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集 初入沈府 楔子 思琴国,乐湘星上最大的国家。 人们早在几百年前就认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大陆是一个不规则的球体,所以无论在地上如何奔跑,只要方向不变,总有一天会回到原地,不用担心会迷失了自己。 乐湘星就是带给人们这样的安全感的星球。 人们或许不知道那蔚蓝的天空后面是什么,或许不知道那灼热的太阳究竟在多远的地方,也或许不知道夜空中美丽的弯月是否是太阳的影子,他们只是知道,这颗由四分陆地、六分海洋组成大星球,是他们永远的归宿。 乐湘星上是幸福的。 乐湘星可以分为南北两个半球,每个半球上都由一块大陆和周边的许多岛屿,以及那一望无际的海洋组成。 位于南方的大陆就被简单的叫做了南方大陆,那一块庞大的陆地带着身边的小岛,在那占了南半球三分之二的辽阔海洋中傲然挺立,虽然其上湘国、乾国、瑜国成三国鼎立之势,但也因此少了战争,百姓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三个风俗不同、文化不同、政治制度不同的国家默契的瓜分了南方大陆周围近一百四十多个岛国,然后又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但是他们心底清楚,他们最害怕的,是北方的庞然大物。 与南方相比,陆地至少占了一半面积的北方大陆明显要宽阔的许多,也庞大的许多。北方大陆呈现不规则的三角形状,三个突出的角分别为西南方的罗贝角、西北方的沙那角以及东方的天碍角。整个大陆又被三条南北向的大河米罗河、叶绿江、天灵河以及两道东西向的山脉昆嵛山、亚拉山分成了十一个部分,大陆的最中央,是终日有迷雾笼罩的神秘的哥拉法森林。 和南方大陆相比,北方大陆已经统一了一千七百多年了,自从思琴国的开国大帝——思琴帝结束了四国争霸后,不论是大陆主体还是周边的五十二个小岛国,都成为了思琴国的一部分。拥有接近八千年历史的思琴国,如今无疑是星球上的霸主。 这样强大的思琴国并没有对外侵略,即使那三个国家终日小心翼翼的看着思琴国,思琴国都没有动手。思琴国民风淳朴,崇尚和平,这不单是三个国家幸存下来的原因,更是思琴国长治久安的根源。 思琴国与其他三个国家不同,其内崇尚男女平等,对婚姻制度也没有多大的限制,全然是有能者多得,无能者少得的方式。现在思琴国已经连续出了四位英明的女帝,朝堂上的官员也是男女均有。 现任皇帝澄帝琴思曼更是少有的明帝,思琴国在她手中再次迎来了鼎盛。 提到皇帝,就不得不说一说少年宰相沈夜凝。虽然这个男人的名字有些女气,但他本人却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有着绝世武功,堪称思琴国第一美男子,并且以二十一岁的年龄官拜正一品宰相、从一品文渊阁大学士、从一品太傅、正二品都察院司政、正三品内库监正并且为二等夜武侯的钻石王老五身份,赢得了思琴国内所有少女的青睐,每日来提亲的人不知踩破了多少门槛,只是沈夜凝对此不假辞色。若不是他家中有十七位侍妾,可能都要被人疑做有断袖之癖了。 如此出色的男子,却将正妻之位空着,甚至连正常的姨太太都没有,如何不叫待字闺中的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心动?只是这种诱人的想法很快就消失了。他虽然有才能,但却性情古怪,时而如春风拂面,时而又暴躁异常,难以捉摸,再加上严酷的家法,一年下来家中莫名致死的侍女下人不少于两位数。 这样一个带着神仙光环的妖魔,无疑是所有女性幻想成婚的对象。 那些被三河两山分出来的区域被中央管辖,称之为州。哥拉法森林自己作为哥州。在哥拉法森林以北,有三个分出来的区域,由西向东分别是全州、连州、界州三个州。哥拉法森林的东侧是湄洲,西侧是嘉州。哥拉法森林南侧有四个州,由西向东是壁州、海州、并州、宿州。而这十一个州中,最大、最富有、最热闹的,就是湄洲的东侧、靠近天碍角的一州,琴州。 琴是思琴国皇室才有的姓,琴州,顾名思义,就是思琴国的首都所在。 琴氏一族作为皇族,却不是一个大族。可能是天妒英才,琴氏族人的生育率十分低,特别是正统皇室,每一名皇帝所有的皇子、皇女都从未多于五人,然后再秉承着“贤者得天下”的原则从这寥寥无几的几个继承人中选一个,作为皇储。连续的四位女帝的由来,也不能说和这毫无关系。 琴氏一族作为皇族,总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先不说他们通常有超出正常人一倍的漫长寿命,也不说他们在一百五十岁前都会保持二十岁青春的美丽相貌,只是无法习武的他们,却可以用“琴”作为攻击武器,更可以让飘渺的琴音成为治疗的法宝,丝毫不差于武林高手和医界圣手。当然,皇室更多的秘辛,还是老百姓所不知道的。 现在的澄帝琴思曼所出仅有两位公主,一位皇子。 小皇子琴雨笙只有两岁大小。虽然皇室和部分武功达到极致的人可以拥有近两百年的寿命,但是琴氏的每一位皇帝均在八十岁前就离开了帝位,然后去逍遥人间了,所以面对已及六十一岁却有着二十三岁的年轻相貌的澄帝,小皇子继承大宝的可能性极小。 一直乐此不疲的出现在百姓视野的,就是长公主——封号为“潇然”的琴雨箫,这位潇然公主素有才名,而且乐善好施,性格温婉可人,还有一张堪称天仙下凡的绝世容颜,是无数青年男子的梦中情人。然而他们也没有逾越之想,因为澄帝早已赐婚,成为驸马的幸运儿便是宰相兼太傅沈夜凝。思琴国内的人无一不觉得这二人真是金童玉女,般配的很。 本来这样一个出色的皇女,应该是作为皇储了。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玻璃早就被发明出来了——皇储竟然落到了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二公主——即皇太女琴雨笛身上,这位皇女一直非常神秘,据说见过她的人只有皇帝、长公主、小皇子还有一小部分宫人,甚至连她名义上的老师沈夜凝都没有见过她。 五月温暖而潮湿的海风从天碍角吹上了北方大陆,吹过了片片土地,最终落到坐落于琴州西北、昆嵛山脉山脚下、天灵河河道旁的一座雄伟却透着一丝丝文雅的城池——首都琴城。 五月的春风,向世人诉说着琴城的一切故事…… 第一卷 第一章 初见 琴城中后方的广大空间,均被一个红墙金瓦的庞大建筑群占据了,那是思琴国的皇宫——琴则宫。 剩下的部分被分为了四个区。 琴城的前方,也就是琴则宫的正东方,是“前城”,这其中均是一些重要的部门,如文渊阁、监察院、校场、太庙等等。 琴城的右方,也就是琴则宫的北方,称为“北城”,是思琴国的一些豪绅士族、官僚权要所居住的地方,然而距离琴则宫最近,也是最豪华的府邸,就是沈府。 琴城的左方又被分为两个区域,西侧的称为“日城”,是百姓们的居民区。东侧的称为“夜城”,是琴城最大的商业区,茶馆、酒楼林立,夜夜笙歌,比起城外天灵河上的画舫也毫不逊色。 一个爆炸性消息席卷了整个琴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琴则宫。 皇上居住的天澜殿内,一身素白底色带着金丝纹凤的澄帝立在窗前,往日威严的绝美脸庞带着一丝丝伤感,看着远方的她低低叹息一句:“何苦呢,傻箫儿!这可好,连笛儿都要离开了。” 顺着澄帝的目光看去,是一座金顶的宫殿——潇然公主的潇湘宫。 潇湘宫门口,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少女正要闯进去,却被几个丫鬟拦的死死的。她怎么也闯不过去,生气的跺跺脚,冲里面吼道:“姐姐,你再不让我进去,我就再也不进去了。”声音如出谷的黄鹂,清脆而悦耳,仿佛山间流水的自然,又有如精品琴曲的雕琢,令人迷醉。 看到这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的正脸,才能明白什么叫做人间绝色,她比那美丽的一塌糊涂的澄帝——澄帝的美比潇然公主还要胜上几分——还要美丽的多。那柳眉、那凤眼、那琼鼻、那樱唇,再配上双眉间的一朵银蓝色的兰花纹饰,搭配得如此完美而巧夺天工,是任何语言无法形容的。如雪的肌肤因为急怒而染上了一丝红晕,这份美让人失了心神。 “唉!” 一声低低的叹息传出,温婉的声音响起:“我意已决,妹妹不必再劝。” 知道姐姐的固执,少女无奈,只好转身离开。 少女灵活的眼珠子俏皮的转着,不知又在寻摸什么。 夜城,最大的酒楼蓬莱楼。 “听说了吗?潇然公主要出家!”一个刚刚走进来的书生样的男子兴奋的喝下一杯酒,急促的对同桌的友人说出了这句话。表情说不出是惋惜还是激动。 可见思琴国的民风淳朴,人民有着极大的自由,谈论皇室的事情也这样的直接和明显。 和他邻桌的一位佩剑侠士放下酒杯,忍不住插嘴:“应该是谣传吧?潇然公主那般美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生了这种念头。” 不远处桌上的一个虬髯汉子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兄台此言差矣。据说是那未来驸马沈丞相曾秘密入宫见过长公主一次,不知说了什么,只是过了三天长公主便请旨退婚。陛下凤颜大怒,怒斥了长公主殿下。殿下回到宫内,又是不食不语的过了三日,然后就说要出家为尼了。” “对啊!”一开始的那个书生补充道,“据小道消息说,当时沈丞相并不是一个人去的皇宫,而是带了他的宠妾雪姬,他对长公主说,他和雪姬是真心相爱,但苦于雪姬曾为画舫中的人,无法正大光明的娶进门,所以他才会一直空悬妻位。但若要他背叛雪姬,却也做不到,只能请长公主殿下原宥。长公主殿下羞愤难当,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同桌的一位年长些的书生开口:“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据说是沈丞相进宫向长公主殿下禀明他想为思琴国的事业奋斗终生。虽然他与长公主有师徒之情、朋友之谊,他也对长公主有好感,但是因为他的理想,他希望长公主能等上几年。长公主心念爱郎的心意,打算成全爱郎,便去禀明陛下。陛下不允,长公主才以出家相要挟。” “兄台这话说的有些偏颇,我怎么听说是……”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有无数个版本,也不知道哪一个更贴近真实。 与此同时,身为当事人的沈府却一片平静。或者说,是很淡定的看着势态的发展,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招聘丫鬟。其主沈夜凝更是安静的可怕,对长公主殿下不闻不问,甚至对于这曾经的未过门妻子要出家,也一丝反应都没有——该上朝就上朝,该娱乐就娱乐,该发火就发火,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白墙青瓦的沈府侧门前,副管家沈权正懒洋洋的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身边的小厮记录着什么,如果得了空,还会看一看眼前的长队。 “下一个!”小厮高喝一声。 “我,我,我!”一个背着背囊、身穿一件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淡黄色长裙的小丫头扑到小厮身前的桌子上。她抬起头,对着小厮天真的笑了笑。 脸不是很白,却是健康的小麦色,透着一丝丝红润。又黑又浓的眉毛下面。大大的眼睛特别可爱,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着,闪着诱人的光芒。一个小巧却挺立的鼻子,为之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嫩嫩的红唇带着一丝光泽,竟然自然的微微张开,仿佛在怂恿别人赶快来亲一口。 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多么美丽,却浑身透着一股子青春活力,仿佛春日里初绽的迎春花,带着温暖和美好,生动的可爱。 小厮有些愣住了,沈权也将注意力放了过来。他拿过小厮的纸笔,掩饰住眼神里的一丝贪婪,淡淡却威严的问:“名字?” “秦雨殇。下雨的雨,彭殇的殇。”小丫头飞快的答道。 管家抬头看了一眼:“秦?哪个秦?” “秦川的秦!” 秦川,是叶绿江的一条支流。 “多大了?” “十七,还有两个多月满十八岁。” “哦!家中还有何人?”管家淡淡的记上了名字和年龄。 “无父无母,无兄无妹,无子无女,无叔无婶,无……” “好了!”管家制止了小丫头“无”下去,淡然的问,“是不是父母兄妹等人都不在了?” 小丫头点点头。父母,她从来不这么叫。兄妹,她是确实没有。至于那个“等”嘛,她可以自动理解成姨姨姨夫、叔叔婶婶、伯伯伯母、儿子女儿这四类人,她是确实没有的。她算不算三无产品啊? “录取!”沈权心里打着小九九,所以答应的特别爽快。 虽然身后的队伍一片不满声,但是秦雨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心满意足的抬步进了沈府。 一同被录取的还有两个女子和四个男子,现在秦雨殇正和他们一道去找协理下人的王嬷嬷。 比起其他人的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的样子,秦雨殇就要显得自在的多。她虽然低着头,眼睛却不听话的瞟来瞟去,肆意欣赏着府内的花花草草假山流水,心中不住的感叹: “都说沈夜凝是个好官,但也是个贪官,这话果然不假。瞧瞧这府邸,比皇宫差不了多远吧?哎呀呀,连花园都与御花园相去不远。怪不得应征的人这么多,先不说月俸有三贯钱那么多,就是能住在这样的园子里,也是一种幸福吧?瞧这一路上的下人唯唯诺诺的样子,哼,果然他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敢欺负……我不报仇的话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如果有人知道她在心里如此称呼宰相大人,不知做何感想。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下人们居住的地方,见到了那个长相堪比如花的王嬷嬷。 第一卷 第二章 安排 王嬷嬷谄媚的对沈权献着殷勤,又是扇风又是递茶的,笑的犯贱的很,一张老脸上的肥肉颤啊颤的,恶心的要命!规规矩矩站在七人小队里,偷眼瞄着上座的那个狐假虎威的沈权和那个一副小人嘴脸的王嬷嬷,秦雨殇心里不停的腹诽:“两个家伙怎么还不完?姑娘我站的腿都酸了,有什么事不会回家到床上说?无聊!” 好像沈权对着王嬷嬷吩咐了几句,王嬷嬷那道锐利的眼神立刻落到了不定转换身体重心的秦雨殇身上,秦雨殇立刻乖乖站好,一副我什么都没做过的乖宝宝样。王嬷嬷看了几眼,就笑着点点头,依稀可听见她说:“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定照顾好。” 沈权点了点头,再次眯着眼看了秦雨殇一眼,然后乐呵呵的走了。 沈权一走,王嬷嬷的奴像顿时消失,完成了从贫农到地主的跨越。她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问:“都叫什么名啊?会点儿什么?自己说。” 声音在这温暖的春风中显得很是冰寒,让人感到无限的压迫。当然,神经神粗的秦雨殇没有这种觉悟。 由左边的男子到右边的女子,众人依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俺……俺叫李铁柱。俺是乡下……乡下来的,俺会劈柴、会生火,而且做的可好了,俺娘说了,俺的这两个本事比别人都好。俺娘还说了……” “好了!”王嬷嬷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不要说‘俺’,要自称‘奴才’,明白了?以后你就叫沈铁,去厨房备用吧!” 李铁柱抓抓脑袋,想了半天才明白自己被录取了。他傻笑着跪下,连声道:“谢谢嬷嬷,谢谢嬷嬷,俺……奴才一定好好干活,不给您添乱。” 挥挥手示意李铁柱起来,王嬷嬷转向第二个人。 那个长相清秀像是一个书生的男子作了一揖,说道:“小生名为刘世才,读了几年圣人的诗书,虽不算小有成就,但也没有辱没了圣贤书。如今家徒四壁,想应个活儿补贴家用。” 不知是不是因为人长得顺眼一些,王嬷嬷看他的眼神也温暖了许多:“嗯,以后改名叫沈才吧,你去帐房帮忙,一个月四贯钱。” 书生露出惊喜之色,一揖到地:“多谢嬷嬷抬爱,沈才必将记得嬷嬷的恩德。” 就这么一个一个的问了下去,秦雨殇也弄明白了这些人的名字,胡四寿、方正、宁熏、刘惠玲,现在分别改名叫了沈寿、沈正、沈熏、沈惠,也被分往了各个地方。 最后轮到了秦雨殇,她刚想开口,王嬷嬷却问:“秦姑娘,你这么好的姿色,干什么不行,却来到我们沈府?” 很明显,她的名字王嬷嬷已经知道了。她在脸上堆出了一个最诚挚的笑容,很天真很花痴的说:“久闻宰相大人气度不凡,雨殇向往已久,希望能借此机会瞻仰大人天颜。”我捧死你! 王嬷嬷听的此话,脸色骤变,她狠狠地盯着秦雨殇,冷声道:“秦姑娘如此想就不对了。爷的面目不是我们这等下作的人可以看到的,也不要妄论什么天颜,那是陛下和三位殿下才可以用的。至于秦姑娘你,还是不要有非分之想为妙。倒是沈副管家对你有些兴趣,有意娶你当九姨太,你还是多多思量的好。” 秦雨殇低眉顺目的说:“谨遵嬷嬷教诲。”她在心中不停的怒骂,那个长得比猴子好不到哪里去的副管家还妄想娶她做九姨太?就是做那只猴子的奶奶,她还不乐意呢!若不是为了找那个人“报仇”,她何必来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见不到沈夜凝?切,你说见不到就见不到了?那还是她秦雨殇的作风吗? 见秦雨殇乖乖听话,王嬷嬷就说起了府里的规矩。府里有六园,正中间是梅园——也就是后花园。然后梅园正东是沈夜凝居住的夜园,夜园内的夜语堂是沈夜凝的居所,夜语堂旁边空着的听雨小榭是未来夫人的住所。东南角上是各位侍妾居住的兰园,那十七位侍妾分别有一个“兰居”作为住所,而兰园内还有几间空房。正南是府内的正门、大堂、议事厅、书房等处理事务的场所,称为明园。正西是竹园,竹园中是一片竹林,竹林里面有一栋小楼,小楼内有什么无人知晓,因为能进入竹园的人除了沈夜凝寥寥无几,甚至是最得宠的十七侍妾雪姬也不例外。正北边是下人们居住的顺园,其内还有马厩、厨房、帐房等地。 秦雨殇还知道了,府内的下人分为四等。 低等下人没有自己的名字,全被赋予沈姓,签下卖身契,一个月的月俸在三贯到五贯,四人有一间房,一个月有一日休假可以回家探亲,并且只能出入顺园。 中等下人比低等下人高一级,他们也姓沈,也卖身于沈家,但一个月的月俸有六到八贯钱,且是两人一间房,一个月有三天休假,可以出入明园和顺园。 接下来是高等下人,他们有了自己的名字,签与沈家的卖身契也归还,一个月能有十两银子的月俸,每个人有一间房,每五天修一次假,逢年过节还会赏下来东西,手下有几个低等、中等下人使唤着,除了竹园、书房、议事厅、夜语堂和听雨小榭以外的其他地方基本都可以自由出入。眼前的王嬷嬷,包括侍妾们使唤的,就是高等下人。 对于这三种下人来说,夜园和兰园里的人都是主子。 最高的便是领事下人,管家等人就是这个层面的。他们手下管着一堂、一园乃至一府,月俸至少在二十两,平时府里添置些什么东西他们也有份,想休假随时可以请示管家或是丞相,并且除了竹园和听雨小榭、夜语堂,他们都可以随便来往。虽然他们自己不是主子,但兰园里的人也不是他们的主子了。 当然,还有一个特别特殊的等级——沈夜凝的贴身丫鬟和护卫,分别是紫怡、翠瑢、青冽、黑枫,这四人是沈夜凝的亲信,府内包括竹园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去,他们的待遇甚至更胜兰园里的人。在这个沈府中,这四人算的半个主子,连宠妾雪姬都要刻意讨好他们。 而秦雨殇,作为副管家的候补九姨太,自然直接过渡到了高等下人的范畴,也不用顶着沈雨或是沈殇的名字,只要开开心心的当着“殇儿”,在一间不豪华但是清静的单人小间里过小日子就好了。 她可从来没答应要当沈权的九姨太,只是小小的利用一下沈权的特权,等待着向那人小小的报复一下,再顺利的金蝉脱壳,就十分完美了。 当然,若是事事如秦雨殇所愿,她就不是秦雨殇,而是神了。 秦雨殇悠闲地在她的小屋子里喝着茶,把玩着手里的铁质小东西,笑的万分灿烂而纯真,样子十分可爱,一切看起来和谐而美好。可是秦雨殇心里并不是这么觉得,已经十三天了,她已经闷在这屋子里十三天了,事情还没有一丝进展,甚至连沈夜凝的面都没有见到。 自从她什么都没说表面默认了自己要当那个九姨太了之后,王嬷嬷也不好安排她做什么,只是让她在房里呆着。偶尔那只猴子会蹦过来,送她几盒水粉,几只步摇,作出恋爱中男人该做的事情。 秦雨殇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原则,通通收下了,让沈权心中自喜,以为九姨太快到手了。他却没有发现,秦雨殇每次在他不规矩的时候,总是甜言蜜语灌了进来,把他哄的傻笑着走了,到现在他却连人家的小手都没拉过。 好不容易送走了又来捣乱的沈权,草草收下了一直翡翠镯子,她立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把东西收好,坐在那里玩弄着她从一出生开始就佩戴着的神奇小铁块。 “殇儿姐姐!” 第一卷 第三章 初见 “殇儿姐姐!” 欢快的呼声响起来,秦雨殇立刻收起了手中的东西,露出一丝灿烂的微笑,看着跑来的小丫头。这小丫头有十六岁了,长得一般,甚至脸上还布满了雀斑,却十分的讨人喜爱。这就是和她一起进府,现在在浣衣房帮忙的低等下人沈熏。 “熏儿,早啊!”她笑咪咪的打着招呼。 虽然二人均作丫鬟装扮,细观两人的服饰就能发现区别,低等下人的衣服是淡蓝色的,料子虽然比普通老百姓家好,但却也不算一流,上面的纹饰也十分简单。而作为高等丫鬟的秦雨殇就不同了,身上穿的衣服是纯白色的,由上好的绢纱做成,上面绣着繁复的淡黄色花纹,算得上是精致。高等下人尚且如此,何况管家等人和此宅主人呢? “殇儿姐姐,可不早了。我们天一亮就起来忙了,也就是你,才有睡到日上三竿的好福气。 “沈熏虽然口中这么说着,语气中却不带着一丝埋怨,而是巧笑倩兮。 秦雨殇笑了笑,不置一词。 沈熏看到桌上摆的玉镯,小脸终于苦了下来:“殇儿姐姐,不不是真打算去做那个姨太太吧?” 秦雨殇虽然不想当着沈熏的面撒谎,但她深谙隔墙有耳、祸从口出的道理,并曾经为此吃过不少的亏,所以她还是打个哈哈儿,说道:“别说这事儿了,说说吧,你又跑来干什么了?” 熏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身后拿出一个香囊,说道:“这是我绣的,还请殇儿姐姐指点一番。” 粉红色的香囊上,绣着一朵金色的菊花,层层叠叠,有几枚花瓣飘下,煞是逼真。秦雨殇仔细看了看,不禁微微摇头,自从小丫头看到她闲来无事绣的小狗之后,便缠着她不放了。明明绣工已经很好了,何必精益求精? 沈熏看到秦雨殇摇头,还以为自己绣的不好,忙问:“怎么了?殇儿姐姐,是不是我绣的不好?” 秦雨殇知道沈熏此刻就怕自己说出什么否定的话来,也不敢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指着那菊花的某处说:“没有,已经很好了。只是这里针脚太密了,还有这几处用垫绣会更好。” 沈熏看着秦雨殇说的几处,想了想改过后的效果,开心的笑了。她拿回香囊,恭恭敬敬地说:“谢谢殇儿姐姐指点。我回去重绣一幅,再拿过来给你看。我先走了,要不映月姐姐该骂我了。殇儿姐姐再见!”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秦雨殇也终于闲了下来。 不要以为她这几日真的什么都没做,如果听沈权的话真的“待嫁房中”,她才是真正的失败。 秦雨殇打开门,探出头去,发现四周没有人,便溜了出去。回身轻轻掩上门,查查门上不显眼处挂着的小铃铛,再看看自己腰上的,满意的笑了笑,便悄悄的离开了这个顺园中僻静的院子。 秦雨殇万分熟悉的左绕右绕,穿过各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向顺园外头走去,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她的步子非常的轻盈,基本足不点地的向前走着,速度飞快,但她却又一丝武功都不会。 一边走,秦雨殇一边嘟囔:“再怎么样也要见到沈夜凝啊!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下朝后会出现在哪里。夜语堂守备森严,书房里又杂人太多,再这样下去,可能我一辈子都办不成了。不行,得好好想想……对了!竹园!” 秦雨殇眼前一亮,想到了那个绝佳的地方。同时身子也从阴影中出现,不远处就是顺园的大门。 刚刚迈出一步,秦雨殇立刻缩回了阴影中,她小心翼翼的拍着自己丰满的胸脯,暗自庆幸:“好险,好险,多亏我眼尖!猴子怎么在这门口聊起来了呢?” 顺园的大门口,往日威风八面的沈权正卑躬屈膝的对着一个撑死二十岁的绿衣小姑娘说着什么,小姑娘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对沈权的说法很满意,是不是自己差两句,那时候沈权就会乖乖听着,一脸“您老人家说的极是”的表情,配合他那张老脸,不是一般的让人反胃。 秦雨殇突然很佩服那个绿衣女子,更佩服自己,天天受着这样的荼毒,还能吃的下饭。 那个绿衣女子绝对是翠瑢。 得出了这个结论,秦雨殇就多看了翠瑢几眼。那是个明丽妩媚型的美女,可爱活泼中透着一丝勾人心魄的媚,直叫人想入非非。 花痴的秦雨殇擦擦自己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再次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个,沈夜凝的审美观相当到位,而且绝对是预见性极强的人。翠瑢跟了他十一年了,当时就看出年仅八岁的翠瑢天生丽质,果然眼光毒辣!第二个,沈夜凝绝对不是兔子。那个翠瑢脸上的妩媚是经了人事的女子才能有的,她秦雨殇可不信有这么一个美女放在嘴边不吃,而转送别人的。那只能证明沈夜凝是个傻子!然而大量事实证明,沈夜凝不是一般的精明。 呃,别误会,她秦雨殇还是地地道道的黄花闺女,她如此有经验的原因是她有很好很好的老爸和无良的老妈。老爸和老妈的形容词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因为老妈教育她几十年……也许是十几年,只要是帅哥,那就是好的。很显然,她老爸是无敌的大帅哥。 聊了很久很久,一直从午时末聊到了未时。在阴影中的一棵桃树下乘凉的秦雨殇不禁摇头叹息:“猴子你个笨蛋,让人家妹妹在日头地下站着,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没看人家翠瑢姐姐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吗?” 仿佛听到了她的话,猴子和翠瑢“依依惜别”。翠瑢出了门向梅园走去,沈权也回到了顺园里,竟然朝着秦雨殇的方向走来。 秦雨殇立刻想要原路返回,却发现王嬷嬷在身后的不远处纳凉。暗叫一声不好,她今天也太点背了,怎么就这样要被捉住了呢?突出嘴里的草棍儿,紧张的看着猴子一步一步走进,她四处寻找着藏身之所。本来进了顺园应该穿过大堂再向里走的,为了躲避下人的秦雨殇研究了许久才发现在大堂和墙之间这条布满半人高的杂草的只允许一人通过的小路,小路上只长了一棵桃树,哪有什么可以遮蔽的地方?她说怎么这草经常倒伏下去呢,原来还真有人走! 越来越近了,真是急煞了秦雨殇。 沈权穿过小道,施施然的走到王嬷嬷身边,享受着被人吹捧的快感,两人渐渐走远。 一阵树叶雨飘落,树上跳下一个人来,正是秦雨殇。 秦雨殇再次把丰满的胸拍的一颤一颤的,她颤声说:“好险,好险!又是差一点。多亏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爬树这种很有益健康的活动啊,要是再慢一步,我可就完蛋了!” 虽然嘴里说着好险,但怎么也像有恃无恐的样子。 她更加小心的躲避着所有人的视线,顺着小路来到了竹园门口。竹园的门敞着,里面传来了悠扬的箫声,低沉而悦耳,带着常人不能理解的哀伤,也让秦雨殇想到了很多很多。 甩甩头,把不该想起的东西抛开,她闪身进了那一片竹海。 “我说怎么没人防守呢,切!”看着眼前的竹林,秦雨殇双手叉腰,有些恍然大悟,“九天林海阵?下这么大的手笔,把太阳都遮住了,就为了那么一个破竹楼,说里面没有好东西,姑娘我都不信!” 气呼呼的嘟囔了几句,秦雨殇蹲到地上,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旁人完全看不懂,她还是骂骂咧咧的说:“沈夜凝你个大变态,九天林海阵?以为这就能难住姑娘我了?切,你小子道行还差的远着呢!耽误了我半个时辰,就为了这么个破阵,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吗?真烦人!” 秦雨殇画了半天,然后站起身来,用足尖擦去了地上的痕迹。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向右前方走了三步,接着又向左后方走了三步,貌似应该回到了原地,事实上却没有。她又向前走了四十一步,再向右走了十七步,向左后走了三十二步,又向前走了二十三步,眼前的竹林瞬间消失,出现了一座淡雅的竹楼。 竹楼总共有三层,而且只在第一层有一扇门。前两层的窗户紧闭,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最上面一层却更像是个亭子,只是由几根柱子和一个顶棚组成的,在这一片林海中显得那样的幽美而清雅。 然而最最吸引人的,不是这一幅画卷似的景色,而是那个傲然立于竹楼三层之上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一个人的存在,就取代了世界。 那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再吸引着别人。饱满的天宇之下,那一道悠远而修长的眉,带着柳树的柔和与坚韧以及山岳的清幽与厚重,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中总带着盈盈的笑意,但却掩饰不了其中真正的冰冷。挺立的鼻仿佛他的人一样,堪比那高山上的积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薄薄的嘴唇微微上勾,竟然是罕见的冰白色,为之增添了几分深邃和宁静。皮肤比雪比冰还要晶莹,却把他整个人又变得柔和起来,还丝毫不显的有些女气。身上那雪蚕丝织造的衣袍,朴素而不带有一丝多余的纹路。 秦雨殇这才明白,原来白色可以变得这样的生动,这样的完美,简直就像为那个男人而生一般。而那个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冷酷如冰的高洁男子,也不愧他那“白夜玉相”的名号,没错,他绝对是沈夜凝。 心中仿佛有小鹿乱撞的她明白了为何所有人会为他痴狂,明白了为何高傲的洞箫会栽在他手上。无怪别人,只是这个像是谪仙一样的男子,美好纯净的让人沉沦,让人疯狂。 只是谪仙是没有感情的,那表面的温和外表下,是一颗冷漠的心,如同那薄薄的唇,他薄情,乃至无情。 望着男子那冰玉般的手中握着的血玉做成的红色玉箫,秦雨殇突然明白了,那呜呜然的声音中、那无情的掩饰下,都是他的忧郁,他的寂寥。 她突然不想报复了,这样一个美好的男子,只能让人心疼。 茫茫的竹海中,悠悠未绝的箫声中,看着沈夜凝看到忘我的秦雨殇喃喃的吟出声:“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很巧,叔夜是沈夜凝的字。 她刚一念出口,心中便暗叫不好。她本来很小心的掩盖着自己的气息,这一下子全暴露了。如果这样沈夜凝还没有发现,他就不是思琴国七位武功大宗师之一了。 果然,白影一闪,好闻的薄荷气息出现在她身边,一双冰冷的不似活人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什么人?!” 第一卷 第四章 无敌变态 “什么人?!” 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秦雨殇身边,好闻的薄荷气息包裹了她,一双冰冷的不似活人的手搭在脖子上,让秦雨殇的表情瞬间僵硬。 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秦雨殇脸上立刻切换到讨好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以雪为形、以冰为骨的绝美男子,她颤巍巍的举起手做投降状:“大人,误会,误会!” 沈夜凝谨慎的看着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的白衣女人,长得不怎么美丽,却透着恬淡而蓬勃的生机,那灵活转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显得异常的可爱。但是不论这个女人表现得多么无辜,随意进入竹园的她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先不说这个女人怎么闯过了九天林海阵,仅仅是可以隐匿气息到达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就说明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而且,这个女人身上穿的是他沈府的高级丫鬟才能有的衣裳。 奇怪的是,这个女人身上一点武功都没有。能让他察觉不到内力的存在,除了到达返璞归真的境界,就是根本没有武功。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是那群老怪物那样的高手,更不信那样的高手会轻易让自己近身。 无视那女人的讨饶,他突然笑了,笑的让他的气质一下子从圣洁变为了绝世的妖娆。在那女人发花痴的时候,他又狠狠地收紧右手,重复刚刚听到的话:“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你说的?” 秦雨殇面红耳赤,几乎快要窒息。她心中狠狠的怒骂这个性情多变的妖孽,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诚挚,她困难的点头,示意自己是在夸他老人家。 她的样子有那么几分好笑,就使得沈夜凝那嘲讽的笑留在了脸上,他松开手,任由手自己滑下,最后将手指放到那女人颈窝正中的天突穴,他问:“你是谁?” “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秦雨殇的心中在狂号,但是表面却异常恭敬:“回大人的话,我是新来的婢女。” “新来的?”沈夜凝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怀疑,他轻轻的感叹,“原来我沈府的下人这么好当的,新来的也能当上高级丫鬟,你说是不是?” “大人说的都对。”秦雨殇感到颈上冰凉的手指,不敢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哦?”沈夜凝笑的越发灿烂,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他收回手指,反而抓住了秦雨殇的手臂。 秦雨殇一惊之下想要抽回手臂,身子却在下一秒腾空而起。眼前的景色疯狂的向后退去,未过半晌,她便被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揉揉发痛的胳膊,抬头,看到那个笑的非常欠扁的男人在用手绢擦着自己那白皙的手。该死的,她很脏吗? “爷!”几名黑甲护卫在一个黑衣人的带领下奔到了沈夜凝身前,齐齐单膝跪地,行礼。 沈夜凝挥挥手,示意那些人站起来。 秦雨殇这才发现,她已经到了她“朝思暮想”的夜语堂之前,一大片空地上,只有那些黑衣侍卫、她以及他。 情况,好像不妙啊? 沈夜凝看向身边的黑衣人黑枫,笑着说:“小黑,你可是疏忽了,让这么个丫头跑到竹园去。” 黑枫低头,沉声道:“黑枫知错。” “罢了!”沈夜凝倒是宽宏大量。 但是,他的宽宏大量也是分对象的。沈夜凝露出了让秦雨殇浑身发冷的笑容,他问身边的黑枫:“黑枫,你熟知相府的规矩吧?说说,妄自评论主子,怎么处理?” “掌嘴十五到三十。”黑枫很自然的说,没有看到秦雨殇在抖啊抖。 “那没有自称‘奴婢’呢?”沈夜凝摸摸手上的扳指,淡然的问。 “掌嘴十五。” 沈夜凝皱皱眉头,想了想,又问:“那没有称呼我为‘爷’呢?” “掌嘴五。” “很好!”沈夜凝一拍手,笑着说:“这终于到五十了!” 秦雨殇紧咬着银牙,已经快晕过去了。沈夜凝,你小子等着,此仇不报,我枉为女人!五十个巴掌如何?姑娘不稀罕!全当脸不是自己的,切! 像是感到了她的想法,沈夜凝不罢休,继续问:“高等婢女私入竹园呢?” “杖责十五或鞭笞五十。”黑枫终于看了低着头的秦雨殇一眼,像是在考虑她的承受能力。 “不够啊!”沈夜凝皱眉,那表情如此让人心疼,却让秦雨殇恨得咬牙切齿。 想了许久,沈夜凝才问道:“若是让我不开心呢?” “……”黑枫都看出来了,爷看那丫头不顺眼,正想着怎么整治她,于是配合道,“杖责十五或鞭笞五十?” 听听,都成问句了!明显是根本不存在这条家规嘛!秦雨殇看向沈夜凝的目光都能杀人了。可是她可不能开口了,若是一说话,又是掌嘴五十,怎么办? “好了好了,我们也不能太狠!”沈夜凝瞥了黑枫一眼,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复道:“那就掌嘴五十,杖责三十吧!” TMMD!秦雨殇算是明白了,这丫的整个就是一个变态!怪不得那么多人惨死在这里呢!现在该如何是好?上策,咬牙挺着吧,反正她受过的大伤小伤也不少,区区这些刑罚不至于让她丧命,指不定还会因此激起该名变态的同情心——虽然几率基本为零。中策,亮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然后威胁他说出真相,这样的话可以达到她的两个目的之一,报仇只能另当别论了——当然,能问出真相的可能性也非常渺茫。当然,下下策,就是此时逃之夭夭,她有办法让沈夜凝追不到她。 时间不足,不容她选择。她把心一横,为了她那可亲可爱的人,她忍了,报仇不能放弃,问题不能不问,不就是在床上躺几天么?姑娘我认了! 沈夜凝搬了个凳子坐下,看着两个黑甲卫架起来那个女人,一个高壮的侍卫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扇到了那个女人脸上。仅一下,女人就喷出一口鲜血。 “一,二,三……十七……三十六……四十九,五十。” 计数的人跑到沈夜凝身前,恭敬地说:“爷,掌嘴五十已完,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挺过杖责三十了,您要继续看么?” 沈夜凝看着发髻散乱、一张脸肿的像猪头、面目全非、神志已经处于半清醒状态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笑着说:“继续吧,搬凳子去,棍子用最粗的。” 变态,无敌变态!秦雨殇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嘴里满是血腥味。脸上疼的已经麻木了,现在她百分之百破相了,如果不是有……她以后就没脸见人了。就这样,他还不放过她,真是变态!咦!错觉吧,怎么觉得他有些不忍?不可能,这家伙绝对是个变态的,不会是那个“谪仙”,是她走眼了。 被人放到了长凳上,两根粗长的棍子压住了她,顺便抵住了她的双手,让她无法挣扎,只能趴在凳子上。 “行刑吧!”风清云淡的声音,绝对欠揍。 “一!” 有东西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小翘臀上,她发誓,屁股一定变三瓣了。疼啊,撕心裂肺的疼啊,可是她一声没吭,紧咬着下唇,仿佛这身体不是她的。 “二……十三!” 她已经撑不住了,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挂掉,但她还是不愿意就此晕过去。她挣扎着抬起布满冷汗的脸,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那个恶魔,却惊愕的发现,那冰冷的眼底,什么都没有,是空的。他脸上那仿佛是享受的笑容,也是虚假的,那一丝不忍从那颤动的睫毛体现了出来。 若不是五感远超常人,她也不会看到他的表情。 在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想的“报复”二字通通消失了。那个人,是很孤独的吧?很可怜的吧? 头无力的垂下,几缕湿透了的秀发落在了脸上。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谢天谢地,我终于晕过去了!” “十四……爷,好像晕过去了。” 像是在思考那一瞬间的对视那女人所流露出的感情,沈夜凝无心的应着:“嗯,泼醒。” 过了一会儿。 “呃,爷,泼不醒,好像死了。” 听到属下的禀报,沈夜凝也微微有了点失落的感觉,不过那种感觉很淡,淡到无法察觉。托住下巴想了想,他说:“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你把杖责三十打完,若是有气儿,扔到她屋里让她明天去兰园上工。如果没气儿,拉出去埋了。” 终于,沈夜凝离开了,身后的重击声再次响起: “十五……二十一……二十六……三十。好像还有点呼吸,你们两个,把她抬回去。” 第一卷 第五章 琴与伤口 “爷,你明明不喜欢这样。”黑枫跟着沈夜凝进了夜语堂,不解的说。 “嗯。”沈夜凝抄起一本兵书懒懒的看着,随口应了一声。他现在心里想着的都是那句有关叔夜的话,果然是很有意思呢! “爷,那为什么还要……”黑枫更不明白了。 “唉!” 沈夜凝无奈地合上手中的书,“一个女人能无缘无故进了竹园,她一定不简单。而且你没看到,在她晕过去之前,看着我的眼神是……悲悯。我自负无法在那种情况下流露出那样的神情,而我唯一见过的那样的人,只有……陛下。”其实那个女人让他害怕了,因为那个女人好像看出了他的孤独,而这样的人只有他的舒云,他已经失去的舒云,他害怕想起她。 “您是说……”黑枫好像明白了。 “嘘!”沈夜凝制止了他,“小心隔墙有耳。最近出岫岛国、瑜国甚至是江琳派都派来了暗桩,所以这两个月才杀了那么多人,我不信这么大的动静宫里会不知道。如果这个女人死了,他们就会得到警告。如果这个女人没死,那么聪明的人也会回去,告诫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别来招惹我。黑枫,你就算比不上紫怡的智计,也不能总问一些这么幼稚的问题吧?你也知道爷的处境,我再不想杀人,但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我哪里敢放水?” “黑枫明白!” 黑枫虽然武功在四人中最强,但是谋略却是一窍不通,紫怡一直是他的努力目标。 “嗯!”沈夜凝继续看书。 “她到底是谁?”沈夜凝突然问。 黑枫愣了几秒,随即道:“十来天前聘来的婢女,据说是沈权看上她了,想娶她做九姨太,才有了现在的待遇。” 想想沈权那只猴子,沈夜凝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估计那女人也活不了了,告诉沈权以后别打她的主意了。” “是!”黑枫应着。 疼,让她恨不得停止呼吸。 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这就是秦雨殇现在的感觉。 努力撑开眼皮,打量周围的环境,很明显,这是她的住所。窗外已经是一片黑暗,室内点着烛光,怕是有谁来过。 她的脸肿的厉害,没办法触碰,但比起这个,后面的伤势才叫致命。所以她认命的趴着,牺牲了自己可爱的小脸蛋,顾全那万分脆弱、一片血肉模糊的后面。 身上的一身白衣不是因为汗黏在了身上,就是被杖责打的和血肉融在了一起。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她必须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因为她明显感到自己在发着高热,如果不及时清理伤口,她迟早会挂掉。万分庆幸自己还带着不会留疤的疗伤圣药,只是存在一个问题,她现在连小手指头都几乎动不了,怎么去拿药?怎么上药? 无限纠结中。 就在秦雨殇打算抱着必死的信念起来去拿药的时候,一声呼唤仿佛天籁:“天啊,殇儿姐姐,你醒了?你千万别动!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你怎么就醒了呢?” 是沈熏! 秦雨殇有进入天堂的感觉。当然,作为把她推入地狱的人,沈夜凝,你死定了!同情?怜悯?都说了是一瞬间了,国仇家恨咱们到时候一起报! 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滑出几句不连贯的模糊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懂。她可怜的脸啊!肿的像个猪头。虽然她现在的容貌不算倾国倾城,也算明媚可爱了,那个变态也下的去手?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只能勉强看到沈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她在发高烧,已经几乎要昏迷了。 沈熏把水盆端到床边的凳子上,拧出冰冷的水中泡着的毛巾,轻轻敷在秦雨殇肿起来的脸上。那清爽的感觉让秦雨殇几乎飞了起来。果然是比较产生美! 沈熏看着秦雨殇那惨不忍睹的身子,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殇儿姐姐……” “别突,唧唧没寺。”秦雨殇因为布的冰凉稍稍清醒了点,连忙虚弱的安慰小丫头,只是说话有些模糊不清的。 越说,沈熏哭得越厉害,她哽咽道:“这哪里是没事?我刚刚都担心你醒不过来了呢!” 不再做安慰小丫头的无用功,秦雨殇转而问道:“你曾么在啧里?现在似什么思辰?” 沈熏抽泣几声,伸手摸摸秦雨殇滚烫的额头,眉头皱的更紧,她急急的回答:“是副管家让我来的,他让我以后跟着你。还说要告诉你,他与你二人无缘,这算是他最后为你做的事。姐姐,现在到已是酉时了,你昏迷了许久,快别说了,好生歇着吧!我给你上药。爷他真过分,莫名其妙的就打了姐姐,而姐姐变成这样了,还让你明天去兰园上工,太过分了!” 秦雨殇还想问更多,特别是带伤休假的问题。但她昏昏沉沉的脑袋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只是说:“包袱里有伤药,红的消肿,用在脸上。白的止血,用在臀部。”渐渐适应了肿胀的脸,说话也流利了。 沈熏连忙去找药,最后拿回来两个小瓶子,问:“是这个么?” 秦雨殇用最后一丝清醒看了一眼,然后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不管他提了多么过分的要求,有了这两副药,好歹明天可以起身了,她找了多少种药材才做出了低效麻沸散的效果啊! 沈熏小心地拿起润湿的布子,坐到床上,轻轻用水晕湿那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破烂衣裙,只是一碰触,秦雨殇就疯狂的颤抖起来。沈熏咬着唇,一点一点的揭开那层破布,看着那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臀部,再一次要哭出声来:“三十杖啊!姐姐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受得起这份罪?明儿个还要去兰园,这可如何使得?这伤没有个十余天是下不得床的。” 用鼻音哼了几声,秦雨殇再次晕过去了。她承认,她在逃避疼痛。 揭下破碎衣衫,沈熏把白色瓶子的药粉小心翼翼的洒到了伤处,然后用绷带仔细的绑好,最后翻出一套新的白衫为秦雨殇穿上,动作轻柔,一点没有惊到沉睡中的秦雨殇。 然后她又处理了一下脸部的伤口,至少让脸在明天可以消肿。最后拧干一块布子,搭在因为趴着而将头朝着榻内的秦雨殇的额头上。 仅仅是这几项工作,就耗去了两个时辰,可见沈熏的谨慎。 看看秦雨殇昏睡中依然紧皱的眉头,沈熏的鼻子又酸了。她收拾好药品,端着盆走出去,小心地掩上门。 沈熏前脚出门,床上那个该昏睡的人就立刻睁开了眼睛。她费力的伸手拿下头上的布巾,那一双灵活的眼炯炯有神,哪里像重伤之人? “哎呀,明明说是此生注定要受些苦,眼见十七年过去了,都顺顺当当的,我还以为是他失误了呢!没想到,刚松一口气,这苦楚就来了!哼,真是一般的‘小苦楚’啊!”秦雨殇自言自语,言语里带着令人畏惧的咬牙切齿。 注意看的人可以发现,她之所以说话如此流畅,是脸上的红肿消了大半,看来那药果然有效。 伸手入袖,秦雨殇取出了白天把玩的小铁块,无奈地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吹好!他也真是,给我留下什么东西不好,非留下这样东西,若是再发生这样的状况,岂不是还是用不了?这么小的东西,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不小心丢了。” 抱怨归抱怨,秦雨殇看着小铁块的眼睛依旧在放光,她虽然嘴上说的不好听,但这东西好歹是救人的好东西啊,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这小铁块还不足一个巴掌大小,三指宽,半掌长,一指侯,在一侧有一排连续的方形小孔,另一侧几乎密闭。她将有小孔的一侧放到嘴边,轻轻呼出气流,手也左右移动起来。令人震惊的是,动人的曲音就从那个小东西里流淌而出,清脆、婉转、悦耳,沁人心脾,让人身心愉快。更加奇特的是,音波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化为一道淡淡的白光,散向远方。 一曲作罢,眼皮直打架的秦雨殇立刻小心谨慎的收起了这个宝贝,一边收却又一边絮叨开了:“呃,果然使用这些东西太耗费精力了,现在又想睡觉了!区区一个口琴,吹起来也这么费劲,真是令人无语。最搞笑的是,明明要疗伤,非要让我吹菊花台,这算什么事啊?果然是菊花残,满地伤,啧啧!” 没人听到她的话,否则必然会产生疑问:口琴,这又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乐器啊!而且用琴音来疗伤的特殊技能,不是琴氏一族才有的吗?只是那琴也没有这个形状的!这个叫做秦雨殇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第一卷 第六章 入兰园 没人听到她的话,否则必然会产生疑问:口琴,这又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乐器啊!而且用琴音来疗伤的特殊技能,不是琴氏一族才有的吗?只是那琴也没有这个形状的!这个叫做秦雨殇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 当然,现在没人听,所以不会有人疑惑。毕竟认为她现在已经死了的人不占少数。 秦雨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臂弯里,轻声嘟囔:“嗯,那就睡一会儿,睡醒了伤也能好个五成。不过这烧一时半会是退不下去的,明天……啊不,是今天还要避开熏儿那丫头,溜到兰园去,这也不简单啊!看来要早些起,好不容易见到了沈夜凝,好不容易可以进兰园,不能浪费了机会。毕竟他几年也不来一次顺园,却一个月去三次兰园,我要想达到目的,总要先混到他身边去吧?” 说到这里,迷迷糊糊的秦雨殇又有些发愁,轻嗔道:“那个变态丞相虐人恶趣味如此之高,想要骗过生性多疑的他很不容易吧?一个身世成谜的神秘女子,闯过了九天林海阵,怕是我也要多寻思寻思。 呃,以他来看,首先可以排除瑜国,那里重男轻女太严重了,女子不会抛头露面;武林上的那个大派不会派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他也不会这么想;那么估计在他心里,我七成是皇宫里的人,三成是出岫岛国的人。 然后我进了竹园。‘我是无辜的’,呃,他不是白痴;‘我是无意闯进去的’,他也肯定不会这么想;‘我是去探听情报的’,有六成的概率;‘我是去勾引他的’,三成;‘我是去杀他的’,一成。 那么我现在就被定位成宫里派来监视他的人了?怪不得会下狠手,原来他不是那么变态啊!那么让我去兰园上工,也是为了逼走我了?哼,不论你怎么想,姑娘我都吃定你了! 洗清嫌疑,进兰园,接近他,完成计划……好麻烦!明天先尝试PART2吧!” 小声嘀咕间,秦雨殇的想法停留在“他其实很孤独很可怜的”上面,就睡着了。 只是若沈夜凝听到她的分析,定会再次惊叹她对他的了解! 推开门,鬼鬼祟祟的伸出头看看周围的环境,秦雨殇走出门来,回身掩好门,然后迅速离开了顺园的范围,向兰园走去。 秦雨殇的脚步有些虚浮无力,主要原因是她还发着高烧,头晕得厉害。不过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加上她昨天用的药有很强的麻痹效果,现在只是简单的走走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熏儿若是看到我不在了,不知有什么反应呢!” 心中暗笑的秦雨殇凭借着自己高级丫鬟的服饰在经过几个侍卫守护的兰园大门——萍乡门后,成功进入了兰园。 当然,为了考察地形,她来了这里好几次了,可真谓是轻车熟路。 秦雨殇左拐右拐的兜兜转转走了好久,绕过了那住着人的十七处“兰居”。虽然现在那些“兰主子”还未起,但那些盛气凌人的贴身丫鬟可大多都起身整理内务了,若是碰到了,虽然同为高等丫鬟,但那些狗仗人势的人不免有些闲来无事偏要找些事做的,倒还麻烦。若是有哪个主子突发奇想早起了一些,她还要行礼,可是她的身子啊……一言难尽。没感觉可不证明伤好了。 最终到了兰园偏厢的一个小院子。这个小院子里住的不是别人,是兰园的管事嬷嬷——苏嬷嬷。这苏嬷嬷自沈夜凝小时候就跟着他的,虽然不是什么乳母,却也亲近的很,莫说是兰园里的人了,连那四个特殊的人见了这个表面和蔼的四五十岁的嬷嬷,也须得恭恭敬敬的。 估摸着嬷嬷已经起了,秦雨殇站在门外,轻轻叩了叩门,恭敬地说:“请苏嬷嬷安,奴婢打顺园调来的,烦劳您给安排个差事。” “嗯。”里面出来一个柔和的声音,淡淡的应了一声,却再也没了下文。 秦雨殇也不急不躁,站在那里乖乖等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高级丫鬟走了出来,示意秦雨殇进去。 内堂之上,一个看似四十多岁的女子坐在正中,身后站着刚才的清秀丫鬟。那女子面目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人顿生尊崇之感,比起王嬷嬷的色厉内荏不知强了多少。毫无疑问,这便是苏嬷嬷。 只是看了一眼,秦雨殇就规规矩矩的把头低下。她已经吃过不守规矩的教训了,岂会犯第二次。 苏嬷嬷淡淡的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开口:“丫头起的倒是挺早,说话儿也懂事儿。原先做什么差值的啊?” “奴婢刚入府不久,以前做的是顺园的闲职。”秦雨殇的声音中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普通人应有的紧张和惊恐,实际她哪有一丝害怕?这阵仗,比她见过的差远了。 “哦?”想是秦雨殇的话语中有些让她震惊,便从茶杯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问道:“嗯,叫什么名儿啊?”复又把头低下,继续喝那一杯茶。 “秦雨殇。斜风细雨的雨,彭殇的殇。” 苏嬷嬷又是点点头,不说话。这回秦雨殇终于产生了一丝情绪波动,这么淡定?苏嬷嬷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沈夜凝一定派人知会过她,而面对一个本该重伤的人好好站在她眼前,却一点也不错愕,这苏嬷嬷已经厉害到了这个程度? 秦雨殇还是高估了苏嬷嬷。 过了几秒,苏嬷嬷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手有些不稳:“可是昨天进了竹园,让相爷罚了几十杖的秦雨殇?” “没有嬷嬷想的那般严重,只是奴婢不慎犯了爷的忌讳。”秦雨殇松了口气,好在相府不是人人都妖孽。 “嗯。” 苏嬷嬷明显不信秦雨殇的说辞。她绝对会很好的“照看”秦雨殇的。不过秦雨殇本来也没有什么非常恶劣的想法,她的复仇计划也不会伤到沈夜凝的身体,她自然不担心这些根本看不住她的监视。 苏嬷嬷皱眉想了许久,好像也没有思考清楚她想的问题,最后还是放弃了琢磨,对秦雨殇说:“正好雪小姐那里缺个人手,你就去雪兰居见工吧!平儿,带殇儿去雪兰居。” 秦雨殇跟着那个叫平儿的丫鬟走出门去,最后用余光看到那个和蔼的苏嬷嬷眼中闪过的一道精光。 看来这个天灵河画舫上来的看似得宠的雪姬小姐,也是一个重点怀疑对象啊!不过十七个宠妾啊,就算两天一个,一个月还要空出两个人,沈夜凝同志真的很强大——秦雨殇有些恶意的想。 白,一望无际的白,好似晶莹的雪花。 不大的院子内,种满了白色的兰花,淡雅而高洁,如冰如霜,似雪非雪,怪不得叫做雪兰居,果然名不虚传。 在那一大片白兰的簇拥下,幽深的小道尽头是一座白色的三层小楼,仿佛冰雪做成的宫殿,在阳光下发出晶莹的光芒。小楼正面挂着一块匾额——雪兰居,这字挺拔而有力,坚毅中透着一丝刺骨的寒意,无比的孤傲,却又不失高雅和灵气,真是绝品。下面一行落款:“叔夜题于琴澄三十八年五月十九”,正好是一年零一个月以前。 不得不佩服,沈夜凝那个妖孽是书法大家,他的墨宝千金难求。看来他肯为一个区区侍妾题字,足以见得这个侍妾有多么受宠。 即便是这样,雪姬也得不到沈夜凝的信任。 无其他理由,只是因为雪姬并非琴人,她是从南海的一个名为樊篱、从属思琴国的岛国而来。不论雪姬是否有他心,她也不可能得到沈夜凝的爱,因为沈夜凝是思琴国的宰相。 他们二人,注定不可以给对方真实,不可以给对方感情,否则只会遍体鳞伤。 即便是喜欢的女子,却也不可以信任。这,不仅仅是孤独了吧?是沈夜凝太傻,还是眼前的女子太痴,秦雨殇不知道。 收回了打量眼前那个妖媚绝伦的女子的目光,秦雨殇理清了纷飞的思绪,无可奈何的一福,请安道:“奴婢殇儿,是新来服侍雪夫人的,夫人万福。” 听到“雪夫人”三个字,雪姬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却佯怒道:“这婢子怎的如此不懂规矩?我只是一个侍妾,既未与爷诞下一儿半女,又未让爷收为妻妾,怎可称为夫人?日后叫我雪小姐就罢了!” 秦雨殇诚惶诚恐的连连告歉:“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见了小姐这般天仙似的人儿,觉得若是您成不了夫人,这世间也就失了些道理,这才口不择言,望小姐恕罪。” 和素雅的兰大相径庭的妖冶雪姬终于受用的收下了这个马屁,巧笑倩兮:“殇儿丫头嘴好甜呢!不过这话以后还是莫说的好,十六位姐姐自然比我强得多。正好我的大丫鬟倩惜生病出府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解闷儿吧!” “谢谢小姐!”秦雨殇喜不自胜,心中却在感叹,如此简单的人,作为小小的十七侍妾,在这黑暗的相府里,日日夜夜的勾心斗角中,恐怕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可她为什么能完好无损的生存下去呢?仅仅因为沈夜凝的宠爱?秦雨殇觉得有些许的怪异,却自嘲一笑,隐去了自己的无稽想法。 第一卷 第七章 决定 秦雨殇跟着正得宠的雪姬倒是没什么活儿做,就是倒倒茶,添添香,顺便“一不小心”的问出了沈夜凝几乎每月初三、十二、十八、二十一会到雪兰居来,有些时候还会召雪姬去夜语堂的偏阁服侍,一个月总能见沈夜凝七八次。 接着又“无意间”得知了沈夜凝曾透露出“谁生下他的孩子,谁就可以当正式的妻妾”的意思。 雪姬还细心的记着沈夜凝爱喝“碎菊风”这种茶叶,爱吃甜食,最喜欢吃桂花香藕这道凉菜,还喜欢吹箫,喜欢白色——虽然这有点明显,秦雨殇也就跟着大概摸清了这位宰相大人的诡异喜好。 只可惜,关于那个竹园,雪姬一无所知。 告了个假,秦雨殇回到顺园来,准备收拾东西,搬去兰园。熏儿估计是不能带了,低级丫鬟不能进兰园。 她一边走,一边惊颤于她发现的一个事实:熏香中带有‘沉迭香’的成分。而长期生活在含有沉迭香的环境中,女子会变的难以受孕。 沈夜凝究竟想要做什么? 没见过沈熏此时的表情,就无法理解“幽怨”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也是寒意。 秦雨殇从门口走进来,回身乖乖的掩上门,然后站在沈熏面前,低头不语,活像一个在玩耍时打碎了邻居家窗户的小孩子,仿佛罪孽深重。 沈熏抬头看了秦雨殇一眼,可怜兮兮却又哀怨无比的说:“殇儿姐姐,你知道吗?我因为担心你的伤,昨夜几乎没睡,一大早就去药房要了些止痛的药,然后再拿到厨房熬好。熏儿端着药来到你的房间,却发现早已经空无一人了,熏儿情何以堪?” 沈夜凝都没有让秦雨殇害怕过,她却因为熏儿的话而暗中抖了一下。好吧,她这人的弱点就是吃软不吃硬,见不得别人对她好。 小心地陪着笑,秦雨殇一言不发。 沈熏没有因为秦雨殇的认错态度良好而放过她,而是皱着眉头看着秦雨殇,也沉默。 过了许久,秦雨殇叹了一口气,悲剧的认输。她乖乖走到床旁,脱鞋趴了上去,然后讨好的看着走近的沈熏。 “殇儿姐姐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重么?拖着这样的身体出门,却到傍晚才回来,你不要命了吗?”沈熏拉过床边的药箱,认真的盯着秦雨殇,大眼睛里满是伤感和无奈,眼看着泪珠子就要滚落。 好吧,秦雨殇继续沉默。 沈熏摸摸秦雨殇的额头,被那灼热的温度吓得一呆,泪珠串子终于落了下来。 秦雨殇最见不得对她好的人哭了。她只得好言劝慰:“熏儿,别哭了。爷让我去兰园上工,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又要挨打?好在我的药对外伤有特效,还有止痛效果,这一日也没什么问题。熏儿你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丧命的。” 沈熏此时正在执着的拆着秦雨殇身上的绷带,那绷带早已经变成红色的了。她紧咬着下唇,没说话。只是当唇被咬的发白,秦雨殇的伤处也终于露了出来的时候,沈熏才露出错愕和心痛的表情。 错愕的是那伤处几乎已经好了一半,心痛的是那里依旧有些惨不忍睹。怎么会好的如此之快?沈熏心中有这样一个疑问,但还是无奈地相信了特效药之说。 沈熏把伤处的血迹和残药轻轻的擦拭干净,又将秦雨殇的药重新上好,包上绷带,这才算结束。 “这下放心了吧?”秦雨殇问道。她终于不用再看沈熏那沉痛的表情了。 沈熏听到这句话,哀怨的大眼睛又看向了秦雨殇,让秦雨殇一阵怕怕:“姐姐还在发高烧,要熏儿如何放心?兰园那边我求王嬷嬷去解释,姐姐还是歇着吧!” 开什么国际玩笑!今天都十九了啊,这要是休息几天,再见沈夜凝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而且疑似下个月便是沈夜凝的生辰了,身为宰相,这生辰自然忙碌的很,那还有时间到兰园去?她虽然比较闲,但也不能把时间总浪费在报复这件事情上吧?多无聊啊! “不可以,熏儿,我回来就是要搬东西去兰园的,我现在是雪小姐的贴身丫鬟。”秦雨殇急忙解释道。 沈熏又吃了一惊,她又差一点急哭了:“这怎么使得?姐姐这样的身子还需要熏儿照顾,不能就这样去照顾别人。况且,姐姐你还发着高烧……” 秦雨殇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她承认,沈熏对她好她很感动,但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说明白的。 “熏儿,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个郎中,我自己的事情我最清楚,你不必记挂着。你若是不信……呃……金钱草四钱,六壁花三钱,天灵、莲翘、实仁、落英各一钱,你那这份药方去问问药房,看看是不是治我这伤的药,就知道真假了。”(瞎编的药方。。。汗) 沈熏轻掩微微张开的小口,秦雨殇原来还这般全能吗?她虽然相信秦雨殇会治自己的伤势——要不然怎么能在没有郎中的情况下让伤一夜之间好了六成,就算是园里的大夫也没有这个实力,但她依旧不放心:“可是殇儿姐姐,你还是需要人帮你换药啊!若是你不能留下,还不可以让我跟去吗?” 这就更不行了!我要勾引沈某人的话,岂不是要带坏祖国的花骨朵儿? 有些好笑的摇摇头,秦雨殇回答:“熏儿你别傻了。你是低级丫鬟,怎么去的了兰园?难道你也想受伤,和我做伴去么?” 沈熏自觉失言,便不再多说。她也看出来了,秦雨殇作出的决定无法更改。 三番四次的提醒秦雨殇每天回来上药,三令五申的强调秦雨殇要照顾好自己,沈熏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一手好刺绣,会医术,会玄学阵法,会隐匿气息,会看透人心……秦雨殇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秦雨殇拎着一个小包袱,看着眼前那名为“冰川”的雪白兰花。 思绪纷飞、纠结缠绕,像是又长又细的丝线,让人深陷其中就无法自拔。 秦雨殇难以遏制的想起了那个表面恍若谪仙,本质是个恶魔的男人,在那个男人和煦却多变的外表下,他的心是冰冷的。这份刺的别人生疼的冰寒,却让秦雨殇不住的心疼起那个雪白的人来。 她忘不了那个眼神,漆黑的双瞳中,是孤寂、是悲哀、是无奈、是不忍、是执着,这一切负面的情绪,熔炼成了那燃烧着却依旧冰寒的幽深眼眸。 是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终于学会了封闭自己的内心;还是本来就无比聪慧的他,早已淡漠了世间的情感。除了沈夜凝,无人知晓。 何其相似的情况,秦雨殇非常清楚,那份冰冷之下,是怎样的孤独无助。 虽然她不会为此放弃那“小小”的报复,但却在感叹进入这样一个男人的内心是怎样一件难事之余,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感到愧疚。 她为什么要再次去伤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只是因为那个男人伤害了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之一吗?还是她已经察觉到了这个男人和她的相似之处,产生了天生的排斥感? 她也不知道。 但她必须要做。她早已经发过誓,不可以让任何人再伤到她身边的人,而这个男人伤了那人的心,就必须付出代价。 “三次。”秦雨殇默默地在心里说道,“从今天起,我给你三次机会伤害我,以后即便你想要报复,否则不会再有机会。请你好好珍惜吧!” 她盯着牌匾上“叔夜”两个字,坚定的迈步进了雪兰居。 ................. “殇儿,把我的雪薇琴拿来。”斜倚在贵妃椅上的妖冶女子,对身边站着侍候的秦雨殇吩咐道。 “是,小姐。”秦雨殇按耐住心中隐隐的一丝激动,转身去拿琴。 她的脚步还是有些飘忽,因为她的高烧还没有成功退下去。来到兰园以后,她就睡在雪姬闺房的外间,再也没有机会动用那个可爱的口琴。虽然那药也很有效,但是终究脱离不了药的范畴,还是一如既往的见效极慢。 秦雨殇是无所谓,伤没好,她的身体还在和病魔做斗争,导致高烧退不下去,这也是正常的。反正以她的自制力,头有点晕不会影响她的任何行动,以至于雪姬竟然没有看出来秦雨殇身上带着伤。 慢吞吞的从琴架上捧起了“雪薇琴”,秦雨殇暗自感叹,终于到二十六的傍晚了! 第一卷 第八章 再见 慢吞吞的从琴架上捧起了“雪薇琴”,秦雨殇暗自感叹,终于到二十六的傍晚了! 她在这两日试图再次闯进竹园,毫无疑问,她失败了。竹园的防守严厉了好多,侍卫换班最大的空缺是半盏茶的功夫,而竹园内的“九天林海阵”已经变成了“九天林海阵改”。别说什么看一眼就能破阵,那是“虾扯蛋”,以秦雨殇的阵法造诣,都只能保证进阵亲身体验之后,在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可以算出阵法的破绽,其他人就不必提了。不用说,这点时间根本不够。 但是她也不愁见到沈夜凝,因为二十六的晚上,他一定会来雪兰居留宿。 怕沈夜凝认出她来?先不说丞相怎么会记着她这个小人物,即使认出来,秦雨殇也是照着他的要求办事,完全无错。还可能沈夜凝也已经知道了,毕竟苏嬷嬷和沈同志关系匪浅。 “小姐,琴取来了。” 雪姬慵懒的坐起身,双手抚琴,轻起朱唇: “夜长横枕,睡意全无,妾心实难安, 月辉斜洒,三更犹醉,兰居门半开。 肝肠望断,泪眼朦胧,却少见人来, 怕只怕,福薄缘浅,最难受君恩。” 丝丝软语,直入人心。 这是雪姬自己做的曲,自己做的词,未必华丽,未必优美,却带着那深植心中的感情。 虽然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一个男人,在秦雨殇看来,却是有些愚蠢。但是那一曲中的痴,一曲中的怨,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只是,秦雨殇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谁惹的雪儿如此心伤?叔夜为雪儿主持公道,可好?” 月门步入的白衣男子,乍一出现,就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莫说是只能算作凡尘俗物的妖媚雪姬,甚至连月亮,都有些失去了原本的光辉。 秦雨殇感叹,女人,爱上一个比自己好看的男人,也不是什么福分。 笑意盈盈的白衣男子轻摇手中的折扇,缓缓步入了雪兰居的二楼。果然武功达到十一阶正的大宗师很变态,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进到院内的。 “爷!”雪姬把雪薇琴放在贵妃椅上,自己则如乳燕归巢般的扑入了沈夜凝的怀里。 沈夜凝轻轻拥着怀中的佳人,刮刮她娇俏的小鼻子,调侃道:“怎么几日不见,我的雪儿变成深闺怨妇了呢?” 雪姬面上一红,娇嗔道:“爷,您也取笑雪儿,雪儿不依!” 沈夜凝微微皱眉,问道:“那雪儿要怎样才依?” 雪姬想了想,把脑袋探到沈夜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说着说着,自己反倒脸红了。沈夜凝听了佳人的软语,鼻翼全是女子的幽香,不禁哈哈一笑,双手横抱起挥舞着小拳头轻轻捶打他的雪姬,向内室走去,顺便对立在一旁的秦雨殇吩咐:“把龙泽香点上,然后下去吧!” 本来悄悄观察俊男靓女调情的秦雨殇被点到名,立刻回神,微微颔首,应道:“是。”然后就转身去去香炉了。 她没有注意到,沈夜凝看到她的时候,眉头皱得很紧。 “这个女人,不但没死,还在雪姬这里过的好好的?本来以为她……看来要和苏嬷嬷好好说说了。” 沈夜凝天生是个神童,过目不忘。虽然秦雨殇不相信,但很可惜,这是个事实。 沈夜凝也没有注意到,秦雨殇转头离去的时候,眼中带着的一丝悲悯。 并不是秦雨殇喜欢悲天悯人,只是她看清了雪姬对沈夜凝的爱慕和沈夜凝掩藏的很好的悲伤和淡漠。对于雪姬来说,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是一种痛苦。但对于沈夜凝来说,穿过眼前的女子,却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只是一眼,秦雨殇就看出了,沈夜凝看着雪姬,却想的不是雪姬,他那一丝痛苦和追忆来自于雪姬,但是他给予雪姬的,却只是淡漠。 怪不得她觉得兰园里的小主子们都长得有几分相似,原来这只是那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能让这个男人如此的爱恋,如此的忠贞不渝,想必,她一定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人吧?就像秦雨殇心中的那两个女子一样。 雪姬,你应该感谢自己生的与那人最是相似。若不是这样,沈夜凝怎么会多看你一眼? 看着远处收拾被褥的秦雨殇,任凭雪姬摆弄着他身上那件天蚕丝制成的天价衣服,沈夜凝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雪儿,那丫头是谁?” “哦,是新来的,叫殇儿,爷有兴趣?”雪姬眼里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察觉到了雪姬那一丝丝的不愉,沈夜凝笑笑,说道:“是啊,那丫头看起来挺喜人的,什么时候来的?” 雪姬这样的女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总有一些占有欲。 沈夜凝明明知道雪姬的感觉,却仍然刺激着她,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其一,可以使看起来关系不错的二人产生间隙,这样才好分别控制;其二,想用竹园之事清除这个可疑人物的计划已经告吹,他可以借雪姬之手逼迫秦雨殇离开;其三,他真的很好奇,短短三天,她是如何好起来的?虽然气息散乱,还有些高热,但明显可以看出她的元气已经基本恢复了,这样的恢复速度,果然很是诡异。 “两日前来的,又勤快又懂事,真的很贴心呢!爷喜欢,不如带回夜语堂去?”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雪姬突然觉得那个殇儿看起来似乎不那么顺眼了。 “不必了。”沈夜凝依旧笑着,轻摇手中的折扇,看了看窗外将明未明的天色,便要离去,“她就留在雪儿这里吧!天色不早,我要去上朝了。因为长公主的事已经称病了好几日,再不去的话,陛下会凤颜大怒的。” 提到陛下的时候,沈夜凝偷偷观察着秦雨殇的表情,却见她一脸平静,没有露出丝毫端倪。心中无奈地摇摇头,他抬步离开了雪兰居。 好不容易送走了沈夜凝沈丞相,雪姬坐在那张仍留有沈夜凝身上的薄荷味道的床上发呆,露出一丝明媚的笑意。然而此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雪姬的甜蜜回忆: “小姐,早餐准备好了!” 是秦雨殇。 本来因为沈夜凝特意的一问,雪姬就越发的觉得秦雨殇如此的不顺眼,现今这个殇儿又极其碍眼的打扰了她的回忆,雪姬不由得有些愤怒,她娇斥:“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如此没大没小的?我还未说传膳,你便擅作主张了?去,到堂前跪三个时辰!” 秦雨殇神色复杂的看了雪姬一眼。这个雪小姐,仅仅因为沈夜凝一句话,就气成这样,若是面对其他兰主子,岂不是要闯大祸?沈夜凝啊深夜凝,人家都说男子怜香惜玉,怎么在你身上一点体现都没有呢?莫不说这个雪姬小姐了,她秦雨殇想当年也是风靡万千少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主儿,怎么到了他眼里,就成了警告人的道具了?说打便打,说罚便罚,即便认出来了,也没必要如此害她吧? 好,她认了。本来她还迟疑要不要实行PART3呢,现在看来,哼哼! “记住,沈夜凝,你还有两次机会,本小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 “哗啦——” “殇儿,你在做什么?这是爷最喜欢的花瓶!”雪姬的脸也愤怒而染上了一丝红晕,果然艳丽非凡。 秦雨殇咬咬牙,“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忙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小女子能屈能伸,才是好姑娘。再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她是女孩子,当然没有这种说法,身份什么的,就当是过眼云烟了吧! 该死的沈夜凝,若不是他对她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兴趣,让雪姬心中不爽,雪姬怎么会罚她跪了三个时辰?若不是这样,她怎么会没能回顺园换药?怎么会令伤势加重,使得现在的高热令她不禁手软脚软头晕眼花,最后摔碎了这在擦拭的花瓶? “说知错就算了吗?”雪姬愤怒的攥紧了拳,“那是爷从樊篱国的贡品中讨来的,他自己喜爱不已,却把这宝贝给我保管,如今却被你摔碎了,你受罚又有何用?” “奴婢知错!”秦雨殇继续磕头,货真价实的磕出了几滴血。 第一卷 第九章 口琴是怎么消失的 “奴婢知错!”秦雨殇继续磕头,货真价实的磕出了几滴血。 “你……”雪姬话没说完,已经落入了一个冰冷却坚实的怀抱,悦耳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雪儿说的没错,这岂是认错能解决的?关键是,你让我的雪儿如此生气,我岂能轻饶?既然那双手做不好事情,不如剁掉了吧!” 没见过的人无法想象到,一个宛若谪仙般的男子,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目光温柔似水,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却说出这一番狠毒的话语! 果然变态!那个笑吟吟的男子,绝对有精神病——精神分裂症!很难想像今天这个妖异而危险的男人和那个站在楼上吹箫的冰冷却孤独而脆弱的男人是一个人。 秦雨殇做好了落跑的准备,她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足平时的六成,只是逃跑问题还是不大的。 被沈夜凝吓傻的雪姬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同时明白,爷能为了她如此对代殇儿,怕是她想多了。只是苦了殇儿,无缘无故的受罚。她愧疚感泛滥起来,不禁求情道:“爷,算了吧,只是一个花瓶,只要您肯记挂着雪儿,雪儿不介意那个花瓶如何的。” 沈夜凝皱眉,轻轻用右手摸着光洁的下巴,让雪姬一阵心慌。 过了许久,沈夜凝又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嗯,毫不惩罚对不起我的雪儿,惩罚的过了雪儿又不开心。这样吧,不是有一种刑罚叫做‘拶指’的,专门是用木棍夹手指吗?夹上半个时辰,我看着开心就好了!”比起这个,我对你怎么疗伤更好奇。难道这个丫头真是个高手? “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卫又毫不客气的抓住了放弃抵抗的秦雨殇,把她拖了下去。 沈夜凝和受到了惊吓的雪姬在一起甜甜蜜蜜、亲亲我我,虽然雪姬有些心绪不宁,还是没有敢再次求情。沈夜凝则是像完全忘了那个多苦多难的人一样。 “爷,这回好像真的活不久了。”回报的黑枫如是说。 雪姬捏着一粒葡萄的手有些不稳,沈夜凝也不介意,用舌头把那粒葡萄卷回了嘴里,笑着反问:“哦?怎么了?” 黑枫迟疑了一下,他至今没明白爷究竟是怎么看待那个女人的,如果讨厌秦雨殇,直接杀了不就行了?如果不讨厌,又何必总是折磨她?爷说是为了警告宫里,可却连那个丫头是哪里的人都确定不了。或许爷没有发现,他对这个丫头不大一样,因为这个丫头总能勾起爷的兴趣。那么,这个丫头还是死了的好。 念及此,黑枫回答:“上次受的杖刑还没好,她本来就身体虚弱。现如今这么一来,手指上受到的伤勾起了上次事件的后遗症,如今数病连发,估计是活不过今晚了。” 沈夜凝笑眯眯的没有说话,反而是雪姬发问:“杖刑?什么杖刑?我怎么不知道?” 黑枫请示性的看了看沈夜凝,见沈夜凝没有反对,便恭敬的回答道:“回小姐,殇儿姑娘在四天前因为顶撞了爷……曾被打了三十杖,这几日一直在发高烧。” 雪姬呆住了,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眼睛里不知道闪烁着什么。 沈夜凝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道:“好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小黑,把那丫头丢到柴房里去吧,让她自生自灭。” 见沈夜凝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黑枫也放心了,躬身退下。 。。。。。。。。 如今虽然是六月下旬的天气,却无法避免的在夜里仍有些寒冷。那些沈府内的正房还好说,可是那个跑风漏气的柴房,就着实令人寒彻心骨了。 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湿透了,后面的伤处也再一次流血了,浑身黏湿湿的,透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寒意,也让忍耐力如此好的秦雨殇发烧发到迷迷糊糊。 她不明白,她和那个姓沈的是不是八字不合,为什么总要找她的麻烦? 强撑精神,秦雨殇试图移动自己断了两根指骨的右手,最终以失败告终。 “该死的,没办法动手,怎么取口琴?再不处理一下,我真的要挂了。”秦雨殇又急又怒,只得锲而不舍的继续努力。 终于,半趴半卧着的秦雨殇费力的抬起连心的痛的右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取出了那个救命的口琴。她的青葱玉指啊,如今一个个肿的和馒头一样,尤其是无名指和小指,因为指骨的断裂而肿的无比高。 一只老鼠欢快的从秦雨殇脸边跑过,像在嘲笑她的无能,让她愤怒顿生,奇迹般地把口琴推到了口边。灼热的气息呼出,悠扬的“菊花台”响起来。 甚至没有等到一曲结束,她可怜的手就和口琴一起砸到了地上,也没有理会手砸到地上是怎样的疼痛,因为她早已经晕过去了。 过了许久,地上的秦雨殇仍没有动静,柴房的门却被推开了,一身白衣的沈夜凝走了进来,像是月光下起舞的仙人。 他俯身捡起那个特别的小铁块,贴到唇边实验了一下,却没有吹出一个音符来。不介意的摇摇头,把那个“口琴”收到了自己怀里,余光扫到地上昏迷的狼狈女子。 几缕青丝黏在脸上,身上单薄的衣服下面,透出玲珑的曲线。一张清隽的脸庞因为发烧而带着病态的红晕,让任何一个男人怜惜。 当然,沈夜凝也不例外,他叹息:“多可爱的女人啊,却非要做个探子,还不是要受苦?希望你乖乖离开吧!” 天蚕丝的无价之宝飞落,披在了昏睡的女子身上。沈夜凝难得怜香惜玉了一次。 他走出门,对门后的黑枫说:“扔回雪姬那里吧!能活下来就继续玩,活不下来就喂给霹雳。”霹雳是沈夜凝养的獒犬。 “是!”黑枫应下,进了寒冷的柴房抱起了浑身滚烫的女人。 沈夜凝把玩着手中的东西,他冷笑:“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好像是琴族的把戏啊!不过这更说明了这个丫头和皇宫无关。呵呵,听说江湖上出现一个叫做‘有琴宫’的门派?更有意思的是,据说那个门派的心法可以用来进行音波攻击呢!这么类似的事情,说没有关系,你信吗?” 沈夜凝似是对月自语,只是在他说完以后,一个黑影在月光中消失,看到这一幕的沈夜凝露出自信的微笑。 。。。。。。。。 颇具古风的家里,严密的窗帘挡住了一切月光,只留下昏黄的灯光。 那个男人看着她,眼里的沉痛伤了她,让她无法呼吸。这一天,还是到来了么?多么不想,多么不想做出抉择!如果非要这样,只要她消失,一切不都好了吗?看着男人身后多出来的黑洞洞的东西,她毫不犹豫的挡了上去…… 画面一转。 周围是一片鸟语花香,三个少女躺在草地上。中间的绝色少女拉起两边人的手,笑着说:“姐姐,师姐,你们是对我最好的人,我一定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们!”少女爽朗的笑容中,是纯洁的坚定。 画面又是一转。 二层竹楼上,一个白衣男子凭窗而立。他显得那般孤独,那般忧伤,让人心痛。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到男人的脸,那张脸隐在迷雾中,而她不断的找寻…… “殇儿姐姐,殇儿姐姐,你为什么还不醒啊?都六天过去了,明明外伤都好一些了。殇儿姐姐,快醒来吧,熏儿好担心。”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不尽的梦魇,她渐渐恢复了意识,想起了自己是谁——秦雨殇。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个好听的声音在叫她?为什么她无法醒来?为什么身上这样痛?为什么……她无法释怀那个白衣男子的孤寂?为什么……她不明白。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记忆回归了大脑,她仿佛突然明白了,叫自己的人是熏儿,是对她好的人,她不想让熏儿为她担心,很不想,所以她吃力的撑开了只能打开一条缝的眼睛。 好亮!下意识的抬手遮挡,剧烈的疼痛包围了她,十指连心的痛楚让她的理智一瞬间回来了。 她知道发生什么了,全是因为沈夜凝那个变态! 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动那破破烂烂的手,她慢慢的适应光线,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个小小的过程,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殇儿姐姐!”熏儿的声音带着惊喜。 秦雨殇无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再次落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