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天启宫里的一朵桃花 东海之东,有仙山,名曰天启,乃盘古大帝心脏所化,是这四海八荒最具灵气的仙山,与其他山林自是不同,山中一花一草,一禽一兽皆通灵性,别人清心寡欲几万年都不见得能幻化人形,而天启山的这些飞禽花草,若是得了机缘潜心修炼,要不了几千年便会幻化成人,有的若是机遇好,得道成仙也不是什么难事。在天启山之巅,有仙宫,名为天启宫。 而说到天启宫,便不得不提住在这里的神尊玥辰了。 当初盘古大帝一把开天神斧劈开天地,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天地万物,至此天地间孕育出了上古神族、魔族、妖族后四海八荒六合一片混乱,征战不断,如今还活在世上的上古神袛也就只有天启宫的这位玥辰神尊和九重天上的天君一家了。玥辰神尊向来闲散惯了,自从老天君羽化历劫后他便游历在外,近万年来都不曾回过天启宫。玥辰坐下有五个弟子,皆是这四海八荒声名赫赫的上神,如今这天启宫中主事的便是玥辰的二弟子上神丘曳,丘曳是由玥辰一手带大的,听山里的老榕树精说:丘曳是命定之子,若是历得过七七天劫将会是下一任的神尊。 玥棽歌那时还小,并不知道什么是命定之子什么是七七天劫,听山里的老榕树这么说,便去问了丘曳,谁知他神神叨叨地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自她认识他以来,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当真是无趣透了。 玥辰神尊的五个弟子中,二弟子丘曳性格温润谦和、沉稳内敛,慧根独具,不到四万年便修成了上神,自玥辰外出游历这天启宫就是他在主事。三弟子栖年性格虽然火爆了些但却是菩萨心肠,天启山的许多精怪都承过他的恩,他得道飞升后,一直隐居在北海以北的钟山清修。四弟子蓝卿是这四海八荒医术最高的上神,只是这人孤傲得很,常年冷着一张脸,不太与人亲近。最小的弟子白悛性子虽然张扬活泼,但却心细如尘,常年游玩于人间,三百多年前不知怎的从人间回来便说要闭关,至今都还没有走出延虚洞。至于他的大弟子天擎嘛,是天界的太子,在九万年前一场神魔大战中与魔尊同归于尽了•••••• 九万年前,那时这世间还没有玥棽歌。 天启山的日照很是充足,而玥棽歌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金梓树的树干上晒太阳外加午睡,依着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暖而不嗮,她便多睡了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听见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下来。” 玥棽歌眯着眼循声望去,只见蓝卿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微微皱着眉看着她,手里端着个碗,里面是隔得老远都能闻见的浓郁苦味。 “什么时辰了?”玥棽歌打了个呵欠,见蓝卿不答,翻身跳下树,缓缓向他走去。 “我不就多睡了会儿吗,瞧你那张脸。”玥棽歌讪笑道,瞥了眼他手里的药,问:“迷陌花又开了吗?” 蓝卿不答,将那碗药递给她。 迷陌花是世间难得的仙草,整个天启山也只有一株,还是蓝卿费了好些功夫寻来养在天启山的,迷陌花一千年一开花,花瓣入药有解毒养气、生肌美容的疗效。只是这花娇贵得很,开花期间受不得一点雨露风霜,稍有差池花瓣就会掉落。 时至今日她已经是第四次喝这药了。 “明知我怕苦却每次都拿这么苦的东西给我喝。”玥棽歌坐了下来,盯着那碗药皱起了眉头。 “你若是想一辈子都以面具示人,不喝就是。”他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将药往玥棽歌面前推了推。 玥棽歌抚上脸,触及的是冰凉的面具,这张面具是当年丘曳亲自为她做的,面具上的束带还是他的头发所化,这一戴就是四千年。 “喝了。”蓝卿将药碗放在她面前,声音凌然。 玥棽歌叹口气,就算她再怕苦这药还是得喝的,不为自己这满脸见不得人的伤疤也得体谅体谅蓝卿为了她日夜守着迷陌花的辛劳。 将药一饮而尽,玥棽歌咂咂嘴,眉头皱得更深了,“这药怎么一次比一次苦啊。”想必是蓝卿又加了几味药材吧。 蓝卿收了药碗,纤细的食指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后点点头,这才道:“你这一身的伤可算是痊愈了,也不枉师兄度给你两万年的修为。”收了手,蓝卿又点了点头,甚是欣慰。 玥棽歌站起身朝他深深作了个揖,笑容亲切一脸陈恳地说:“还要感谢四师兄的灵丹妙药和这四千多年的悉心照顾。” 蓝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也不说话,伸手将她脸上的面具取下,在看到她面容那一瞬间凝了凝眉。玥棽歌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四千年了,她身上的伤是好了,但这脸上的伤疤却没有丝毫痊愈,她这位四海八荒医术最高的心气最高的四师兄怕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万魔窟的戾气乃魔族千万年来的魔灵所化,我能活过来已是上辈子积了十方功德了,一张脸换一条命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这番话是当年丘曳对她说的,如今她也只有用这番话来宽慰蓝卿,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玥棽歌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面具戴了四千年,若是突然不戴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蓝卿顿了顿,啪的一声将面具放在石桌上,一甩袖子人已经走远了。 玥棽歌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是在置什么气,叹口气,轻轻抚上面庞,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早已不疼了,只是愣愣地看着手里银色的面具发呆•••••• 她本是东海边上的一株桃花,机缘巧合下得了神尊玥辰的一口仙气得以幻化成人形,神尊说她幻化人形时东海之上响起十里棽歌,直达天际,惹得一众神仙纷纷伸长了脖子巴巴地瞧着东海还以为东海出了什么大喜事。神尊见她乖巧伶俐,身上又隐隐泛着自己纯真的仙气于是便收她做了义女带回了天启宫,取名,玥棽歌。那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在天启宫待了几千年,渐渐的有了修为。玥棽歌刚过六万岁的生辰就历了天劫修成了上神,只比白俊晚了不到五百年。她自修成了上神,就想着什么时候去天界看看,一日乘着丘曳不注意,便隐去身形,直奔九重天界。可是她哪里知道自己如今已是上神怎的还会有一个死劫等着她。 她这一去就是七百多年,丘曳只当她是玩疯了,等腻了自己也就回来的。谁知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哪里还有半点人样,只剩一缕魂魄飘飘然。 丘曳为了救她,损了八千年的修为为她聚拢魂魄,就这样玥棽歌还是在天启宫的崇星台上睡了整整两百年才醒过来。 玥棽歌从混沌中醒来,她的几位师兄告诉她,她损了四万年的修为,一张脸被万魔窟的戾气所伤,还有,玥棽歌发现自己少了七百年的记忆。 再后来丘曳告诉她,她是得了神尊的一口仙气才得以修成人形的,算是生来仙胎,这一劫就是要她还那一口仙气,若是历了从此便寿与天齐,若是历不了便断尽仙根魂飞魄散。 那场天劫比她飞升成为上神时历的劫还要凶狠得多,听白俊说,那日天雷足足劈了三个时辰,天际一片火光•••••• 其实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玥棽歌一点也不记得了,只是后来听栖年说,她可能是被天雷劈中从云端上跌落了下来,偏偏好死不死地跌进了万魔窟,原本只剩一口气的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魂飞魄散,若不是丘曳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每每提及这里,栖年都要摇摇头,一脸的担忧看着玥棽歌说:“当真是险得很,险得很啊。” 白俊曾调侃她说:“你这劫历得也太狠了,就算依着神尊之女的劫难也有些过了,难不成是你在天界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至遭这么个罪。那可是万魔窟啊,怎么就掉进去了。”然后摇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玉骨折扇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继而又是鄙夷地说:“莫说你还有师父的一口仙气在身,好歹你也是修了六万年才修成的上神,怎么连自己要历劫都算不出来?” 这话说的,玥棽歌当真是无地自容啊,但嘴里还是不服输地回了一句:“谁让你常常在我修炼的是时候拐我去人间游玩的。” 白俊一时语塞,手中折扇唰地一收就想去敲她的头,但看她那虚弱的样子到底是没忍下心。 其实吧,白俊说的这个玥棽歌也想过,难道她真在天界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但是转念一想,她虽然是有些调皮任性,但那也是在她几位师兄面前才会做的事,在外人面前她一向礼貌懂事,伶俐乖巧,嗯,这是义父说的,这么说来,也不至于会得罪哪位大神到非得致她于死地吧。 唉!总之一句话,玥棽歌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孽不道的事了,虽然这辈子修成了上神,但好日子没过几天,就遭了这么一个劫,差点魂飞魄散不说还失了七百年的记忆,最最要命的是一张脸毁了个干干净净。 她本是桃花化身,一张脸生得清秀绝俗,眉心一朵碧血桃花,灼灼其华,桃眼柳眉,明眸皓齿,就连一向眼高于顶、阅尽无数美人从不轻易夸人美貌的白俊也曾称赞:这张脸当真是面若桃花,色如凝霞,啧啧,人间有个词叫倾国倾城,大概说的就是你吧。 现如今,这张脸倾国倾城的脸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心里有过愤恨、有过不甘,丘曳却常常安慰她说,这世间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但凡想要飞升得道的,不经历一番苦难,又怎么能屹立于天地间。 归根结底一副皮囊而已,时间久了,她也就不去纠结这些事。 晚间时分,玥棽歌在蓝卿的药斋摆弄药材,蓝卿曾教过她炼丹识药,这四千多年养伤的日子,玥棽歌因着无聊,经常跑去他的药斋打发时间,帮他的仙草浇浇水松松土什么的,偶尔也翻几本医书古籍来看看。 没过多久,就见一只黑猫从外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舔了舔爪子,在离玥棽歌几步外化作了人形。 “连翘,小心蓝卿将你拿来炼药。”玥棽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少年。 连翘是一只毛色纯黑的猫妖,两百多年前受伤晕倒在天启山下,山下的老榕树精见他还有气,便告诉了她,玥棽歌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他救下,并托蓝卿为他治伤,他伤好了以后说要报答她,又说自己实在是没地方可去,玥棽歌便将他留在了身边。时间一久,玥棽歌也摸清了他的性子,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活泼,爱惹事,曾经把蓝卿的养了几百年的仙草当野花拔了做了个小花环,气得蓝卿差点拿他炼药,自那以后便不允许连翘踏足药斋。 “才不会。”连翘吐了吐舌头,墨绿的眸子很是耐看,“我刚刚看见他和丘曳上神在双生殿说话,现在不会过来。” 玥棽歌一挑眉,这小子倒是变聪明了不少。 既知丘曳从燃月台上下来了,玥棽歌便想着待会儿去双生殿看看他。 天启宫一共有十二个大殿,双生殿位于天启宫的东南方,是丘曳的住处,与玥棽歌的住处只隔了一个尧碧殿。 玥棽歌到双生殿时只看见丘曳一人坐在屋外的凉亭闭目冥想,白衣白发,容颜俊朗。 凉亭里焚着香,青烟袅袅,蓝卿应该是刚走,亭里还能隐隐能闻见蓝卿身上的药香。丘曳似早知她会来,石桌上沏着一壶她喜欢的碧游花茶,玥棽歌走近,丘曳睁开眼朝她招招手,笑得温和:“小桃花,你来了。” 除了她那脾气火爆的三师兄一直以来都直呼她的姓名外,其他三位师兄都这么叫她。 “你这几日去燃月台做什么?”玥棽歌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 “天机不可泄露。” 玥棽歌放下白玉的茶杯,斜挑着眉,“你泄露的天机还少吗?” 玥棽歌还记得她初见丘曳的时候,那是六万多年前,义父将她领回天启宫的那日,天气格外的好,丘曳站在众弟子之首,风姿卓越,墨发如丝。但四千年前她在崇星台上醒来时看见的就是他如今这副模样,青丝胜雪。 蓝卿告诉她,丘曳窥视了天命,以至盛年白头。 后来玥棽歌才知道这让他白头的天命就是她命中的这个劫,丘曳耗费了八千年的修为,窥视了她的天命,为她渡劫,后来为了聚拢她的三魂七魄又渡了两万年的修为给她,否者现如今这世间哪里还有玥棽歌这么个人。 说到底他这一头白发全是为了她,玥棽歌为此内疚了好久。 丘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就要来拍她的头,玥棽歌连忙避开,才不让他得逞。 他却不在意,乐呵呵地笑了两声,说:“刚才见了蓝卿,他说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玥棽歌理了理耳鬓的发丝,笑着点点头,“毕竟是这四海八荒公认的神医,再说我不是还承了你两万年的修为吗?养了四千年,若是再不好我都没脸见你了。” “那两万年的修为只为聚你魂魄,你原先的修为断送了一大半,现下需得好好修练,终归你还是个上神。” 玥棽歌打了个哈哈,连连点头说是,心里翻了个白眼,想:怕是这四海八荒之内没有比我更弱的上神了吧。 当真是惭愧啊惭愧。 饮了口杯里的茶,丘曳悠悠地叹了口气,银色的发丝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凄凉。“你脸上的伤,蓝卿也同我说了,万魔窟自上古时代就一直存在,里面不知道聚集了多少魔灵的戾气,所以你脸上的伤恢复得慢些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玥棽歌,她正用手拈起杯壁的花瓣把玩着,听他这么说,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又说:“我现在是真不把这伤当回事,再说你这面具做得精致,我很是喜欢,戴了四千年,我早已习惯了。”暮地又想起些什么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凄凄然地问道:“你说要是义父他老人家知道我历个劫不仅损了大半修为还毁了脸失了忆连带着你白了头,会不会一气之下把我赶出天启宫啊。” 丘曳嘴角抽了抽,一口茶在嘴里差点就喷了出来,缓了缓,道:“赶出天启宫不至于,倒是有可能罚你把藏经楼里的经书抄个千百八十遍。” 玥棽歌一怔,想到藏经楼里那些她到现在也没数清的经书,差点背过气去。 好险,好险,她拍着胸口暗自道:幸亏义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 正文 第二章: 天界赴宴 翌日,玥棽歌依旧躺在金梓树上晒太阳,手里拿了本从蓝卿那里找来的医书打发时间,连翘化作猫身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不知是不是昨日睡得有些晚,她躺在树上,书没看一会儿便斜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连翘窝在她的怀里打盹儿,阳光照在他乌黑发亮的皮毛上暖洋洋的,好不惬意,突然就感到她抱着自己的那只手抖了一下,连翘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面具下的眼眸轻轻闭着,手里的书早就掉到了地上。因该是做梦了,连翘想。 玥棽歌一向少梦,这四千年来更是一个梦也没做过,不知今日怎就进了梦境。 梦境中,她站在一座府邸门口,手里捧了一盏灯,遥望着远方似在等待着什么,日复一日等了很久很久,突然一日天际传来一道紫金霞光•••••• 暮地醒来,就看见连翘那双墨绿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己,阳光有些刺眼,他毛茸茸的爪子摸了摸她的下巴,带走一滴水珠。她一怔,眨了眨还带着点湿意的眼睛,这才明白那是自己的泪。 明白过来玥棽歌吓了一跳,她活了这么大总共也就掉过三次眼泪,一次是小时候义父教她背经文,没背出来被义父训了几句,就这么哭了,还有一次是和白俊去凡间时,听了一出凡人编的戏,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讲的是一双有情人相爱而不能在一起,后来双双含恨而去的故事。当时她还小,听完这戏后就拉着白俊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白俊去人间听戏都不带她了,还有一次,就是四千年前她醒来看见镜中自己满脸的伤疤,留下的那一行清泪。 连翘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化成了人形,捡起地上的医书,递给她,问:“姐姐,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想了想,梦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再想想,梦里的事物又变得有些模糊了。玥棽歌摇摇头,接过医书也没再翻开,跳下树,理了理裙摆说:“走,去找丘曳下会儿棋。” 玥棽歌本来是不喜欢下棋的,很不喜欢,不为其他就因为她不会,这四千年她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于是就让丘曳教她下棋,虽然知道她只是想打发时间,但丘曳还是很用心的教。 这个时辰,丘曳一般都在双生殿里的凉亭打坐,玥棽歌走进殿里却没看见他,寻了个仙娥,一问才知道,天界来了个人,丘曳此时正在正厅里和那人叙话。 玥棽歌立在离正厅不过几步的地方,本来想退回到凉亭里等他的,刚准备抬脚离开就听见丘曳的声音从正厅里传来。 “小桃花,进来吧。” 理了理衣袖,玥棽歌这才信步走进正厅,只见丘曳坐在上方,他的面前站着个年纪轻轻的神仙,看似不像什么大人物。 “师兄。”玥棽歌叫道,在外人面前她一向很懂礼貌的。 丘曳点点头,那年轻的神仙抬眼瞧了她两眼,眼珠子一转然后弓着身子对她作了个揖,一张脸上满是受宠若惊,“小仙莫离见过上神,今日奉命来天启宫,不想竟能得见上仙,真是小仙的福气。” 玥棽歌听着他的恭维,点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拜见。 然后那年轻的小仙又甚是恭敬地对丘曳说:“如此这般,小仙就先告辞了。” 丘曳站起身,点了点头叫来个仙娥送他出去。 等那人的身影一消失,玥棽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倒了杯水,边喝边问:“有什么事吗?” “过明日是天君三十万岁的诞辰,差人送来了请柬。”晃了晃手里的请帖,他这话说得格外轻松,但听在玥棽歌耳里却是一件大事。 “所以你要去天界?”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手里的茶水撒了一地。 “怎么?”丘曳挑眉,已经想到她想要干什么了。 “我也想去。” 果不其然。 还不等丘曳说出一句话,她就抱住了丘曳的手臂,哀求道:“我这四千年为了养伤就没下过天启山,这次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的伤已经好了,好不好?” 丘曳弯了弯嘴角,点头道:“好。” 其实吧,一开始他就打算让她一起去的。 “你答应了?”玥棽歌还有些不敢置信。 丘曳有点了点头,笑道:“这四海八荒的神仙那个知道师父收了个义女,却是没几个人见过,你这趟去也好叫他们认识认识。” 她自从被玥辰领回天启宫便一直呆在天启宫,甚少外出,除了和白俊去过几次人间几乎没有下过天启山。再者,四海八荒的神仙妖魔都知道神尊玥辰一向闲散,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也很少有人会登门拜访。所以这六万多年,人人都知道神尊收了个义女,可是却没几个人见过。偶尔几个小散仙聚在一起聊天谈起她,不免猜疑,难道神尊的义女不良于行? 玥棽歌立在云头,看着由远及近的天门,深吸两口气,神清气爽,天界果真是个好地方。 连翘在她怀里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四周腾起的白云,脸上满是兴奋,几根胡须高高翘起。玥棽歌低头看来他一眼,顺着他光滑的皮毛,想,若不是他的修为不够否者他肯定是要化作人形的,他又是第一次上天,难免有些兴奋,暮地又想起,当初她第一次上天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偷偷摸摸上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连翘一样。 等近了,她才看清天门两边站着身穿银甲铁衣的天将,除此之外两边各站了个六仙娥,领头的正是昨日见到的那个叫莫离的小仙。见他们从云上下来,连忙上前,作了个揖,笑道:“两位上神一路辛苦了,天君吩咐小仙在这里恭候上神。”说着又朝玥棽歌作了个揖,语气诚然地道:“小仙不知上神今日也会驾临天宫,漏了礼仪,上神勿怪。” 这个玥棽歌是知道的,天界的礼仪一向严明细致,她虽然和丘曳一样位列上神,但依着她还有一个神尊义女的身份,所以在天界受的礼要比丘曳重那么几分,十二个仙娥引路那是对上神的礼仪,而若是换做玥棽歌,就得十四个仙娥引路才符合规矩。 “无妨。”玥棽歌笑道,见一边的仙娥不知何时又多冒出了两个,规规矩矩地站在两旁,刚好十四个。 莫离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就由着那十四个仙娥引路一路浩浩荡荡地往浮生殿走去。 九重天上的阳光比天启宫要明媚些,高高悬在天际,似火如霞,看似很近,又似很远。 拐过一个花园,一座朱漆金瓦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宫殿外一众神仙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怎么了?”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宫殿,丘曳问。 玥棽歌瞧这那座仙气凌然的宫殿,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问:“这是谁的府邸?” 丘曳抬头望去,道:“那是神君燃沧的太烜宫。” “神君,燃沧?” 丘曳点点头,又补充道:“四海八荒掌刑司战的战神。” 一旁的莫离也跟着他们停下来,忘了眼太烜宫,脸上露出笑来:“燃沧神君自四千年前大败魔君后就一直在闭关,昨日丑时突见一道紫金霞光盘绕在太烜宫上空,后来便听说神君出关了,今日一早,就陆续有神仙赶来拜见。” 玥棽歌点点头,算是明了了。这些年四海之外八荒之内也算是太平盛世,怪不得这个燃沧有闲心闭关。 绕过太烜宫,走了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天君寿宴的浮生殿,金碧辉煌的大殿霞光异彩,光彩夺目,已经坐了一众早早就到的神仙。 转眼便到了大殿,里面的一众神仙早在见到那十四个仙娥就觉得奇怪,然后又听说眼前这位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就是神尊的义女,这下竟不由得都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议论了起来。 一个说:“这就是神尊玥辰的义女吗?当真是超尘脱俗、风姿摇曳。” 又一个白发苍苍的神仙,捋了捋长至胸前的胡须,点点头道:“神尊的眼光自是不会错,只是听说这位上神一直在天启宫避世不出,今日怕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吧。” “可不是,这几万年来,四海八荒都听说神尊收了个义女,却又有何人见过,今日到让我们赶上了,值了,这一趟还真是来值了。”说这话的人又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了她戴着面具,不能一睹芳容。” 听着这些议论,玥棽歌咂咂嘴,万分感叹:原来我就是一个迷啊。 一走进大殿,便有人上来打招呼,丘曳娴熟地和他们讲了几句客套话,顺便向玥棽歌一一介绍这是这些神仙。 她甚是懂事地朝那些神仙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过了没多久,大殿里响起一声:“天君、天后驾到。” 一众的神仙纷纷退开两列,中间空出一条道直通主座。玄黄长袍的年轻天君和一身华服的天后就在众神的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主座。等他们落座后,一众神仙这才对着殿上的天君、天后深深作了个揖,齐声道:“参加天君,天后。” 又一番朝拜贺寿后,宴席这才开始。 玥棽歌把连翘抱在怀里和丘曳并肩而坐,一只手拿着酒盏晃了晃,细细打量着上座的天君天后。 这一代的天君名叫宸玄,是她那短命的大师兄的弟弟,玥棽歌托着腮细细打量着他那张五官分明、有棱有角脸,想,我那未曾见面的大师兄不知道和他有几分像,大抵是亲兄弟,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金銮椅上的天君虽然是年轻了些,但那天君的威仪却是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年轻而减少,玥棽歌喝着杯里的酒,点点头。 再看她旁边的天后,伊人,是栖年的表妹,玥棽歌见过她一次,诚然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肤白如雪,青丝如瀑,媚眼如丝,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天君身边,时不时与他相识而笑,举杯对饮。哎!玥棽歌又饮了一杯酒,叹道:当真是一对璧人啊。他俩的这段姻缘当年还多亏了栖年成全,要不然如今坐在天后位置上的恐怕就是其他人了。 天界的琼浆不知道是用什么酿造的,果真是比蓝卿弄的那些药汁好喝多了,她咂咂嘴,又喝了口,想从这甘甜的味道中寻到酿造的诀窍。 丘曳见她喝水似的灌,提醒道:“这酒后劲大,可别贪杯喝醉了。” “不会不会。”她笑着打了个哈哈,她的酒量是从小就被白俊练出来的,哪能那么容易醉啊。 丘曳替她把空了的酒盏从新倒满酒,示意她向天君敬酒。 玥棽歌点点头,把连翘放在旁边,端起酒杯站起身,朝上座的天君行了个礼,双手举着酒盏,笑吟吟地说:“玥棽歌祝天君福寿绵长。” 上座的天君早就得知了天启宫今日来赴宴的除了丘曳还有这个他从未见过面的神尊义女,刚才走进大殿的时候他略微看了一眼她,粉裙白履,墨发绾鬓,站在众仙中显得端庄娴雅,只是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一张面具。 “朕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听闻神尊在东海之滨收了个义女,取名棽歌,一直避世在天启宫潜心修炼,也听丘曳提过你好多次,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神尊他老人家也真是会挑人,他坐下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出色,就连收的义女也是仙姿熠熠,根骨俱佳。” “天君谬赞。”玥棽歌甚是汗颜,要是他知道自己并未避世,而且经常去人间玩,还有自己并不是在天启宫修炼而是养伤后不知到还会不会这么说。忽而又低头看坐在身边的丘曳,笑道:“二师兄经常向天君提及我吗?都说我些什么呀?” 只见丘曳和天君对望一眼,纷纷笑了起来,这一笑,在座的各位神仙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丘曳举着酒盏,朝上座的天君微微昂首点了点头,算是向他敬酒,天君亦和他隔空对饮。 一旁的天后看着玥棽歌露出温柔的笑,点点头,又和天君对视一眼,又点了点头,道:“棽歌,想必你这是第一次来天界吧?” “是的。”其实玥棽歌想说这不是第一次,四千年前就来过一次,只不过发生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她都不记得了,哎,玥棽歌在心里叹口气,这么丢人的事还是不要说的好。 “既如此,你就在天界多呆几日吧,我们也有好些年没见了,你就在天界住几日,和我叙叙旧。” 玥棽歌暗想,我们不过见过一次面,连话都没说几句那有什么旧情可叙的,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在天启宫也是无聊,既然天后都这么诚恳的邀请了,她又怎么好拒接呢。于是乎,向天后行了个礼,点头应道:“如此,棽歌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新落座后,几个坐得较近的神仙向她和丘曳敬酒,听着那些赞扬的话,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摸摸脸上的面具,还好还好,这样他们就看不见自己脸红了。 不一会儿,大殿里便响起了丝竹乐声,伴随着一众翩翩而来的仙女,长袖曼舞。 玥棽歌托着腮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大殿中央这十几个衣袂飘飘的仙女,拿了一块糕点喂连翘,等了好半天他都不接,她低下头一看,身边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 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找到他,这小子怕是趁她不注意跑出去了,可这里是天界又不是在天启宫,就他那几千年的道行,要是一不小心被个神仙看见误以为是私闯上天的妖孽,还不得叫他当场灰飞烟灭啊。 玥棽歌越想越担心,见丘曳正和天君把酒畅聊,于是慢慢退出了大殿。 大殿外站着一排仙娥,玥棽歌走过去,问:“可曾见过一只黑色的猫从大殿里出来。” 那几个仙娥面面相觑,然后福了福身,道:“回上神,我们并未见到的黑色的猫从大殿出来。” 点点头,玥棽歌施了个寻踪的法术,跟着一道微光去寻连翘。那道光在大殿外的一个亭子内转了几圈,然后又转向另一边,她跟着那道光走了一小会,来到一个花园光便熄灭了。 应该就在这里了,还不等玥棽歌叫一声连翘,就听见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一道大呵:“哪里来的小妖,胆敢擅闯天界,我今日非收了你不可!” 然后又传来几声细小的哀鸣声。 “住手!”玥棽歌暗叫不好,一转眼已经来到假山后。只见连翘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刚才说话的那人手里拿着个法器,看样子她要是晚来一步连翘就要被收进法器里了。 正文 第三章:南柯一梦 玥棽歌施了个法将那法器隔开,连忙把他抱在怀里看看有没有受伤。连翘在她怀里猫喵地叫了两声,估摸是吓着了,身体都还在颤抖,不过还好没有受伤。 “大胆,你是什么人?” 玥棽歌这才抬头看向刚才要收了连翘的人,见他银甲铁盔,想来应该是巡逻的天将,恰巧撞见了连翘。 和连翘相识三百多年,虽说他是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才留在她身边的,但玥棽歌从未将他当做仆人对待,反而是对他宠爱有加,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来照顾,就连丘曳都说,倒像是连翘对她有恩似的。现在看见有人伤害他,玥棽歌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站住!”那天将没见过玥棽歌自然不知道她是上神,看她和那小妖亲密的样子以为她也是私闯上天的妖,见她欲走,一把抽出腰间长剑,眼看就要抵上她的脖子。 “放肆!”玥棽歌长袖一挥,那天将连人带剑飞出去几步远。玥棽歌是真的有些怒了,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我自己不把自己当上神看也就算了,一个小小天将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敢用剑指她。 “怎么回事?”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天将撑起身子,头也不抬地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道:“参加神君。” 玥棽歌抬眼望去,见被称做神君的人不紧不慢地走近,一袭绣着云纹的紫袍,玉带缠腰,头束紫金冠,眉眼间带着点看热闹的笑意,玥棽歌皱了皱眉,她心里本就窝着一团火,见着这笑,心更是不痛快。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连翘转身就走开了。 燃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忽视,微微皱了皱眉,眼光落刚才那女子站着的地方,地上是一块用红色丝线系着的玉佩,手指一勾,那块小巧玲珑的玉佩就落入掌中,中间隐隐透着一朵碧血桃花,这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神仙能佩戴的物件。 从新回到大殿,宴会差不多过半了,殿前献舞的仙女已经换了好几批。丘曳见她情绪不似之前那般,再看看她怀里的连翘,笑道:“是不是连翘惹祸了?” 玥棽歌拿了块糕点喂连翘,心里固然还有些不痛快,但也犯不着再生气,叹了口气道:“惹祸到是没有,差点被个天将给收了。”然后又揪着他的耳朵,教训道:“你要是再这像这样不听话我以后就不带你出门了。” 连翘在她怀里轻声地叫了两声,讨好似的舔了舔她的手掌。 又一场献舞完毕,仙女们提着裙角缓缓退出大殿,莫离从殿外躬身走进来,向天君道:“禀天君,燃沧神君到了。” “来人,快赐坐。”说话间燃沧已经走进了大殿,宸玄起身,笑道:“小叔,刚才我还和丘曳说你是不是不会来了。” “今日事物有些多,来迟了,莫怪。”燃沧落座,端了杯酒,向上座宸玄微微颌首。 “无妨,小叔刚出关要处理的事情自是有点多但也别累着了才好。” 玥棽歌看着不远处的燃沧,不正是刚才冒出来的那个神君吗?虽说是来迟了,可是天君丝毫不介意,再看燃沧的神色,也不见得有多恭敬,她拉了拉丘曳的衣袖,问:“他就是燃沧,战神?” 丘曳点点头,又补充道:“他还是天君和大师兄的小叔,老天君的弟弟。” “怎么这么年轻?”玥棽歌晃着酒盏,看他样子,就像是宸玄的哥哥一样。 “他是挺年轻的。”丘曳淡淡的说:“老天君有十九个兄弟,燃沧是最小的一个,这任天君出生的时候他还不到五千岁。” 玥棽歌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没呛着,悻悻的说了句:“天界真是人丁兴旺。”一抬眼就见不远处的燃沧嘴角含笑盯着自己,玥棽歌这才算正眼看他,只觉得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看着有点眼熟,嗯,玥棽歌又皱了皱眉,这样的眼睛好似曾经见过。 燃沧靠坐在椅上,看着丘曳身边那个戴面具的女子,又想起刚才捡到的那块玉佩,便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嘴里念了句决,想要用法力看她面具后的面貌,然而却没有用,燃沧远山眉一挑,想来那面具上加了连他也破不了的封印。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寿宴这才结束。 一众仙神各自散去,玥棽歌在天后的安排下住进了第十五天的千音殿,另差了四个仙娥服侍她。 丘曳果真是没有说错,那酒后劲大,在大殿里还不觉得,一走出大殿吹了点风,这下到了房间里头就有开始晕了。 玥棽歌撑着头,把怀里睡着了的连翘交给一个名唤碧玉的仙娥,让她把他放到隔壁的房间,不一会儿碧玉又回来,问她要不要沐浴。 头实在晕地有点厉害,玥棽歌摆摆手,表示不用,让她们都去休息,然后关了门,浑浑噩噩地和衣倒在了床上。 这一夜,玥棽歌做了个梦。 梦中是她小时候和小师兄白俊去人间游玩的光景,那时她坐在藏书楼里背书,白俊笑嘻嘻地摇着手里的折扇走进来,问她要不要去人间走走,玥棽歌看了看案前的经书,再看看白俊,本来想拒绝,又听他说人间怎么怎么好玩怎么怎么有趣,直听得她两眼冒光,最后当然也就没能抵住诱惑,就这么被他拐去了人间。 这也是玥棽歌第一次去人间,那时她刚满六千零三岁,样子也不过人间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般,白俊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摇了摇头,道:“这张脸美得有点张扬了,还是换个容貌好些。”然后轻轻挥了挥扇子,施了个暂时改变容颜的法术,将她的容颜变得普通。 玥棽歌歪着头,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换个样子?” 白俊捂着嘴笑了笑,又捏捏她的脸,道:“ 因为人间有登徒子。” 此后,只要是去人间,她都会将自己的容貌稍加改变。 此时正值人间三月天,春风和煦、繁花似锦,人间的皇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到处都是赏花游湖踏青的人。 初到人间,玥棽歌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在大街上逛了不到一会儿,手里就抱了一包东西,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反正变点钱银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俊带着她泛舟游湖,两岸红情绿意、柳烟花雾,春意盎然。玥棽歌坐在船头,时不时用脚勾起湖水,带出一连串儿的水珠,手里晃着刚才在小贩哪里买的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和她身上的命玉有点相似,盈透纯洁的白玉里面有一点红斑,形状似桃花,只不过她的命玉要小一些,当年神尊玥辰收她为义女的时候取昆仑山天衡灵石化玉、用她的鲜血和仙气凝成碧血桃花为图,在燃月台受了七七四十九天日月精华后,亲自为她佩戴上,是她手里这块一两银子买来的玉佩所不能比拟的。 再看白俊,只见她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斜靠在船舱里的软榻上,一只手缓缓摇着扇子,一只手端着杯茶细细品着,好不惬意。旁边不时经过一艘画舫,他抬眼望去,带着那招牌式的如玉笑容,惹得一众小姐佳人春心荡漾。玥棽歌对着他吐了吐舌头,道:“好一个登徒子。” 一口还来不及咽下的茶呛得他咳了半天。 上岸后白俊又领着她来到一处酒楼,酒楼中间搭了个台子正在唱一出将军入阵的戏,看得一众人拍案叫好。他们寻了二楼一张靠窗视野开阔又能瞧见戏台子的桌子坐下,点了几样招牌菜和一壶酒。 白俊喜欢听人间的曲儿和戏,他常说:戏里能见无数兴衰成败金戈战马,曲里能听公子佳人四时繁花。 初听着这话,玥棽歌不过干呵呵两声摇头,只觉得这话颇为深奥,今日真的见了唱戏了,托着腮看了一会儿,却对他那番话懂了几分。 等这出戏唱完,桌上的菜也凉了大半,小伙计笑着过来问要不要再换几碟热菜,白俊看了看玥棽歌,见她摇头,便正准备说不用了。 话还未出口就听见酒楼里一阵骚动,人群纷纷往外走,隐约听见有人说凌凤将军带兵出征之内的话语。 玥棽歌望向窗外,见街道上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人头攒动,然后又慢慢退开两列,让出宽敞的街道。 “前几日就有传闻说皇上想要扩充版图,有意攻打北边的几个小国,看来这是真的。”小伙计伸长了脖子往大街上瞧,突然叫了一声,满脸兴奋地指着当先的一人说:“是凌凤将军,有凌凤将军领兵定能大胜而归。” 玥棽歌见小伙计那张带了三分兴奋,两分骄傲,五分崇拜的脸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再转过头看向窗外,宽敞的街道只见一对长长的人马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被小伙计指着的那人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走在最前面。那人左手持缰绳、右手握着一把长剑,铁衣在阳光下泛起寒冷的光泽,等走地再近些,只见那人气宇轩昂、星目璀璨、整张脸刚毅不失俊朗。 玥棽歌呆呆地看着那人飒爽的身姿从眼前消失,只觉得心里好似漏了一拍,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她这几千年间未曾有过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把折扇在胸前徐徐地摇着,白俊叹了口气,云淡风轻地喝了口酒。 见刚才的小伙计已经离开,玥棽歌这才问:“师兄这话何意?” 白俊摇摇头,折扇刷地一声收了起来,又展开,笑道:“小桃花,凡人的生命何其脆弱,匆匆不过光阴数十载,可是,人的野心却很大,他们永远都不会满足,更不会懂得珍惜,你看这皇城如今这般繁华,可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后的这里终究躲不过战火连天、尸横遍野的下场。” 白俊那时修为已经不低,要想算出人间的更替兴衰并不是什么难事,玥棽歌听他这么说,便明白了这个朝代是没几年的好日子过了。 那天回到天启宫后,玥棽歌彻夜未眠,脑海里时而想起坐在马背上的那人,时而想起白俊说的话,恍恍惚惚过了几日,便趁着义父不在几位师兄又都有事忙,偷溜去了人间,想再去看看那人,同时也不忘将自己的容貌变得和上次一样。 乘着祥云在天上找了好久这才找到凌凤率领的大军。落了地,为了方便找他她便隐去了身形。 人间的北方入夜后寒气逼人,好在她有仙气护体,倒不用担心,那些士兵却是一个个冷得瑟瑟发抖。 暮地听见不远处的营帐里传来几声讨论声,玥棽歌走了进去,正好见那人和几个手下讨论事情,心里没由来的一喜,想了想,那人是叫做凌凤吧,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低低叫了一声。没过一会儿,他的几个手下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人。 凌凤坐在床边手里捧本书,拧眉细看,桌上的油灯渐渐暗了下来,玥棽歌食指一挑油灯又恢复的之前的明亮。凌凤有些奇怪的看着那盏灯,但没多想,又看了会书,觉得乏了,便起身脱下铁衣准备睡觉。 看着他的动作玥棽歌一下子红了脸,刚想转身,又突然想起他反正也看不见自己,怕什么。于是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宽衣,然后躺在床上。 玥棽歌托着腮想:白俊说他的那个王朝也不过还有十几年的气数,他在这里打仗无论成败都避免不了亡国的结局,叹口气,心里未免觉得可惜。 一连几日,玥棽歌都在晚上的时候隐身来看看他,他时而在看作战图时而在与属下商讨战事时而在账外练剑。这一日,玥棽歌像前几日一样来到他的营帐,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四下转了一圈,见整个军营到处都有伤兵,想来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又听一个小兵说,副将带了人去前方接应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突然就想起了白俊说过的话,凡人的生命何其脆弱,于是连忙施了个寻人的法去找凌凤。 等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孤身一人面对几十个敌人,玥棽歌站在云端上,不知道该不该帮忙,人间的事一切自有定数,按理说是不该插手了,若是贸然出手相救,就是逆天。玥棽歌觉得自己还没有胆子敢去逆天。 不过他也的确是很厉害,虽然受了伤最后却还是将敌人一一灭了个干净,玥棽歌正高兴着就见他身子一斜落下了马。 寒月凌空,四周一片寂静。 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云上下来,显露了身形,见他昏倒在地上身上全是伤,特别是手臂上的伤,入骨三分,鲜血染红了他的铁衣,玥棽歌皱了皱眉,正想将他扶起来,却不想他突然睁开了眼,一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一手扣住她的脖子,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把玥棽歌吓了一跳,就这么愣愣地被他压在身下,连反抗都忘了。 “你是谁?”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冷峻且带着杀气,见她不答,扣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说,你是什么人?” 玥棽歌这才回过神,道:“我,我不是你的敌人。”然后又试探性地叫他:“凌凤。” “你认识我?”他依旧警惕地看着她。 玥棽歌点点头,又看向她手臂上的伤,灵机一动,又有点羞涩地道:“在皇城,我,我一直喜欢将军,所以混做了小兵跟随将军身边,今夜见将军深入敌营一直未回,我担心你,所以就独自出来寻将军。”一番话说完,玥棽歌一张脸连带着耳根已经红透了。 “你••••••”他虽然还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但最终放松了手。 见他放开自己,玥棽歌坐起来,想去看他的伤口,却被他躲开了,玥棽歌怕再耽搁下去他的手就废了,突然想起什么,从袖里那拿出那块前段时间在人间小贩哪里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玉佩放到他手里,故作可怜样道:“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把我从不离身的命玉给你,你相信我。” 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玉佩,凌凤眼里的杀气渐渐淡了,最后将玉佩握在手里。 玥棽歌松了口气,连忙拿出帕子缠上他手臂上的伤,趁他不注意施来个法止住他伤口的血。然后握着他的手腕诊了诊,点点头,止住了血,也就保住了命。 “你叫什么名字?” 玥棽歌抬头看他,月色下他的那双眼星眸如一潭结冰的湖水,深邃幽暗,透着摄人心魄的光,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她不自觉地轻轻抚上了他的眼。 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破了寂夜宁静,玥棽歌一怔,急忙收回手站起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将军,应该是他那个来接应他的副将,松了口气,然后又施了个法把凌凤弄晕,自己隐了身形,看着他们把他带回军营自己才离开。 后来回到天启宫,她便没有再去过人间,一则是因为丘曳看她看得很紧,二则是听说出去没多久的义父要回来了,她还有许多功课没做,也就没有心思再去人间,时间一久,这件事她也就忘了。 后来过了许多年,白俊又去了一次人间,回来后说忍不住感叹:“这个朝代的皇城修得比前几个都好,唱戏听曲儿的酒坊小楼也比前几个好,不错,不错,小桃花,下次带你去看看。” 玥棽歌听着,脸上也没多大表情,只是又想起了他说过的那句话:凡人的生命何其脆弱,匆匆不过光阴数十载。 正文 第四章:好一个风流神君 一梦万年,恍惚间醒来,九重天上的晨光已经照进了屋里。 这一场梦让玥棽歌想起了好多事,譬如第一次到凡间的幸喜愉悦,譬如他那个至今还在延虚洞闭关的小师兄,再譬如,那个让她第一次有心动感觉的凡人将军。 说实在的,她现今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几万年,若不是这个梦她或许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想来是昨晚喝醉了,才引出这往事的吧。 洗漱过后,碧玉领着化成人形的连翘走了进来,经过昨日的事,他老实多了,乖乖地跟在碧玉身边,见了她,急忙跑过来,拉着她的袖子叫:“姐姐。” 玥棽歌昨夜本想让丘曳将他带回去的,转念一想,难得的机会让他在天界多待机日也好,反正回天启宫他也是到处闯祸,不让人省心。 用过早膳后,伊人就差人请她到黛青园小坐。 同样是十四个仙娥引路,连翘跟在她身边,一双眼眨巴眨巴好奇地到处张望。 须臾,便到了黛青园,伊人手里拿着把凤羽扇轻轻摇着,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慢慢荡漾开来。 玥棽歌略微行了个礼,“天后久等了。” “你我之间哪用的这般客气。”伊人请她落座,瞧见她身后站着的清秀的小少年,问:“这位是?” 不等玥棽歌介绍,连翘已经向前作了个揖,笑道:“连翘见过天后娘娘。” 伊人点点头,见他粉面玉琢的笑脸上一双墨绿的大眼睛微微弯起,唇角两个梨涡甚是可爱,笑道:“棽歌,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可爱的孩子。” 玥棽歌呵呵笑了两声,道:“就是调皮了些。” 玥棽歌记得,上次见伊人的时候是在两万多年前,她到天启宫来找栖年,在栖年的殿外站了整整三天三夜栖年也没见她,后来干脆跪在了殿外,玥棽歌实在是看不下去,一脚踢开了栖年的房门,扯着嗓子道:“你堂堂上神怎么做起缩头乌龟了。”后来栖年还是见了伊人,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向他行了个大礼这才离开。再后来没过多久,就听闻天界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天君大婚,娶的是东岳泰山真君的独女伊人。 其实吧这件往事,玥棽歌也是知道一点的。伊人和她的三师兄栖年本来从小就有婚约,两家也是上万年的交情,最重要的是栖年喜欢伊人,可偏偏伊人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原想着栖年对她好,又喜欢她,嫁给他也不错,可谁知后来她遇见了宸玄也就是如今的天君,两人是一见倾心,她便怎么也不愿意嫁给栖年了,最后离家出走。东岳泰山真君震怒,将她抓了回来,锁进千绝山,后来栖年求情她才得以被放出来。 因着这件事,栖年便知道了她不爱自己,在钟山大醉一场后祭出焱霜剑一路打上了九重天,当时在花园里和玥辰神尊下棋的老天君得知此事后一道令下,让旁人不许插手,说是堂堂天族太子若是连个情敌都解决不了,要来有何用。就这样两人硬是在九重天上大战了七天七夜,再后来,栖年和宸玄在太子宫中大醉了三天三夜,回到天启宫后便去泰山将婚事退了。 当年白俊从人间回来后听说了这桩事后,扼腕叹息道:“怎么不捎个信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我竟然错过了,师兄你也是,你怎么能一个人打上去呢,要去也得叫上我们的啊••••••” 说到底,栖年也是个情种啊。 一众小仙娥端着些花果酒水过来一一摆在桌上,两人聊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栖年,又聊到了当年的往事。 玥棽歌饮了口茶,忆起往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那日你走后,我被三师兄丢进藏经楼里背《尸迦罗越六方礼经》,我背经书一向很慢,可他偏偏要让我背完了才能踏出藏经楼,要不然就一直呆在里面,那几日对我来说可真是折磨啊。” 伊人捂着嘴笑了半天,然后又看着她脸上的面具,疑惑道:“你脸上这个面具是怎么回事?”虽然只见过她一次,但伊人还是对她那张绝世的容颜记忆犹新,这四海八荒怕是再找不出比她还美的人了。 见她突然敛了笑,面具下的眼眸带着点暗淡的光,伊人一惊,连忙拉住她的手,猜测道:“莫不是伤着了?” 知道她早晚会问,玥棽歌也没打算瞒着,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伊人,见她点头,像是受了惊一样愣了好久,才说:“怎么会?就算是伤着了,以你的修为怎么会治不好,再说不是还有蓝卿吗?” “我四千年前受了场天劫,脸也跟着受了点伤。”玥棽歌避重就轻地说:“伤得也不重,不碍事。” “四千年前?你至今都带着面具还说伤得不重。”伊人一脸的心痛, “一副皮囊罢了,我早就不介怀了。” “你倒是看的开。”伊人又是一番叹息。 玥棽歌不再说话,只是笑着喝茶,伊人也不再提了,另起了话头,到底不过说些往事,过了会儿,一个小仙娥走过来,道:“黎阳神君回来了,天君差他过来,此时正在来的路上。”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玥棽歌想了想,终于是想起了这个人,黎阳,曾经的天界三太子,如今这位天君的亲弟弟。 对于这位神君,玥棽歌虽然从未见过,但他的大名却是早已在白俊哪里听到过无数次,虽然挂着个神君的尊称,却不司半点职务,他在意的永远都是两个字,美人。这四海八荒内,哪里有美人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白俊曾说,这四海八荒内再找不出比他还风流的人了。昨日天君诞辰,也不见他在席上,想必定是醉倒在那位美人的温柔乡了吧。 玥棽歌低笑了几声,正准备起身告辞,就听伊人说:“棽歌,你且多坐会儿,等黎阳来了,我让他带你四处逛逛。” 玥棽歌想说不用,一眼就瞟间伊人那暧昧的的笑,她抽了抽嘴角,总觉得吧,伊人好像在打什么主意。 没一会就听见一阵爽朗笑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嫂子,我刚回来二哥就让我过来找你,说有好事等着我,你俩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啊?” 这声音清明婉扬,玥棽歌抬眼望去,黎阳阔步走下石桥,一袭清雅白袍,腰间插着一支洞箫,邪恶而俊朗的脸上噙着一抹不羁的的笑。 黎阳老远就看见伊人身边的玥棽歌了,一走近,眼神就不停地打量着她。“哟,嫂嫂身边的这位是?”说着就要抬手去勾她的下巴。 玥棽歌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白俊会对她说以后见着黎阳一定要绕道走了,堂堂天界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登徒子了,当真是污浊了这圣地。 玥棽歌起身避过,微微含笑,道:“玥棽歌见过黎阳神君。” “黎阳,不得放肆。”伊人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拉着玥棽歌的手,对他说:“这位是天启宫的上神玥棽歌。” “原来是天启宫的上神啊,黎阳失礼了。”躬身微微行了个礼,看着眼前面带面具的人,黎阳带着那招牌式的风流笑容道:“早前就听白俊提过你好多次,今日总算是见着了。我若是知道昨日二哥寿宴你会来,我怎么也是要赶回来的,好在没错过啊,哈哈。” “我留棽歌在天界多住几日,你可要好好替我招待她,知道吗?” 玥棽歌心里咯噔一下,总算是明白伊人的意思了,她这是想当一回月老啊。 “嫂嫂放心。”这等美差他是很乐意做的。 三人聊了一会儿,伊人便借故有事先离开了,玥棽歌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也不道破。 黎阳替她斟满茶杯,撑着下巴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玥棽歌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端起茶抿了一口,就听他问:“棽歌,你这面具是丘曳那小老头做的吧,还真是不错呢。” 玥棽歌一口茶差点喷出口,他居然叫丘曳小老头,嗯,丘曳虽然有一头白发但也不至于老吧,按年龄来说,丘曳大不了他多少。 玥棽歌皱眉,为丘曳打抱不平:“我二师兄哪里老了?” “哈哈哈哈。”黎阳讪笑,道:“早听白俊说,天启宫的小桃花有倾世美貌,棽歌你就取下面具让我瞧瞧呗。” “他的话你也信?”玥棽歌抬眼瞟了她一眼。 “信,我当然相信,话说好久没看见他了,白俊还没出关吗?” “没呢。”玥棽歌轻呡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她和白俊一向是无话不说的,但对于白俊为什么会突然闭关这件事玥棽歌却是半点不知缘由。 黎阳呵呵地笑了几声,道:“看来他这次是认真的,这家伙••••••” “嗯?” 玥棽歌抬眼看他,他却突然住了嘴,只是笑着饮茶,然后又看向她身后的连翘,笑问:“小黑猫,你叫什么名字?” 玥棽歌这才想起身后的连翘,回头看他,见连翘疑迟地看着自己,顿了顿,然后回答:“连翘。” 黎阳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望着远处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天启宫到底是风灵圣地啊,就连一只小花猫也长得这般水灵,这双眼眸到是和妖君九星有几分相似,不过他是只虎你是只猫罢了。说到九星,听说他过快要成亲了,娶的还是蛇族的妖姬千灵,那可是妖界一等一的美女啊,怎么就被九星那家伙给拐去了,可惜了可惜了。” 玥棽歌听他这话里大有扼腕悔恨自己怎么早点下手的意思,不禁好笑,道:“既然觉得可惜,那大婚之日你大可上门抢亲啊。想你堂堂天族神君他又能奈你何。” “哈哈哈。”黎阳一听,朗声大笑了起来,随即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别说我还挂着个神君的尊号,就算我不是神君,我黎阳想要得到的又怎么会拱手让人。”黎阳嘻笑着作了个揖,说:“那妖君大婚之日我就去抢一次亲吧,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地就娶了妖界第一美人不是,皆时还请上神助我一臂之力。” 啊?玥棽歌一惊,差点打翻手里的茶盏,好一个风流神君,果真是没有辱没他风流的名头。她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这种破坏人家姻缘的缺德事她自然是不会去做的。玥棽歌摆摆手,道:“神君过谦了,以您的修为哪里还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啊,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黎阳不依不饶:“这主意怎么也是你提的,算我半个媒人,你自然是要在场的。” 抬眼看向黎阳,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到让玥棽歌担心起来了,要是他真去抢亲那她可就闯大祸了,别到时候人家妖族好好的一桩姻缘就毁在她的一句玩笑话里。 罪过!罪过! 玥棽歌虽然是第二次来天界,但是上次来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难得身边有个人不厌其烦地带她到处逛,她也乐得轻松。 到底是天界,有着天启宫不能比拟的气派和庄严,无处不彰显着天家独有的尊贵。 十四天的观明台可观人间浮华百年、沧海桑田。玥棽歌站在台前,她的面前是一片无涯的云瀑,云雾缭绕,带着金色的光芒, 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个梦的缘故,玥棽歌突然想看看那位曾让自己倾心的凡人将军现在变成了什么人,她在心底默默念起个决,抬眼看去,画面便变成了人间。 画面转变,凭着梦里的记忆寻去,无论经历多少的改朝换代,人间依旧是生机勃勃,玥棽歌施了个法,看着面前不停变换的画面不由得皱起了眉。 怎么会找不到呢。 难不成是我修为不够。这么想着突然听身后的黎阳说:“观明台可观人间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但凡是要下凡历劫的神仙都会先来此看看自己今后在人间的日子。” 说到这里玥棽歌到是想起来了,天族的上仙十个中有九个都有下凡历劫的经历,若不是经历一番人间疾苦哪里能这么容易飞升,黎阳虽生来仙胎,但这神君的名号也不是因为他是天君的弟弟得来的。 “哦?想必你当初下凡历劫也来此处看过吧,可还满意?”玥棽歌回头看他,见他一脸的尴尬,又想起白俊曾和她说过黎阳下凡历劫的事。 “这个,不提也罢。” 黎阳是在十万岁的时候下凡历劫的,他自小闲散骄纵,上头又有天擎、宸玄两个哥哥管事,就算天塌下来也碍不着他半点事,后来神魔大战,魔族大败、当时的天族太子天擎以自身修为封印魔尊于昆仑巅,至此神魔大战得以平息,但却殃及人间连年天灾人祸不断,于是老天君便下了御旨要三太子下凡历劫救百姓于水火。 于是乎,没过多久人间就出现了一位悬壶济世的神医,神医妙手回春、弟子遍布天下,只可惜这位神医不到五十就去世了,死因竟是吃饭被噎死的,留下后人一片惋惜悲痛。 当初黎阳下凡前特地来此处看过自己以后在人间的日子,那可算是顺风顺水,还能流芳百世也算不错了,于是也就心甘情愿地去了,谁知最后竟以这样的方式收场,把他气得啊,差点就效仿了当年的孙悟空,现在提及地府里的阎君他都还牙痒痒。 黎阳下凡历劫这件事还是白俊当做笑话说给她听的,听说阎君现在见到他都得绕道走,可见当初这位神君是怎么大闹地府的。 见玥棽歌捂嘴笑了起来,黎阳也不恼,叹口气,道:“我的一世英名啊就这么毁在了黑白无常那两个小鬼手上,还是我小叔有福气,在天界是战神,下凡历个劫在人间也被尊为战神,后世还为他修葺庙宇世代供奉,当真是羡煞我也。” 战神?想必就是昨日见到的燃沧神君。不知为何,玥棽歌总觉得那位神君有几分眼神,不知是不是失忆前见过。 这观明台也没什么好看的,玥棽歌转身往外走。黎阳跟在她旁边,喋喋不休。 刚才一路走过来,便闻着有荼蘼花的香气,寻着香气走过去,又绕过一处清瀑,便看到了大片的荼蘼花开在一片莲池周围,莲池里开着几朵金莲,熠熠生辉。 “这些荼蘼花开得还真是灿烂,就连这池里的金莲也难与之争辉。” “这些荼蘼花可是上次南无普明佛来十四天开坛讲道时留下的。”黎阳在一旁解释道。 “怪不得。”玥棽歌抬眼望去,白色的荼蘼花开满了枝桠,藤蔓相连,相依相偎。 “咦?”突见远方一道青光闪过,隐约见得是一青衣女子御剑飞过天门,去的方向是太烜宫的方向,黎阳深思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脸上带着邪邪的笑。 “棽歌,走,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正文 第五章:桃花尽开 此刻的太烜宫门口已经围了一群没事干、专看热闹的神仙,什么品阶的都有,反正天界也没什么事的,这些个神仙平时不是围在一起下棋炼丹就是坐在屋里打坐掐指算世间琐事,今日难得有热闹哪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这边一个老君捋着胸前的白胡子,说:“咱们猜猜,这次白琪咿仙子,是否能让那万株桃树开花啊?” “要开早开了,太烜宫里那万株桃树自从四千年前一夜凋零后至今别说开花了,就连一片绿芽都不见长过。”又一个神仙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叹口气,又补充道:“要说这仙子还真是可怜,这都第七次了吧,她还真是不死心。” 有刚飞升的小仙不太明白这个中缘由,向身边的老君请教:“天道轮回,四季变换,要说桃花,蟠桃园里的这个时节开得正灿烂,为什么单单就太烜宫里的桃花不开花呢?” “太烜宫里的桃林和蟠桃园的可不一样,它本不属于天界,是当初神君岁生日时别人送的,整整十万株,开得那叫一个烂漫啊,当初就连西方的几位古佛都慕名前来观赏过。” “恩恩,这事我也记得,听闻还是个女子送的,就是一直跟在神君身边的那个小婢女,虽说只是一个小婢女但却长得••••••哈哈哈哈”说着,这位神仙笑了起来,摇晃着脑袋道:“不似天人胜似天人,美得很,美得很啊。” “那后来呢?” “唉”刚才说话的老君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说:“后来听说那小婢女是魔君派到神君身边迷惑神君的,神君大败魔君后,她也就不知去向了,再后来太烜宫的桃花就没再开过了。” 那小仙又问:“那为何白琪咿仙子这么想让这些桃花开呢?” “哈哈哈。”白胡子老君哈哈笑了几声,这才一一道来:“这些年来想要嫁入太烜宫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昆仑山的白旸真君长女白琪咿,当年神君闭关之前就说过,谁能让这些桃树开花他就娶谁。神君本意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这位就是不死心,前前后后试了七八次,没一次是成功的。” “看来这位仙子还真是对神君用情至深啊,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呢。” “这也不好说,神君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他当初敢这么说肯定是料定了白琪咿怎么也不能让这些花开。” “不如咱们开个赌局。” “好啊,我赌桃花不开。” “我也赌桃花不开。” 在来的路上玥棽歌就听黎阳说太烜宫有一片四千年不曾开花的桃林,她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桃花竟能四千年不开花。等到了太烜宫见一众神仙围在一起公开设局赌桃花开不开,玥棽歌又是一惊,看来这些年六界太太平了,这些神仙是太闲了,才生出这么个打发时间的主义。 “算我一个,我赌桃花不开。”黎阳上前看了眼他们设的赌桌,笑得和蔼。 听见声音,一众神仙回过头来看见他们,连忙行礼:“参见黎阳神君。” “免了。” 这些神仙也不避讳,毕竟论规矩,这位神君可比他们不规矩多了。 黎阳把玩着手里的洞箫,嘴角微微上扬,对身旁的玥棽歌说:“棽歌,你赌那方?” “我?”玥棽歌本无意参加,看了眼赌桌,大部分都是买桃花不开,她想了想,摇头,“我到是想选桃花开,但是没有什么可以做为赌资的东西。” 黎阳盯着她深思片刻,嘴角依旧挂着那招牌式的笑容,“要不这样,这场赌局我包了,棽歌你要是赢了我听你差遣三个月,我要是赢了,棽歌只要取下面具让我一睹芳容,可好?” 此话一出,一众神仙也跟着附和起来,玥棽歌突然觉得自己中了他的计,不过也没什么,就算自己输了,他说取面具就取吧,让他自己来取,当然要他取得下来才行。更何况,就算那里面的仙子不能让桃花开花不是还有她吗?她本是桃花化身,让几株桃花开花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玥棽歌点点头,扬唇轻笑:“那神君就做好听我使唤的准备吧。” 黎阳领着玥棽歌走进太烜宫,两个仙童从里间迎出来,行了个礼。黎阳挥挥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我小叔呢?还有刚才进来的白琪咿呢?” “回黎阳神君,神君在天音阁,白琪咿仙子去了桃林。”仙童顿了顿又说:“黎阳神君您这是要••••••” “想来小叔是不会去见白琪咿的,你去禀告一声,就说我带着天启宫的玥棽歌上神先去替他瞧瞧白琪咿的能耐,稍后再来拜见。” “是。” 玥棽歌跟在黎阳身边,一路细细赏来,第二十一天的太烜宫不愧是天界战神的府邸,金顶红门、院内雕梁画栋,玲珑别致的假山清池镶嵌在园林里,无一不彰显出这位神君的尊贵身份。听闻第二十一天就这一座府邸,当真是气派得很,都快赶上天君的宫殿了。 “姐姐,燃沧神君是不是很厉害,要不然他的宫殿怎么这么大啊!”连翘跟在身后,眼里充满了新奇。 “小花猫,我小叔那可不是一句厉害就能形容的,天界不败战神的称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黎阳揉了揉连翘的头,笑道:“四千多年前魔君蠢蠢欲动,小叔仅凭一人之力大败魔君,这可不是随便哪个神仙就能做到的。” “我记得在九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魔尊不是被大师兄封印在了昆仑巅吗?这个魔君是?”玥棽歌不解。 “魔尊座下十二个魔君,大战中死了十个,剩下的这两个当年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是活了下来,这些年万琉一直是这两位魔君坐镇,只要他们安分天界也不会出兵讨伐。” 原来如此,这些事玥棽歌还是第一次听说。 连翘歪着脖子看了他一眼,吐吐舌头,道:“同样是神君为什么你就没燃沧神君厉害!” “小花猫!”黎阳假怒,做势就要去拍连翘的头,连翘连忙躲在玥棽歌的身后,还不忘做个鬼脸。 玥棽歌点点头,牵着连翘继续往前走,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黎阳说:“连翘这句话没说错。” 绕过前院,没走多久玥棽歌就看到远处一片林子由远及近一点点进入视线,等走近了才发现,这片桃林比自己预想的要大很多,也比自己想象的要荒凉许多。 十万株桃树皆是枯枝,毫无生气地长在这灵气汇聚的地方,玥棽歌本是桃花化身,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端倪:这片桃林应该是某位仙友以自身仙灵为源变换出来的,如今桃林这个样子多半那位仙友已经不在了,桃林没了仙灵灌溉,自然也就枯萎不开花了。 玥棽歌和黎阳在一旁的凉亭坐了下来,黎阳头也不抬地说:“那就是白琪咿,白旸真君长女,喜欢我小叔,为了能嫁我小叔推了好多上门求亲的人,眼巴巴等了上万年,可惜啊我小叔就没把她当回事,唉!” 玥棽歌抬眼望去,只见一女子立在半空中,浑身仙气环绕,看这架势是在施法让桃花开花。女子青衣墨发,眉目清秀肤白如雪,到也是个难得的美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燃沧神君眼光是有多高啊,如斯美人竟然看不上。 “可惜她今天又要无功而返了,棽歌你输定了。”黎阳撑着头,眉眼含笑盯着玥棽歌,他很好奇,这张冰凉面具后面到底会是一张怎样的绝世容颜。 “连翘。”玥棽歌回头看着身后的连翘,问:“我输过吗?” “没有,和丘曳上神打赌姐姐一向是赢的。”连翘老实地回答。 玥棽歌甚是欣慰,挑衅般地看着黎阳,暮地又听见连翘小声地说:“但是好多次都是丘曳上神让着姐姐的。” 这话落进黎阳耳朵里,引来他一阵大笑。 玥棽歌瞪了连翘一眼,扭过头继续看着白琪咿施法,她大概是把毕生所有的修为都用上了吧,但即便如此那片桃林还是没有半点要开花的意思。 玥棽歌看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林子,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有些沉闷,这样一片桃林若是花开满枝那该有多美啊,桃之夭夭,灼灼芳华。她本是很喜欢桃花的,但自从上次历劫伤了容貌后就不怎么喜欢桃花了,每每看到那些开得灿烂的桃花心都会莫名的疼痛,是以天启宫的桃树她让老榕树精都移到了山下。 再看半空中的白琪咿,周身仙气差不多快散完了,却还是不死心地白白往外送着仙力。 玥棽歌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看黎阳,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慢慢品茶。 而半空的白琪咿终于支持不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几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渍,看来是伤了元气。 玥棽歌走出凉亭,犹豫了一下,伸手抚上一颗桃树的枝干,干枯的枝桠没了原本该有的色彩,显得苍凉。 “这些桃树是以仙灵所化,仙灵亡则树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枯木逢春的。”玥棽歌回过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白琪咿,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 “哐当!”凉亭传来瓷杯落在地上的声音。 玥棽歌抬头看去,黎阳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就连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姐姐!”连翘张大着嘴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后。 “你•••••••”这下传入耳的是面前这位仙子的抽气声,目光同样越过玥棽歌看向她身后的桃林。 怎么了这是?玥棽歌不解,回过头一看•••••• 刚才被她抚过的那棵桃树竟然奇迹般的抽出了新芽,一时间绵延万里的枯桃像是受到了感应•••••• 抽芽、展枝、开花•••••• 一株接着一株,连绵起伏直达尽头•••••• 即便是玥棽歌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十万株桃花同时抽芽开花,粉色的花瓣很快占据的原本的枯枝,一片片粉色的桃花,如云似霞,一时间整个桃林都染上了粉色,好不烂漫。 “这••••••”玥棽歌一惊,回过头来看向白琪咿刚想问她这是怎么回事,白琪咿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把抓住玥棽歌的手,叫道:“你做了什么?” 玥棽歌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头:“我••••••” “棽歌,你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啊。”黎阳走出凉亭,一脸的兴奋。“棽歌,你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真是自己做的?玥棽歌抬头看着面前的美景,有桃花落在她的肩上,空气中的花香越来越浓。 突然一道银光疾驰而过,惊起一片落花,燃沧一袭黑袍站立在林中,桃花如雨般落满他的肩头,身躯挺拔,一双眼光射寒星,熠熠生辉。 燃沧看着面前的桃花,双眉微皱,眼里似有什么东西,看不真切。 “黎阳拜见小叔。”黎阳恭敬地朝燃沧做了个揖,笑道:“拖小叔的福今日竟能看见如斯美景。” 燃沧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微微点头,目光却看着他身边的玥棽歌。 “你叫什么?” 昨日虽然见过,却未曾打过招呼,玥棽歌挣开还被白琪咿抓住的手,客气地道:“天启宫玥棽歌,见过燃沧神君。” 燃沧没有说话,连头都没有点一下,看着那张银色的面具,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身影,如蜻蜓点水般划过,他面前的玥棽歌,可以从面具的缝隙看出她嘴角带着礼貌性的淡笑。 燃沧看了眼满园的桃花,又问:“你做的?” “这个••••••” “是我做的!”还不等玥棽歌解释,一旁的白琪咿就已经按耐不住了,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走到燃沧的身边,放软声音:“燃沧,我几近散尽修为这才让满园的桃树开花,这下,你可满意?” 玥棽歌暗自感叹,这位仙子好计谋啊,也罢,反正现在桃花已经开了,谁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这场赌局她已经赢了。 “满意,我很满意。”燃沧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玥棽歌面前,笑道:“上神这招枯木逢春真是妙啊。” “啊?”玥棽歌看了眼白琪咿,见她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连忙摇摇头讪笑:“神君说笑了,这不是我的功劳。” “是吗?”燃沧抬手捡起她肩上的一片落花,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你以为本君会相信?” 玥棽歌无奈,看了眼旁边的黎阳,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知道这会儿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些。 “神君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棽歌还有事,咦?”玥棽歌本想说告辞的,目光一瞟发现他腰间的配饰怎么和自己的命玉这么相似呢,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原本该挂在腰间的命玉早已不见了踪影,再仔细看看燃沧腰间的玉佩,这哪里是像啊,就是同一块。 “神君腰上的那块玉坠好像是我的。”玥棽歌也不客套,直接指着腰间的命玉说。“想来是昨日落在花园里让神君捡去了,还请神君行个方便还给我。” “哦?”燃沧取下腰间的玉坠,玥棽歌以为他要还给自己,忙伸手去拿,谁知燃沧却又收了回来。 玥棽歌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我的命玉,义父所赠,还请神君还给我。” “既是命玉••••••”燃沧看着手里的白玉,食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碧血桃花,紧紧握在手中,道:“那就作为嫁妆吧。” 此话一出最先开口的是白琪咿:“燃沧!你••••••” “嫁,嫁妆?”玥棽歌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她没听错吧。 “燃沧!你这是何意?你••••••”白琪咿眼里含着泪,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玥棽歌看她那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刚刚伤了元气,现在喜欢了上万年的人对自己又不闻不问,难免心伤。 燃沧没有理会身后的白琪咿,将玥棽歌的命玉重新挂回腰上,长袖一挥,卷起万千落花。 “本君说过,谁能让这桃林花开,本君就娶谁,所以••••••”燃沧一顿,握住玥棽歌的手,说:“本君要娶你!” “啊?” 玥棽歌吓了一跳,呆呆地盯着燃沧看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他好像没有开玩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花,身体便倒了下去,没了知觉。 正文 第六章:逼婚 这两日,九重天上好不热闹,就连一向忙于炼丹的太上老君都丢下炼丹房里的丹药不管和一众神仙聚在一起谈起了八卦。 要说天界这两日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自然就是太烜宫燃沧神君那片四千年不曾开花的桃林开花了。 这边武曲星君抬头望着太烜宫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又问昨日在二十一天的众仙:“我道昨日怎么突见二十一天霞光异彩,原来是太烜宫里那片桃林开花了。我当时不在第二十一天,不知让哪些桃花开的到底是白琪咿还是天启宫的那位玥棽歌上神啊?” 众仙又是一番感叹,说是活了上万年还是第一次见着万花齐开的壮观场面啊。 “我们虽在太烜宫外,但透过上生星君那面承观镜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愧是神尊亲自收的义女,素手一摸那枯枝就展枝发芽了,哈哈哈哈,十万株桃花不过片刻功夫就花满枝头,妙哉!妙哉!” 南极真人拖着一盏茶,点头道:“听闻神尊这位义女本就是桃花化身,又得了神尊一口仙气,算得上是桃花的始祖了吧,想必这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我瞧着昨日燃沧神君那神色,他到不像是在说笑,把玥棽歌上神都吓晕过去了,看来天启宫要和咱们天界联姻了。” 太上老君捋着胸前的白胡子讪笑:“天启宫的上神和我天界战神,到不失为一段好姻缘,月老,你觉得呢?” 这边月老摆摆手,道:“天启宫的姻缘一向不在我的姻缘簿里,而燃沧神君的姻缘我又不敢随意窥之,不过这两位倒也算门当户对,算得上天作之合,呵呵。”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玥辰神尊可会现世。”说到这边,这位小仙朝天际拜了拜,“若是能得见神尊本人,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若是玥棽歌上神嫁入太烜宫,玥辰神尊肯定是要现世的,毕竟是他的唯一义女。” “想那白琪咿仙子,经此事肯定恨死玥棽歌上神了。”这边又一神仙突然说道白琪咿,“昨日她离开太烜宫的时候那脸色可不好看,可怜她费劲心思差点散尽修为最终也没能得到燃沧神君半点青睐,这次怕是彻底心死了。” 说到这里众神又是一阵唏嘘,缘分天定,强求不得。须臾,又一神仙起了话头,语气惋惜:“可惜昨日的赌约黎阳神君输了,还以为能借他的福气一睹玥棽歌上神的尊荣,这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此话一处,又惹来一片惋惜声。 再说玥棽歌,浑浑噩噩醒来,入眼的便是轻纱幔帐,层层叠叠,外间的霞光斜斜地照了进来。 玥棽歌撑起身子,还未下床,就听见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睡了一天终于是醒了。” 嗯?玥棽歌一怔,这声音有点耳熟,再一想,便忆起了昨日在桃林的发生的事,说来也奇怪,好好的她怎么就昏倒了,这些年她身子一直不错。 玥棽歌也没多想,走出卧室,就看见燃沧坐在外间,动作娴熟地提壶倒茶。 玥棽歌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坐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燃沧将翠玉茶杯放到她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笑,反问:“这是本君的府邸,本君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啊?”玥棽歌本以为这是千音殿,却不想还在太烜宫,看来她晕倒后燃沧将她留了下来。没看见连翘在身边,忙问:“连翘呢?” “你说那只小猫?”燃沧抬眼见她点头,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说:“黎阳带走了。” 那个风流神君,连翘还小可不能被他带坏了,得早点把他带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玥棽歌想多了,总觉得燃沧的眼神看着很熟悉,好像以前就见过一样,玥棽歌这么想着,突然就问了出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燃沧端茶的手一顿,然后抬起手抚上玥棽歌脸上冰冷的面具,淡淡地说:“你觉得呢?” 玥棽歌回过神来,连退了好几步,见燃沧依旧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良久,问:“你身体可还好。” 玥棽歌咳了咳,客气道:“多谢神君挂心,我没事。” 燃沧依旧抬着茶盏,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十万株桃花,耗费了你不小灵气吧。” 燃沧这样一说,玥棽歌不免惊奇,难不成那片桃林当真是因为自己才开的花,如果是这样那昨日那位仙子还不得恨死她啊,罪过!好端端的坏了人家的好事。 “是我多事了,还请神君不要放在心上,听黎阳说昨日那仙子爱慕神君得紧,既然桃林已开花,神君何不应了天意,娶了那位仙子,这也不失为六界一段佳话•••••••”后面的话玥棽歌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见面前的燃沧脸色十分难看,她也就识相地不再说下去。 燃沧放下茶盏,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一双眼眸狠狠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昨日本君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想到昨日,玥棽歌突然想起自己的命玉还在他手里,抚了抚额,硬着头皮道:“神君哪里的话,这四海八荒想要嫁给神君的人数不胜数,神君又何必难为我,那命玉是当年义父所赠,还请神君还给我,要不然义父哪里我不好交代啊。” 知道燃沧不会那么容易还给她,玥棽歌最后只得把神尊的名号搬了出来。 谁知燃沧依旧不为所动,微微勾了勾唇,道:“神尊那里本君自会去说,你不必费心!” “你!”玥棽歌有些恼怒,堂堂天界战神怎么这么无赖。“神君莫不是要逼婚于我?” 燃沧挑眉看她,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你要娶,我就一定要嫁吗?哼!”燃沧也太小瞧她了吧,真是笑话!玥棽歌一甩袖走了出去。 燃沧看着她的背影,轻声笑了起来,然后又摸着手里的命玉,摇头。 玥棽歌不是她,她从来不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也从来不会忤逆自己的意思,可是,为什么桃林的花会开?燃沧看向桃林的方向•••••• “小桃花,你回来了吗?”燃沧幽幽道。 玥棽歌是一刻也不想在太烜宫呆下去,不!连天界也不想呆了,走出太烜宫,心里依旧觉得郁闷,路上偶遇几个神仙,远远地就能听见他们在谈论自己。玥棽歌叹口气,隐了身形这才施法去寻连翘。 寻了好久才在第八天的净世台找到他,只见他化作猫身坐在黎阳的肩上,而黎阳呢,一支洞箫横在嘴边,低沉幽明的萧声传入耳,如鸣佩环、若虚若欢。 玥棽歌也不惊动他们,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等黎阳一曲终了,她拍拍手,显了身形叹道:“看来风流神君就是用这招骗取无数美女的芳心的” “喵!”一听是玥棽歌的声音,连翘从黎阳肩上跳下来,化成了人形,“姐姐,你没事吧,那个燃沧神君好坏,不准我守在姐姐身边。” “棽歌,你来了。”黎阳收起洞箫,再看看已经挽着玥棽歌手的连翘,笑道:“小花猫,你也太没良心了,亏我怕你无聊推了好多美人的约专程陪你,这么快就不要我了。” “没有。”连翘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看来你们玩得很开心啊。”玥棽歌拍了拍连翘的头。道:“既然玩也玩够了,走吧,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一旁的黎阳问。 “自然是回天启宫了。”玥棽歌笑道:“天后哪里就有劳黎阳神君代我说一声。” 黎阳拦住她,他才不信他小叔会这么轻易放她回天启宫,“棽歌,你就这么回去了?” “不然?”玥棽歌眯着眼看他,想到昨日的事他也有责任,便说:“昨日的赌约我赢了,你也不必听我差遣三个月,只要你想办法把我的命玉要回来就可以了。” “算了吧。”黎阳年年摇头,要从他小叔手里拿东西,那简直比登天还难。黎阳自持桀骜,六界之中能让他说怕的人不多,而他这位小叔就是第一位。“棽歌,你是不知,我小叔是个多骄傲的人啊,四海八荒六合除非是他主动给,或是丢弃不要的,否则没人能从他手里拿到半分?就连我二哥也不例外。” “如此说来,我的命玉岂不是再也拿不回来了?”玥棽歌一口银牙差点就咬碎了。 黎阳默默点头,自顾说:“天上的神仙现在都在议论我小叔什么时候去天启宫提亲呢。”黎阳朝她微微拱手,笑道:“届时我就要改口叫你小婶了。” “你少来!”玥棽歌暗自叹道,想她活了几万年也没遇过一朵桃花,要说有谁曾让她心动过,也只有万年前的那位凡人将军,再说,那也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她现在连那人的样子都记不真切。这突然有人说要娶她,玥棽歌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第二反应就是这人瞎了眼,到不是她贬低自己,诚然是玥棽歌觉得自己这一脸的伤若非有痊愈的一日,否者她是不会嫁人的。 “黎阳,你也太小看我玥棽歌了,我若不想嫁,燃沧他难不成还能强逼我,就算他是战神我打不过他,难不成我四个师兄也打不过他?”玥棽歌说这话就是想告诉黎阳,即使燃沧再傲,再不可一世,除非是她点头,否者燃沧就算再闹腾出一场六界大战也无济于事。 “我这小叔做事一向只凭喜好,若他真认定你,便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所以啊,日后肯定是有好戏看了。 “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玥棽歌也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本以为在天界可以多玩两日,经此一事,她是半分心思都没有了,只想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多谢你帮我照顾连翘,告辞了。” 等出了天门,连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扯了扯玥棽歌的衣袖,问:“姐姐,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那个长得很凶的神君啊?”见玥棽歌不说话,连翘想了想又说:“他都没见过姐姐的容貌肯定不是真心的。” “你再多话我就把你扔下去。”玥棽歌瞪了她一眼。 连翘看了看脚下,连忙知趣地闭嘴。 玥棽歌摸着脸上的面具,心里有些烦躁,既然离开了天界想着难得出来一趟干脆去人间散散心。 “连翘,我们去人间走走吧。”玥棽歌学着当初白俊诱惑她那样,说了一大堆人间怎么怎么好玩,说得连翘两眼冒光,连连点头,说到底连翘还是太嫩了些,就这么被她拐去了人间。 到了人间,两人都幻化成了普通人的样子在大街上闲逛,连翘这是第一次到凡间,看见这样稀奇看见那样惊叹,不一会儿就已经撒开了丫子到处跑,玥棽歌也不担心他会走丢,便由着他去。 人间的皇城果真是繁华,只是这里的民风民俗似不像以前那般,玥棽歌细细想着,转眼已是千年,想必又是一个新的朝代了吧。 连翘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包东西,等跑近了,玥棽歌才看清他抱着的尽是些人间小孩儿玩的玩具把戏,还有一个被他咬了一口的糖人。 “姐姐,我们今晚就在人间过夜好不好,我刚才听见做糖人的老人说今晚有灯会。” 见连翘一脸兴奋的样子,玥棽歌也不好扫他的兴更何况是自己提议来人间,所以便点头应了下来。 酒楼里卖艺的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玥棽歌撑着头饶有兴趣地听着,连翘早就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以他的修为在人间足以自保,这个她到是不担心。 到了晚间,便见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灯,街上的人也比先前多了不知多少,天刚刚暗下来,那些花灯便被点亮了。连翘从没见过这样的光景,高兴地穿梭在人群中。 没一会儿又跑过来问:“姐姐,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花灯放在河里啊?” 玥棽歌拍了拍他的头,笑道:“这叫河灯,凡人用这个祈福许愿。” 连翘看着河面上漂浮着的星火,道:“为什么放在河里呢?祈福许愿不是该往天上放吗?这河神还不是要听天君的。” 玥棽歌一怔,突然想起,她当初好像也这么问过白俊,一时间出神地望着河面上的花灯,连翘叫了她好几声她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连翘不解地问。 “没事。” 两人在街上逛了许久,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连翘也没了兴致,玥棽歌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便带着连翘向之前订好房间的酒店走。 “姑娘,算个卦吧。”冷不防地,一个白袍术士站在他们面前,手持竖联,上面赫然写着:天下第一卦。 连翘心里一笑,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凡人,竟然敢称天下第一卦。 玥棽歌上下打量了这个术士,还不等她说话,就听那术士说:“姑娘,看你面戴面具,想必是脸上受过伤吧。” 玥棽歌看着这术士,眼里没有半点的神色,淡淡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那术士也不恼,又说:“姑娘,我为你算一卦如何?” 玥棽歌懒得理她,她堂堂一个上神何必同区区凡人计较,当下签着连翘绕过他往前走。 那术士还在身后拉长了脖子喊:“姑娘啊,你可知桃花本是情深之花,然,情深不寿,你这一生情路坎坷,是非缠身,若是早早断了情根或还能得善终,否者到时魂飞魄散轮回难入,那时再来后悔怕是已晚。” 玥棽歌脚下一顿,转过头去,见那术士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向她微微作了个揖,转身离开了。 情深?不寿?玥棽歌讪笑,她活了几万年,情深不深她不知道,但她想至少和一个凡人相比她算是高高寿了。 正文 第七章:魔君祈奈 在人间待了两日玥棽歌也就没了兴致,到是连翘在回去的路上还对人间流连忘返,看着他手里那一包从人间收罗的小玩意儿,玥棽歌忍不住打趣道:“你要是生在人间,肯定是个败家子!” 连翘晃着手里的拨浪鼓,墨绿的的眼珠转了转,然后若有所思地问:“姐姐,什么是败家子啊?” “你多去几次人间就知道了。”几片白云挡住了眼前的视线,还不等她扬袖挥开,连翘一口气就将它们吹散了,前面就是天启宫了。 一道黑光从北方掠过,玥棽歌抬眼望去,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直直地飞往天启宫,这些年天启宫向来少有人上门,不知道这人是来找蓝卿还是来找丘曳的。 一回到天启宫连翘就不见了踪影,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山里找他的那些小伙伴了,他第一次去天界,回来免不了要去炫耀一番。 回笙歌殿的时候路过蓝卿的清砂殿,见殿外站着个黑衣男子,玥棽歌突然想起刚才在云端见到的那个人影,应该就是他了,原来是来找蓝卿的啊,就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黑衣男子在殿外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对着清砂殿又是施法又是念咒的,玥棽歌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蓝卿在清砂殿外布了结界,一来是因为他一向喜静,不喜欢别人随意出入他的居所,二来是用这个结界挡住那些不懂规矩上门求医的人。只是这结界也不是很难破,至少玥棽歌这么觉得,眼前这个黑衣男子既然能破得了天启宫的结界又怎么会破不了蓝卿的结界呢。 “你是什么人?来我天启宫做什么?”玥棽歌本不想理会他的,反正他要是破不了结界最后也就走了,但看这人那架势,连武器都祭出来了,毕竟在自己家,容不得一个外来人这么放肆。 黑衣男子闻声收了武器,见玥棽歌走过来,皱了皱眉然后拱手道:“在下祈奈,前来天启宫找蓝卿上神,你又是?” 玥棽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人长看着很年轻,能打破天启宫结界的人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只是这个人身上睨气有点重,让玥棽歌有点担心。“你找我四师兄干嘛?要求医,山下有棵老榕树你将症状写下来挂在上面,若是我四师兄有兴趣他自会出手,若是他没兴趣••••••” “我不求医。”祈奈打断她的话,然后目光怪异地看着她,道:“神尊玥辰坐下五个弟子,你刚才叫他四师兄?难道你就是白俊?可我听说白俊是个男的啊。” 玥棽歌汗颜,扶了扶额,道:“白俊是我五师兄,我是神尊的义女。”末了,又补充道:“我叫玥棽歌。” “原来你就是神尊的义女啊。”祈奈豁然大悟。 玥棽歌点点头,正准备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突然见他单膝跪了下来,“祈奈见过小师叔。” 这一跪委实把玥棽歌吓了一跳,连忙避开,问:“你,你这是干嘛?”听他叫自己小师叔,玥棽歌更加不解:“我五个师兄都未收过徒弟,我哪里来的师侄啊。” “小师叔,家师正是您的四师兄。” 蓝卿?玥棽歌一惊,不可能,蓝卿要是收徒弟她怎么会不知道。 祈奈见她不信,起身从袖里拿出一块淡蓝色的玉石,玥棽歌接过一看,这一看不要紧,把她又吓了一跳,我的个乖乖,这不是蓝卿的另外半块命玉吗? 玥棽歌一直知道蓝卿的命玉被一分为二,蓝卿自己带着半块,她曾经还打趣地问他是不是把另外半块命玉送给了心爱之人,搞了半天是送给徒弟了啊。这事不知道其他几位师兄知不知道,玥棽歌猜他们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样不知道,要不白俊早说给他听了。 “你真是蓝卿的徒弟啊?他什么时候收的你啊?”玥棽歌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人,吞了吞口水,又反复看了两遍那半块命玉,确定是如假包换的这才还给他。 “嗯••••••”祈奈想了想,回答:“差半年就满十万零十三年了。” “十万零,咳咳咳••••••”玥棽歌捂着嘴咳了半天,心道,居然比我年岁都要大出这么多,再看祈奈,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虽然长得年轻谁知道竟然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蓝卿也忒不厚道了,平时寡言少语的,收起徒弟来到是这么快•••••• “你既然是蓝卿的徒弟我也不拦你了,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在药斋,你进去吧。”玥棽歌现在只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丘曳。 “我••••••”祈奈疑迟了片刻,拱了拱手,道:“还得有劳小师叔帮我打开这结界。” “亏你跟了蓝卿这么多年,连个结界都破不了。”玥棽歌啧啧嘴,看着清砂殿外的结界,这个结界不是用来拦天启宫里的人,她进去也不需要破结界,要不白俊总说蓝卿像个狐狸一样,聪明中带着一丝狡黠,设个结界都这么麻烦。 玥棽歌念起个决,半空中一道红光划过,结界破了。 “你••••••”有什么东西一现而过,祈奈看着半空中消失的红光神色复杂地盯着玥棽歌。 玥棽歌见他呆愣着,下巴指了指清砂殿,“进去吧。” 祈奈回过神来,拱手拜了拜,道了谢这才进去。 玥棽歌还沉浸在蓝卿有徒弟这件事中,匆匆回笙歌殿换了身衣裳便去双生殿找丘曳,刚踏进双生殿就看见丘曳坐在院里的金梓树下手里拿了本经书,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 “回来了。”丘曳放下经书,顺手为她倒了杯茶。 “你知我今日回来?”同样是碧游花茶,也只有丘曳才泡得出这个味道。 丘曳点头,微微垂着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我听说你在天界干了件大事。” 玥棽歌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丘曳,再说了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她还指望丘曳替她拿个主意讨回命玉,只是一想到那个燃沧她就郁闷,捡到东西也不还,亏他还是个神君。叹了口气道:“师兄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替我拿个主意把命玉要回来吧。”反正玥棽歌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又不能硬抢。 “天界那么大谁让你没事偏要去太烜宫,命玉与你命数息息相关,看到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你怎么交代。”丘曳虽一向纵容她,但这件事关系到她的命数,不免苛责她几句:“昨日蓝卿还和我说你连命玉都守不住,看你回来他怎么罚你。” “啊?蓝卿怎么这样啊,我哪里知道那片桃林会开花啊。”一提到蓝卿,玥棽歌这才想起自己来找丘曳是要告诉他蓝卿有徒弟这件事,差点忘了正事。 “丘曳,你知道我刚才在清砂殿外看见谁了吗?”玥棽歌晃了晃他的手臂,激动万分。 “清砂殿?”丘曳沉默一会儿,抬眼看着清砂殿的方向,道:“莫不是魔君祈奈?” “咦?魔君?”玥棽歌愣了半天,愣是没缓过来,刚刚那个人怎么又变成魔君了。“他不是蓝卿的徒弟吗?手里还有蓝卿的半块命玉,怎么就成了魔君呢!” “你有所不知。”丘曳饮了口茶润润嗓子,做出长谈的架势:“蓝卿当年拜入天启宫时命格不全,师父指点他去人间历劫,于是蓝卿就入了一趟凡世,也是他这么些年来唯一一次入凡界。” “是吗?都没听他谈起过。” 丘曳瞟了她一眼,继续说:“祈奈就是蓝卿在人间收的一个徒弟,蓝卿待他极好,不仅传他医术还教他修仙练剑,后来还有意将他带回天启宫,可是谁又知道他这个徒弟竟然是万琉的魔君呢,蓝卿向来孤僻清高,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自然是要与他断了这师徒情分的。可是祈奈却不肯,在天启山下跪了大半个月,到底是蓝卿心软,这师徒情分也就没断成。” “原来是这样啊!”玥棽歌点点头,想不到蓝卿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暮地说:“原来你早知道,怎么都不告诉过我啊,害我刚才吓了一跳。” “这还没完。”丘曳叹口气,回想到往事不免有些替蓝卿感到惋惜,“六界大战的时候,魔尊以毕生修为祭出上古重暝印,想要放出万魔窟的妖邪,祈奈作为万琉魔君少不了要插上一手。祈奈早知蓝卿也会参战,兴许是不想和蓝卿在战场上相见吧,于是设计将蓝卿困在了万无虚镜,蓝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那里能忍受再次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于是拼着可能会魂飞魄散的危险冲破了虚镜,等他赶到战场的时候,六界大战已经结束,魔族大败,大师兄与魔尊同归于尽。经此一事,就算蓝卿再心软也断然是要和祈奈恩断义绝的。这件事六界之中没几个人知道,再说你来天启宫的时候这件事都过去上万年了,蓝卿不喜欢有人提及这件事,是以我们都没有向你提起过,蓝卿他自己更加不会提。” 玥棽歌听着这些,心底一番感慨,所谓正邪不两立,大师兄又因为魔尊而亡,这份师徒情不断也得断。既然断了,那为什么祈奈还要来找蓝卿,手里还拿着蓝卿的半块命玉? “蓝卿要断,但是祈奈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几次三番纠缠下去,蓝卿更是连见都不见他了,后来还专为他布了个结界,就算他进得了天启宫也踏不进清砂殿半分。” “什么?”玥棽歌额上冷汗直冒,一把拉住丘曳的衣袖,问:“清砂殿外的结界是专门布来挡祈奈的?” 丘曳点头,见她这么大反应,皱了皱眉,道:“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玥棽歌打了个哈哈,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祈奈能轻松进天启宫而进不了清砂殿了,往丘曳的杯里沾满茶,玥棽歌小心翼翼地说:“师兄啊,那个,我刚刚不知道祈奈是魔君更不知道他和蓝卿还有那么一段过往,所有••••••” 丘曳端着茶的手一顿,挑眉看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小桃花,你做了什么?” 玥棽歌自知闯了祸,说话也没了底气,“我••••••破了清砂殿外的结界。” “什么?”丘曳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你闯祸了!” 玥棽歌打了个哆嗦,苦着脸道:“呜,我哪里知道这些啊••••••” 丘曳叹口气,看着清砂殿的方向摇了摇头,“也罢,蓝卿躲了上万年,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 丘曳话音刚落,就见天边响起一声凤鸣,一只五彩大鸟在天空盘旋两圈,最后向丘曳飞来。 “重明?”玥棽歌见重名鸟落在半空,朝丘曳鸣叫。 重名鸟是栖年的坐骑,他飞升成为上神后就一直在钟山清修,今天重名鸟突然来找丘曳应该是来为栖年传信的。 丘曳点头,重名鸟长长地鸣叫一声,一扭头又飞走了。 “他说什么?” 丘曳深思片刻,道:“栖年说前几日东海有妖物作祟,引发了场大水,昆仑巅受到殃及封印好像有些松动。” 玥棽歌低头细想了一下,问:“可是当年大师兄为封印魔尊的元神所种下的封印?” 丘曳点头,昆仑巅的封印已有九万多年,这么多年封印之力多少有些被万物消滞,要是有所松动定要马上修复,半点马虎不得。 “我去昆仑巅看看。”丘曳话音一落,就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一句“小桃花,晚些去找蓝卿领罚吧。”在空中回响。 玥棽歌又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回到笙歌殿,一连两日都不敢去清砂殿,第三日一早,玥棽歌刚从燃月台练完剑,一回笙歌殿就看见蓝卿坐在院里,素衣黑发,面若寒霜。 玥棽歌暗叫不好,拔腿就往外跑,可惜太迟了,一股强力从身后袭来,化作无形的屏障将她生生困在了里面。 玥棽歌自知逃不掉,也就不白费力气,服软道:“四师兄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自己去藏经阁面壁。” 蓝卿抿了口茶,纤细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石桌,淡淡地道:“去藏经楼做什么,你不是喜欢破我的结界吗?我这两日刚布了个新的,你试试破不破得了。” 感情蓝卿前两日是在想怎么罚我啊!玥棽歌这下是欲哭无泪啊。 正文 第八章:妖君大婚 被困在结界里这几日,玥棽歌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蓝卿不是小气,是十分的小气!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这么擅长奇门遁甲,布阵结界啊,这个结界也不知道有什么玄妙,玥棽歌费尽力气愣是没有将这个结界劈出一条缝,就差没把沧旻剑祭出来了。 就为了惩戒一下她,也值得他费这么多功夫布这个结界?玥棽歌汗颜,看来要想走出这个结界要么等蓝卿气消自己放她出去,要么等丘曳回来,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前者多半是不太可能了,只有等丘曳回来替自己说情,这还不一定有用。 “唉!”也不知道丘曳什么时候回来,玥棽歌再一次叹气,早知今日,当时就算祈奈三跪九叩她也不会帮他。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玥棽歌闭目打坐,一颗石子滚落在脚边,她也不睁眼,道:“连翘,一边玩儿去,我现在可没心思陪你。” 没听见回应,又一颗石子落在脚边,她不理会,又一颗石子飞过来,玥棽歌伸手接住,抬头道:“连翘,你是不••••••” 后面的话没在喉间,玥棽歌看见黎阳笑眼盈盈地站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着几颗石子,连翘化作猫身坐在他肩上,好不惬意。 “你来干什么?”玥棽歌皱眉,瞪了眼连翘,假装生气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 连翘舔了舔爪子,摇头:“喵!” “我来找你一同去齐岳参加九星的大婚啊。”黎阳眨了眨眼,一张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 玥棽歌白了他一眼,原来他还没忘记这个事啊,破坏人家姻缘这种事她才不做,再说就算想做现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去,这么个缺德事我可不干!再说我现在被困在蓝卿的结界里也出不去。” “哎,你还真当我是去抢亲的啊?”黎阳围着困住玥棽歌的这个结界看了半天,然后慢条斯理地道:“这个结界看来不好破啊,还好我手里有颗焚元珠,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玥棽歌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颗小珠子,晃了晃,又道:“我帮你破了结界,你陪我去万琉走一遭可好?” “你不去抢亲?”玥棽歌问。 黎阳摇摇头,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也说那是缺德事吗?我自然不会去做。” 玥棽歌斜眼看他,她还没去过齐岳,去看看也好,等蓝卿气消了再回来好好向他陪个罪,蓝卿向来不记仇的,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好。” 于是乎,黎阳振臂一挥,焚元珠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破了结界。玥棽歌接住悬在半空的焚元珠,咋咋舌:“不愧是天家的宝贝,就是好用,我费了吃奶的劲都没打开,这颗小珠子就这么把它破了,啧啧,蓝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羞愧死。” “这颗焚元珠本是小叔当年在西方听佛时南无不动智光佛所赠,后来我和他打赌,我侥幸赢了,便向他讨了这颗珠子。”想到那个赌约,黎阳现在都觉得开心,那还是他第一次赢燃沧,想想都觉得痛快。 玥棽歌将珠子丢给他,忍不住道:“要是这颗珠子能言语,肯定是不愿跟着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 齐岳妖界,居东海以南,百万妖族皆居于此,传闻妖尊逆钰轩死后妖界一直群龙无首,几千年来各妖族相争相斗,内乱不休,几大妖君更是为了妖尊的位置明里暗里斗了好些年,不过这几年好像是稍微平静了些。 黎阳立在云端,一袭绣着金边回字纹的华服在阳光下耀地人眼睛发花,“还有什么好斗的,妖界斗了这么些年早已是千疮百孔,现在唯一还有点实力的就是虎族、狼族、蛇族和羽族。羽族不善战,一向明哲保身不参与争斗,现下虎族和蛇族又联了姻,成了一家人,剩下一个狼族能斗出什么大阵仗来。论实力和威望整个妖界已然没人能和九星抗衡,用不了多久妖君九星就要改称妖尊九星了。”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玥棽歌瞥了他一眼,以前就听白俊说他经常出入妖界,和妖界的人称兄道弟,也就不难怪他为什么会对妖界的事情这么了解 。 今日天边的阳光着实明媚,云层之下霞光万丈,美不胜收。妖君娶妻,娶的还是妖界第一美人,那排场自然是不容小觑,玥棽歌看着远处巍峨的红山,不禁感叹,这个妖君真是张扬,唯恐别人不知道今日他大婚是吧。 “天啊!这山怎么都变红了。”连翘有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该不会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吧。 “你懂什么?”黎阳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头,大喜的日子当然是处处红才应景了,施个法让满山尽披红光又不是什么难事。 妖君九星住在齐岳少阴山,他们一行三人也不急着赶路,到了齐岳就这么慢悠悠地往九星府上走,等到了九星府邸时,只见门口站这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正接待着从四面八方赶来贺喜的人,即便隔这这么些距离还是能听见他的笑声。 玥棽歌走在黎阳身后,在路上她就已经和黎阳说过了,她不想袒露身份。 三人还未走近,九星就已经迎了上来,哈哈笑着:“黎阳你来迟了,说好的要陪同我去迎亲的,这会儿才来,待会儿要罚酒三杯。” “我怕我要是去迎亲你这新郎官就做不成了。” “这么说来我还地感谢你不成?”九星听了哈哈大笑,目光扫了眼连翘,然后看着他身后的玥棽歌,又道:“这次你又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美人儿,还带着面具,怎么?怕被人抢去不成。” “这你可就说错了,这是我表妹,甚少外出,想着今日你大婚就带他到齐岳来逛逛,向你讨杯喜酒。”黎阳端着一脸的笑,又对玥棽歌说:“棽歌,这就是九星。” 玥棽歌笑得柔和,“棽歌不请自来,还望妖君莫怪,恭喜妖君大喜。” 九星眼里幽光暗转,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份并非那么简单,看着她脸上的面具大概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既然黎阳和她有意隐瞒,他也不好道破,拱了拱手,道:“仙子哪里的话,你既是黎阳的表妹那就是自家人,里面请。” 等进了内厅,玥棽歌才想起,黎阳既然是来贺喜的怎么没有备份礼啊,他和九星的关系看着不浅,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着实不妥。 玥棽歌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场面,本想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奈何黎阳这个人树大招风,偏偏还是神君,上宾的位置他不坐别人更加不会坐,她又不好一个人坐在一边,最后只得坐在黎阳身边。黎阳不愧是经常在妖界混迹,刚落座身旁就围满了前来打招呼的人,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个人身边,一派谈笑风生。 这边一人笑说好久不见他,不知道又去了哪里,看中了哪家姑娘,那边又一人笑说他每次身边都是不一样的美人,模样一个赛一个,不知这次身边这个长得如何•••••• 黎阳讪笑,把玩着手里的洞箫,不着痕迹地将玥棽歌挡在身后,另起了话头。 妖君娶亲,齐岳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来了,扫了一圈厅里的人,玥棽歌撑着头,问:“怎么不见狼族的人。” “狼族?”黎阳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说:“狼族和虎族关系本来就不好,当初狼族妖君黑尧和九星同时向蛇族提亲,千灵选了九星,黑尧自然是不甘心,放眼整个齐岳,最见不得这场婚宴的就是狼族了,他们又怎么会来。” 这倒也是,若是黑尧出现在这里那还真是要怀疑是不是来抢亲的。 过了没多久,想是时辰差不多到了,这才开席,九星牵着同穿大红喜服的千灵走进大厅,大厅里立时又响起一片祝贺道喜的声音。 喜庆的乐声奏响大厅,妖族的舞姬个个身姿玲珑,长袖翩翩,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玥棽歌不经意间瞥见了送亲那桌,扯了扯黎阳的衣袖,问:“那个女的看着好眼熟,是天族的人吧?” 黎阳挑眉看过去,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棽歌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天在太烜宫不是才见过吗。” “咦?”黎阳这么一说,玥棽歌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想起这不是白琪咿吗?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 “她怎么在这里?” “千灵曾在昆仑修行过,白旸真君于她有半师之谊,白琪咿和她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是以她今天会坐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黎阳解释道,晃着手里的酒盏,摇头道:“是我失算了,早知就不强拉你过来了。” 玥棽歌不解地看着他。 黎阳叹口气,道:“你可知经过太烜宫一事白琪咿她现在是对你恨之入骨,待会她要是看见你,以她的性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玥棽歌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道:“这可是妖君的喜宴,她能怎么闹,再说了,太烜宫那事能怪我吗?” “她可不这么想。”黎阳拿了块芙蓉糕放在连翘碗里,这才幽幽地说:“那日若不是你出现太烜宫的桃花也不会开,我小叔也不会说要娶你这样的话。她喜欢我小叔几万年了,虽说一直得不到我小叔的青睐,但是好歹我小叔也未曾喜欢过其他人,你这突然一出现,我小叔就说要娶你,她不恨你才怪。” 玥棽歌瞥了他一眼,悻悻的道:“谁稀罕啊。” 喜宴上少不了要向新人敬酒,黎阳当仁不让地被九星抓去挡酒,一番闹腾下来,已是酒过三巡。妖界的酒宴,自然没有天界那么多规矩,一番闹腾后便有人上来向玥棽歌敬酒,玥棽歌以一句不胜酒力通通挡了回去。 “不知姑娘是哪里人?看着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齐岳吧。”不知道从哪桌冒出来的白衣公子,堂而皇之地坐在玥棽歌旁边的空位,举起手里的酒盏道:“在下蛇族双翼,想和姑娘交个朋友。” 若不是那双微醺迷离且不带好意的眼神,倒还算得上是个翩翩佳公子。玥棽歌皱着眉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看着厅里的舞姬。 一旁虎族几个位分高的长老在心底暗骂双翼这个胆大包天家伙,要猎艳也不擦亮眼睛看看场合看看人,虽然不知道这位女子的身份,但好歹是黎阳神君带过来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这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子身份不简单,纷纷向双翼使眼色,可惜双翼现在眼里只有玥棽歌,没有看到他们的提醒。 见玥棽歌没理自己,双翼也不恼,大笑道:“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冷美人,来!让我看一眼你到底长得有多美。” 双翼这么这么说着就要动手去揭她脸上的面具,这边虎族的长老一惊正想出声劝阻,却见双翼伸出去的手停在离玥棽歌脸几寸的地方,再看双翼,一张脸因为痛楚扭曲地不想样子,奈何身体被定住动弹不得,口也不能发生。 玥棽歌理了理衣袖,饮了口酒,淡淡地道:“你应该庆幸这是在妖君的婚宴上,否者你这只••••••这双手就保不住了。”玥棽歌看着双翼,眼里尽是寒光,提醒道:“但这样的好运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双翼点点头,此时他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醉意,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滑直落。 如此,甚好。玥棽歌解了双翼身上的法术,看着他跌跌撞撞地离开自己这桌,甚是欣慰地点点头,早知道在他坐过来的时候就对他用这招了,也懒得听那么多废话。 玥棽歌看了眼身边的连翘,只见他趴在在桌上呼呼大睡,手边的酒壶已经见底。 连翘不会喝酒,至少在天启宫玥棽歌没有见他喝过,可是自从上次从天界回来后,他竟然学会了喝酒,想也知道是谁教的。玥棽歌很是恼火,连翘不过两千多年的修为,放到人间也就和十三四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能有什么酒量,不过两杯薄酒这下就不省人事了。 黎阳好容易抽身过来,见醉倒的连翘,笑道:“这点酒都能醉成这样,真是!” 玥棽歌见他虽是一身的酒气,但眼眸却不带半点浑浊,清明得很,道:“连翘不会喝酒,也不知是谁教的。” “呵呵。”黎阳笑着赔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然后又叫了两个小婢女将连翘带到客房去休息,转而又对玥棽歌说:“你既然来了,也不要一个人坐在这儿,和我去给九星敬杯酒吧。” 玥棽歌点头,到底是人家的婚宴,拖黎阳的福坐在上宾的位置,若是不去向新人敬杯酒倒显得她不懂礼数了。 等到了一对新人面前,玥棽歌举杯道:“棽歌敬妖君妖后,祝两位白头到老,永不相离。” “多谢仙子。”妖君九星和妖姬同样端着酒杯,展眉一笑,将酒饮下。 蛇族的妖姬长得果真是貌美,千灵的美和伊人不同,伊人是那种秀丽端庄的美,而千灵则是抚媚妖娆的美,玥棽歌暗叹,怪不得黎阳这个风流神君会觉得可惜。 “仙子难得来趟齐岳,若是无事可在府上多住几日,好让九星尽一下地主之谊。”九星笑道。 玥棽歌看了眼黎阳,想到反正都来了齐岳,多住几天也没什么,听闻齐岳有许多奇花异草,她正好去看看能不能找一些蓝卿花圃里没有的,引些回去向连蓝卿赔罪,玥棽歌正准备答应,猛地觉得背后疾风袭来,一回头,黎阳已经快她一步挡在她面前,一把利箭被黎阳筑起的仙障挡住、折断、落在地上。 白琪咿站在不远处,手里一把寒铁银玄弓,散发出丝丝寒气。 正文 第九章:再遇燃沧 众人一惊!偌大的的一个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黎阳撤了仙障,冷冷地看着白琪咿。 “白琪咿,你这是何意!”最先开口的当然是这场婚宴的主人妖君九星,他堂堂妖君哪能容人在他的婚宴上这般放肆。 白琪咿假情假意笑了笑,道:“妖君勿怪,我无意冲撞喜宴,只是刚刚双翼和我说,见着个人,好像是狼族的人,我一时情急,怕喜宴中混进来狼族的人捣乱,这才开了弓。”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道:“我这把玄铁银玄弓用着还不太顺手,冒犯了黎阳神君的枕边人,还请神君勿怪。” 枕边人?黎阳冷哼一声,好个白琪咿,算计到他的头上来了。 玥棽歌不得不佩服白琪咿,三言两语就将暗箭伤人的事推了个干净,道一句一时情急,即便是九星也不好再怪她扰了喜宴。再来一句枕边人就等于告诉众人她和黎阳关系不一般,这样一来,他和黎阳势必会受到这些人的议论,而燃沧,怎么会娶一个和自己侄子有关系的女人呢?这女人,玥棽歌挑眉,真是被黎阳说中了。 若是依着玥棽歌从前的性子,她才不管会不会扰了妖君的婚宴,今日定时要好好教教白琪咿怎么“用”这把弓,但自从受了天劫后她也就不像以前那么爱动手了,她在天启宫养病的这些年性子变了不少,变得柔和内敛了,嗯,这是丘曳说的。 是以,玥棽歌本着大人有大量的原则无意与她计较,权当给妖君面子了,刚想说句无妨,就听大厅外一道声音响起:“既然用着不顺手,那就毁了吧。” 话音一落,就见白琪咿似是被灼伤一般放开了手里的寒铁银玄弓,而被她丢开的弓则被一团大火包住,白琪咿想施法挽救,却奈何被定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寒铁银玄弓被大火吞噬,最终化为灰烬。 厅里的众人看着这一幕,有想帮忙挽救的,但一看大厅里最有能耐的妖君和神君都没有帮忙,最后还是识趣地没有出手。 玥棽歌听着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望向大厅门口,只见一人不急不慢地走进大厅,玄衣玉带,紫冠黑发,腰间的白色玉坠十分显眼,不是燃沧还能有谁?也只有他才会这么毫不怜惜、连手指头都不动一下就毁掉了一把天族神器,看来今日是妖君九星的大吉日,却是她白琪咿的大凶之日。 玥棽歌咂咂舌,多好的一件神器啊,还被载入过天族神器典册的,就怎么毁了,可惜!可惜极了!再看白琪咿那张气得通红的张脸,玥棽歌深吸口气,觉得心里甚是痛快。 “侄儿拜见小叔。”黎阳朝玥棽歌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莫测的笑,然后朝黎阳做了个揖,一听见声音,他就猜到了是他小叔了, “见过燃沧神君。”九星有些惊讶,他和燃沧没见过几次,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对于这位九重天上的战神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婚宴上他很疑惑,疑惑之余还有一些好奇。 “拜见燃沧神君。”而大殿里的其他人,在听见黎阳和九星称呼进来的人后,甚是懂事地齐刷刷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他们都知道天界的黎阳神君和妖君九星交情深,但谁也没听说过燃沧和他也有交情啊。 而这位为天界战神,燃沧神君,看也没看他们一眼,道了句:“免了。”径直走到玥棽歌身边。 燃沧和玥棽歌两两相对,没有说话,燃沧抓住玥棽歌的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看也不看白琪咿一眼,道:“本君的人容不得别人碰一丝一毫!” 玥棽歌一愣,一旁被定住的白琪咿也是一愣,大厅里的其他人皆是一愣。 燃沧这话说地及其平淡,就好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样,但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身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九星看了一眼玥棽歌,又看了一眼燃沧,心道:原来燃沧是来找人的。 “燃沧,你,你••••••”白琪咿泪眼朦胧地看着燃沧,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咬了咬唇,又看着玥棽歌,那眼中的怨恨,玥棽歌看得明明白白,玥棽歌有意再气她一气,故意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酒宴还没结束,燃沧坐在上座,九星亲自为他斟满酒,道:“燃沧神君大驾,九星未能远迎还请神君勿怪。” 燃沧就着九星倒的酒敬他,“无妨,是本君不请自来,妖君可介意?” “燃沧神君哪里的话。” 玥棽歌坐在他身旁,她的手还被燃沧握着,不敢太大动作,微微挣了挣,燃沧握得更紧了,玥棽歌只能望着黎阳求救。 黎阳回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燃沧看着玥棽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摊开手掌,一个黑木锦盒出现在九星面前,对九星说:“今日妖君大喜,棽儿走得急把礼落在家里的。” 玥棽歌又是一怔,见黎阳一口酒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刚才燃沧说的是她?棽儿? 九星双手接过了盒子,起身朝玥棽歌拱了拱手谢道:“有劳燃沧神君和上神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玥棽歌硬着头皮笑道,正待举杯,手里的酒盏就被燃沧在众目睽睽下夺了去,然后对着她温柔一笑,道:“少喝些。” 燃沧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穿,玥棽歌每次见他这样盯着自己总是有些心慌,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明知道自己脸上的面具他是看不穿的。 酒席上又是一番推杯换盏,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新人也该入洞房了,黎阳和着九星的一堆好友闹着要闹洞房,玥棽歌早就没了兴致,想离桌,奈何手被人燃沧握着。 “神君还不准备放手吗?”玥棽歌晃了晃被燃沧握着的手,见他挑着一双剑眉,眼里带着笑意,好像真没打算放手的意思,于是又说:“我想出去走走,有点闷。” “也好。”燃沧看着她点点头,起身牵着她就往外走。 刚刚在大厅里玥棽歌碍于他的面子不好直接挣脱他的手,现在出了九星府,玥棽歌说什么也不想被燃沧牵着了,反手用力一挣,甩开了燃沧的手。 “神君牵了这么久手不酸?”玥棽歌理了理袖子,一双桃花眼微怒。 燃沧不以为然地看着被她挣脱开的是手,道:“不酸。” 玥棽歌哼了一声,平心而论玥棽歌并不讨厌燃沧,虽然初次见面她心里窝着火但不是冲着他,燃沧好歹是天界的神君,他要不是占着她的命玉不还,玥棽歌倒是觉得自己说不定还会好好向他请教几招,但是此刻,玥棽歌真恨不得祭出天雷地火狠狠将燃沧劈晕过去。 燃沧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我刚才帮你出了口气,你连一个谢字都不对我说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玥棽歌就觉得郁闷,他刚刚一进来就说自己是他的人,怎么想都是自己吃亏,好端端的就这么变成他的人了,谁同意的,谁允诺的,真是气死人了。 “没人让你帮我出气啊,再说了,我玥棽歌再不济也是天启宫的上神,放眼六界,又有几人能动我?”玥棽歌自知这话说得牵强,她伤病刚愈,损了不少修为,就算是承了丘曳两万年的修为,但要是和燃沧比,依旧是弱得很,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记得白俊以前常教育她的一句话,在外面无论对手多强大,都不能示弱,输人不输阵嘛,实在打不过就回家搬救兵,毕竟,能打赢她几位师兄的人不多。 “如此甚好。”燃沧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说了句让玥棽歌炸毛的话。 “毕竟,本君也不希望本君的妻子太弱。” 玥棽歌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愤恨地瞪着燃沧,怒道:“你!谁是你妻子了,你把命玉还我。” 燃沧上前几步,抬手摸着她脸上冰冷的面具,笑道:“本君要是不呢?” “你!”玥棽歌心里那个恨啊,想要动手硬强又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胜算的,冷静,玥棽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燃沧,我们打个赌吧,你要是输了就把命玉还给我,我要是输了,嗯••••••”玥棽歌想了想,道:“我要是输了命玉就送给你了,如何?” 燃沧挑眉,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好笑地提醒她:“本君是不败的战神,从来没输过,你确定要和本君赌。” “嗯!”玥棽歌重重地点头,笑道:“燃沧神君莫不是怕了?” 知道她这是想用激将法,燃沧很想看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依道:“棽儿,你想赌什么?” 赌什么?玥棽歌想了想,突然记起以前在蓝卿的药典里看到过一种名叫双牙的花,这种花只生长在齐岳以北的秀山山谷里,用作药材算不上有多名贵,但用双牙花酿出啦的酒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就赌酿酒,如何?” 玥棽歌并不醉心饮酒,只是她养伤的这些年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酿酒,还找了好些酿酒的书典来看,天启山的花果几乎被她挨个用了个遍,早前酿出来的酒也只有山里的老榕树精敢喝,后来酿得多了手艺也就熟练了很多,渐渐地入得了她几位师兄的口,玥棽歌就酿得更欢快了,一次将新酿的酒拿给他几位师兄尝,难得地得到他们一致好评,玥棽歌开心了几天,慷慨地将剩下的酒全部打包,差了个地仙送到远在钟山的栖年手上。 后来那个地仙回来了,还带回栖年的一句口信,地仙只字不差地转告给她:你若是在修行上像你现在酿酒这般下功夫,现在也不至于只能呆在天启宫酿酒。 这话若是别人说,玥棽歌肯定是觉得丢脸的,但出自她这位从不轻易夸人好的三师兄栖年口里,玥棽歌顿感骄傲,想,自己现在终于不是一事无成,至少在酿酒这一方面,她是颇有天赋的。 “酿酒?”燃沧面色一凝,“你确定要与本君赌酿酒?” “对,就赌酿酒,到时候我们将各自酿的酒拿出来,请几个人来品,看谁酿的酒好喝。”说到酿酒,玥棽歌很是自信,毕竟她的手艺是得到过她几位师兄认可的。 “既然你真么有信心,那本君就依你。”燃沧低垂着眼,想了想,又说:“三个月时间,可够?” “就这么定了!” 于是乎,这个赌局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下,玥棽歌就向燃沧告辞了,招来祥云就往齐岳以北的秀山飞去。腾云飞了近小半个时辰,天隐隐暗了下来,玥棽歌看了看身边的浮云,掐指算了算,然后点点头,应该就是这里了,落到地上四下望了望。 玥棽歌低头细细想了想,据药典里记载,双牙花,花开并蒂,色白,因形似动物的牙而得名,双牙花性寒,花香浓郁经久不散,一般成片成片地长在山谷溪边,或是湿润的沼泽边。 玥棽歌不紧不慢地在山谷里走着,现在这个时辰,眼瞧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夕阳余晖照射在茂林之中,幽深斑斓,山林中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山涧溪水泠泠,不时几只飞鸟从头顶飞过,惊落几片黄叶。 走了没多久玥棽歌就在半山腰上的一处清泉边上发现了一片双牙花,只可惜还未开花,大多数已经打了花苞,双牙花一般是在清晨开花的,玥棽歌找了棵树,准备躺在上面将就着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正好采摘新鲜的双牙花。 月朗星稀,茂密的枝叶下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玥棽歌睁大着双眼望着夜空,毫无睡意。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人间过过夜了,以前和白俊在人间游玩的时候也经常在林中休憩,听白俊给她讲上古的一些传说,或是她不曾知道的人间趣事。 也不知道白俊什么时候出关,他当年闭关的时候,玥棽歌专门为他用酿了一坛酒,取名“梨花醉”,藏在白俊殿里的一棵梨花树下,准备等他出关的时候再取出来,这一转眼三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那坛酒现在是什么味道。 玥棽歌思绪神游地想着往事,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谈话声,由远及近。 正文 第十章:白俊出关 “虎族和蛇族现在联了姻,听说今天的喜宴天界的燃沧神君也去了,燃沧才出关不久,九星这面子还真是大啊。” “祈奈,你说这话是存心气我的吧。” 玥棽歌本是不屑于做这种听墙角的事,但一听见他们提起燃沧,听见其中一个又叫另一人祈奈,不免有些好奇,连忙隐了身形,竖起了耳朵。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黑尧说吧,你找我来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前几日昆仑巅用来封印魔尊元神的摇光印出了点问题,也不知是真是假,祈奈,你身为万琉魔君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玥棽歌一怔,黑尧?他们一个魔君一个妖君,大晚上的在林子里••••••玥棽歌姑且先用私会还形容吧,谈论的还是昆仑巅的封印,玥棽歌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幸亏发现的及时,被我又给封印回去了。” “什么?你怎么能••••••” “我如何做不用妖君来提醒。”祈奈打断黑尧的话,语气洒脱,“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理想抱负,为不为尊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这样不收挺好的吗。” “祈奈我就是不明白了,你明明可以坐上魔尊的位置,为什么偏偏放弃了到嘴的肥肉。若是你我联手••••••” “黑尧,我劝你打消心里的念头,你要是想动昆仑巅,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你有,天界不会放过你,我魔君祈奈更不会放过你的!” “看来这次我又是白费一番心思了,哼!” 他二人的话玥棽歌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堆疑问,眼看着黑尧离去,祈奈还站在原地也不走,她便猜到祈奈发现自己了,正准备显身就看见祈奈一边向她走来一边说:“小师叔,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到深山林子里来了?” 果不其然,玥棽歌跳下树显了身,理了理裙摆道:“四师兄既然已经和你断了师徒关系,还请魔君不要这样称呼我。” 祈奈在树下施法生出一个堆火,席地而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玥棽歌点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虽然她不觉得冷,但是夜晚还是有点火光好些。 她看着祈奈,问:“刚才和你谈话的是狼族妖君黑尧?” 祈奈点点头。 “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想打昆仑巅的主要?” 祈奈低笑,抱着手回答:“你应该知道昆仑巅封印的是魔尊的元神吧,神魔大战的时候魔尊的元神被天擎,也就是你的大师兄我的师伯,以自身作为容器又祭出了上古瑶光印这才将其封印在了昆仑巅。但是你可知,魔界万魔窟里还留着魔尊的一半魔灵。神魔大战后万琉就剩下我和苏梁两个魔君,这么多年魔界一直无尊,就是因为魔界有个规矩,但凡想要一统魔界,号令为尊的至少要得到上任魔尊的三分魔灵才可以。” “想必万魔窟里魔尊留下来的那一半魔灵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吧。”玥棽歌猜想,要是那么容易得到,魔界也不会沉寂怎么多年。 “的确不容易,想要得到魔尊遗留下来的一半魔灵就要先得到魔尊的元神,不用太多,半分足矣。魔灵没有元神的承接是离不开万魔窟的。” 玥棽歌皱眉,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魔尊还遗留了一半魔灵,既然如此,身为魔君的他为什么不乘着瑶光印松动的时候取一分魔尊的元神,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 祈奈打断她的话,往火堆里丢了根枯枝,伸了个懒腰,道:“我若是想要做魔尊,这么多年我早就做了,还用得着等到今日,黑尧他不过是想让我助他当上妖尊罢了,哼,我才没那闲工夫理他。” 神魔大战后魔族损失了一位魔尊十位魔君,可谓是元气大伤,这九万年间,四海安宁八荒平静,魔族与其他各族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没什么大的争斗。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祈奈有意想要在昆仑巅上动什么手脚的话,恐怕不会等到现在。 这个魔君的性情还真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玥棽歌低头深思不说话,银色的面具被火光映地通红,又听见祈奈说:“若真要说为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为了我师父。” “蓝卿?”玥棽歌抬头。 祈奈重重地点了下头,望着夜空,说:“我知道他一直都在怪我,当年若不是我把他骗进万无虚镜,他也不会伤得那么重,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敬重的大师兄死去而毫无办法,怎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玥棽歌看着他,不知为何莫名地对他生出了同情,道:“四师兄不肯原谅你,并非是因为你害他受伤,也不是因为大师兄的死,而是因为你骗了他,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本就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更何况你还骗了他一次又一次,再加上你敏感的一身份。他这么多年不肯见你,应该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吧。” “我知道不该骗他,我当时只是不想和他在战场上相见,我没想到他竟然打破了万无虚镜,更没有想到他真的会那么狠心和我段了师徒情谊,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祈奈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小半块命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其实我早该明白的,他那个人骄傲地要死,又古板地要命。唉!” “你当初,为什么要拜四师兄为师啊?”玥棽歌有些好奇地问:“我听丘曳说你当时已经是魔君了,而蓝卿那个时候还没有修成上神。” 祈奈一僵,看着玥棽歌笑而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往事会勾起他的伤心事,玥棽歌瘪瘪嘴,不再说话。 祈奈打了个哈欠,突然问:“小师叔,你怎么在齐岳?” 他不提还好,一提玥棽歌就气不打一处来,咬了咬牙,道:“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要是知道蓝卿那个结界是专门布来挡你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多事去破,害得我被蓝卿困在结界了好几天,要不是黎阳我现在肯定还被困在里面。” “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向小师叔赔罪。”祈奈拱了拱手,道:“还请小师叔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玥棽歌摆摆手,她才不受这个礼,“蓝卿这两天肯定还在气头上,我出来躲躲过两天再回去请罪,难得路过秀山,就想着带点双牙花回去酿酒。” “双牙花?你就是为了这个大半夜守在林子了?”祈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清泉边的双牙花已经含苞待放。“双牙花酿酒?我还没喝过双牙花酿的酒,到时候你酿好了我可要来讨两杯。” “可以。”玥棽歌笑笑,又转过头来说:“但是别让蓝卿知道了。” 又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枯枝,祈奈站起来拍了拍手,道:“小师叔,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等花开了,别忘了酿好了酒给我留一盅。” 玥棽歌点头,没有说话,见他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了问了句:“小师叔,你去过万琉吗?” “万琉?”玥棽歌摇摇头,“人间我倒是去过很多次。” 祈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了句告辞,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玥棽歌想着双牙花差不多已经开了,来到那片长满双牙花的清泉旁,果不其然,白色的双牙花已经开了满整个山腰,远远望过去白茫茫一片。 玥棽歌取够了酿酒的花,天已经大亮,晨光万丈照进山里,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落在地上,山里的动物这个时候也出洞觅食,到处一派生机勃勃。 玥棽歌揣着双牙花,心满意足地往九星府上走,心里盘算着去九星府上接了连翘然后绕道去趟钟山找栖年顺便看看昆仑巅的情况,她心里隐隐觉得祈奈这个人有些深不可测,再想起昨晚祈奈和妖君黑尧的对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虽然知道有丘曳和栖年在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到底去看看她心里才踏实。 玥棽歌这么想着,突见天边一道银光闪过,直直地向她飞来,玥棽歌伸手接住,是丘曳一贯用来传信的法术,银光在空中散开,在半空中化作两字。 速回。 丘曳传书让她速回,玥棽歌自然是不敢耽搁片刻,施法招来祥云,便直奔天启山的方向飞去。 从齐岳秀山到天启宫不过小半日的行程,玥棽歌立在云头左思右想,刚才看到丘曳传过来的信,她的第一想法就是难不成真是昆仑巅出了什么大事?后来细细想了想,玥棽歌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昆仑巅真出了什么连丘曳和他几位师兄都解决不了的大事,那叫她回去又有什么用,不是玥棽歌看不起自己,着实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不是昆仑巅的事,更加不会是因为黎阳破了蓝卿的结界把她带出天启宫这么一件小事,玥棽歌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为什么丘曳这么着急着让她回去。 玥棽歌想不通,也懒得去想那么多,眼看着天启山就在眼前,一切等回到天启宫也就知道了。 既然是丘曳让她速回天启宫,是以玥棽歌一回来就往丘曳的双生殿赶,她猜,蓝卿应该也在。 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蓝卿和丘曳此时正在凉亭里对弈。 温润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枚白玉棋子缓缓落在棋盘上,蓝卿看着面前的棋盘,微微皱了皱眉。 丘曳又落下一枚棋子,抬头看向蓝卿,蓝卿叹了口气,见这盘棋局自己已是回天无力,蓝卿弃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双手负背看着远方。 玥棽歌远远地就看见丘曳和蓝卿在凉亭里,两人皆是白衣长袍,一坐一立,一个青丝胜雪,一个墨发如丝。 “两位师兄好兴致啊。”玥棽歌走进凉亭,见丘曳朝她笑着点头,而蓝卿却是寒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一眼,玥棽歌知道蓝卿还在生气,倒了杯茶双手奉上,赔罪道:“四师兄,棽歌错了,以后不会再像这般胡闹乱放人进清砂殿了,还请四师兄原谅棽歌。” 丘曳也在一旁劝道:“蓝卿,你也罚过她了,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蓝卿回头看了丘曳一眼,语气有些不满道:“师兄你就惯着她吧。”然后伸手接过玥棽歌奉上的茶,坐下押了一口,问道:“你这一身的双牙花香,去了齐岳?” 只要蓝卿不再生气了就好,玥棽歌笑着点点头,避重就轻地说:“就知道逃不过四师兄的鼻子,妖君九星昨日大婚,黎阳把我拉去逛了逛,我想着难得去趟齐岳就寻了些双牙花准备酿酒。” “哦?妖君九星昨日大婚?”丘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笑道:“昨日果真是好日子。” 玥棽歌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到丘曳传信叫她回来断然不会单单是让她回来想蓝卿赔罪的,于是问:“师兄,你传信叫我速回,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丘曳点点头,然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巳时,白俊出关了。” “白俊出关了?”玥棽歌一惊,见丘曳和蓝卿点头,又问:“那他人呢?” “去人间了。”蓝卿施法将石桌上的棋局收了起来,低垂着眼淡淡地说。 “什么急事啊?一出关就去人间了?”皱着眉道,以她对白俊的了解,白俊这么急急忙忙地跑去人间肯定和他当年突然闭关有关系。 “白俊当初闭关的时候我就在燃月台为他算了一卦。”丘曳认真道:“他虽然已经修成了上神却未断凡缘,他自己应该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经常往人间跑。” “哦?这么说白俊在人间还有一段凡缘?” 丘曳点点头,看着玥棽歌说:“白俊到底是修了几万年的上神,我和蓝卿本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有些事当局者迷,三百多年前他从人间一回来就闭关,昨天一出关就去了凡间,看来和他人间那段凡缘有关,这其中细节我知道的不多,下次你见到他亲自问他吧。” 玥棽歌点点头,回想起上次在天界和黎阳提到白俊的时候,黎阳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这件事黎阳多少知道一些。 “叫你回来,就是想让你有时间的话多去人间看看他,他现在身边或许就缺一个商量事情的人。” “二师兄你就是不说我也是要去找他的。”玥棽歌应道,在她的眼里,白俊是几个师兄中最活泼最无忧无虑的,她也一直以为,白俊永远都会无忧无虑地做个逍遥人间的上神,就像他常常说的那样,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天君一家接着,就算天君一家接不住还有师傅和几位师兄,怎么也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