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收保护费的神棍 (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但试将、一纸寄来书,从头读。 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三月时节,山花烂漫,云深处碧水旁,一座孤坟,一栋小楼。 湖畔旁一个着粉色绣花绸缎长衫眉眼如画的男子正坐在青石上垂钓,他身旁那匹枣红色的小马安静的陪在一边。 就见男子眼睛一亮,一提鱼竿,拉上来一尾手臂长短的大鱼,笑眯眯的将鱼放进竹篓,他动作慢条斯理,看起来闲适又自在。 提着竹篓走到坟边,献宝似的说:“看,今日钓了几尾大的。”又喃喃道:“可惜吃不到你做的糖醋鱼。” 似忽然想起某事,柔声问道:“对了,再过几日是你的生辰了,这次你想要什么生辰贺礼?” 一阵清风徐来,撩动不远处的竹林哗哗作响,似在回应他一般。 男子一副若有所思道:“还是送你衣裳吧,你从未穿过红色衣裳,穿起来肯定好看。 ” 说这话时男子眼里的温柔浓的都化不开,好似那坟冢里的人还活着一般。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男子扭头去看,展眉笑道:“今年倒来的早。” 随手一挥,空中荡开层层涟漪,结界撤去,几乎就在同时,男人面前出现两男两女,其中一个是和尚。 四人虽然面容都似少年郎,但眼中都带着沧桑,相对而立,眼里全是笑意,命运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你们可是约好的?怎的一起来了?” 那和尚笑道:“除了我是真心来看哥和姐的,他们都是来蹭酒的。” “倒也来的巧,正好钓了几尾大鱼。” “鱼可以等会吃,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另一个削瘦苍白的男子说。 “什么事?”美男将鱼篓随手递给穿青衣的女子。 “五日前江陵出了件怪事,城里一条鲤鱼精生了个女娃,那娃娃一出生就会说话,你可知她第一句说的是什么?” 众人都看着他笑,男子那早已古井无波的心平地生起涟漪,他带着期望又有些害怕失望的问:“她说的什么?” “她说‘两百年之约,他在等我’。” 美男顿时怔住了,他想保持镇定,但一双手竟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一双桃花眼中慢慢蒙上一层薄雾,薄雾之下却全是狂喜,他连话都来不及说直接腾云而去,一路奔往江陵。 “哎哎,两百年了,竟还是个重色轻友的东西。”) 大唐是个神奇的朝代,从贞观到开元,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对任何派系都似乎特别包容。 唐高宗李治在位期间,可以说是承前启后,大唐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大唐江陵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开着一家小小的风水馆。风水馆的门脸很小,但名气却颇大,在江陵城几乎无人不知。 风水馆的传统经营项目是阴阳占卜,风水定宅,如果有需要也能捉个鬼驱个妖。只要银钱到位,保管顾客满意。 方小蝶从没见过这样的东家,整天吊儿郎当的穿着个粉色的绣花绸缎长衫在街上闲逛,最爱占便宜,拿个包子顺个炊饼,连卖花的小花精都不放过,偏偏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那些人被占了便宜还一脸甘之如饴。 最近没什么生意上门,所以司徒慕带着助手方小蝶挨家挨户的收保护费。 司徒慕收保护费全凭对方自愿决不强求,一年收三次,一次收五两银子,收了保护费,就得替对方摆平麻烦,愿意交保护费的惹得麻烦都不小,所以司徒慕收的心安理得。 走到王大力的包子铺外,一个双眼空洞的粗壮汉立刻从蒸笼后站起来,笑容可掬的说:“司徒先生,你来啦。” 话音刚落,一个同样双眼没有焦距的清秀妇人也从里间掀了帘子走出来,笑着说:“司徒先生来啦,快请屋子坐。” 司徒慕说:“不用啦,大力,嫂子,我是来收保护费的。” 王大力忙说:“应该的应该的,内子早就准备好了” 妇人很灵巧的走到司徒慕跟前,从袖中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恭恭敬敬的递上。 方小蝶看的心里叹气,王大力夫妇是有三百多年修为的虎精,本来也算是雄霸一方的霸主,现在双眼俱瞎,落得如斯境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司徒慕笑眯眯的接了过来,直接交给方小蝶,“最近没人再来找你们麻烦了吧。” 王妻笑着说:“有司徒先生给我们夫妇两撑腰,其他人难道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司徒慕笑着说:“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再去老柴家转转。” 王妻突然想起一事,对司徒慕说:“听说平安巷里新搬来了一个姑娘,司徒先生可以去看看。” 司徒慕挑眉,“好,我们等下就去。” 司徒慕又带着方小蝶在附近绕了一圈,不过半个时辰方小蝶的荷包就装的鼓鼓囊囊的。方小蝶觉得这钱也来的忒容易了,毕竟现在不怕死敢来惹麻烦的已经越来越少了,司徒慕本人就是一块比真金还真的活招牌。 一路上男女老少都跟司徒慕打招呼,司徒慕也都笑着应和,又从小花精那顺了朵牡丹叼在嘴里,整个一花花公子。 但周围的人尤其是年轻姑娘家眼都看直了,一个青衣姑娘双手托腮,一脸花痴的感叹:“真是人比花娇啊。” 方小蝶只能在心底摇头叹气,这家伙有多恶劣只有她最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司徒慕很满意观众的反应,眉梢一挑,这才说:“走,我们去平安巷瞧瞧。” 这也是司徒慕定下的规矩,所有外来精怪必须在司徒慕这里登记造册,而且只能居住在北城这一片规定的区域里。手里犯过人命的是不敢来这的,该除的除该驱的驱该收的收,对于那些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的,司徒慕都会默许他们留下,所以这里总体来说民风还算淳朴。 平安巷是一条很小的巷子,里面开着零零散散几个小店,而那个新来的姑娘就在这里开了一家风筝店。 这家风筝店的店面很小,从外看去,里面光线很黑,但还是能看到很多各式各样的风筝,蝴蝶,鸳鸯,喜鹊…… “这种店开在这里能保住房租吗?”方小蝶好奇的问。 “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呢。”司徒慕直接走了进去。 方小蝶也很好奇,开这种店的店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走进风筝店,就看到一个梳着双平髻穿着素色衣裙看起来很娴静的女孩子坐在柜台后面低着头仔细的做着风筝,她是那么全神贯注,甚至连司徒慕和方小蝶走进来都没察觉。 司徒慕和方小蝶走到女孩面前,女孩才察觉过来,放下风筝和剪刀,抬起头,她的眼睛如秋水般动人,不过在与司徒慕和方小蝶对视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两股强大的气场,眼神明显抖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镇定。 女孩的声音如微风般和煦,“两位是想买风筝吗?” 方小蝶微笑着说:“只是来看看!” “噢,那你们随便看!”女孩说。 方小蝶和司徒慕在四周打量了一番,这里的风筝做工都十分精细,样式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司徒慕问:“小姑娘,这些全是你自己做的吗?” 女孩腼腆的点点头。 “这个怎么卖?”方小蝶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个蝴蝶风筝。 “十个铜板。”女孩的声音还是很轻,轻轻柔柔,就跟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方小蝶正要掏钱,就听到女孩说:“这个风筝就送给姐姐吧。” “那怎么行……”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你们是我的第一位客人,就请收下吧。”女孩取下蝴蝶风筝,递给方小蝶。 方小蝶倒也没多推辞,接了过来,笑着说:“那谢谢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的姐姐叫我来喜!”女孩说,娴静如春花般笑了起来。 “你好,我叫方小蝶。”方小蝶又指指司徒慕,“他是我东家,叫司徒慕,很高兴认识你!” 来喜来这里自然知道司徒慕的名字,表情又变得慌乱起来,“原来是司徒先生,对不起,这几天忙着整理货物,还没来得及去您府上拜访。” 司徒慕摆摆手,“无妨无妨,我们来也是一样。” 来喜还是局促不安,方小蝶说:“没事,我们东家不会吃了你的,尤其是对漂亮的姑娘家。” 来喜微微一怔,方小蝶对她眨眨眼。 司徒慕挑眉说:“方小蝶,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敢拿东家开玩笑。” 方小蝶哈哈一笑,对司徒慕全无畏惧,不过他们这一闹腾倒将来喜的畏惧之心给闹了去,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司徒慕将整个小店都看了一圈后,转过头问:“来喜,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等人!”来喜怯生生的回答。 司徒慕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希望你能等到你要等的人。” 来喜长睫微垂,柔柔的说:“谢谢。” 拿着来喜送的蝴蝶风筝,司徒慕和方小蝶走出了风筝店。 正文 第二章 等待是最无望之事 方小蝶问:“老板,你看出她是什么精怪吗?” “如果能一眼看出,那我的修为不是到地仙的阶段了。”司徒慕笑了起来。一般来说,对方不主动告知自己真身,司徒慕是不会主动问的,妖怪也有忌讳,对方知道他的真身就容易找到他的弱点。 “不过我觉得她不像有恶意。”方小蝶若有所思。 “这你也能看出来?”司徒慕挑眉。 “她的眼神啊。”方小蝶认真的说:“她的眼神很善良。” “只要她不做坏事,我是不会管的。”司徒慕说,“你对她印象很好嘛,不是一个风筝就把你收买了吧。” 方小蝶也不否认,脑海里浮现出来喜柔和的目光。 “既然如此,这件事归你负责了。”详细资料还是得登记的,不过要等他们主动告知,这也是双方信任感的建立过程。 第二天陪司徒慕又去街上溜达时方小蝶顺便买了一些糕点,瞅准空档来到来喜的风筝店。 来喜依旧在做风筝,不过这次她很快发现了方小蝶,对她微笑起来,接着又探头看了看外面,“司徒先生没来吗?” 方小蝶摇摇头,将糕点放在柜台上,笑着说:“请你吃。” 来喜明显有点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你送我风筝,我请你吃糕点,礼尚往来嘛。”方小蝶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很喜欢来喜。 “那……谢谢姐姐了!”来喜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弯新月,很好看。 方小蝶四周看了看,“来喜,你这店怎么没有店名?” 来喜笑着说:“有的,店门就叫‘等’。” “我怎么没看到?”方小蝶问。 来喜拿起一张风筝面,翻过背面,背面上有一个个淡淡的灰色小字,‘等’! “来喜,你究竟再等什么?”方小蝶轻抚那一个个字,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方小蝶很明白那个字有多少份量。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等待,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等待的人或事会不会到来,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每天在煎熬着渡过。 而如果明知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却还是不得不等待,那么等待就变成一件最绝望的事。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可等我想好怎么开口,再告诉你,好吗?”来喜诚恳的说。 方小蝶见来喜不想说,就也不再勉强,回到风水馆,司徒慕好整以暇的问:“怎么,有进展吗?” 方小蝶说:“她有很重的心思。” 司徒慕翻翻白眼,“你就查到这个?” 方小蝶没好气的说:“那我该怎么办?拿着镇妖符逼问她吗?”说实话,面对来喜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方小蝶是狠不下心的,她一向吃软不吃硬。 司徒慕斜斜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对方小蝶抛了个媚眼:“算了,小蝶,我今天想吃红烧肉还想吃糖醋鱼。” 方小蝶也懒得跟司徒慕啰嗦,卷起袖子就去后面厨房。 风水馆前面是办公场所,后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子的正中央种着一颗大枣树,一共四间房,三间住人一间餐厅,还有一个灶房一个杂物间以及一个小马棚,马棚里有一头和方小蝶一样高的红色小马驹,这就是三人的生活场所了。 方小蝶进灶房前看了眼南边那个永远关着门的房间,莫言那个挂名掌柜一天到晚在房间里捣鼓也没见他捣鼓出什么名堂,她这两个东家,完全两个极端。 莫言,号称天命先生,唯一的朋友就是司徒慕,用司徒慕的话说,那家伙能算人算鬼算妖算魔算尽天下事,只是很多时候他都惜字如金,总说天机不泄露。如果他不主动说,想从他口里撬出一点信息都难如登天。 半个时辰后,三菜一汤就上桌了,有荤有素色泽亮丽一看就让人十指大动,方小蝶高声喊:“吃饭啦。” 司徒慕麻利的窜了进来,拿起碗筷对方小蝶说:“莫言正在紧要关头,我们先吃。” 莫言经常不出来吃饭,方小蝶也习惯了,当即也坐了下来。 司徒慕尝了口糖醋鱼,厨艺完全在线,司徒慕仔细瞅了瞅方小蝶,眼里全是笑意,说:“值。” 方小蝶刚想问什么值,司徒慕已经抢先开口:“一个月十两银子,值。” 方小蝶差点被饭噎到,一个月十两银子,这三年来身兼数职从助手到保姆再到厨娘,还经常得跟着出生入死身陷险境,方小蝶觉得自己亏大了,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有时间,方小蝶都会去来喜的风筝店里坐坐,两人也越来越熟稔。 店里的生意比她想象中要好点,但也只能维持生活,来喜却不以为然,她本就志不在赚钱,始终日复一日安心的坐在店里做着风筝。 这日,方小蝶坐在来喜身边,看着来喜认真的做好一只牡丹风筝,才缓缓开口,“来喜,你可以告诉我,你等了多久了吗?” 来喜抬起头,目光渐渐飘远,终于,她幽幽的说:“记不得了,可能有两百多年了吧!”她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掩藏不住的落寞。 “是在等人吗?”方小蝶问。 “嗯。”来喜轻轻应了一声。 “是在等一个男人?” 来喜又‘嗯’了一声。 都说妖精害人,其实有的妖精最是痴情,方小蝶就看到很多恩爱的妖精伴侣,他们甚至比人类更加忠诚恩爱。 方小蝶心疼的拉住来喜的手,就见司徒慕大大咧咧的走进来,来喜一见他就微笑起来,“司徒先生。” 司徒慕走到她们面前,双手支撑在柜台上,“走,今天不做风筝了,去逛逛街,给你们买身好看的衣服。” “嗯?”来喜一愣,“可是……” 跟着司徒慕三年,她知道这家伙虽然外表放荡不羁,但从来不会莫名其妙做无用的事,他突然来这一定有意义。 “你天天在这里等着撞大运,倒不如主动出去走走,缘分可不是等来的。”方小蝶也说,拉着来喜站起身,走出店外。 正文 第三章 上辈子的缘分 两人拉着来喜的手走在热闹的街上上,来喜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四周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华似乎一点都不关心。 方小蝶说:“来喜,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裙子,我们去衣店看看吧。” 来喜柔声说:“不用破费了,我够穿的。” 方小蝶刚要说话,突然前方乱了起来,两个男人发疯似的朝这边跑来。 跑在前面的那个人长的倒还不错,不过眼中全是惊慌,他接连推开了几个挡路的行人。 “别跑,你这个小偷,给我站住!”跑在后面的中年人显然体力已经快跟不上了,腆着大肚子气喘吁吁,也难为他能跑的这么快。 司徒慕看向自己的小助手,他这小助手可是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原来是小偷!方小蝶放开来喜的手,故意迎向年轻人,她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来喜脸色变了。 “快让开!”年轻人对着方小蝶大叫,但方小蝶却置若罔闻。 在撞到方小蝶的一瞬间,方小蝶灵巧的一个反手,就将年轻人摔了出去。 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摔了个狗吃屎,浑身骨头都要被摔散架了,挣扎着想起身努力了几次都起不来,这时突然一双纤细的手扶住了他。 年轻人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抚平了他身体的伤痛,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惊喜的眼睛。 “是你?!”来喜和年轻人异口同声的说。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来的时候,往往打得你措手不及。 年轻人从未见过来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方小蝶看着来喜的神情,立刻意识到什么,她来到来喜身边,指着那个年轻人,“这个小偷……不会就是……” 来喜抬起头,用眼神制止方小蝶继续说下去。 方小蝶看向司徒慕,司徒慕对她挑挑眉。 这时失主也赶来了,紧接着又跑来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失主是江陵的富户钱员外,司徒慕曾帮他看过家宅风水,见方小蝶替他挡住了小偷,一边擦汗一边说:“谢谢司徒先生和方姑娘了。”说完上前就给了小偷一个耳光。 那两个小厮也卷了袖子就是上去动手。 来喜一见立刻挡在小偷面前。 “狗东西,敢偷老爷,看老爷不把你送到衙门扒掉你一层皮。”钱员外恶狠狠的说。 来喜看向方小蝶,用眼神向她求助。 方小蝶受不了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走到小偷面前,冷声说:“偷得东西呢,给我。” 小偷这时也知道怕了,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里面都是碎银子。 方小蝶将荷包交给钱员外,这时司徒慕也开口了,“这小偷是我旧识,不知钱老爷可否网开一面。” 钱员外一听立刻说:“原来是司徒先生旧识,那就算了,反正荷包也找回来了。” 司徒慕对钱员外拱拱手:“多谢。” 钱员外对小偷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说:“这次有司徒先生保你,下次再被老爷我逮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钱员外带着小厮离开后,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就四散了。 来喜对小偷说:“你叫什么?” 小偷抬起头,看着来喜,这么单纯的眼神,他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他闷声说:“李浩。” “跟我回家,好吗?”来喜小声问。 李浩看着来喜,目光里都是疑惑,他问:“为什么你们要救我?我是不是认识你?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面熟!” 来喜没有回答,只是温柔的看着李浩,“跟我回去。” 李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但他还是点点头。 来喜扶起李浩,李浩很安静的跟着她往风筝店走,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司徒慕和方小蝶就跟在他们身后,方小蝶小声问:“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司徒慕笑了笑,“你一直没进展,我就拿着她送你的风筝去问了下莫言。” 方小蝶压低声音问司徒慕:“你还知道什么?” 司徒慕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知道啊,求我啊。” 方小蝶满头黑线,怎么跟了这么个东家。 回到风筝店,方小蝶将来喜拉到一边,看着那个一脸颓废坐在一旁的李浩,不确定的问:“来喜,你真没看错?这个人真的就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来喜点点头,“姐姐,他就是我要等的人,我很确定。” 来喜看着李浩笑了起来,方小蝶从没看过来喜笑得这么开心,她突然释然了,爱一个人,或许真的没有对与错之分,只希望李浩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配的上她这份痴心。 风筝店的格局和风水馆一样,前面是店面,楼面就是来喜的住处。只是比风水馆更小一点,笼统只有三间房。 来喜忙碌的为李浩整理房间,而李浩,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像个摆设。 司徒慕对方小蝶招招手,方小蝶疑惑的走过去,司徒慕带她来到那间小小的杂物间门口,将门推开一丝缝隙,用眼神示意她看。 方小蝶从门缝里看去,就看到三只一模一样的风筝。 方小蝶没见过这么奇特的风筝,看这风筝的骨架,风筝面应该两个人手牵着手,说是一模一样,其实只是骨架一模一样,左边的一只明显最旧,风筝面已经破烂不堪,中间的那只虽然风筝面还保留完好,颜色都已经褪掉了,变成褐黄色。 方小蝶正在出神之际,来喜走到两人身边,轻声说:“司徒先生,姐姐,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方小蝶刚要拒绝,司徒慕直接说:“好啊。” 方小蝶不好意思白吃,就也跟着去帮忙,留下司徒慕和李浩面面相觑。 司徒慕啧啧说:“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李浩到现在还是完全不在状况里,他问:“为什么你们要救我?” 司徒慕笑笑:“不是我们救你,是来喜要救你。”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我觉得她很面熟?”李浩问。 司徒慕掸了掸袖口上的灰尘,“或许你们是上辈子认识的。” 正文 第四章 以命换命 来喜今天很高兴,做了五菜一汤,她的厨艺竟然出奇的好,司徒慕一连吃了三碗饭还没放下筷子,还诚恳的高薪聘请来喜去他家做厨娘,惹得方小蝶直翻白眼。 李浩总是看来喜,每次看她时都发现来喜也在柔柔的对他笑,来喜笑的清浅,就像一根羽毛撩拨着李浩的心,又像一缕阳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人生中,李浩已经硬邦邦的心慢慢融化。 吃完饭李浩就回房了,司徒慕摸摸肚子,“来喜,我们走啦。” 来喜微笑:“好,司徒先生,姐姐你们常来玩。” 回去途中,方小蝶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慕说:“下次再告诉你吧,今天气氛这么好。” 看着司徒慕的背影,方小蝶忍了很久才忍住自己没将他一脚踹飞。 一连几天,李浩都没有出房门,方小蝶很想痛骂他一顿,但都被来喜阻止。 到了第七天傍晚,李浩终于走了出来,来喜看到李浩很开心,开心的连风筝都不做了。 她站起身,轻柔的说:“你好啦!” 李浩有些不自然的点点头,看看四周,“你……我……算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有啊,如果你愿意帮我做风筝,我可是很乐意。”来喜调皮的说。 李浩挠挠头,为难的说:“这个估计我不行。” 来喜扑哧笑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我陪你啊。” 李浩看着如此纯净的来喜,苦笑一声,“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我。” 来喜看着李浩的眼睛,认真的回答:“因为我不用问啊。” 李浩静静的与来喜对视了一会,终于开口,“你等我,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好!”来喜乖巧的答应。 李浩走后,她也走出风筝店,关上门,出去买菜,然后回到住处,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等李浩回来吃。 夜半三更,方小蝶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唤醒,方小蝶睁开眼,就听到来喜的声音:“姐姐,姐姐,你快来帮我。” 循声看去,竟是挂在墙上的风筝在说话,方小蝶立刻问:“是来喜吗?出什么事了?” “姐姐,你快来,阿浩他……他快不行了!”来喜的语调里已经有了哭腔,他流了好多血,我用真气才勉强将他一口气吊住,你和司徒先生快来!” “好,你别急,我们立刻来。” 方小蝶穿上衣裙就直闯司徒慕的房间,直接将他拉了起来,将他的衣裳劈头盖脸的丢给他,“什么也别问,马上去来喜的风筝店。” 两人火急火燎的赶到风筝店,风筝店外一路血迹,店门关着,推开店门就看到柔弱的来喜紧紧抱着李浩坐在地上,他们的身上地上都是血,而来喜的身体正发出淡淡的红光将李浩包裹在其中。 要不是有来喜保护,常人如果流这么血,早就已经挂了。 但最让两人吃惊的是原本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来喜,此刻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原本红润的脸蛋也好像苍白了许多。 “来喜,你……”方小蝶看到眼前这一幕惊讶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喜看到方小蝶和司徒慕,立刻笑了起来,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姐姐,司徒大哥,你们来了就好了!” “来喜,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徒慕蹲下身,探了探来喜怀里的李浩,气若游丝,脉搏也微弱的快要感觉不到了。 来喜的右手一直按在李浩的腹部,满脸惊慌,“他被人用匕首刺伤了!” 司徒慕站起身,方小蝶拉住司徒慕,虽然知道结果,但还是不死心的问:“老板,你有办法救李浩吗?” 司徒慕摇摇头,他的确没有办法,虽然他会很多道法,但终究无法敌过天命,更不可能扭转乾坤,虽然经常面对这种生离死别,却始终无法做到心如止水,特别是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却什么办法都没有的时候。 “可能这真是天意……”来喜突然喃喃说。 他抬起头,看着司徒慕和方小蝶,“姐姐,我有办法救他!” 方小蝶一怔,但看到来喜眼中视死如归的眼神,立刻意识到什么,激动的说:“不行,绝对不行!” 来喜微微一笑,“姐姐,缘分总有尽时,能认识你和司徒先生我很高兴,能再看到阿浩,我已经没有遗憾,我总算可以跟主人和我的姐姐们有所交代了,我很累了,就算不救阿浩我也活不久了,就让我为阿浩做最后一件事吧。” 方小蝶看着来喜,一滴泪从她眼中滑落。 方小蝶松开来喜的手,司徒慕扶起方小蝶,来喜抬起头,看向司徒慕,“司徒先生,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请你帮我!” 司徒慕点点头,“我尽力。” 方小蝶退到一边,司徒慕盘腿坐在来喜面前,双手做结,闭上双眼,凝神静气施展延命术,“冷冷甘露食、法味食无量、骞和流七珍、冥冥何所碍、受此法饮食、升天登紫微......” 这是司徒慕第一次施展延命术,有他延续李浩的性命,来喜才能有时间施法法。但都说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法术能逆天改命,来喜要救李浩,只要一条路可走,以命换命。 念完咒语,司徒慕打开手结,一只金色的蝴蝶从他双掌中飞出,飞到李浩头顶,最后没入他的灵台,这只金蝶能为李浩延续一炷香的性命,应该够来喜救他了。 来喜这才收回一直按在李浩腹部的右手,将李浩平躺在地,盘腿坐下后两手握住李浩的双手,低着头深情的看着昏死过去的李浩,淡淡的红气源源不断的通过自己的双手传给李浩。 而来喜的容貌也随着红气的流失在迅速变化,她的容颜迅速老去,原本明亮清澈的双眸开始变得浑浊,原本白皙的脸庞也慢慢爬满了皱纹,原本光滑的双手开始有了道道褶皱,原本满头的青丝也逐渐变成雪白。 到最后,她彻底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此刻,如果李浩醒来,或许他也认不出这就是改变了他命途的来喜。 来喜终于松开李浩的手,她掀开李浩的衣服,他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不过还是留下了一道深褐色的丑陋伤疤。 她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样了,只要他能活着就可以了!来喜微笑起来,沙哑着声音说:“司徒先生,谢谢你!” 正文 第五章 很老套的故事 司徒慕早知道会这样,但看到此刻的来喜,心中还是百感交集。 方小蝶一直觉得自己对于人情很淡漠,可此刻她双眸也蒙上了一层薄雾,慢慢走到来喜身边,蹲下身。 来喜颤巍巍的抬起手,握住方小蝶的手,微笑而虚弱的说:“姐姐,这是我的命,我终于完成使命了,你该替我开心啊。” 方小蝶握住来喜的手,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用力点点头,隔着那层雾气,来喜好像笑的格外甜。 来喜靠在方小蝶怀中,伸出手想要摸摸李浩的脸,手指还没有碰到李浩,她就带着微笑与遗憾永远的阖上了眼。 下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刺得方小蝶和司徒慕都睁不开眼,等到白光散去,一只雪白的和杂物间里一模一样的人形风筝静静的躺在方小蝶的腿上。 在来喜逝去的同时,风筝店里所有的风筝都褪去了颜色,变成雪一样的白。 方小蝶颤抖的拣起那只已经完全褪色的人形风筝,小心的捧在手里,震惊的说:“来喜她是……” 司徒慕沉声道:“她不过是一个被注入了痴念的风筝。” 司徒慕和方小蝶清理掉风筝店里店外的血迹,将店里所有的风筝全部收拾起来整理好,意外的发现了一本手札,两人这才知道了所有的事。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两百多年前,有一个富家公子名叫王允,在一次花灯会上遇到了卖风筝的少女阿福,阿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但两人却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最后两人冲破重重阻力终于走到了一起,但在他们成婚的前一天,王允却突患恶疾,不到三天就死了。 阿福答应王允会好好活下去,所以,不管王家人怎么骂她怎么虐待她,不管日子多么难熬,她都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阿福被赶出王家,又回到了集市,卖起了风筝,日复一日的过去,她对王允的思念却从未断绝,无一日不思念他。 也因为太过孤单,无人倾诉,有一天晚上,对着烛火,她做了一个两人手牵手形状的风筝,并细细的描上眉目。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人,左边是王允,右边是阿福。每天,当她想王允时,她就把自己的思念告诉这只风筝。 时间一年年的过去,当年如花般动人的阿福也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太婆,而红色的风筝也渐渐褪去颜色,变成雪白。 因为没有再嫁人,阿福的晚景格外凄凉,在她弥留之时,没有一个亲人在她身旁。 阿福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床上,朦胧中竟然看到一直挂在墙上那只风筝,右边的那一半变成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老太婆,从墙上走了下来,走到她身边。 两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阿福浑浊的眼睛望着这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轻轻叫了声:“阿福!” 风筝阿福对她点点头,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你安心走吧,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我会帮你完成。” 阿福点点头,也笑了起来,她闭上双眼,带着微笑含笑而逝。 风筝阿福悄悄将来喜埋葬掉之后,重新回到了阿福的家,因为两人长的一模一样,连声音和性格都一样,左邻右舍没有人知道真正的阿福已经死去了。 过了几天,一个月圆之夜,风筝阿福坐在房里,她也做了个人形风筝,然后用笔细细的给风筝画上眉眼口鼻,跟当年阿福做她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还要认真,虽然现在是风筝,但毕竟将来要做人的。 完成之后,阿福看着自己的成果,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她对风筝说:“你以后,就叫喜乐吧。” 说完她把风筝放在自己心口,一道白光闪过,原本坐着阿福的地方换成了一个眉清目秀跟阿福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就是喜乐,喜乐穿着红色的长裙,她从胸口处的风筝,已经完全褪去了颜色,变成了雪白。 喜乐将雪白的风筝人小心的保存了下来,第二天,所有的人都知道阿福回老家颐养天年了,而她的侄孙女喜乐来接手风筝店铺,有些看过来喜年轻时模样的老人都啧啧称奇,说喜乐和阿福年轻时的样子实在是很像。 就这样,又过了几十年,老去的喜乐又创造出了来福,然后来福又创造了来喜…… 方小蝶对着那本手札发了半天呆,情深深几许,竟然能将自己的相思刻在一只风筝上,这是怎样的痴念。 司徒慕也叹了口气,说:“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做。” 这时已经是破晓,司徒慕抛出两张人形纸符,口中默念咒语,纸符在空中转了几圈后落地,落地就成了两个面色惨白的人偶,人偶麻利的抬起依旧昏迷的李浩,在司徒慕的指示下将他抬回风水馆。 日上三竿,方小蝶和司徒慕都坐在花厅的八仙桌旁,桌上放着四只一模一样的人形风筝。 方小蝶看着风筝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司徒慕:“你觉得我该把事情告诉李浩吗?” 司徒慕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与不说,都有理由。 这时他听到李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不用说,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了。” 方小蝶和司徒慕同时看向站在客房门口的李浩,李浩脸色已经红润的许多,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还有……泪水。 李浩走到桌前,颤抖着手拿起属于来喜的那只风筝,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来,将纸风筝浸湿,一个大男人,在他们面前哭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虽然李浩是来喜她们等了一生的人,但方小蝶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好感,淡淡的说:“来喜已经走了,哭也于事无补。” 李浩只嚎啕大哭,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你为什么会被刺伤?”司徒慕问。 “我加入了一个盗贼帮派,加入了帮派就不能退出,要退出就要被砍断一手,我被来喜收留后,那帮人还是找到了我,威胁我如果不回去就要断手,如果敢保官,他们就要杀掉来喜........”李浩说完痛苦的抱住头,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 正文 第六章 有仇报仇 “所以你就去了,结果被刺伤?!”方小蝶问。 李浩点点头,“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宁愿两只手都被砍断,也不会挣扎。” 司徒慕将手搭在李浩肩上,叹了口气,“算了,一切都是天意,来喜走的很安详。” “你是怎么想起以前的事的?”方小蝶问。 “我在昏迷中看到了所有的事。”李浩痴痴的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就该知道,无论是来喜,还是阿福,或者是喜乐,来福,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坚强的挺起胸膛活下去,不然,她们的牺牲,毫无意义。”方小蝶盯着李浩,一字一句认真的说。 “我知道,是她们给了我新的生命,我一定洗心革面,也真的感谢你们。”李浩眼中闪着泪光。 方小蝶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茶几上的风筝,又拿出那本手札递给李浩,“这是属于你的,她们一定很想留在你身边。” 李浩轻轻抚摸这些风筝,突然跪倒在司徒慕和方小蝶面前,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两位都不是寻常人,来喜是因我而死,求两位帮我报仇,我李浩愿意给两位做牛做马?” 方小蝶也看向司徒慕,“来喜是我妹妹,我也要替她报仇。” 司徒慕摸了摸下巴,“其实这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很简单,只需要你借出几根头发。” 李浩一愣,难以置信的问:“几根头发?” 司徒慕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李浩身旁,双指做剪,在李浩头上随意一剪,就剪下了几根头发。 然后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枚黄符,用黄符将李浩的头发包好放在手心中,阖上手心。 司徒慕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手掌平平推出,一道金光呈弧形滑过,落在地上。 金光一闪之后,一个跟李浩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三人面前。 看到李浩惊讶不已的样子,方小蝶解释,“这是你的身外化身。” 司徒慕眨眨眼,“现在,我们就看这个李浩好好表演吧。” 盗贼帮派在城郊一座荒废的庙宇里,当天入夜后,李浩便去了,还没走近就被几个小喽啰发现了,虽然惊讶他不仅没死还复原的这么快,但还是叫嚣道:“李浩,你还敢来?找死吗” 李浩根本不理这几个人,径直往前走去。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一个身高马大的喽啰龇牙咧嘴,冲上前挥起拳头就打向李浩,但拳头在触到李浩的脑袋的时候,竟然直接穿了过去。 所有人一下呆住了,尤其是那个挥拳的家伙,他呆若木鸡的看着李浩,嘴里咕哝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浩抬起头,冷冷的看了那家伙一眼,嘴里吐出足以把人吓的魂飞魄散的几个字,“你觉得我是人吗?” 那家伙彻底傻在了原地,其余几个喽啰这时才发现李浩虽然是走进来的,但双脚一直悬浮在地面上,而且他脸上有浓重的青气,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鬼哭狼嚎跌跌撞撞的往庙里跑。 李浩冷冷一笑,径自从面前这个被吓傻的人身体中穿过,悠悠荡荡的走了进去。 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在李浩走后,全身才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一滩黄色液体从他的裤腿里流出,滴滴答答的滴了一地。 一直走到内院那间最大的房外,李浩看到房门外挂着一条佛珠,李浩完全不畏惧穿门而入,迎接他的是几十双惊恐万分的眼睛,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匕首,小刀,木棍……,个个都如临大敌。 帮派首领黑老大原本凶神恶煞的脸此刻也抖得跟刷糠一样,抖着声音说:“李浩,既然你已经死了,就该去地狱,何必再纠缠。” 李浩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因为我死的太冤,阎王让我报了仇再去投胎。” 他目光四处一扫,“你们想活命的就快点走,黑老大和当初害我的几个人留下。”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还是活命最重要,什么江湖义气都成了狗屁,李浩让到一边,一个人,两个人……最后所有的人疯狂涌出门口。 黑老大和当初追杀李浩的三个人也跟在人群中想挤出去,可刚到门口,突然同时感觉脖子一凉,黑老大用手一抓,滑腻腻的,很恶心。 四人回头一看,就看到李浩张着血盆大口,猩红的舌头像一根脐带将他们四人紧紧勒住,越想逃跑,颈上的舌头就勒的越紧,别说呼吸,他们连声音都发不出。 其他人一看,心胆俱寒,再也顾不得其他,个个抱头鼠窜,转眼间,这里就只剩下四人。 李浩的舌头轻轻一甩,就将黑老大四人甩进了房内,李浩走进房中,他身后的房门也自动关上。 黑老大惊恐的看着李浩,扑通一下跪下,“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其他三人一见黑老大求饶,立刻也纷纷跪下,七嘴八舌的开始求饶。 “你们放心,我不杀你们!”李浩慢慢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腹部的血洞,这就是当初被捅一刀的地方,“我只让你们看点东西,你们昨天捅了我一刀,还记得吗。” 李浩将右手塞进血洞,用力一扯,整个内脏都暴露在四人眼前,鲜血像流水一样,很快侵染了周围的地面。 李浩接着右手一拉,肠子,胃,所有的内脏器官都被李浩扯了出来,流了一地。 四人中其中一人首先受不了,一翻白眼,口吐白沫的昏死了过去,李浩狰狞一笑,踏着自己的鲜血和内脏一步步的靠近三人。 每走一步,就有一人倒下,黑老大最后也坚持不住,双眼一翻,哼哼一声,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李浩停了下来,过了一会,金光一闪,重新变成一枚黄符,所有的鲜血,器官也都消失不见。 这时门外响起喧哗声,数个火把将这个照的通明,二三十个官兵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第二天早上,司徒慕和方小蝶就得到消息,江陵最大的盗贼团伙昨晚被一网打尽,首领黑老大和三名手下在被捕时就已经昏死过去,醒来后全部成了痴呆。 李浩知道这个消息时,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眼里流出泪来。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其实他知道,自己才是杀死来喜的罪魁祸首,可是他不能死,他必须好好活着。 司徒慕拿出二十两银子交给李浩,“这是来喜让我转交给你的,以后好好做人,别辜负她对你的期望。” 李浩愣了许久,终于接过银子,“谢谢你们!” “记住你的命是来喜给的,别辜负她,”方小蝶说。 李浩重重点头,“谢谢两位,我会好好生活,带着来喜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正文 第七章 一桩大生意 整整一个月都没任何生意上门,还白贴了二十两银子,要不是方小蝶阻止,司徒慕恨不得自己闹出点动静来。 这天早上,司徒慕无精打采的吃着早饭,已经准备好又空等一天的准备,将自己关在房门四五日的莫言突然走了出来,莫言瞥了司徒慕一眼,淡淡说:“穿戴整齐,半个时辰后会有贵客到。” 莫言很少出门,长期不见阳光,脸色也比旁人要白,长相也是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生的宛若一泓秋水,瞧得时间长了便容易迷失其中。 莫言说话从来没不准过,司徒慕当即来了精神,“大买卖?” 莫言‘嗯’了一声,拿了一碗粥一个包子又回到屋里。 方小蝶边解围裙边走了过来,也很高兴地问:“要有生意了?” 司徒慕嘿嘿一笑,几口吃完早点,就去屋子换了一身衣裳,依旧是粉色,不过是全新的长衫,还特地将挽髻的檀香木簪换成了白玉簪。 果然,半个时辰后,一个身穿黑色绸缎锈暗花长衫足蹬皂靴的老人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 司徒慕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基本上穿成这样的都是达官显贵家的管家。 老人一进来就开口问:“请问哪位是司徒先生?” 司徒慕站起身拱手说:“正在在下。” 老人将司徒慕上下打量一番后,说;“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方小蝶这时正前来奉茶,听老人这样夸张,心里一阵恶寒,退到司徒慕身边。 司徒慕和老人分宾主坐下后老人说:“我家主人有一件事想请司徒先生出手相助。” 司徒慕刚要询问,老人就说:“可否请司徒先生随老朽一起去见家主,好当面详谈。” 这家主子的派头倒不小,不过莫言都说是贵客,来头肯定不小,就说:“呵呵,没问题,不过.......” 老人早已打听过司徒慕的规矩,立刻说:“价钱随司徒先生定。” 司徒慕顿时双眼放光,一般敢这样说的,肯定是个金主!不过他要办的事也肯定很棘手,司徒慕荒了一个月都要长蘑菇了,他喜欢挑战,更喜欢赚钱。 司徒慕出门办事是肯定要带着方小蝶的,老人备好了马车,坐三个人还十分宽敞,车帘拉着,一路走走停停走了起码一个时辰,老人一直盯着他们看,方小蝶也不好意思掀开帘子看看。 马车在一扇朱红色大门前停下,三人陆续下车,方小蝶看看四周,她自小在江陵长大,硬是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竟然有这样一个气派的府邸。 整座府邸都被桃林包围,方小蝶肯定现在是在郊外。最奇怪的是这座府邸没有字号。 “请进。”老人客气的说。 进门后发现在这是一个园林式的府邸,假山层叠,小桥流水,雕栏画栋,花草树木,一件件都布置的很有趣致。 司徒慕一路走来,已经能猜到这府邸的主人是谁了。 走过曲折回廊,老人将他们带到一个厢房外,推门进去,室内布置的十分雅致,精致的雕花红木桌椅,干净的白墙,挂在墙上的名人书画,一整面墙的仓鼠,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司徒慕因有心理准备所以见到书桌后那人时并不惊讶,方小蝶虽然惊讶但却不认识这人。 那人已经五十多数,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脸上棱角分明,眼神深邃,坐在一张檀木书桌后面,看见他们两人,淡淡的笑了一下。 司徒慕走上前,对那人作揖,“原来是少府监王大人。” 王甫林有些意外,“你竟然还记得老夫?” 司徒慕笑说:“年幼时随祖父见过王大人一次,王大人风姿飒爽,一见难忘。”王甫林的老家就在江陵,而且小时候司徒慕去过他在京城的住处,和这里有七八分相识,所以要猜到是他并不难。 王甫林哈哈大笑,“你这贫嘴还跟小时一模一样,两位请坐。” 司徒慕和方小蝶坐下后,司徒慕问:“王大人找小人来不知有何事。” 王甫林说:“其实这次请你的不是老夫,是老夫的门生。”说完对外喊了一声:“静之,进来吧。” 一个书生打扮的墨衣年轻人走了进来,剑眉星目一看就不是池中物,司徒慕和方小蝶却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正是今年的金科状元赵睿,赵睿也是江陵人氏。 赵睿在司徒慕对面坐了下来,主动对司徒慕拱了拱手,司徒慕也回以一礼,问:“原来是新科状元,失敬失敬。” 赵睿温和的说:“久闻司徒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客套几句后才入正题,赵睿缓缓说:“我奶奶是信佛之人,性情平和,可几天前,她突然不吃不喝,也不出门,整天躲在房间里念佛。” “父亲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流泪,在我的追问下,她才告诉我,她说看到菩萨流血泪,说我们家要大祸临头。” “我当时以为奶奶神志不清,就没有当回事,结果当晚就出事了,院子里竟然来了上百只野猫,叫了一个晚上,就连我家养了两条看家犬都被震住,躲在窝里不敢出来,家里的仆人也都被吓的不敢出去,直到第二天天亮,那些猫才离开。可一到晚上,那些猫又全来了,一连几日,所有人都开始恐慌,仆人也纷纷躲了出去。要不是有老师,恐怕这件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 “这样啊,可以换个房子啊。”司徒慕淡淡的说,出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做了太多坏事,要吗就是天谴,要吗就是人祸。 赵睿叹了口气,“司徒先生有所不知,那宅子是我祖上留下的,当年我的祖上曾找了几位风水师来看,都说那地方藏风聚气,住在那里子孙都能蒙荫。” “我的祖上立下规矩,后代无论如何也不能搬离那里,三百多年一直都在那生活。” 司徒慕点点头,“这样啊,那我先去看看再说。” 赵睿立刻说:“好,我带两位去大宅。” 正文 第八章 一个属猫的人 王甫林打断说:“也不差这么一会,先用过午膳再去吧。” 赵睿忙说:“老师说的对,请先用午膳吧。” 王家的伙食自然不会差,说来也巧,王甫林难得回来一趟,就碰到赵睿家出事,赵睿身份敏感,新科状元还未被正式册封官爵,所以王甫林才出面将司徒慕请到自己老家。 用午膳时,赵睿看了好几次方小蝶,方小蝶身为女子,整日跟在司徒慕身后,还好大唐民风开放,否则要嫁人都难,虽然方小蝶从来想过嫁人。 方小蝶假装不知道,反正她也不关心,赵睿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金主。 用过午膳,赵睿就带着司徒慕和方小蝶回家,王睿的老家不在江陵城内,而是在离江陵城有二十多里的赵家村,到达赵家村时,最烈的日头已经过了。 赵家村是个大村,有百来户人家,里面不乏乡绅富户,但院子最大的就是赵睿家,而且那院墙一看就是新修不久的,有些地方还没有修缮完工。 司徒慕四处一看,虽然他对风水这行不太懂,但也看得出来这里是个好地方,阳气充足,依山傍水。如果真像赵睿所说,这里是个藏风聚气之所,照道理不该发生这种事。 赵家大宅偶有村民路过,一个个都用见鬼的眼神看司徒慕。这事要瞒住同村人也确实不可能,这些村民倒也还算识大体,并没有将这事往外传。 司徒慕率先走进大宅,现在太阳还没落山,也察觉不到什么。又来到后院,后院一片狼藉,所有的花卉都被打翻了,草坪上的青草歪歪倒倒,应该是那些野猫干的。 “赵兄,你家人现在还住在这吗?” “昨晚我家人就都搬离了,只留下两个胆大的看门小厮。” “今晚我们想住在这,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睿带司徒慕和方小蝶来到客房,“两位请自便,这里任何地方你们都可以进入,老师说司徒兄是有能耐的人,只是千万还是要当心。” 司徒慕点点头,“赵兄尽管放心。”他从随身带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枚叠成三角形的符咒,“请赵兄随身携带这枚符咒,不可离身。” 赵睿将符咒放进怀里,眼看天色将晚,赵睿一刻钟也不愿意多待匆匆离开,看样子确实被吓怕了。 虽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但灶房里还是留着充足的食物,这也可见这家人离去时的匆忙。 方小蝶淘好米,又切了一块咸肉上锅一起蒸,等米饭开始冒出香气时她又炒了一个韭菜鸡蛋,司徒慕还找了一坛桂花酒。 方小蝶的酒量很好,比司徒慕还好,司徒慕两杯酒下肚脸就红了,方小蝶喝完一坛酒却是面不改色。 吃完饭,夕阳开始西下,司徒慕去客房躺会养精蓄锐,方小蝶则跟在家一样去灶房洗洗刷刷。 等她整理好灶房出来,天色已经黑了,她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双猫眼,整个猫身都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猫眼绿莹莹的。 方小蝶倒不慌不惧,走进司徒慕的房间,将睡得四仰八叉的司徒慕喊醒,“快起来,来了。” 司徒慕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什么来了?” 方小蝶没好气的道:“猫来了。” 司徒慕这才一个激灵坐起身,等两人出门时,就看到密密麻麻的猫眼! 这些猫眼各种颜色都有,但都发出诡异的光! 司徒慕朝空中扔了个光明符,院里的情形这才一目了然,无数只猫都静静的蹲在院子里,一个挨着一个,一动也不动,也不叫一声,远看就像一张五彩斑斓的地毯,整个宅子都弥漫出一股森森阴气。 光明符的光亮慢慢淡去,司徒慕拉住方小蝶,慢慢的往后退,然后关上门,“回去再说。” 方小蝶点点头。 回到房中,司徒慕拿出一枚三角符咒,和给赵睿的是一样的,这是传音符,和他用的那些符咒一样,都是从符箓堂买来的东西。 司徒慕口中默念起咒,传音咒发出一道淡淡的黄光,司徒慕对着传音符道:“赵兄,在不在,我是司徒慕,在不在,在的话回话。” 那边隔了好一会才有了回应,“是.......是司徒兄吗?” 司徒慕‘嗯’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问:“你或者你家人有没有杀过一个属牛或者属虎的人?” “你……司徒先生,你这什么意思,我们家都是本分的老实人,怎么可能做过那等恶事。” “赵兄,你如果不告诉我实话,我没有办法接你这桩生意,而且就算你们搬离此处也没有用,它绝不会放过你。” “没有,我赵家我赵睿绝对没有杀过一个人……不过……”赵睿声音微微发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停顿了一会,终于说:“有一个人的确是因为我的失误致死的,我不知道他属什么。” “那人是谁?怎么死的?” “是一个乞丐,好像叫林志,一年前来到村里,几个月前我家重修院墙,请的匠人们没注意,拆墙时将靠着院墙睡觉的乞丐活埋了,等将人挖出来时已经没气了,我父亲当时很内疚,但事情已经发生也的确是失误,我父亲就将那乞丐厚葬了。” 司徒慕一听就全明白了,“将林志死亡时辰告诉我。” 赵睿想了想,道:“是六月初八,辰时左右。” 司徒慕说:“好,我知道了。” 这时屋外的野猫越来越多,已经不止在院子,整个房子周围都聚集的野猫,密密麻麻,这些猫都匍匐不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司徒慕又拿出一枚传音符,对着传音符道:“林志,死亡时辰是今年六月初八辰时左右,将他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那边一直没动静,一刻钟后传出莫言的声音,“这个人的命格很奇怪。” 司徒慕没吭声,莫言继续道:“他属猫。” 这世上没有猫这个属相,但那个死去的林志的确属猫,林志生于牛年,或者可以说是生于虎年,他出生于牛虎交替的那一分钟,一个人,若是生在牛虎交接的时刻,那就是不牛不虎,而这个林志做虎不成,于是就成了猫。 正文 第九章 化解之道 司徒慕又问赵睿:“赵兄,你家人中有没有女眷有孕?年底孩子出生?” “有,我内子就是。”赵睿立刻道。 事情已经明了,司徒慕道:“赵兄,如果我说要化解这一劫,必须要您妻子出面,您同意吗?” “什么?”赵睿惊慌的问。 司徒慕道:“除非她出面,否则这劫无法化解,不仅您的祖屋保不住,您的家业也会败落,最终妻离子散,惨不可言。” 一段长时间的静默后,赵睿开口,“我内子会有危险吗?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 “不行,我不能让内子冒险。”赵睿拒绝。 “那好吧。”司徒慕说=道,赵睿的拒绝倒是让司徒慕生出几分好感,若是为了一己安危连妻子性命都不顾,这样的人气运也的确该到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小蝶已经好奇的要命了。 司徒慕也很无语,“赵睿也是倒霉,那个乞丐是个属猫的人。” 方小蝶问:“属猫的人有什么特别?” “所谓猫命就是生在牛虎交替的时刻,这样的人一出生就背负四世怨气。若是第五世,此人依旧怨气难平,那这怨气就会变为戾气,等他死后这戾气就会成为妖邪。” “因为这处藏风聚气的福地庇佑,这股戾气所成的妖邪一直没有机会害赵家的人,直到赵睿的妻子怀孕,他终于等来了机会……” “我明白了,今年是牛年,明年是虎年,而赵睿的妻子年底产子,这妖邪是戾气所化,所以想夺肉身,要等到牛虎交替的时刻,借腹生子,让自己重新降生。” 司徒慕点点头,很满意方小蝶的悟性:“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最为重要,赵睿妻子肚里的胎儿已经成形,这些野猫都是被妖邪的戾气引来的。这劫只有赵睿的妻子才能化解,我若强行出手,必留祸根。” 方小蝶疑惑的问:“老板你没法将这妖邪诛灭?” 司徒慕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赵家害人性命在先,我若再出手将他诛灭,这赵家的气运估计也就到头了,对我自身也有妨害,还没到那一步,且在等等吧。” 方小蝶对司徒慕的专业从不怀疑,也不再多问大大方方的走出门,司徒慕忍不住道:“你就没一点害怕?” 方小蝶头也不回的说:“那妖邪的目标不是我,我害怕什么。” 望着方小蝶的背影,司徒慕的嘴角轻轻勾起。也是,先睡觉再说。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出门一看,那些野猫全走了,赵睿却带着小腹凸起的妻子于月来了。 赵睿和于月正在和方小蝶吃早饭,见到司徒慕,不待司徒慕开口,赵睿先说:“我们夫妻两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回来,同生共死。” 一旁的方小蝶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同生共死呵,她忽然想到来喜,这个于月比她幸福。 司徒慕看了眼一脸平和的于月,微笑着道:“嫂夫人肯来就好办了,今晚就将这事了了。” 赵睿脸色白了白,握紧妻子的手,对于月柔声道:“放心,我会陪着你。” 司徒慕虽然有感于这对伉俪的情深,但该说的还是得说,“赵兄,你不能在这里。” “不行,我不能离开阿月。”赵睿想都不想就说。 司徒慕道:“如果赵兄想保住你一家大小的命,就听我的,入夜前离开这里。” 赵睿脸色苍白,眼中一片仓皇。 于月又怎会不知道夫君对自己的心意,心中宽慰,“夫君,有司徒先生他们保护我,妾身肯定不会有事!” “司徒兄,为什么要阿月在这里?” 司徒慕道:“暂时还不能告诉赵兄,不过赵兄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夫人。” 这一整天赵睿和于月都形影不离,看得出真的是一对恩爱的伉俪,而司徒慕和方小蝶也没闲着,围着院子排兵布阵,好应对今晚可能出现的状况。 等到太阳西下时,赵睿就必须离开这里,临走时赵睿眼睛都红了,死盯着于月,最后终于轻声说:“阿月,我明早就来接你。” 于月也掉下泪,“嗯,妾身等着夫君。” 方小蝶看到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心里也有点恻然,再看司徒慕,司徒慕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心思,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见赵睿久久不肯离开,司徒慕终于抬起头,道:“快走吧,别误了正事。” 赵睿这才狠下心,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目送赵睿离开后,司徒慕对痴痴看着自家夫君离开方向的于月说:“夫人,我们先回房吧。” 回到房中,方小蝶倒了杯茶给于月,司徒慕将事情始末告诉了于月。 于月越听越吃惊,她喝了口茶定定神,“你是说我肚里的孩子就是那个妖邪选定的宿主?” “不错,所以孩子出生前他不会害夫人。”司徒慕道。 于月怯生生的问:“我能做什么?” 司徒慕沉声道:“我要请夫人引出这妖邪。” 于月手一抖,杯中的茶水都洒出了。 方小蝶用帕子将茶水擦干净,“不会有危险,我们都在你身边。” 司徒慕道:“如果夫人真不愿意,那我现在就护送赵夫人离开。” 于月十指紧握,终于点点头,“我愿意,这是我们家造下的孽。” 看着于月,司徒慕心想,赵睿竟然有这么爱他的妻子,也算是上辈子积下了阴德,天不绝他赵家了。 天色越来越黑,大宅里没有一丝亮光,外面虽然聚集了成百上千只猫,但却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整个大宅,只有惨白的月光能让坐在屋里的三人知道彼此的所在。 “时间到了!”司徒慕道。 他和方小蝶站起身,一左一右扶起于月,走出厢房往院子走去。 于月虽然已经嫁给朝日三年,婚后一直在这大宅居住,对这里熟悉无比,但这一次走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竟然觉得毛骨悚然,要不是心里想着自己夫君,差点要落荒而逃。 快走到后院时,方小蝶明显感觉到于月越来越紧张。 “别担心,有我们东家在,绝对不会有事的,夫人等会只要照刚才教你的做就行了。”方小蝶轻声道。 于月害怕到想对方小蝶挤出一个笑容都做不到。 那些野猫竟主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三人走到院子中间站稳,野猫将他们围在中间却不靠近,保持两尺的距离。 正文 第十章 冤家宜解 方小蝶握紧于月的手,于月深吸一口气,按照司徒慕的吩咐对着门外大叫:“林志我儿,快回来!……林志我儿,快回来!” 这里的流浪猫太多,猫本就属阴,那妖邪也不知是附身在那一只身上,猫也是生灵,若是强行将这里的猫全部诛灭,那对在场三人的命途都有很大的妨害,所以只有让妖邪主动现身,而唯一能唤出那妖邪的只有于月一人。 叫了三遍之后,周围所有的猫同时开始叫了起来。 这么多猫一起叫,就跟几百个婴孩在啼哭一样,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于月被吓的双脚颤抖,险些站立不稳。 “别怕!” 事已至此,于月也知道怕是没用的,想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和腹中的孩子,顿时生出无限勇气。 她又继续唤道:“林志我儿,快回来!……” 那群野猫突然停止了叫唤,但院子里竟然刮起一阵白毛风。 司徒慕知道那妖邪要来了,立刻挡在于月身前。 方小蝶也握着符咒,背靠着于月,替她守住身后。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司徒慕双眼微眯,朗声道。 就见黑暗中走出一只巨大的黑猫,这只猫的体型足足比那些普通猫大上三四倍,两只猫眼发出凶狠的绿光,慢慢的走到司徒慕面前。 “你让开!”黑猫开口。 司徒慕冷冷一笑,将握在手中的黄符打出,黄光一闪,直接击中黑猫额头,黑猫被打出一个踉跄,其余野猫见状一个个龇牙咧嘴朝司徒慕嘶叫,大有将司徒慕生吞活剥的架势。 “你想怎么样?”黑猫凶狠的道,身上的毛发全部倒竖,发出阵阵黑气。 “给你两条路,一是我将你打的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二是我找高僧化了你的戾气送你转世。”司徒慕比出两根手指,只是找出林志所化的妖邪,他就有办法治他。 黑猫阴测测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找的是赵家。” 司徒慕回:“虽然赵家无意害死了你,但你的命中注定有那一劫,你的命格属猫,本来就不可能善终。” 黑猫恶狠狠的看着司徒慕,龇起利牙,“你说够了没有!” 司徒慕见黑猫浑身戾气暴涨,面色一冷,右手一扬,将一张紫色的符咒扔上半空,紫符光芒大盛,除了那只大黑猫之外其他的猫纷纷躲避紫光往后疾退。 司徒慕双手快速做结,口中快速念起符箓门的‘解冤结咒’:“众生多结冤,冤深难解结,一世结成冤,三世报不歇,我今传妙法,解除诸冤业,闻诵志心听,冤家自散灭。” 咒语念毕,司徒慕喝道:“去!” 那张紫符立刻飞向黑猫,紫光大盛,形成一个光圈将黑猫围在其中。 黑猫仰天长叫一声,也不躲避,竟然一跃而起,与光圈生生撞上,发出‘砰’的巨响,就好像有人用头用力往墙上撞一样。 一下…… 两下…… 三下…… 光圈终于被撞得裂开,但黑猫额头上也是鲜血淋漓,皮毛都掉了一大块。 黑猫长嘶一声,声音激的司徒慕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其余野猫也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纷纷往黑暗里退去。 司徒慕紧紧盯着受伤的黑猫。 黑猫鼻中喷出阵阵白气,恶狠狠的眼光就像一头困兽,正在积聚最后的力量做殊死搏斗。 突然,这个时候,于月站了出来。 “不要再打了。”她轻声道。 方小蝶一把拉住于月,“赵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司徒慕见到于月这个举动,心里却长吁了口气,其实他真正在赌的就是现在,有这样心善的未来主母,赵家以后会更加兴旺。 “别担心,我不会拿自己孩子冒险的。”于月反过来宽慰方小蝶 方小蝶还要说话,司徒慕道:“小蝶,让夫人做她想做的事。” 于月深吸口气,一步步走向黑猫,黑猫似乎也没料到于月会这么做,愣在原地看着她。 于月走到光圈外,吃力的蹲下身,目光确实慈爱的看着黑猫,“过来。” 黑猫没有动,猫眼紧盯着于月。 于月伸出手臂,“我是你的妈妈!” 这句话一出,司徒慕心头一动,方小蝶却是愣住了,而黑猫全身开始剧烈颤抖。 “好孩子,过来。”于月继续说。 黑猫眼里的凶光慢慢淡去,看着于月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起来,它朝前跨了一步…… 方小蝶想要上前阻止,被司徒慕拉住,用眼神制止,司徒慕甚至还收了紫符。 黑猫慢慢走到于月身边,扬起头,将头蹭到于月的手心里。 于月轻轻抚摸黑猫的头颅,泪流满面,“好孩子。” 累积五世的怨气都被于月的真心击散,戾气消散,黑猫抬起头,眼神清澈而温柔,它注视着于月,喵呜叫了一声,一头扑进于月怀里,瞬间消失不见。 方小蝶和司徒慕立刻来到于月身边,方小蝶扶起于月,于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 那些野猫失去戾气指印,也纷纷四下散开,大宅很快恢复了平静。 面对方小蝶不解的目光,于月轻抚隆起的肚子,微笑着道:“我是真心的想让他做我的孩子。” “为什么?”方小蝶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它受伤的样子,突然觉得心很疼,也许是因为肚里的孩子和他有了感应了吧,是赵家的失误害死了他,现在他做了我们的孩子,就算是我们还他的了。” 司徒慕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扬起一抹微笑,“母亲的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司徒慕从随身携带的化妆箱里拿出一张黄符递给于月。 于月接过黄符,微微一愣,“这是?” “虽然林志的戾气已经散了,但他毕竟猫命,夫人孩子降生时肯定会有点小凶险,等夫人要分娩时,就将这道符烧成灰,将符水喝下,应可保母子平安。”司徒慕微笑着解释。 “多谢司徒先生。”于月千恩万谢。 “小蝶,扶夫人回去休息吧。”司徒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