颜烈风继续问道,唇边含着似有若无的慵懒笑意。   兮兮心中暗恼,接下来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了,方才一时冲动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难道一直这样架下去?若是放了他,谁又晓得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他可是北朝的左贤王,可汗的大皇子,自己有几颗脑袋可掉?心中正在踌躇,抬头看到完颜烈风唇边那嘲讽的无所谓的笑意,兮兮的眸光一冷。 正文 第10章 情敌会面5   这个男人凭什么这般自负?凭什么刀架在脖子上还这般怡然自得?以为她真的不敢对他怎样么?别人怕他这个左贤王,她兮兮可不怕。既然做了那就继续做下去,何况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反正她在这王府里也待腻了,自己总要离开,不如今夜就走。   兮兮想到这里,将剑微微向前一推,直到他脖颈上成功地渗出血丝。   随着血珠缓缓淌下,叶从容发出一声娇呼,捂住了眼。随后,室内便陷入令人惊骇的沉寂。   完颜烈风似乎对疼痛毫无感觉,微微侧首,微眯的双眸射出危险的光芒,他极其轻佻傲慢地打量着面前这张面孔。   这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丽面庞,肌肤虽说有些黝黑,但看上去却细腻滑润,在跳跃的烛火下闪耀着纯净圣洁的光泽。那双秋水明眸,在顾盼流转间,比皑皑白雪还要明净,比幽谷深潭还要清澈,这样一双清眸,怎会生在一个男子的面庞上,若不是知道他是叶从容的意中人,他会怀疑他是个女子。   毫无疑问,他的美貌比叶从容毫不逊色,他和叶从容,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生一对吧。   完颜烈风不禁有些嫉妒,尤其是看到这双明眸却恶狠狠地,毫不客气地直视着他,眸中满是鄙夷和厌恶,心中更是恼怒,这个小白脸竟然敢鄙视他,还划破了他的脖颈。   “很好!好极了!”完颜烈风冷冷说道,同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争夺女人,会是个不错的挑战吧。   兮兮看到完颜烈风眸中的寒光,就如同看到了草原上的苍鹰在看到猎物时的目光一样,心中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草原之鹰果然是草原之鹰,就连眸光也和鹰眼一样犀利。他完全符合草原上的传说,是个充满压迫又令人无限恐怖的王。   就在兮兮以为完颜烈风要大发雷霆时,却听到他用极其慵懒的语调说道:“继续向下刺呀!”他的唇边还勾起一抹兴致勃勃的笑意,那笑容在兮兮眼中比看到他发怒还可怕。   兮兮知道,完颜烈风根本就不怕她,纵然剑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以为然。他本就有自负的资本,他草原之鹰的名头也不是平白得来的,自己这般用剑指着他,或许根本对他构不成威胁。心念疾转,兮兮想到袖囊中那瓶“梅香倒”,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左手在袖中微微一动,同时口中微微叹息一声,一股寒梅的冷香在屋内缓缓弥漫开来。   完颜烈风轻笑道:“想不到云公子吃了梅花,到了此刻叹口气还有清香溢出!真是……”他蓦然顿住,“你……你……”   “梅香倒”是雪山特制的迷香,香气和寒梅的香气极为相似,完颜烈风还以为又是兮兮口中溢出的梅香,所以没有防备。   兮兮灿然一笑,脸上梨涡若隐若现,“对不住了,左贤王!”   完颜烈风最后的意识便是眼前兮兮那张微黑的脸庞,笑得如花开一般灿烂。   “这个南朝汉子,竟然还有酒涡!”完颜烈风昏迷前气恼地想。   兮兮将昏迷的完颜烈风放在椅子上,她不敢大意,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那些侍卫没有反应,或许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左贤王被她这个文弱的南朝人制住。   兮兮明眸轻扫,看到叶从容也已昏迷在床上,拿出解药,放在她鼻端,叶从容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瞥见昏迷在椅子上的完颜烈风,叶从容花容失色地说道:“你将他杀了?”   兮兮压低声音道:“没有,我只是将他迷昏了。请问公主,那个白衣吹笛人是不是你的瑜哥哥?他吹的凤求凰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叶从容双眸噙泪,微微颔首。   兮兮黛眉微凝,“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演奏什么决绝曲,还来侍寝。”   叶从容哀婉地说道:“公子,从容是担心瑜哥哥斗不过这个左贤王,所以才演奏决绝曲,还同意来侍寝,以绝了他的念头,不瞒公子,瑜哥哥的笛音里,就是暗示我,在四更天到容院围墙外等他!从容本不愿瑜哥哥冒险,如今公子既然把左贤王制服了,从容想跟瑜哥哥一起走。只是还请公子帮帮从容,不然从容怕是走不出这冷韵院。”叶从容银牙紧咬柔软嫣红的下唇,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   兮兮点点头,天色应还不到四更。   “若不是我,你的瑜哥哥或许早已将你救走了,放心吧,我会帮你的。只是,还要委屈你和我演一场戏。”兮兮说着,附在叶从容耳畔悄声叮咛。   叶从容微微颔首,一张芙蓉面孔早已嫣红如火。   门外的侍卫半晌听不见屋里的动静,一个侍卫轻声问道:“王爷!”   兮兮向叶从容使了一个眼色,凄惨地呼道:“哎呀!”宝剑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叶从容声音颤抖地呼喊:“王爷,从容求你了,不要为难云郎呀!”边说边盈盈而泣,娇美悲痛的声音在室内萦绕,“王,不要呀,请你饶了从容吧,王!求你了!”   叶从容的声音哀婉低柔,如同琴弦上最后的颤音。声音渐渐低下去,随后是一片沉寂,但是却给人无限暧昧的遐想。   良久,兮兮做了一个手势,叶从容披上她的狐裘,披散着如瀑般的秀发,红肿着双眸,掀开厚重的门帘,拉开门,走向夜色里。   很庆幸,那些侍卫没有阻拦她。   待叶从容走后,兮兮回过头来,看着昏睡在椅子上的完颜烈风。他安然恬静地侧卧在椅子上,烛火的柔光照在他脸上,俊美的脸似乎也随着那清柔的光芒变得柔和起来,墨发披散,剑眉傲然,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柔柔的光影,看上去如梦如幻。   虽然昏睡的他是恬静的,但兮兮还是隐隐感到那股迫人的霸气还在。兮兮很庆幸自己是以男子身份得罪了他,她发誓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否则她云兮兮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在草原上立足了。   兮兮抱起完颜烈风,将他放到床上去。本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从未接触过男子的兮兮还是不免脸红心跳,在心里狠狠咒骂着完颜烈风。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走,若是现在就出去,势必会与完颜烈风的侍卫冲突,惊动了完颜烈风的铁骑兵将,铁定会对正在逃亡的叶从容万分不利。   想到这里,兮兮坐到虎皮椅子上,闭上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