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追踪 深秋。 这是一个月色朦朦胧胧的深秋之夜,在潼南的一条古道上突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匹银白色的骏马在迷濛的月色之下如箭一般地扬蹄狂奔。马上驮着三个人——两女一男、两大一小的一家三口。那父亲是个三十七八岁年纪的壮年汉子,一袭青色的紧身箭衣,腰扎江湖人常见的一条紫金宽带,鸭蛋脸上浓眉大眼,背负一柄模样怪异的蛇形长剑,煞是俊武。而那母亲也是一副武林中人的行头,腰挎一把宝刀,她的背上还紧贴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那自然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宝贝女儿了。一家三口都显得形容疲惫,仓惶不安。 没过多久,一家三口来到了一个险峻的山谷。只见山谷两侧都是光滑兀立的峭壁,连草木都不长,灰暗的月色下似乎这些山峰都插上了云天,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向山谷里延伸而去,仅能容一车一骑通过的样子。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自然知道这种地方有多么的凶险。但现在亡命天涯的这一家三口,明知凶险也只好硬闯了,因为他们知道没有退路,他们已经无路可走。银白色的骏马刚奔进这个险峻的山谷,就听到了前面传来了两声尖利的声响,一对金钱镖破空袭来,分别射进了银白马的双眼里。银白马两眼中镖,顿时双目失明,竭声长嘶,本能地平地纵跃了起来。马背上的一家三口突遇奇变,却临危不乱,不等受了伤的座骑将他们掀下地来,夫妻俩同时借力跃起,弹出鞍鞒,稳稳地跳落于山谷的小道旁。抬眼望见银白马一头撞到岩壁上,脑浆迸裂,已然死去。 夫妻俩惊甫未定,只见四周五个黑乎乎的人影儿悄悄地向他们包拢了过来。这五个黑影儿,都是身穿紧身的夜行衣,黑布缠头蒙面,每人只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眸,他们的衣领上都别着一朵小白花儿。 走在前面的一个蒙面人,他手持一杆铁枪,正对这一家三口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肥羊,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边夫妻俩,妻子已经宝刀在手,但丈夫却还是不动声色,察看了对方的几个人一眼,便把双拳拱起来,和声和气地道:“各位英雄好汉,在下夫妻为仇家追杀,亡命江湖,早已囊空如洗。今日路过此地,恳请各位武林同道放过一马,大难不死,日后定当厚报。” 刚说完,一个手持短棍的蒙面人摇头晃脑地跺脚喝道:“老大,还跟他娘的套啥近乎?赶了几百里地,好不容易才在此截住,还不快动手?要是跑了他们,怎么回去交差……” 拿铁枪的蒙面人一听自己的人要说漏嘴,急忙插上话来,冷冰冰地说道:“江湖规矩,今日休得怪了咱们兄弟心狠手辣!”说罢,铁枪一挥,五个蒙面人各自舞动着自己的兵器杀向那一家三口。 于是,狭窄的山谷变成了战场,削金断玉之声隐隐传出,这一场众寡悬殊的生死恶斗真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背负小女孩的那位母亲对付的是两个蒙面人,可她一点也没有惧怕的样子,手中那把青焰刀神出鬼没。“翻江倒海”“拨云见日”“双星赶月”“夜战八方”等等招式,只见刀光闪烁,宛若青龙闹海、猛虎扑食,一口气就与两个蒙面人拆了二三十招。突然,使双剑的蒙面人将身子一矮,从旁侧挥舞着双剑向那位母亲的下盘攻来。那位母亲见此人使的是江湖上盛传的游龙剑,心里不禁有些吃惊。凭着她的江湖经验可以看出,这些蒙面人绝不是平常打家劫舍的绿林强盗或聚啸山林的山毛贼,他们都是武林里的一流好手。当下不敢掉以轻心,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绝招施展开来。她抓住了对方一个空档,使出一招“虎跃平川”,紧接着又一招“猴子捞月”,便化去了下盘攻来的一双游龙剑法,然后迅速地将青焰刀往前一削,把对方压得没有喘息的机会。只听“嗤”的一声,青焰刀砍进了这个蒙面人的左肩里。使游龙剑的这名蒙面人确实也是身手不凡,虽然受伤却不慌乱,随着刀势向后一退,减轻了青焰刀的刀力,同时滚出几步开外。 那位母亲的青焰刀正要抽回,可猛然间一条短棍已经挟着风声从侧面袭来。她来不及细想,只好把身子一错,不等短棍袭到,却欺身闪到正面,伸起左手点住了对方的“章门穴”。持短棍的这个蒙面人低呼一声,已经着了道儿,右手一松,短棍跌落进道边的草丛里了。但这个蒙面人也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好手,虽然失了兵刃却并不退缩,左拳猛然挥出,同时右手变爪,用快速的擒拿手法切住了那位母亲的左腕,一股寒气顿时沁入了她的脉门。她知道蒙面人这一爪非同小可,急忙将右手上的宝刀一挥,一招“孔雀开屏”逼退了对方,但自己左腕上已赫然印上了五个乌青的爪痕。 这位母亲知道自己中了对方的毒龙爪,左腕有一种麻酥的感觉,不由心里怒火中烧,横眉瞪眼,手中的青焰刀挥舞着千层万道的幻影,狂风扫落叶一般地向对方攻去,每一招都使得对方杀得冷汗淋漓。这位母亲的刀法得自师门的真传,原已是非同寻常,此时敌众己寡,绝处求生,更是使出了平生绝技。对手的蒙面人虽说毒龙爪厉害,可毕竟是一双肉掌应对上乘刀法,哪里能敌得过?危急之际,扯着嗓子叫道:“大伙先来一块儿料理了这婆娘啊!”他的意思是想让使游龙双剑的蒙面人赶紧上来夹击,可喊声过后却毫无动静。在这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这蒙面人也顾不上什么江湖脸面了,往地上一滚,撒腿跑开。那位母亲正要追赶上去,却猛然听到了背后有暗器偷袭的破空之声传来。她担心暗器打中背上的孩子,急忙转过身来,右手急挥宝刀将一枚透骨钉挑落,可没想到对方是暗器两枚连发,刚挑落了一枚,另一枚已经闪电般地跟着到了眼前。本来这位母亲是想伸左手去接后边的这一枚透骨钉的,可她刚伸手,才想起左腕适才被毒龙爪抓住,麻木感还未全消,因此出手便迟缓了一些,左肩正好被透骨钉“扑哧”地钉了个正着,顿时只觉得有一股寒气由伤处顺着“肩井穴”直冲“风府穴”,这才明白自己中的暗器是浸了毒的透骨钉。在昏暗朦胧的夜色下,她看到了刚才手持双剑与她相斗的那个蒙面人正倚靠在岩壁旁,发出轻轻的冷笑声,看来喂毒的透骨钉定是他发的了。于是不禁怒上加怒,提刀要赶过去将他劈成两段。谁知刚迈动脚步,便有头重脚轻之感,知道是毒钉发作了,于是拼尽全身的气力将手中的宝刀向对方掷去。一声惨呼传来,暗器伤人的蒙面汉子已被青焰刀插在胸前,一命乌呼了。与此同时,这位母亲眼前一黑,一个踉跄,猝然向前扑倒了下去。 母亲背上的小女孩儿在打斗中已经给吓得无法吱声,这下见到母亲扑倒在地上,不由“哇”的大哭了起来。刚刚狼狈逃命的另一个蒙面人闻声蓦地转回过头来,见状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急忙返身大步回来,拾起刚才自己掉落的短棍,毫不犹豫地向地上卧倒的母女俩砸下去。这一棍砸下去,母女俩定要横尸道上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断喝:“贼辈胆敢猖獗,拿命来!”一个身影如闪电般地从斜刺里如飞而来,手起剑落,把那条短棍拔飞了不知去向,接着左手一掌,一股强劲的内力扫出,把正要行凶的蒙面人打出几丈开外。 来者就是小女孩的父亲。他与另外的三个蒙面人缠斗恶战,对方都是一流的武林高手,特别是为首那个持铁枪的汉子,手中那杆铁枪如苍龙入海,神出鬼没,内功根底也非常深厚,在当今武林中肯定是数得出的成名人物。这位父亲凭着自己的上乘武功和诡异的兵刃与对方备力游斗,似乎是旗鼓相当,但身上也早已是伤痕累累。正在与对方三人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恰好见到了妻女那边正在惊险的一幕,于是不顾一切地奋力纵身飞掠过去,救下了爱女,可见到妻子奄奄一息,印堂青紫、口鼻流血的样子,便知她中了剧毒,看来是已经无力回天、难以存活了。 这位丈夫看到妻子已然双眼瞑目,心如绞痛,不禁悲吼了几声,手中兵刃一扬——就是那把诡异的蛇形剑,展开架势就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可在这当儿,却一眼瞥见了爱女无助地在妻子旁边惊恐地瞪着大眼睛,于是心里一阵酸楚,垂下手中剑跪在妻子的旁边,伸手将孩子搂在怀里,面对妻子的尸身默哀了半晌。 “嗯!是不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有买路钱孝敬咱们兄弟喝喝酒啊?”那个持铁枪的蒙面人得意洋洋地笑道。 “好!在这里,你们拿去……”被围在中间的这位父亲冷笑了几声,突然合身纵起,一手楼抱着孩子,一手舞动着蛇形剑如狂风一般地向面前的两个蒙面人席卷过来。剑锋划过,在一个蒙面人的右脚搠了个正着,但自己的左肩也被一旁的持枪蒙面人一枪扫中,鲜血立即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可是想到孩子——他瞅准了一个机会,卯足了全身的劲儿,双腿发力,拔地而起,竟然跃上了旁近的一处岩壁,那儿却也恰好有一个小平台可以落脚。紧接着三纵两跃地窜上了山,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只留下幸存的蒙面人目瞪口呆,谁也不敢贸然地追上去。 奔跑了半个来时辰,逃命的父女俩已经朝往东跑出了十几里山路,眼前慢慢开阔起来了,只见前方的树林里依稀地透露出些许淡淡的灯光出来。其实,此时父女俩已经分辨不出南北东西了,也不知自己到底身居何处。但是打斗了半夜,又奔跑了这么长时间,身上还带伤,父亲早已经精疲力尽,见到灯光,知道有了人家所在,便不由自主地朝着灯光慢慢走过去。等到了跟前,才发觉这稀疏的树林里只有孤零零的几间房子围成一个小院落。院门前的柱子上挂着一个白纸灯笼,隐约有“沙河驿站”几个字。如此说来这是个客店无疑了。这位父亲不容多想,收起了自己的蛇形剑,牵住了孩子的手儿,悄悄地来到了院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 院子里是典型的北方四合院,此时却无声无息的,只有正堂的屋子里还透露出一些儿飘忽的烛光。这位父亲轻轻地靠过去,举手正要敲门,突然有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于是又把手缩了回来。原来刚才他那一闪念是,自己身上有伤,又是满身血污,还带着兵器,贸然闯进去,可不要把店主吓着了。正在他踌躇不决的时候,正堂里有个声音传了出来,道:“来了啦!”紧接着房门打开了。受伤的父亲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但见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他们正在一张小桌子旁下棋的样子。当中有一个是六十来岁的矮小老头儿,眉目之间却透射出一股冰冷冷的寒光,令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另一个却是个儒雅的中年人,似乎只有三十来岁,浑身散发出飘逸、斯文的气息。他们面前摆着棋盘,确实正在秉烛对弈。 矮小老头看到了来人不由得一怔,但随即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客官深夜到此,想必是前来投宿?”一边说着话儿,一边眼睛上上下下地浑身打量着来客。 来客见店主开口说话,说的是秦腔口音,于是点了点头。 “就您两位住店吗?是否还有同伴?”矮个老头又问。 这位父亲摇了摇头,脸上禁不住掠过些许阴郁凄苦的神色。 “那好,请随小老儿这边走!”店主老儿说罢,又回头朝那个中年儒生叫道:“我带客人去去就来,可不许动我的棋子。” “嗯,嗯!好的,赶忙先办你的事吧!我等着你就是了。”那位中年儒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他的心思似乎全都在那盘棋子上。听他说话的口音,却是浓重的川味儿。这位父亲听了也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店主把这父女俩带至西屋靠北紧里头的一间屋子里,点了一支火烛后说道:“时候不早了,客官早些歇息,有事明儿再说。”说罢转身就走了。这位父亲关上了门,先将孩子安顿睡下,再将自己的兵刃解下来,然后褪换自己沾满血污的外套,露出了紧贴在腰间缚着的一只小包儿。这位父亲慢慢解开小包儿,取出了里面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但他却不小心把里边的一小块白玉——雕刻精美的玉牌儿也翻弄出来了。这位父亲顺手把玉牌儿拿在手里,仔细地凝视了好久,神色却现出了凄苦的模样,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起来,仍然紧缚在贴肉的内衣里。就在他包裹停当的时候,突然听到窗边传来一个极为细微的轻响,凭着他高深的内功和丰富的江湖经验,便知道有人正在窗外偷窥。这位父亲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一切收拾好了之后,突然向窗边跃去,右手凌空向窗口猛击了一掌。窗外传来“噗通”的一声,有人翻身倒了下去。这位父亲立即操起自己的蛇形剑扑到窗户跟前,从窗纸的缝隙往外一瞥,只见一条黑影迅捷地掠过了院子,然后就不见了踪影儿。 这位父亲心里禁不住疑虑了起来,吹灭了火烛之后,却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在床前按剑而坐,守护着熟睡中的爱女。此时,院子里依然无声无息,而这位父亲的眼皮也不知不觉地慢慢垂了下来。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吆喝声,紧接着院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有一个人直闯到了他们住的这间屋子里来。这位父亲睁眼一看,不觉一惊,他看见闯进来的竟是自己的妻子,虽然她浑身也沾满了血污,但她还能对他凄然苦笑…… “兰儿!”这位父亲站了起来,向妻子伸出双手去,想把她搂在怀里,谁知妻子却突然一闪不见了——清醒过来,他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外面的院子里那些急乱的脚步声却是真的,有一个人正在院子里大大咧咧地吆喝着:“他妈的,掌柜的伙计的都死哪儿去了?”那位父亲听罢大吃一惊,这次是彻底地清醒过来了。他急忙起身伏到窗边去,又从窗纸的缝隙往外边望去。外边的院子里正站着五六个人,领头的那人身穿一袭紫袍长衫,是个胖大的老头,看样子极像个大财主。在他左右两侧分别是一个干瘦的和尚和一个高大的黑大汉,再后面那些人就看的不太清楚了,似乎都是胖老头的跟随,看样子也是练家子的。正在这时,客店正堂的门打开了,那个矮个店主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对众人拱手道:“诸位客官,深夜到此可是要住店?” “废话!你这是开的客店,爷们不住店到你这来干嘛?”大个黑大汉盛气凌人地道,“叫了你老半天了没听到吗?你他妈的耳朵聋了不是?” “客官,请嘴下留德。”店主老头慢条斯理地说,“为了几句话弄得大家不愉快那可不好!” “嘴下留德!我还怕了你不成?”大个黒汉叫嚣道,“怠慢了咱爷们,我正要教训教训你呢!”嘴里说着,就跨上前了一步,扬起右掌向店主老头的耳刮子扇去。也没见店主老头怎么闪避,但大个黑汉的耳刮子却发空了,还没容他清醒过来,店主老头已经伸出了左手的三根手指,如钢爪一般扣住了黑大汉的脉门。这一招出手快捷无比,而黑大汉又没想到店主老头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轻易地就被人家制住了。但他也不是等闲之辈,对方抓到了他的脉门还没使上劲儿,他已经右掌削出,“呼”的一声向店主老头儿的“曲池穴”拍来,随着“啪”的一个脆响,店主老头左掌一招“江河日下”正与黑大个的掌儿对个正着,只见店主老头晃了晃后退两步,而黑大个却被对方的掌力震飞了出去。躲在窗户后面观看的那位父亲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心里嘀咕道:没想到矮小的店主老头竟有如此厉害的功夫,倒是真人不露相啊!就在这时,庞大的老头终于开口了,他先是哑笑可两声,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掌柜的真是好功夫!”说的竟是软绵绵的江南口音。这又让那位父亲心里冒出不少疑问,可还没等他仔细想下去,胖大老头突然就出手了。但见他伸出浑圆的两根手指头,缓缓地朝店主老头的肋下点去,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却迫得店主老头不得不收起双掌,回守自己的门户。胖大老头的手指头距离店主老儿似乎还有三尺之遥,可店主老儿已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逼得他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却,转眼间竟给逼到了那父女俩住的那间客房墙根下了。后面已经没有了退路,店主老儿突然大喝一声,蓄起全身的劲力将双掌向前一送,然后借机转身,纵身跃起一丈来高。正在这时,他原先背靠的墙根已被庞大老头的指力戳穿了一个窟窿。目睹这一切让客房里的那位父亲心惊肉跳不已。他知道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武学大师,但是这些年亡命江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像胖大老头这样深厚的内功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实在是深不可测啊!而店主老儿居然能在对方指下逃得性命,看来也是颇有来历的江湖人物。正在他转念之际,只见那胖大老头收回双指,仰天长笑道:“翟老儿,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一把年纪了,武功依然强似当年啊!今日真是幸会了。” 房间里那位父亲听到了“翟老儿”三个字,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暗道:“果然是他!”原来这翟老儿本名叫翟道迟,是十多年前北七省武林里响当当的一个人物,据说一双朱砂掌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因此他还当上了黑衣帮的帮主。这位父亲以前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父辈们谈论武林人物的时候,有时会提到他。却没想到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十来年之后,不知怎么会隐居在这里。 翟道迟眼见身份被对方揭穿,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兵刃——那是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摆开架势就要挥鞭攻上。胖大老头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住手!老夫今日另有要事,不愿和你纠缠。”话语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你是……那我……”店主老儿翟道迟欲言又止。 “就当我们谁也不认识谁好了。我们今夜是来住店的——嗯,或许你知道一个人的行踪?”胖大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又扫视了整个院子一遍。 “敢问你说的是何人的行踪?”翟道迟问道。 还没等胖大老头开口,从干瘦和尚的身后突然闪出了一个黑衣人出来。这下可把客房里的那位父亲惊得暗暗叫苦。原来这个黑衣人就是前半夜在山谷里伏击他们一家三口的持枪蒙面人——此时他已经不蒙面了,但他衣领上的那朵白花,还有他的铁枪,尤其是他说话的声音,让那位父亲确定无疑。持枪汉子骄横地说:“是一个使蛇形剑的中年人,还带着一个小女孩,是否来过这里?” 看来他们都是一路货色,不是什么简单的山毛贼!隐藏在客房里的那位父亲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感到自己身处绝境,已经没有生机了。想想自己从江南的家里一路被人追杀,好不容易亡命到了这大西北来,还是陷入了虎口。如今爱妻已经惨死,这班强徒还是紧追不舍,今夜父女俩,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令他不解的是,至今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追杀,是何人在追杀?如此几次三番地设伏拦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难道是……不容他细想下去,只听店主翟道迟愠怒地说道:“小店地处荒辟,三天来诸位还是头一拨客人呢!” 胖大老头沉吟了一会,把手一挥,沉声喝道:“应该就在这旁近,逃不远的——搜!”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众人迅即散开,亮出兵刃朝各个房间扑去。那位父亲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藏,急忙返身回到床前,正要把孩子抱起来往身上背,偏偏这时孩子给惊醒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事不宜迟,那位父亲只好慌忙地左手搂住了孩子,右手持剑,纵身跃到窗前,推开窗户,施展“燕子穿帘”的轻功飞身出去。就在他飞身掠出窗外的同时,那伙人已经搜到了他们的房间,眼见父女俩飞身投向了窗外,其中一个人喝道:“姜文峰,你还有路可逃吗?!” 被唤作姜文峰的那位父亲双脚刚落到院子里,迎面便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原来就是那个干瘦的和尚。和尚把手中的齐眉棒一抖,横眉怒目道:“施主留步,贫僧得罪了。”那位父亲姜文峰也不和他多废话,右手蛇形剑一挑,一招“日月迎客”向对方面门刺去。“好剑法!”和尚低喝道,齐眉棒往外一撩,“铮”的一声便把姜文峰的蛇形剑荡开了。姜文峰这一招就探出了对方的武功根底,恐怕是要在自己之上,因此哪里还敢恋战?转身一纵,跃上了屋顶,然后又一跳,几个起落便落身于大院门前。不曾想脚刚触到地上,只见右侧的树底下转出一个人来,冷冷地说道:“姜文峰,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你还想再逃吗?”此人正是这伙强徒的领头,那个胖大老头儿。这当儿,院子里的那些人也都奔了出来,将姜文峰紧紧地包围在中间。姜文峰知道,今夜在劫难逃。只是,自己可以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但依偎在怀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一阵风突然袭来,风声里参杂着轻微的“哧哧”之声,紧接着跟胖大老头一伙的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 “哈哈,尝尝本姑娘的天女散花怎么样?”一个女子的娇笑声传来,从旁近的一棵树上轻轻飘落下来了一个女子。她开口向姜文峰打了一声招呼道:“姜大哥,是否还记得小妹?” 这突然的变化让姜文峰怔住了。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抬眼望去,只见对方一身深色的夜行衣,正轻盈地向自己走来。虽然在朦胧的夜色下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姜文峰实在想不出自己会认识这个从天而降的妙龄女郎。 正文 第二章:家世 话说姜文峰父女绝处逢生,正在紧急危机的关头,突然一个妙龄女郎出手搭救。但姜文峰仔细一看却似乎不认识来人。正在纳闷之际,刚刚避过了暗器“天女散花”的胖大老头说话了,他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小丫头,敢坏老夫的事?!” 妙龄女郎听罢,也不搭话,只是微微地转了转身,突然扬起右手,又是她的一招得意之作“天女散花”——就在她扬手的一瞬间,数十枚透穴毒针迅疾地向胖大老头身上的几处大穴射去。但胖大老头一点也没有躲闪的样子,只是将宽大的两只袖子展开,随意地抖落了一下,便把妙龄女郎的那一把毒针尽数收了去。接着依样画葫芦地一扬手,把那些毒针反向妙龄女郎射回去。妙龄女郎当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操起长剑往空中划拉着,把那些毒针全都拨落在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递出长剑,一招“剑指南山”向胖大老头的咽喉刺去。胖大老头故意视而不见似的,等到对方的剑尖快要刺到的时候才突然竖起右手的两根手指头轻弹过去。“当、当”的两声,那狠疾的剑尖已被胖大老头强劲的指力弹开。妙龄女郎剑招刺空,整个身子顺势向前扑了过去,胖大老头左手呼出,两根手指迅捷地向妙龄女郎的双眼插去。此时此刻,一把诡异的蛇形剑突然切向了胖大老头的腕口,迫使他不得不缩回左手。只是,再胖大老头缩回左手的同时,强劲的指力挑向了姜文峰的蛇形剑。这一挑之下,把姜文峰右手震得虎口发麻,本来他还一边搂着孩子,身上又有伤,哪里受的得了胖大老头的大力金刚指。当下连人带剑摔出一丈开外,等到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来的时候,原本紧紧搂在胸前的孩子已经不知去向。待要寻找,却听得旁边那个妙龄女郎尖声惊叫了起来,原来她的长剑已被大力金刚指震断,此时正持半截断剑在胖大老头的大力金刚指下左中冲右突,可始终无法摆脱对方的指招范围。姜文峰见到情况危急,也顾不上找孩子了,蛇形剑一抖,往那胖大老头的后心直刺过去,不等招式用老,又变换成了“扎”和“点”,分刺对方的几处大穴。“真个厉害的好剑法!”胖大老头低沉地呼喝了一声,放弃了眼前的妙龄女郎,转身来战姜文峰。姜文峰此时哪里是他的对手?刚跟胖大老头拆上几招,他那如毒蛇一般诡异的剑法就被对方密不透风的指力包裹住,再也施展不出威力了。偏偏此时又猛听到空中有人低喝一声,一条齐眉棒夹着风雨雷电般向他的肩膀砸了下来。眼看姜文峰就要非死即伤不可,没想到从斜刺里飞出了一把断剑,将干瘦和尚的齐眉棒荡开了,接着只听到那位妙龄女郎娇喝一声:“和尚休得无礼,看招!”声到招到,她已抖动着一条锦索狂舞攻来,竟然很快地卷住了干瘦和尚的手腕。妙龄女郎的劲儿还不小,只见她用力一抽,把干瘦和尚抽了个趔趄,几乎扑倒在地。这下可把干瘦和尚激怒了起来,拉起架势运动着少林混元功,右掌一切便把妙龄女郎的锦索削断,随即齐眉棒狂舞着向妙龄女郎卷去。此时天上已经无月,夜色更加迷蒙了。地上的四个武林高手捉对儿拼杀,总是姜文峰这边稍逊一着,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似乎是败局已定。这下可真是急坏了那个妙龄女郎,急忙高声喝道:“大哥,此时不出手还待何时?” 胖大老头以为对方是在虚张声势,不禁干笑了起来,谁知他笑声未落,已然发现自己跟前站立了一个神态飘逸的中年儒生。这下倒让胖大老头吃惊不小,因为凭着他的功力竟然没有发现对方是怎么站立到他跟前的,看来来者不善,肯定是个劲敌。 中年儒生见胖大老头住手打量着自己,却也没有展开招式,双拳一抱,文绉绉酸溜溜地说:“这位老丈,有话好好说!” “你是——”胖大老头不知对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哦,区区在下嘛——”中年儒生笑吟吟地说,“老爷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嗯,应当叫海大人才是——在下段青云,人叫小青剑的便是。海大人究竟是记不得在下的了。” “老弟就是小青剑段青云?!那这位令妹就是女青剑段青萍啦!”这位胖大老头海大人似有所悟地说。 段青云承认道:“正是舍妹!” “大胆狂徒!”胖大老头突然变声喝道,“我段师弟小青剑早已在六年前命丧江南归云山庄。至于本人,也早已名不在师门墙内。因此,你不是段青云——即便你就是段青云,我也早已不是你的师兄了。” “海大鹏!你果然连师门都不认了。你把江南‘归云山庄’姜家人赶尽杀绝,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么?其实大家心照不宣,你还不也是为了那块玉牌。” “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弟!我海大鹏今日官差在身,不想跟你罗嗦。你要是碍手碍脚,休怪海某不客气了。”说到“不客气”三个字,突然五指骈起,朝段青云当胸猛戳过去。这一招出其不意,又迅猛异常,一般人绝对无法招架。但是段青云却似乎胸有成竹,双掌向前拍出,封住了门户,然后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如此看来,胖大老头海大鹏的功力好想要高一些。虽然说他也被对方的双向逼得额头浸出了汗珠儿,但身形没有丝毫动摇。而段青云在后退之时却不禁身子晃了晃,脚步有些错乱。高手过招,总是一闪而过。转眼间两人已经拼出了二三十招,只见段青云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突然身形一闪,化掌为指,疾点对方胸前要穴。海大鹏这下吃惊不已,他知道段青云使出的是师门绝杀——雁荡山“海龙门”的密传绝技“天罡正气指”。当下也改攻为守,运用自己浑厚的内力,与段青云游斗。两人这一战真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打得天旋地转、难解难分。 话说段青云和海大鹏拼命血战,为的却是同一个人,那自然就是姜文峰无疑了。此时在一旁观战的姜文峰已从他们的对话里似乎也听出一些端倪出来了,当下心里又凉了半截。原以为自己身陷绝境遇到了路见不平的侠义人士出手搭救,却没想到来者都是豺狼恶徒。他现在已然明白了:海大鹏是朝廷侍卫,千里追杀自己一家,那自不必说了,就是刚刚出手“搭救”自己的段青云、段青萍兄妹俩,那也是与自己有着解不开纠缠的敌手。他们为的都是同一个目的,即自己身上的那块玉牌。这是什么宝贝啊!他们姜家赫赫有名的江南归云山庄为此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只剩自己独自逃亡江湖,可还是摆脱不了这厄运。如今这些人,无论是谁都可以把他打败,还不如趁机逃走吧!心念一动,忽然想到爱女已不在身边,又左右为难起来,只有一阵阵的心乱如麻。 不错,姜文峰就是江南归云山庄的唯一继承人。姜家在江南是名门望族,也是有名的武林世家,几代人都是一线单传。而且姜文峰的祖父姜剑南曾经入仕,官拜浙东总官兵,凭着一身过硬的精湛武功,威震一方。姜文峰的父亲姜一剑虽然没有跟随父亲做官,却也是一名响当当的武林剑客。姜剑南是武当派望云观空灵道长门下的挑尖人物,修炼了“中元真气”的一身好内功,到了姜一剑手里,又练成了“混元真气”的正宗内功心法,自然是如虎添翼。姜家祖传兵刃就是一柄蛇形剑,招法诡异,狠辣异常,在江湖上自成一脉,人称江南归云一剑。姜剑南在浙东总官兵任内,就是凭着一身武功和诡异的兵刃蛇形剑震慑当地,使绿林盗贼闻之丧胆的。 归云山庄在江湖上独树一帜,竟成了武林的一朵奇葩。不说父亲姜剑南官场得意,就是儿子姜一剑在归云山庄也是经常迎来送往一些成名的江湖人物。后来姜文峰来到了这个世上,归云山庄更是锦上添花。姜家一向独自子,姜文峰从小就品秉性聪慧,不仅识文断字,也打下了坚实的武功根基,到得十七八岁的时候,把家传武功已经练得滚瓜烂熟。二十岁的时候,姜文峰娶了湖州武林大豪黄善华的干女儿黄兰为妻。黄善华本是华山派的弟子,也是现任华山派掌门人秦一峰的师弟。他对黄兰珍爱异常,曾经邀请其师兄秦一峰到家里来住几个月,指点黄兰的武功。可惜黄兰自幼习的是刀法,而华山派以剑法见长,总是有些遗憾。但秦一峰最后还是传了她一套凌厉的刀法,说要是好好练习,必定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黄善华与姜剑南都是练武之人,并且志气相投,来来往往就变成了莫逆之交的好朋友,自然而然的,就把这门亲事也定了下来。 原来是姜剑南刚到浙东总官兵任上时,浙东有一伙绿林强盗,自称什么“二十四把椅子”,居住在海岛上,外门功夫很是了得,经常到陆上来打家劫舍,凶悍异常。那黄善华曾邀约了一帮武林好手前去挑战,可惜抵挡不住对方人多,大败而归。姜剑南刚到任上,正是雄心勃勃,闻知此事,不禁怒火中烧,于是与黄善华联手设局,把“二十四把椅子”引诱上了海边小镇龙港镇的“醉仙楼”,血战一场,蛇形剑扬威斩贼,终于把“二十四把椅子”赶尽杀绝,根除了浙东的匪患,保得了一方平安。 从此浙东的绿林强盗们闻声遁逃,也成就了姜剑南的威名。只是没想到姜剑南最后竟遭歹人暗下毒手,不治而亡。当姜一剑赶到父亲跟前时,姜剑南已只剩下一口出气了。他把一块祖传的白玉牌交到了儿子的手中,才安心地瞑目而逝。至于仇人是谁?为何暗下毒手?这些都不得而知。这玉牌是一块雕工精美的上等白玉,不仅玉的质地上乘,更可贵的是玉牌的背面雕刻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有山棱、水泊、屋舍等等,画面上山水相映,栩栩如生。单单是这些这块玉牌就足以价值连城。可是后来江湖还流传说,玉牌背面的山水画是一幅藏宝图,隐藏着一笔巨大的财富。 姜剑南逝世以后,黄善华也莫名其妙地死了。有人说他们都是为仇家所害,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仇家,没有人知道。几年后的一天,姜文峰正准备给两岁的女儿姜晶晶过生日。听说庄上来了两个卖艺的年轻男女,是一对兄妹。兄长的大约有二十七八的模样,年纪跟姜文峰差不多,而那妹子却是个未及二十的女孩,生得甚是出俗俊美。这可就不免引来了一些专爱惹是生非的浪荡之徒,三言两语就是调戏姑娘家的淫词秽语。可怜兄妹俩虽说是卖艺,其实会的似乎都是江湖的把戏,没有什么真实的武功,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自然只能任由那些浪荡子调戏凌辱,不得不忍气吞声。正当那几个浪荡子得意忘形,得寸进尺的时候,一个男子猛然冲了过来,三拳两脚就把那些小混混发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众人一看,来人竟是归云山庄庄主姜一剑。姜一剑出手解了这兄妹俩的围,并把他们请到了自己的归云山庄居住,说是正好给孙女儿姜晶晶过生日多些热闹多些福气。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兄妹俩姓段,哥哥叫段青云,妹妹叫段青萍,两人父母双亡,所以流落江湖,靠卖艺糊口。姜一剑一家对这兄妹俩深感同情,便让他们安心地暂住了下来。 兄妹俩在归云山庄上这一住就是大半年。那天突然听说姜一剑的一个姑表兄弟要到归云山庄来拜访,此人也是一位武林上有名的人物,却不知为何也投身官场了。如今已是大内侍卫,皇上身边的得力干将。本来姜一剑与这位姑表兄弟一向没有什么来往,可如今对方说要来拜访,而且又是个武林中人,便不好怠慢,赶紧吩咐下人做好迎接的准备。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段氏兄妹听到此消息竟然神色一变,面面相觑。就在那天夜里,果然就出事了。 那天,姜一剑睡到半夜里醒来,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声串儿轻轻的脚步声。姜一剑是武林高手,耳目自然极为敏感,而且反应也不慢。他知道有夜行人来访,当即悄悄地从后窗跃出,只见前面两条黑影快速地向自己的书房飞掠而去。姜一剑心念转动,立即就明白对方可能就是冲着自己的家传白玉牌而来的。于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不想惊动家人,独自施展轻功悄悄地跟了上去。到了书房门前,一前一后的两个黑影已经撬开了窗门,闪身进去。这还得了?姜一剑迅速跃上房檐,随手揭了两片瓦砾用大摔手向屋内的两条黑影掷去。听到响声,屋里的两条黑影大吃一惊,但反应也是相当的神速。避过两片瓦砾之后,一个黑影把手一扬,“嗖、嗖”的暗器之声传来,几枚细如牛毛的透穴针朝窗外射出。姜一剑矮身躲了过去,正在这时,屋内的两个黑影已迅速地从窗口飞跃了出来。姜一剑没想到对方的身手如此了得,但见对方双双蒙面——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么?!不容多想,姜一剑提掌攻了上去,与两条黑影在书房前缠斗了起来。 一交上手,姜一剑把两条黑影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原来是一男一女。只见男的挥掌砍出,掌力浑厚,朝姜一剑的肋下袭来。姜一剑急忙使出一招武当派的“青松迎客”迎上去。这是拼内力的打法。姜一剑对自己的内功是很有自信的。但自信有时却变成了自大,这是高手过招的大忌。姜一剑这一掌迎上去,竟被对方的掌力震得向后晃了一下。当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凝神调气,先把身子稳住。紧接着右腿横出,一招“扫堂腿”攻上对方的下盘,再以左肘快速地撞向他的胸口,可是招式使到了一半,面前的黑影却不见了。姜一剑稍微惊疑了一下,忽然见到对方一记“鸳鸯腿”已连击到了自己的面门。姜一剑赶紧换招,用武当派的一招“迎来送往”推出了双掌,逼着对方收了脚。可还没容他喘息一下,黑影儿双手分开,两指竖起,一下子点住了姜一剑左腕的“阳音穴”。这一手使姜一剑吃惊不小,因为这种大点穴手在江湖上很少见。虽然黑影儿这一手似乎没有灌注太多的真力,却已让他感觉整条手臂都酸麻了起来。这下更激起了姜一剑的怒气,当下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招“连环掌”,只见他运掌如飞,左削右砍,把对方严严实实地围裹在自己的掌圈里。 姜一剑跟这个男黑影儿交手,对方却还有一个帮手在旁边掠阵。眼见姜一剑掌风绵密,一时难以取胜的样子,禁不住低喝一声,道:“哥,你还跟他纠缠什么?让他瞧点厉害的吧!”果然声音娇脆,这另一个黑影真是个女子。直到此时,姜一剑心里也隐约知道了这男女黑影儿是谁了。当下心里更加恼恨几分,可没想到女黑影突然一记金刚腿直踢而来,势如破竹,这一招也是凌厉无比。看来两个黑影儿情急要脱身,联手夹击姜一剑了。姜一剑侧身避过了金刚腿,纵身往空中一跃。女黑影锹准了她身在空中无法躲避的机会,右手猛然一抖,暗器随手甩出。男黑影儿见状惊叫道:“不要伤人。”人随声至,右掌向前一送,一股掌力把姜一剑的身子推过一旁。姜一剑只觉得一股寒风从面门前疾掠而过,那是一把细如牛毛的透穴钢针。 姜一剑见对手如此痛下杀手,怒不可遏。急忙使出一招“猛鹰扑食”,改掌为爪,迅猛地朝着女黑影的头上抓下。女黑影身形一闪,避过了那凌厉的一击,可蒙面的黑纱却被姜一剑下班扯了下来。“果然是你们!”姜一剑跟女黑影打了照面,心下一沉。原来这两个黑影儿果真是段氏兄妹,段青云和段青萍。“无耻之徒,如此处心积虑究竟为了什么?”姜一剑一边喝问,一边亮招,正要跟他们缠斗下去,可突然感到右肩有一阵钻骨的剧痛传来,跟着眼冒金星、头重脚轻起来。原来刚才段青云将他一把推开,可他的肩膀上还是中了段青萍的一枚毒针。 趁这机会,段青云拉住了妹妹,低声道:“此处不宜久留,快走!”段青萍似乎心有不甘,犹豫了一下,嘴里嘟哝着:“就这么放弃了?”段青云正要回答,那边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书房这边奔跑过来了。当先两人来得飞快,手持蛇形剑的正是姜文峰,跟在他旁边的却是一个胖大老头。姜文峰首先扶住了受伤的父亲,任由随他而来的胖大老头扑向段氏兄妹俩。 段青云眼见惊动了归云山庄众人,急忙把妹妹段青萍向后一拉,喝道:“你先走!”挥舞着双掌向胖大老头杀来。谁知到了跟前两人一打照面,段青云不禁怔住了,低呼一声道:“怎么是你?师兄……”不让他说完,胖大老头鼻子冷哼了一声,突然右掌削出。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而且施掌之人又倾足了真力,只见段青云往后一仰,人便如飞地向身后的院墙撞去。妹子段青萍正要纵身过去查看,却被一把青焰刀拦住了去路。这是黄兰也赶到了,顿时就与段青萍厮杀了起来。这两人倒也是棋逢对手,各有绝招,因此缠斗起来,也是难解难分。黄兰是武林大豪黄善华的干女儿,又得过华山派掌门人秦一峰的指点,煞是厉害,只见青焰刀横削竖砍,招招攻向对方的要害。可是段青萍武功也是了得,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得到了师门真传,现在哪里还是平庸的江湖卖艺女子模样?!但见她身形闪得飞快,左摇右晃的,黄兰的刀就是沾不到她的身上。突然,只见她双脚一跳,蹿起一丈多高,从空中往下双手一掷,又使出了“天女散花”的暗器功夫向黄兰袭来了。黄兰见状吃了一惊,猛地收刀守住了自己的门户,一招“天衣无缝”幻化出了千层万道幻影将自己浑身罩住。但见刀光闪处,空中飞来的那些毒针纷纷被削落下来。等到黄兰收势停刀时,段青萍已经如燕子一般弹起,飞掠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家世04 黄兰也不敢贸然追赶,回望那边胖大老头和段青云的情况。那时候段青云被打到院墙上刚爬起来站稳,可胖大老头又已经攻到了他的跟前。他心知自己不是胖大老头的对手,又不得不勉强招架,同时他还心里挂念着妹子段青萍是否已脱离险境,因此无心恋战。但胖大老头又怎会轻易让他走脱?只见他毫不留情地右臂一抖,使出了一招霸道的“劈空掌”向段青云的肋下拍去,同时左拳也挥出,攻上段青云的前胸。这两招同时发力,虽然还没有打到对方的身体,但强劲的内力早已把段青云的身子震飞了起来,远远地投落到了庄院的外面。 此时,众人也来不及追赶出去,纷纷围拢到姜一剑这边来查看他的伤势,并把他移到了屋里。姜一剑知道自己中了喂毒的暗器,赶忙叫人取来了解药服下。过了一会,人们才见他青紫的脸色慢慢有些红润起来,看来一条性命算是保住了,但那条手臂看来也就此残废了,因为那根毒针已经透入锁骨,直没至顶,除非神仙,恐怕无人能够拔得出来。而这一枚毒针,终于也解开了归云山庄的迷惑——那就是,当初姜剑南和黄善华两人被人暗下毒手,都是浑身没有任何伤痕的,现在想起来,他们才隐约记得死者的后颈也是有这么一个细小得难以发觉的针眼。对,就是这样的。可是,究竟这对年纪轻轻的兄妹俩为什么如此狠毒,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呢?姜一剑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自己一副侠义心肠,被人家利用,反过来伤害了自己。说长道短,看来来者不善,估摸是冲着白玉牌而来的吧! 姜一剑惊醒之后,才见着了他的姑表兄弟——原来就是那个胖大老头,姓海,叫海大鹏的是也。海大鹏说,因为公差在身,所以连夜践约来拜访姑表兄弟,谁知姜文峰刚接进庄里来,就赶上了书房那边的恶斗,也算是正当及时吧!倒是替归云山庄击退了强敌。 姜一剑对此感激不已,又都是武林中人,自然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两人促膝交谈了大半夜,只是海大鹏身负公差,不得不天亮就急匆匆地走了。 如此过了三四年,归云山庄丝毫不敢松懈。但是仇人倒也没有任何消息,海大鹏曾经说过,那段青云当夜中了他的掌招,那是他倾尽全力的一击,肯定是必死无疑了。姜一剑父子听罢才稍为放心。可令姜一剑不解的是,他和段氏兄妹交手,对方似乎并没有要伤他之心,甚至,段青云还在他妹妹段青萍的毒针下把他推开,救了他一命,这又是何解呢?! 如此又过去了一年多的光景,归云山庄终究还是被人袭击,在江湖上烟消云散了。虽然剩下姜文峰一家三口亡命江湖,但仇家决意要赶尽杀绝,所以一路追杀,终于把他们赶到了潼南绝地——这一次,看来姜文峰定是在劫难逃了。 此时,在这个月色迷蒙的深秋之夜,在这个陕西潼南不知名的荒辟客店里,眼见自称段氏兄妹的两人和海大鹏、干瘦和尚拼得难解难分,穷途末路的姜文峰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其实,这几个人,他应该早就认出来的,可是夜色昏暗,而他又是逃命他乡,哪有心情去辨认?所以听到他们自报家门,才猛然记起。正在他恍恍惚惚,感到左右为难之际,一股冷风从脑后袭来,他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了一杆铁枪凶悍地向自己奔来。姜文峰想要闪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看来只好生受这一枪了。可是吉人自有天相,在这紧要关头,突然身侧横扫出一股掌力,“嘣”的一声,偷袭的持枪汉子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身子震飞在一丈开外。姜文峰惊疑未定,右手已被人抓住,同时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快跟我来!”姜文峰这才发觉发掌救了自己的是店主老儿翟道迟。早已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姜文峰只好任由对方牵着自己飞奔向夜色掩护的树林深处。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天似乎快要蒙蒙亮了,姜文峰才跟随翟道迟来到一个破庙里。矮个店主翟道迟见后面已没有人跟随,突然翻身拜倒在地上,说道:“姜公子,请受老朽一拜!”姜文峰心里一惊,暗忖自己与此人素昧平生,更没有过什么交往,他居然屈身下跪,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放下了手中的蛇形剑,趋身向前想要扶起店主老儿,嘴里一边说:“老丈请起,有话慢慢说!”可是当姜文峰的双手快要扶住翟道迟的时候,这个矮小老儿猛睁双眼,双手往上翻转,闪电般地抓住了姜文峰的手腕。姜文峰只感到双臂酸麻难忍,与此同时,只见翟道迟又圈起右腿,奋力劈出,“啪”的一声,正好击中了姜文峰的前胸。姜文峰“啊呀”地惊呼起来,身子被凌空踢出,顿时仰翻在地,再也动弹不得了。 翟道迟这下才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姜公子,恕翟某手下无情了。”说罢,便要把姜文峰置于死地。 正文 第三章:获救 姜文峰被店主老儿翟道迟偷袭成功,眼看性命难保。正当翟道迟得意洋洋地弯身向前想要搜索他身上的宝贝时,突然感到一股掌风拂面而来,正要躲开,可是“逢”的一声,肩头已被姜文峰打中,当即急忙向后跃开。只见姜文峰已经拔起身体,把蛇形剑操在了手中。 原来姜文峰见翟道迟无事献殷勤,便心知有诈,不由得暗暗提防。后来果然见到对方不怀好意,自己也趁机诈他一诈。一来一往,两人算是平分秋色了。 姜文峰兵刃在手,胆子也壮了许多,于是迅速欺身直进,嘴里禁不住骂道:“好你个翟老儿,想趁人之危暗算我,姜某今日跟你没完。”一瞬间,蛇形剑陡然翻滚,化成一条条毒蛇环绕翟道迟周身。翟道迟眼看自己诡计败露,一不做二不休,今日只好强取宝贝了。因此,也抽出了他的兵刃——那条银光闪闪的软鞭。两人抖擞精神,交战在一起。翟道迟的兵刃也颇奇异,鞭头是两只分叉的铁爪,犹如鹰爪子,舞动时分进合击,煞是变化多端。姜文峰知道翟老儿是江湖黑道的成名人物,招式狠毒,手法辛辣老到,因此也不敢丝毫大意。两人在这破败的小山庙里缠斗了几十招,却也算是旗鼓相当,不分上下。其实,这样对姜文峰是不利的,他已经激战奔逃了大半夜,最好是能速战速决。可翟老儿毕竟是江湖老手,突然让手里的软鞭使空,等姜文峰趁机抢进的时候,软鞭猛然如毒龙狂舞,两枚铁爪分别抢到姜文峰的左右双臂。姜文峰危急之中猛一闪身,右臂虽然躲了过去,但左臂却被铁爪刮到了,而且恰好刮到的是姜文峰原先的伤口,顿时一阵钻心刺骨的痛楚传遍全身。 看来如此缠斗下去,自己非要丧身此地不可,还是找机会逃出去再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姜文峰趁瞅准了翟老儿收招换招的空隙,“嗖”的一声抢出了小破庙,慌不择路地向前狂奔。这个时候已不容他慢慢辨别方向了,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等他翻过了一个小土岗,只听前边传来轰隆隆的波涛声,放眼望去,只见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横亘在自己的眼前,河浪翻转咆哮,就像一条来自天边的巨龙。姜文峰虽然见过大海,也渡过长江,但第一次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黄河,却也惊呆了。如今前面有大河挡住了去路,后面的武林高手随时追杀到来,妻亡女散,难道是老天注定要灭我归云山庄姜氏一脉了吗?一股悲愤辛酸之情涌上了姜文峰的心头,面对滚滚黄河,泪珠儿竟已悄悄地挂满了他的脸颊,滑落在异地他乡的黄土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此时,又有谁在乎英雄泪呢?!姜文峰彻底地绝望了,他悲愤地取出了腰间贴肉密藏的小包,取出了那块使他家破人亡的白玉牌,迎着曙光仔细地端详了半天,心里默念道:“玉牌呀玉牌,为了你我们归云山庄已经彻底葬送黄土了,还有那么多人继续要赶尽杀绝,你究竟是无价之宝还是害人祸胎?是吉祥还是凶器?今日让我姜文峰和你一起永远沉寂在这滚滚黄河里吧!免得江湖起那么多的纷争与仇恨,也省得你留在世上祸害善良的人们。”姜文峰默默地祈祷完毕,转过身来,朝着南方的家乡跪拜几个叩首,然后把白玉牌放回腰间贴肉小包裹好停当,操起蛇形剑纵身一跃,毅然跳进了汹涌咆哮的黄河急流里。 就在姜文峰纵身跃进滚滚黄河的时候,这边林间客栈的厮杀还在继续着。段氏兄妹与对方已经拆了二三百招。干瘦和尚越战越勇,一百零八路伏虎棍每一招都充满了杀机。虽然人长得干瘦,可内力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每一次棒喝,真个地动山摇。这干瘦和尚原本是少林寺千佛禅师的入室弟子,法名了因和尚。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生性暴戾、凶狠毒辣,屡屡违反修行规矩,被乃师千佛禅师多次责罚仍然本性难移。可是学武却也讲究因缘际会,这了因和尚有一次在少室山下遇到了一个病恹恹的和尚,竟然动了恻隐之心救助了他。等到病和尚痊愈之后,便传了了因和尚一路厉害的拳法,原来病和尚是太极门的高手,为了报答了因和尚的救助之恩,倾囊相授。这了因和尚又是练武的奇才,自己肯下功夫苦练,居然成为武林难逢对手的高手。为了一试身手,他竟然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悄悄地潜入少林寺罗汉堂,将乃师千佛禅师打成重伤,最后被少林寺众高手围攻,才不得不逃出少林寺。 了因和尚逃出少林寺后,便投身江湖,因为心狠手辣,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叫“无心和尚”,他居然也乐于接受。后来因为作恶多端,少林寺邀约各地僧人高手十八人,号称十八神僧,来追杀了因和尚,发誓要除去此人。了因和尚走投无路,便投靠了官府,因为武功出众,渐渐高升成了一名大内侍卫。 却说了因和尚与段青萍厮杀,他是棍棒撞急,一交手,把全身内力都运用到齐眉棒上,只听得一片叮当之声。段青萍虽说武功上乘内力浑厚,可究竟是女子,气力稍逊男子一些。斗了一会儿,便渐渐露出败相。自己落了下风,段青萍自然着了急。那了因和尚是何等人物,见段青萍步调散乱,一招“投石问路”,那棒头直向段青萍的小腹点来。这一招如若点中,段青萍必将死得惨不忍睹。段青萍见和尚招式如此辛辣狠毒,不禁勾起了她的怒火,一个“燕子回巢”,身影飞起。了因和尚动作好快,抡动齐眉棒,横扫过去,只听“啊”的一声,段青萍犹如水上漂浮的青萍一样四处飘动。了因和尚收竖起齐眉棒,正暗自得意。忽然,只听“当、当”的两声,他的齐眉棒竟变成了齐腰棒,一下矮了不少。仔细一看,才发觉他的那条纯钢齐眉棒被人家削去了三分之一。这下可令他吃惊不小,对手妙龄女郎手中出了半截锦索,在没有别的利器,自己的齐眉棒却分明是被她的强劲内力削去的,并且削得如此平整、利索,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段青萍紧接着揉身直上,又攻了上来。了因和尚此时别无他法,只好举着“齐腰棒”迎战,可是几个回合下来,“齐腰棒”又变成“烧火棒”了。无奈之下,了因和尚丢弃了手中的“兵刃”,施展着自己的“八大绝招”来应付段青萍。了因和尚的“八大绝招”,不外乎是“一寸、二裹、三提、四挎、五截、六搂、七硬、八摔”,力起于脚,发于肺,贯于指,那了因和尚内力精湛,“八大招”一出手,便是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三顾茅庐”“霸王别姬”“武松打虎”“左右开弓”“开门迎客”等等招式,疾若闪电,身动神随。两人都使出了平生绝技,了因和尚一记“劈空腿”,携带着右臂掌肘齐发,铁掌挟着风声一招反撩手,猛拍敌人的“血海穴”。可段青萍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右掌一翻,往下切住,了因和尚只觉得自己的右掌传来一阵透彻骨髓的透骨剧痛,只好努力撤掌。可似乎还是晚了一些,了因和尚的四根手指已被齐刷刷地斩断。了因和尚狂吼一声,跳出几丈远,然后消失在即将黎明的夜色中。 那么,真的是段青萍拥有高深的功力使得了因和尚落荒而逃吗?不是的。虽然说她的武功也是相当高的,加上那一手掷毒针的暗器功夫,足以她横行江湖鲜逢对手。可是要轻易地接连斩断了因和尚的纯钢齐眉棒,其实是异想天开。能够削断了因和尚纯钢齐眉棒的不是她的内力,而是她另外的利器。原来,段青萍的身上藏有一把削金断玉的匕首,名叫“玄鱼刀”。玄鱼刀仅长数寸,而且状如怪鱼,不知道的人还都错认以为那是一块废铁,其实它就是赫赫有名的利器——与鱼肠剑齐名的武林至宝。这了因和尚活该倒霉,没想到此物会在段青萍的手里,加之玄鱼刀短小,段青萍身法又快,出其不意地竟然削掉了他的齐眉棒,还伤到了他的手,迫使他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了因和尚只身脱逃,海大鹏失去了一个强力帮手,不得不独自迎战段氏兄妹俩。段青云几年前在归云山庄差点命丧海大鹏手下之后,回到雁荡山苦练师门绝技,又深得乃师灵玉大师的悉心指点,武功大是长进。但他此时与已被逐出门墙的师兄海大鹏再度交上手,才知道对方这些年毕竟也没有闲着,功力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不在其师之下。此次施展“天罡正气指”,却也对他无可奈何。两人脚来拳往,转眼激战了两三百招,段青云已经显得略处下风,但随着段青萍的加入,兄妹俩以二敌一,情况有所改观。海大鹏虽然功夫已然深不可测,又是诡计多端的老江湖,可毕竟一人难敌四手,加之对方都不是等闲之辈,而且师出同门,深怕长时间缠斗免不了会有什么闪失。因此转攻为守,挥掌严密罩住周身大穴,步踏八卦,游走在两个对手中间,任你兄妹俩如何配合强攻,只是伤不到他的一根毫毛。段青萍几次想暗中使出玄鱼刀削他,可海大鹏是何等的狡黠,早先见到了因和尚莫名其妙地败下阵去,兵刃全失,就知道段青萍身上怀有利器,因此双掌灌足了真气,严密防守,让对方靠不近身来。 三个人转眼又狠斗了五六十招,海大鹏心里越来越焦急,知道久缠不下自己必会闪失,他不得不使出看家本领了。只听他大吼一声,施展出了他的得意绝技“冥掌劈空拳”,这煞是厉害,真个飞沙走石,山摇地动。他浑身一抖,双掌犹如羽蝶一般,上下翻飞,配合着脚下八卦步法,连环向四周拍出。一时间,一股强劲的暗流随着双掌向段氏兄妹席卷而来。段青云见海大鹏招式突变,师门绝技似乎比他们的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顿时凉了一截。虽然同是本门功夫,必须得小心应付才行。正在琢磨的当儿,忽见海大鹏左掌一立,掌心向段青萍逼压过去。段青萍自然识得这一招叫做“红烛揺影”,招式看似平平,却是凝聚着内功真气,能在七步开外使红烛芯焰吐灭,故有此名。这一招过后,通常接连的是“飞蛾扑影”。果不其然,那海大鹏左掌刚发出,右掌劲发丹田,闪电一般疾拍而出。明明知道了招数,但段青萍还是无法躲开,惊叫一声,被掌力送出一丈来远,嘴边已经浸出了一行血丝。 原来这招“飞蛾扑影”,着重的是内功真气,真气比对方强劲,对手想躲都躲不掉。段氏兄妹与海大鹏虽然说是师出同门,也练过这些招式,可毕竟年轻功浅,内功火候未到,还没有一定的根基,自然无法应对这些上乘武功。海大鹏刚一施展出来,便击倒了段青萍。 段青云眼看妹妹中掌受伤,知道需立即救助,不然一身武功就要终身废了。于是不等海大鹏再出招,就亮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兵刃了。段青云的兵刃是一把精钢点穴扇,一亮出来就发出“哗啦”的声响。等到扇面展开,七支”奇门透骨钉”暴射而出,飞向海大鹏的胸前几大要穴。海大鹏自然也知道这是师门绝技,他们的师父千佛禅师不轻易传给弟子的,极难提防,这也是“海龙门”的看门杀招。海大鹏赶紧一转身,提身向后飞纵出去。段青云趁此稍纵即逝的空档儿,飞掠到段青萍身边,双手将她抱起,施展移形换影的轻功,如飞地向黑夜里扑去,转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话又说回来——跟随海大鹏一起来的一名黑衣侍卫,在混战中意外地抢到了姜文峰的女儿亮晶晶,不禁内心大喜。他寻思,只要抓住了这个小女孩,你姜文峰还不得赶紧就范乖乖地交出宝贝白玉牌来吗?况且,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把归云山庄的余孽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杀了这个小女孩,当然也算是一件大功劳。这个黑衣侍卫叫赵大虎,鸳鸯连环腿练得不错,是青城派高手,人称“贼腿”的马良山的弟子。赵大虎虽说为人粗鲁,有点傻楞,而且心胸狭窄,但他的叔叔是当今皇上看重的左威卫将军,在一般大内侍卫里颇为有势,再加上他还有一门祖传暗器,平日里海大鹏、了因和尚这些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赵大虎把姜晶晶劫持到手后,一心想独占这份功劳,当下也不顾别人在那里拼命血斗,竟悄悄地牵出了自己原先骑的马儿,拔腿溜出了几里地远,想载着小女孩回去邀功。他觉得应付这么一个小女孩比跟那几个武林高手缠斗划算多了,可不曾想到,姜晶晶这小女孩,却也是个棘手的主儿。虽然说没有什么气力,但这哭、骂、闹的功夫可是一绝。她性子又刚烈,赵大虎刚一松手,她的小拳头便不停地往擂出,还咬人。惹得赵大虎心中大怒,把她扔到自己的坐骑上,正要跃身上去。姜晶晶在马背上还是又打又踢,小腿儿踢到了马肚子上。那马儿以为主人催着走,就撒着腿儿跑开了。把赵大虎气得连声大骂,不得不施展轻功一路追下去。赵大虎能够身居大内侍卫,手底下自然是有些真功夫。他追了一会儿,便闪到了那匹马的后面,就在他伸出右手探出,想要抓住那条拖在马后的缰绳时,没想到那匹马突然前蹄踏空,长嘶一声,将背上的姜晶晶抛起,然后消失不见了。赵大虎定住了身子,这才发觉原来前边是一个高有数丈的悬崖,不用说,那匹马和姜晶晶都已经坠下山崖去了。要看快要到手的功劳岂能让它这么飞了?赵大虎不甘心。他仗着自己腿功了得,当即纵身一跳,也向山崖下面飞扑儿去。 其实,这倒也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小山崖,也不算太高,只是非常陡峭。山崖下面有一片凸出的平整岩石,约有几丈宽。赵大虎正好跃到这个小平台上,只见那匹马僵卧一旁早已摔得血肉模糊,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些抽搐,但也快要断气了。奇怪的是,并没有那个小女孩姜晶晶的身影。赵大虎举目四望,忽然见到朦胧的岩石的边上一角,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知是敌是友。当下抽出兵刃,欺身扑去。到了跟前才看清原来是一个白须眉的老道人,正兀自默默地盘膝打坐,身旁躺着一把长剑,剑鞘虽破旧却也黑亮,在夜色下隐隐闪着寒光。 “敢问这位道长,可曾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刚刚不慎从崖上面跌落下来……”赵大虎一副小心斯文地问道。 那个老道似乎已经入定,不声不响,纹丝不动。 赵大虎看到对方道貌岸然,不敢粗鲁冒犯,耐着性子又求问了一遍,可老道就是如死人一般,不理不睬。 这下赵大虎心里可是发火了,厉声喝道:“鬼老道儿,你是死了怎地?怎么一声不吭?”赵大虎出言不逊,终于露出本性了。可老道儿就是眼不睁,唇不启,确如僵尸一般。可就在赵大虎想要伸出手去试探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赵老二,怎么不在京城里花天酒地,倒是到这里来夜探荒山啦!” 赵大虎猛然一惊,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这是这个“僵尸”出声说话吗?怎么不见他开口动动嘴皮子?但他环顾四周,除此之外不见另有他人。 “你……到底是人是鬼?”赵大虎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心里当然有说不出的害怕,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握紧兵刃——他的那把宽背大砍刀。你说眼前这老道儿,真是不人不鬼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江湖险恶,身不由己。山高水长,恩怨分明……”字字句句,回荡在这小小的岩台上,清晰可闻。难道是这个“活僵尸”在施展什么妖术不成? 赵大虎越想越怕,颤声问道:“你……你是个死人怎么还会说话?”手上大砍刀一抖,给自己壮了壮胆,目不转睛地逼视着眼前的“活僵尸”。 获救04 “哈哈!!”那老道儿突然纵声长笑起来,慢悠悠地说道,“赵老二,亏你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我这’天遁密音‘你也没有听说过吗?名列大内侍卫高手,你就这么一点微末功夫和见识,太不称职了。” 赵大虎听了此言,脸上一热,不禁气得怒火中烧。原来在大内侍卫的高手们间,除了海大鹏、了因和尚等几个人外,大伙儿都觉得赵大虎是靠关系爬上来的,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因此平时也不怎么看起他。这次赵大虎一心要把姜晶晶抓回去邀功,好在大内侍卫诸高手面前露脸,也可以证明自己的能耐,省得以后他们老在自己背后冷言冷语,揭自己的短处。如今这个“活僵尸”老道儿竟也以此来嘲笑他,不由得火冒三丈。况且也知道了他是人不是鬼,也就不怕了。于是免不了开口向老道儿骂道:“你这个死老儿,吃了豹子胆么?竟敢嘲笑起你爷爷我来了,眼下我要让你真的变成一个死人不可。” 正文 第四章:避难 赵大虎从背后发暗器偷袭骑马的老太婆,志在必得的样子。眼看马背上的老太婆一点儿也不发觉自己命在旦夕,随手拂过道旁的一枝树桠,宽大的袖子顿时展开,像掸灰尘一般往身后甩了一甩,若无其事地款款向前驰去。赵大虎把一切看的明白,知道老太婆一点都没被自己的暗器所伤,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这几个时辰里,他这个大内侍卫竟遇到了两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让他胆战心惊不已,只好自认晦气灰溜溜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单说那位老太婆带着身负重伤的妇人日夜赶路,没几日就来到了京城。京城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真是热闹非凡。可老太婆在大街上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径直向一座气势不凡的府门投去。朱漆大门的府邸,说不出的庄严与高贵。可老太婆却旁若无人地来到府门前下马,顺手把缰绳扔给了由门里奔出来的一名下人,然后几个健步跨过一道青石斜坡,这府里的人一见到她,都急忙恭敬地退让道旁。同时,从内宅里迎出了几个身穿翠绿的丫鬟,跟着老太婆的手势去把马背上的受伤妇人抬下来,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一个小花园,然后又进了一个月洞门,这才来到一栋雕梁画柱的小楼里。 老太婆剥下了自己外面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穿着的一副金丝软甲。这时,那些丫鬟已经把受伤的妇人安放在一张楠木榻上。老太婆走上前去仔细地擦看了一会,见到妇人虽然脸上已全无血色,但一息呼吸尚存,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当下叫人取来了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鹅黄的药丸,撬开受伤妇人的嘴儿,和着一碗开水灌了下去,紧接着掀开那人事不醒的妇人的衣服,只见妇人的左肩窝青黑了一大片。老太婆略一凝神,伸出自己的右掌缓缓地按在了妇人的伤口上,然后运气低喝了一声,右掌往外一提,就听到了“当啷”的一声脆响,一枚透骨钉背内力从伤口里引出,掉落到了地上。老太婆轻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退到了一边洗洗手,叫一个丫鬟取来金创药敷在妇人的伤口上,再用绫布包裹停当。 “大奶奶,这人……”一个年纪稍大,眉宇间透露出几分英气的女孩试探地问了问。 “唉!江湖恩仇,苦命的女子啊!我见她被人杀在道旁,尚还有一丝气息,就捡了回来。”老太婆叹声说道,“先让她安静地多睡一会,我们出去吧!” 众人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受重伤的妇人终于悠悠地醒转过来了。她睁眼看到自己身处的这间精致小屋,不由吃了一惊。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可哪里有半分的力气?却在此时,一个身穿绿衫的女孩听到响声从外面奔了进来,俯身探到床榻前问道:“你可醒过来了,大姐。” “嗯,这是……是什么地方?”妇人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是京城的郡主府。” “郡主府?” “对呀!还珠郡主,我们郡主大奶奶本姓韦,叫韦天英。是她老人家千里迢迢把你救回来的。”这个绿衫女孩儿一口气说了不少。 躺在榻上的重伤妇人听罢,禁不住脸色一变,一口气几乎转不过来,晕了过去。 其实,这个身受重伤的妇人正是姜文峰的妻子青焰刀黄兰。黄兰左肩中了一枚透骨毒钉,摔倒在地,晕了过去。当时强敌在侧,姜文峰以为妻子已经惨死,自己要带孩子脱身,也不及仔细查看。谁知她顽强的生命竟还有一丝气息,恰被凌晨路过哪里的骑马老太婆遇见了,下马探看,知道还可以救活,便带了回来。 黄兰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性命,本应该十分庆幸才对,可为何还脸色大变,惊得又晕了过去呢?!原来这位老太婆确实是一位郡主,而且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人称“梅花杀手”的就是她了。不仅如此,这位郡主韦天英还与朝廷、皇室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她曾几次救过先皇的性命,还是当今皇上的乳母。要不是没有这层关系,她能轻易被封为郡主吗?只是她不愿受宫里太多的约束,又爱行走江湖,知名度自然高一些,所以黄兰一听到是她就不由得又吓晕了过去。 黄兰知道那么多大内侍卫追杀自己一家,当然是领了皇上的钦差了,那么自己就是朝廷要捉拿的钦犯了。今日身陷权势显赫的郡主府里,还不是落入了虎口?让官府手到擒来了吗?一旦身份败露,这位郡主韦天英当然是不会袒护着她这个钦犯的。自己此时又是伤重在身,没有一丝儿气力,哪里还能逃出这位武功高深、性情刚烈的“梅花杀手”之手?黄兰心里转念万千,想来想去,倒是觉得当时要是在峡谷险道上死了干净。如今身陷虎口,不死不活,还不知道丈夫、女儿身在何方?是否安全?这份心里的酸苦比死还让人觉得难受。 “大姐,你真是幸运,遇到了我们郡主奶奶——你是被人追杀吗?怎么会受伤在那荒野之中?”榻前的绿衫女孩过了一会儿见黄兰微醒过来,便好奇地问道,“对了,我叫绿竹,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好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黄兰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顿了一会才说道:“我也姓韦,叫韦兰儿,乃广南西路人氏。此次跟丈夫外出做点小买卖,不想在路上遇到了贼人,丈夫被杀,财物被抢,我被人暗算,自料绝无生望,没想到遇上了你们郡主奶奶搭救,实在是感恩不尽。” 黄兰捏造了一番真真假假的话,操的又是广南一路的口音,那个叫绿竹的女孩自然也以为是真的,只是同情地点头,然后说:“这也是巧了。姐姐是郡主的本家姓,郡主奶奶更是高兴了,你现在无依无靠的,就暂且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好了!” 黄兰叫这个女孩口齿伶俐,也像是善良人家里的丫头,自己走不动不说,就是身上没有伤也不知道该向哪儿去找寻丈夫和女儿,于是不由得点了点头,可眼里却贮满了泪水。 “梅花杀手”韦天英听说自己竟救下了一个本家姓,果然高兴不已。又见她颇有自己当年行走江湖的气质,当下就要收她为干女儿。黄兰心里叫苦不迭,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显出万分惊喜的样子,翻身拜倒,叩头叫了干娘。韦天英更是大喜过望,许下承诺,等到韦兰儿伤好了恢复体力,就要把自己的绝世武功倾囊相授,以后别说什么山毛贼,就是行走江湖上也定会难逢对手,不再受人欺负了。 从此,黄兰化名韦兰儿暂居郡主府韦天英的家里。潼南这一场血战,江南江宁府归云山庄姜家一门余脉死的死了,失踪的再也没有任何音讯,终究是在江湖上绝迹了。那块给他们引来杀身之祸的稀世珍宝白玉牌也从此失去了踪迹,不知所向。一群大内侍卫海大鹏、了因和尚等人先后回到了京城,向皇上如实禀报了事情的经过。皇上心里虽然不痛快,却也没有办法,只有象征性地在各地发下海捕文书罢了。 或许有人要问,皇上为何要对武林世家归云山庄如此赶尽杀绝?真的仅仅只是为了那块白玉牌吗?这其中自然另有一番原因。原来当今天子年少刚即位的时候,因为国库空虚,崇尚节俭。后来慢慢长大,在一群左右宵小的引诱下,渐渐开始吃喝玩乐了起来,奉“人生要及时行乐”为信条,一心宠爱号称“文妃”的刘贵妃。刘贵妃本是二等大内侍卫刘子雄的掌上明珠,生来就是一副羞花闭月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为人聪明、秀慧,善解人意,整日把皇上弄得神魂颠倒,宠爱有加。只是“美妇毒心肠”,天生丽质的刘贵妃就是生性妒火炽盛,骄横心狠,为了在后宫里集千万宠爱一身,竟将皇上恩宠的另一位妃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想”除去之而后快”。为何怨恨至于此?原来令她耿耿于怀的竟还有一件事。那是她还没进宫的时候,时常溜出家里来在胭脂胡同里瞎转悠,不久便与一个少年书生勾搭上了。而这时,她的父亲刘子雄恰好也看中了那书生身边的一个丫环。刘子雄仗着自己是皇上身边的人,把那个丫环引诱到了家里来想要强暴。不曾想那个小丫环虽然出身低下,却不肯屈从,被逼急了竟从刘子雄家的楼上跳了下来。等刘子雄追到大街上来察看时,发觉那个小丫环已然摔死了。而此时闻讯蜂拥而来的人们越来越多,纷纷指责,扬言说杀人偿命,要报官。刘子雄见势不妙,就想一走了之。谁知他刚一转身,便被一个汉子拦住了去路。刘子雄慌忙中施展出了擒拿手想把那汉子掀翻在地,可没想到来人虽然貌不惊人,生得平常,武功却甚了得,非但没有刘子雄的擒拿手抓住掀翻,反而以一招“拨云见日”震退好几步。你想那刘子雄身居二等大内侍卫,见多识广,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眼就看出了对方不是泛泛之辈,于是不敢怠慢,认真地施展出了自己的得意武功“擒拿二十四式”出来。他这套擒拿手发招以沉、准、冷、狠为特点,什么“三鬼并头”“朝霞迎日”等等,都是一式藏三招,三招化九手,连环而上,攻势凌厉。可眼前的汉子却不慌不忙,引进落空,避实就虚,三招两式地将刘子雄的进攻化解了。刚开始时,似乎是刘子雄占据了上风,一路猛攻,那汉子一味采取守势。等到双方过了十来招之后,那刘子雄因为专干风流好色的事,气力不加,气粗脚步浮散,渐渐露出了败势。那汉子瞅准了机会,使出了交叉连枝的步法,向刘子雄欺身抢进,一招“天地玄黄”紧跟着“日月迎客”,逼得刘子雄连连后退。刘子雄眼看没法躲开这一招了,于是猛向后翻扑在地。那汉子出手如电,恰好把刘子雄按压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此时,闻声赶来的衙役顺手拿出了绳子把他捆绑了一个结结实实,然后押向知府衙门去了。 虽说那刘子雄仗着大内侍卫的名头,到头来知府衙门也没敢拿他怎么样,只好不了了之,但此事弄得满城风雨,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这还不算,更让他恼恨的是,此事竟牵连到了他女儿的身上,街头巷尾,添油加醋,议论纷纷。虽然不久后事情过去了,但对那个突然冒出来打抱不平的汉子,刘子雄是恨得咬牙切齿。后来他打听到了,那个人姓姜,是江南江宁府归云山庄的姜一剑。那时他正在京城会朋友,正巧碰上并多管了这么一趟闲事儿,遂给自己后来引来了杀身之祸,惨遭灭门。 刘子雄父女对此次事件引为奇耻大辱,一直想找机会报了此仇,只是苦于机会未到,而且江宁府远离京城,不便前去寻仇。等过了几年,刘贵妃在宫里得到了皇上宠爱,受封为“文妃”,权势日重,便想报仇雪恨了。 刘子雄与海大鹏痛宰大内任职侍卫,一向就有交往。在一次酒宴上,刘子雄无意中透露了口风,海大鹏听了免不了心里一动。原来这个海大鹏虽然说武艺高强,可是为人阴狠辛辣,也极工心计。他对大内侍卫的职衔根本不满足,时时想窥觑更大的权势和地位,当上将军。他听了刘子雄这么一说,又联想到了归云山庄姜家祖传的那件宝贝,于是经过精心谋划,生出了一条毒计。他把这毒计说给刘子雄听了,没过几天,“文妃”就召见了他,教他向皇上密奏,说江宁府归云山庄隐藏着能够号召武林的宝物,并且归云山庄在江南一带收买人心,图谋不轨。那块白玉牌就是他们的信物……如此,等等。当今皇上素来对“图谋不轨”的人一向深恶痛绝,听了这一密奏,自然怒火中烧,刘贵妃又适时地在一旁煽风点火,急切得皇上立即下了一道密旨,着大内侍卫海大鹏率数名大内高手火速下江南,会同江宁府知府,将逆贼们一网打尽。又在刘贵妃的鼓动下,把海大鹏升为大内侍卫副总管。 海大鹏领了钦命来到江宁府,先自己隐藏起来,在幕后指使江宁知府连夜发兵将归云山庄紧紧围困住。那江宁知府本来也与归云山庄颇有些来往,但那都是场面上的事,谈不上什么知心的交情,更何况这是皇命,所以也格外地卖力气。 那姜一剑自然不知道这些复杂的缘由,听说知府领兵把自己的山庄围得水泄不通,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不知道哪里引来了这场横祸。但他究竟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武林人物,临危不乱,让下人们守住了大门,自己操起兵刃跃上了院墙。放眼望去,只见那些兵丁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少说也有几百人,高举着灯笼火把,把归云山庄照耀得如同白昼。那位知府老爷骑在马背上,口口声声高喊着要捉拿“叛贼逆子”。姜一剑听了气得几乎发晕,他明白所谓的“叛贼”只不过是个借口,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块价值连城的白玉牌?!姜一剑回想起四年前那晚的事来,心里不禁嘀咕道:玉牌啊玉牌,今日看来你是要害我们姜家满门了。想到这里,他已经心乱如麻了,呆愣在哪里不知跟官兵顺什么好。 “皇上有旨!着江宁知府捉拿叛逆姜一剑归案,如有违抗,格杀勿论!”突然,一个大汉高声叫道。这时,姜一剑才注意到那位知府老爷的旁边,有几个身穿暗色花纹衣衫的大汉,手中执着兵刃。他知道,这些人就是大内侍卫的高手了。惊动到了大内侍卫,自然是皇上的钦差,看来这场灾祸是在所难免了。就在姜一剑心里嘀咕的当儿,只见知府旁边的一名大内侍卫左手一扬,两支甩手箭如飞掠来。这时姜一剑尚无心迎战,一个翻身落到院子里,赶紧把姜文峰两口子叫过来,让他们带着孩子和白玉牌悄悄地从密道出去,远走他乡。刚开始,姜文峰夫妇死活不愿意离开,到得后来见父亲姜一剑动了真怒,才带着爱女姜晶晶泪别归云山庄。他们知道,这一次是生离死别,往后相见无期了,可满肚子的冤恨又有什么办法?只好咬了咬牙,转身离去,从此流落江湖。 姜文峰和黄兰夫妇一走,知府老爷就开始令兵丁们攻打归云山庄。姜一剑自知今日一战,自己必死无疑,但说什么也要出去冲杀一阵。于是带领练过武艺的庄丁和家眷,挥舞着姜家独特的兵刃——蛇形剑拼死来跟兵丁们厮杀。一时间,名扬武林的归云山庄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喊杀、惨叫以及刀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姜一剑很快堵到了三名大内高手的跟前,虽然说他的一只手臂在四年前为暗器所伤残废了,可毕竟是武林成名人物,一把蛇形剑攻势凌厉,滚滚跟进,走的全是要你死我活的拼命狠招,只一会儿,对方就有一个人中了他的招儿,右臂给蛇形剑划开了一道血口儿。但这三个大内侍卫毕竟都是交战经验丰富的高手,知道姜一剑拼了命,因此不敢跟他硬拼,两把刀,一条鞭,只在他的四周绕来闪去,只要把他围困周旋就够了。姜一剑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们是欺负自己势单力薄,想要慢慢把他的体力消耗殆尽,然后再痛下杀手。可心里明白,他却无能为力,明知必败无疑,困兽犹斗。突然,姜一剑手中蛇形剑一闪,招法大变,虽看着飘忽不定,但高手都看得出其中蕴藏着极为复杂的变化。三名大内侍卫见他变换了剑法,知道他已经使出了平生绝学,于是小心应付,不敢有丝毫粗心大意。 姜家蛇形剑,阴狠难防,一向在武林中传有盛名。此时,只见姜一剑对准那个持鞭的高手虚晃一剑,疾刺他的小腹。那名侍卫仗着自己的兵刃沉重,向下一格。可姜一剑反手提剑,已向他的脖子快速抹来,来势之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持鞭侍卫见他出招神速,自己躲避不及,猛地将身子一缩。但听得“嗤”的一声,他头上的一把头发已经给削了下来。“好招!剑法不赖!”一名持刀侍卫赞叹道,提刀向前一递,架住了蛇形剑,把遇险的同伙救了出来,紧接着迈步斜劈,逼退了姜一剑那一片诡异的剑光。 姜一剑血战三名大内侍卫,体力消耗不小,渐渐就力不从心了,剑势缓慢了下来。此时,又有几个人向他围拢过来。那知府在人群里吆喝道:“首逆就是此人,可别让他走脱了。”姜一剑心里吃惊,知道今日鱼死网破,大势去矣!于是大吼一声,剑身猛地翻舞,挑开了迎面袭来的四、五件兵刃,然后飞身跃上了房顶。拔腿正要跑开,只觉后脑勺有一股寒风追来,急忙将手中剑向后一撩。谁知来人掌力很是强劲,内力震得他手腕发麻,蛇形剑再也掌握不住,脱手跌落屋顶上,几乎与此同时,有一把利刃从姜一剑的左胸斜刺而入。姜一剑身体失去了平衡,站立不稳,向后一倒,就从屋顶上摔掉了下来。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背后袭击他的那人是个熟悉的身影,可他还来不及叫喊一声,就已经摔到院子里了。 姜一剑摔到地上,隐隐听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呼喝道:“留他的命,抓活的!”可是,已然来不及了,院子里一群凶狼恶虎般的人,已经刀剑齐出,将姜一剑砍得血肉模糊。在房顶上呼喝的确实是姜一剑认识的身影,他就是胖大老头儿海大鹏。原来他让知府率领兵丁去围住归云山庄后,自己施展轻功跟随而至,埋伏在屋顶上伺机出手。姜一剑刚一上来,还未站稳,就被他出其不意地一记劈空拳打下去。 海大鹏眼见击毙了姜一剑,其余的那些庄丁也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点查了一遍,就是不见姜文峰夫妇以及他们的小孩,知道被他们漏网逃脱了,心里懊恼不已。命令兵丁们和几个大内侍卫再次仔细地搜查整个归云山庄,依然没有任何踪影,而他惦记着的那块宝贝白玉牌也毫无音讯。直到后来他们搜出了归云山庄的密道,才知道姜文峰一家三口已经遁逃,立即带人四下搜捕。 依照海大鹏的推算,这姜文峰一家三口定是向西北逃去投靠华山派秦一峰了。于是星夜急驰赶往京城向皇上复命,同时传令调遣陕南的黑衣帮在潼南一带设伏等候,拦截追杀。海大鹏不愧江湖老手,这一次料了个正着,可等到他带领了因和尚、赵大虎等众高手赶到潼南峡谷,还是稍微迟了一会,最后众人连夜转到翟道迟的客栈,竟歪打正着,于是展开了一场恶战,只是最后仍然什么也没捞着。 海大鹏他们灰溜溜地回京城交差,自然被皇上臭骂一顿,也不敢吱声,只好派出一众大内高手,明察暗访,只是归云山庄的余孽连同价值连城的白玉牌,消失在了江湖人海里,再也没有了任何音讯。甚至后来,他派出去的人还说,连华山派的掌门人秦一峰也不知去向了。海大鹏当然不知道那次陕南截杀姜文峰一家,了因和尚与赵大虎各有苦衷。赵大虎知道那个小女孩姜晶晶已被秦一峰救走,却不敢言明。而了因和尚却与黑衣帮翟道迟另有谋算,在秦晋两省暗中慢慢搜寻。 这个黑衣帮,原来是秦晋一带的黑道帮派。现任掌门人翟道迟通过老朋友了因和尚归顺了朝廷,他自己宣称什么封刀引退,淡出江湖,实际上却是朝廷在秦晋两省的一股力量。其直接的领导者就是了因和尚。而且,那翟道迟又结交了另一个神秘人物,与了因和尚串通了暗地里做见不得人的大买卖。 所有这些,大内副总管海大鹏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所担心的另外两个人,即神出鬼没的段氏兄妹俩,他虽然和他们名为同门,却年龄相距太大,没有真正见过几次面。段青云是他师父把他逐出门墙后才收的弟子,可谓是有名无实的同门。这次潼南一战,他与段氏兄妹俩交手,感觉这两人不但武功怪异,而且如影子一般处处粘着自己,隐约似乎也是为了那件宝贝。要是被他们抢占拿到手里,那可不知如何向皇上交差了,弄不好,非但这大内副总管做不成,身家性命也难保。 就这样安静地过去了几年,那件白玉牌和姜家人依然杳无音讯。这期间幸好刘贵妃不时帮海大鹏说些好话,皇上才一直没有责怪下来。可是这位海大鹏的靠山刘贵妃被封为皇后,却跟皇太后格格不入,两宫之间是面合心不和。那日,海大鹏被皇太后召去,到那里一看,皇上和皇后也坐在那里,不由心里明白了几分。果然,皇太后竟向海大鹏追问起白玉牌的事来了,说那本是宫中宝物,不知如何流落出去了……然后把海大鹏严斥了一顿。海大鹏明知皇太后是故意向皇后挑难,只好唯唯诺诺。皇上夹在皇太后与皇后中间,见母后不高兴,当即下了一道手谕,着令海大鹏戴罪出宫,查找白玉牌,限期起获回宫,否则王法无情。海大鹏暗暗叫苦,那时候刘子雄已经死了,海大鹏便想找了因和尚与赵大虎两人来商量,可是没想到了因和尚竟冷眼相向,而那赵大虎更是避而不见。海大鹏也无可奈何,只好在自己熟悉的大内侍卫里挑选出了几个自己熟悉的人做帮手,匆匆离开了京城。 没想到这一次离开了京城不久,他竟与姜文峰不期而遇了。 正文 第五章:斗凶 一年又一年,冬去春又来,万物复苏,转眼已四月的天气。晋北白马镇的关帝庙钟鼓齐鸣,烟火缭绕。一众僧人身披袈裟,认真地盘坐在大雄宝殿里聆听住持方丈讲解经文要典。没过多久,住持方丈讲毕课业,僧人们正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大雄宝殿,却见山门外拥进了几个华衣锦服的大汉,他们跟随在一个穿着青衫的富商身后,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这个胖大富商,双目有神,流露出威而狠的一股神气。 那富商见了住持,双拳一抱,施了一礼,说道:“在下姓方,乃白马镇上隆泰绸庄的管家。” “方施主,不知光临有何见教?”住持双手合十,虔诚地说。 “是这样的,咱们小东家近日不知怎地中了邪,整日胡言乱语的。”那老者方管家说道,“因此受方某敝东家之托,想请贵刹一位高僧前去念念几天金刚经,驱邪除难。” “善哉,善哉!”住持方丈道,“贵客是有所指而来了,不知要请哪一位弟子?” “传闻贵刹一行大师道行高深,敝东家嘱咐一定要请这位大师……”他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雄宝殿上的众僧人扫去。 “嗯,这个——”住持方丈摇摇头说,“一行和尚虽然德行高洁,只是皈依我佛较晚,那金刚经恐怕还是不熟……” 住持方丈的话还未说完,旁边一个锦衣大汉插嘴道:“敝东家说非请这位大师不可。” 方管家瞪了他一眼,还是文绉绉地说道:“请方丈大师方便则个。佛门精义在于’诚‘,所谓心诚则灵。一行大师德名在外,品行高洁,定能感动我佛,为敝少东家消灾解难。万望住持大师慈悲为怀,成全在下,不冤此行。” “既然如此,老衲跟一行说说去。”住持方丈沉吟了一会,终于勉强道。说罢转身身边的几个和尚叫道,“一行在哪里?你们叫他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缓缓走了过来,低首合十道:“大师傅有何吩咐?” 住持方丈把跟前的这几个人来意说了一下。一行和尚抬头望了望这一众人,看到了方管家时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说:“请大师傅另遣——”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个方管家竟然抢步上来,右手猛抓一行和尚的手腕,口中说道:“大师不必推辞,敝东家请的就是你了。事情紧急,请速随老夫去吧!”旁边的几个大汉见状,也一拥而上,推搡着拥住了这个一行和尚向山门前去。住持方丈心知有异,可却不知说什么好。 一行和尚被众人拥到了山门边,那是一座门楼。那门楼足有七、八丈高,又是建造在山腰上,从下往上看,只觉得直插云霄,壮观至极。 那一行和尚趁着跨出门楼的刹那,突然身形一晃,右手从方管家的利爪中抽脱出来。那方管家见状,翻手一掌向一行和尚拍打过去,与此同时,旁边的几名大汉各自跃开,包围在一行和尚的四周,虎视眈眈地生怕他长了翅膀飞走似的。 住持方丈原先见到他们心急火燎地拥架着一行和尚向山门急去,不禁觉得有些纳闷。等看到了他们在门楼下的紧张局势,以为是双方有了什么误会,只好赶将过去。可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只见平时那个忠厚、懦弱、寡言少语的一行和尚猛然纵身一跳,身体竟然拔地而起,转眼间就跃上了门楼的第二层屋顶。住持方丈心里一惊,不由停下了脚步。而此时,那个方管家也施展轻功,也攀撵了上去。两人在两丈来高的门楼上二话不说就交起手来了。拳来脚往,两人杀得难解难分,把住持老方丈看得目瞪口呆。 寺里众和尚也都闻声赶来了,见到两人在又高又陡的门楼上翻滚厮杀,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看得眼花缭乱。 跟随方管家一起来的几个大汉眼见自己的人不能一时取胜,大伙儿低声商量了一下,也紧接着一个个跳了上去。 “罪过!罪过!”住持方丈双手合十,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 大伙儿只看得那一行和尚甚是厉害,一个人竟把对方众好手打得招架不住,渐渐占了上风。他在几个大汉间穿插来去,突然飞起一脚,把一个锦衣大汉踢了下来。可同时,他的肩头却被方管家一掌扫中,身子晃了晃,退到房沿上,一条腿踩空。这一下把下面的一群僧人瞧得惊叫了起来。可一行和尚却突然身体翻起,凌空越过了对手的头顶,钻进了楼里,只一会功夫,他三下两下地就攀上屋顶。那楼顶地方狭小,又高又陡,一行和尚想利用这个地利与对方周旋。而这些人确实也是身手不错,紧跟着也都追了上去,把兵刃都亮出来了。毕竟一人难敌四手,一行和尚自己又是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已受了几处伤,鲜血染红了身上衣衫。 “佛门净地,真是造孽!”住持方丈转动手中佛珠,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就在此时,那楼顶上的形势却突然又有了新的变化了,众僧人们只听得连连的“哎哟”之声传下来,跟着便是他们的身体摔下来的声音,活不了命了。一行和尚几个起落把锦衣大汉打下了三四个,喜得寺里的僧人们欢声四起。这些僧人平时都与一行和尚相处不错,又都是一同在寺里修行,自然都向着他。他们只怪自己没练过功夫,否则早已仗义相助了。 眼看一行和尚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没想到那方管家突然身形一错,闪电般地向一行和尚伸手一爪,一行和尚正待闪身躲过,冷不防被方管家一招“连环腿”踢中了腰上,把个一行和尚踢得凌空飞起,直向楼下坠落下来。幸好一行和尚身子落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猛地伸出左手在门楼的檐角上一带,虽未能抓住,但摔落下来的劲儿已经减缓了许多。 一行和尚跌落到地上,翻身爬起便向住持方丈和众僧人们奔跑过来。 “姓姜的余孽,今日你还想往哪里逃?”随着一声喝叫,那个自称方管家的老头儿一个“大鹏展翅”,竟从数丈高的门楼上飞落下来,恰好堵在一行和尚的去路。同时,他一双铁爪上下翻飞,把一行和尚逼得节节后退。没多大功夫,门楼上还剩下的一名锦衣大汉也下来了,与方管家形成左右夹击之势,把一行和尚逼得无路可走了。 就在这紧急的关头,只听大雄宝殿的顶上传来几声干笑,有人朗声说道:“佛门净地,有人竟敢在此行凶杀戮,惊扰我佛,亵渎神灵,难道不怕王法吗?” 话音刚落,从空中飘落下来了三个人,一胖两瘦,却都是儒生模样的装束,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仔细一看,已然是个胖大老头儿。 方管家闻声一顿,抬眼望去,看到了那个胖大老头儿,不禁神色一变,嘴角动了动,还未开口说话,那个胖大老头儿却指着他的鼻子叫骂道:“好你个翟老儿,一大把年纪了还出来鬼混江湖,不怕我废了你这条老命?!” “你——”方管家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好一会儿才把眼一翻,说道:“海大人,咱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你别指手画脚的,不把咱们黑衣帮放在眼里。” “大胆!我们还怕了你不成?”那胖大老头儿一声断喝,“你别一次又一次来碍手碍脚的,可以活命长一些,要不然……” “好说!”方管家终于把他的兵刃抽出来了,那是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见者有份,咱们功夫上说理。你想吃现成的,可没那么容易。” “你敢?”胖大老头儿从内衣兜里翻出了一块几寸见方的金牌,喝道:“圣谕在此,谁敢阻拦抗命?活不耐烦了……” “嘿嘿,咱们身在江湖上,别拿这些破玩意儿来吓唬人。我今日就偏偏不吃你这一套,看你能怎么着?!”方管家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大胆狂徒!给我拿下了。”胖大老头儿一声呼喝,他旁边的两个跟随立即欺身抢上。只听得“咣当”一声,方管家手中软鞭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把进攻上来的那两个人逼退了下去。 “打!”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双方各自抽出了身边的兵刃,混战了一起。那方管家趁机打了一声呼哨,顿时从山门外又召进来了五六个帮手,原来他早已埋伏另一拨人在此。这些人厮杀成了一团,打得天昏地暗。 这场恶战,把一众僧人们看得都吓破了胆,心里都纳闷着:今天是怎么回事?那一行和尚平日小心谨慎,却不料身怀武功绝技。刀光剑影的刚打完,怎么又冒出了一伙人来,继续厮杀。看着看着,真是胆战心惊,浑身发抖,大伙儿不由自主地向大雄宝殿里退去。 正在这时,那住持老方丈迅速地探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一行和尚,趁机把他推入一群僧人中间,嘴里却不停地念叨道:“阿弥陀佛,使不得,使不得,请众位施主快快住手。”一边说着,一边也迅速地闪入了大雄宝殿内。 “一行,快走!”住持老方丈进了大雄宝殿,便对一行和尚说道,“今番你身份已然败露,为师留你不住了。” “师父!”一行和尚翻身“扑通”跪下,“徒儿谢谢我师救命之恩。刚才若不是师父暗中相助,一行此身早已没了性命。” “快起!”住持老方丈道,“不必多说,你远走高飞吧!” “可是,师父,弟子没说实话……”一行和尚说道,“弟子本姓——” “别说,什么也不用说。”住持方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从身后取出一串佛珠,塞给了一行和尚,说道:“此处人多耳杂,你把这佛珠带在身边,去找……”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条黑影从殿外飞了进来,几个起落,转眼来到了住持老方丈与一行和尚的跟前。住持老方丈不暇思索,用力把一行和尚一推,用一股劲力把他送向大雄宝殿的侧门,然后回转过身来双掌一错,与飞扑进来的黑影交上了手。 飞扑进来的这个黑影自然就是那装扮成儒生模样的胖大老头儿、大内副总管海大鹏了。他在外面与黑衣帮一伙人交手的时候,发觉一众和尚们不见了,暗道不好,随即点倒两名对手,闪身抢进这大雄宝殿里来,一眼看到浑身血渍的一行和尚正与住持老方丈道别,便飞奔扑来。 海大鹏见这个年近古稀的老方丈出手接招,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他不禁心里产生了许多疑问。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位住持老方丈所打出的一路武功竟然和海大鹏一模一样,只是此时追杀那个一行和尚才是第一要办的事,因此一出手就是“劈空拳”的绝招,想速战速决。没想到左掌刚推出,老方丈也两右掌立起,五指微微一动,便把他海大鹏的掌力全部打了回去。海大鹏这下吃惊不已,他的师父千佛禅师已经圆寂,这路劈空拳连他的师弟段青云都不会,可这个老方丈却是运用自如?! 海大鹏当然吃惊,那老方丈与对方交手了几个回合,心里也禁不住纳闷,于是叫道:“施主请住手。不敢动问施主师承哪一位前辈高人?”说罢收住了双掌,等待对方的回答。他却不知道这个海大鹏狡诈多端,假装跟着停下手来,嘴里还应道:“雁荡山千佛禅师。”住持老方丈听罢,突然呆了一呆。就在这一瞬间,海大鹏趁着老方丈分神沉思之际,闪电一般全力地推出了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这位老方丈的胸口。老方丈受此偷袭,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仰倒在地,嘴里叫道:“师弟啊!你怎么教出如此阴险的弟子?!”言罢,一股鲜血从嘴里涌出,顿时气绝身亡。 海大鹏此时也顾不得去揣摩老方丈的话,见对方中计,自己侥幸偷袭得手,急忙转身朝大雄宝殿的侧门扑去。可是,就那么一小会的功夫,他哪里还能看得到一行和尚的身影?当下心里懊恼不已,正要继续查找,却听到后面传来几声惨叫,竟是跟自己出来查访的一名大内侍卫的声音,于是急忙返身回去。到了大雄宝殿的殿前,果然看到了一名自己的人已经被对方把左臂卸掉了。另一个正兀自苦战群雄,也放倒了黑衣帮的三名好手。那化名“方管家”的翟道迟斗气正高,杀得兴起,看到剩下的这个侍卫快支持不住了,正洋洋得意呢!这下可把海大鹏气得七窍生烟,冲过去大喝道:“反了,反了!”纵身挥掌直杀过去,把一手“劈空拳”发挥得淋漓尽致,每招每式都是要把对方置于死地的杀着。一时间,场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黑衣帮群雄的兵刃纷纷脱手飞起,而那些锦衣大汉们也同时人仰马翻,跌趴在地上。 “姓海的,你真是欺人太甚了。”翟道迟看见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个在海大鹏的神拳铁掌下东倒西歪,动弹不得,不由得怒气冲天,狂舞着手中软鞭,直向海大鹏汹涌席卷而来。海大鹏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用鼻子哼道:“翟老儿,今日你要自寻死路,自取灭亡,我一定成全你。你就尽管来吧!”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疾伸右掌,一把抓住了翟老儿的一头软鞭,然后运气丹田,尽力一抖,把翟老儿扯了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翟老儿的软鞭虽然厉害,可是现在面对的是大内副总管海大鹏这样的高手,自然发挥不出什么威力了。海大鹏本来就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一招得手后更是穷追猛打,要把对手赶尽杀绝。只见他右臂反转,把翟道迟拖扯得在地上满地乱滚,狼狈至极。翟老儿知道今天自己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弄不好还会命丧这佛门净地。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于是不得不舍弃了自己的兵刃——把手中的软鞭一撤,同时借助海大鹏的一扯之力,纵出了好几丈远,唿哨一声,招呼自己的一众手下抱头鼠窜逃出了山门而去。海大鹏想要追赶却来不及了,只恨得他咬牙切齿地叫道:“翟老儿,算你跑得快,下回别再遇到了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白马镇关帝庙的这一场恶战,海大鹏和翟道迟他们黑衣帮,可以说是两败俱伤,只便宜了那个主角一行和尚。为此,把黑衣帮帮主翟道迟气得两眼发黑:自己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了归云山庄的余孽姜文峰隐姓埋名,在此遁迹于关帝庙内,改名为一行和尚。于是设下了圈套,想要挟持而去。谁知半路杀出了海大鹏他们,让自己“煮熟的鸭子”跑掉了,你说可恨不可恨?!而且还损失了自己好几名手下,此仇非报不可。其实,他怎么会知道,他们黑衣帮刚到了白马镇,就被赶巧到达此地的海大鹏他们盯上了。大内副总管海大鹏是何等的人物?他早就看出了翟老儿他们黑衣帮一众形迹可疑,于是紧盯不放。尔后看到黑衣帮竟不顾一切地与那个一行和尚在山门的门楼上拼个你死我活,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不明白,这个黑道大佬翟老儿怎么也在暗地里追踪姜文峰,他想看个究竟。但他并不急于出手,那时他还在暗处,想让他们先打个精疲力尽,自己在坐收渔人之利。所以,他等到翟道迟他们快要得手了,他才冲杀出来。 这些事,化名为一行和尚的姜文峰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在住持老方丈的帮助下,仓皇逃出了关帝庙,不敢走白马镇,而是向东南方向奔逃。仓促逃出来,他不仅身无分文,身上还有伤,虽然竭力行走,到了天黑也才走出了三四十里地。只是担心后边敌人追踪而至,不得不星夜兼程。那时虽然是四月份了,但是晋南山区的天气还是春寒料峭,尤其是到了晚上,依然是寒风刺骨。身穿一袭破袈裟的姜文峰走了大半夜,实在是又冷又饿。他实在走不动了,便想找个避风的去处休息一下。又走一会儿,竟望见前面夜色下的山岗上有些亭台楼阁的模样,层层叠叠的,疑似天上人间。姜文峰不由加快了脚步,向那上岗奔去。等他来到山岗前,终于看清了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观。姜文峰知道佛和道虽然都是出家修行的人,可是却有不同的清规戒律。此时,自己身披破袈裟,血迹斑斑,又是深更半夜的,所以也不敢唐突进去,只在大门旁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还好今夜有一弯冷月,洒下了一片朦朦胧胧的月色,把远远近近的群山照耀出肃杀凄凉的风景。姜文峰独坐月下,心灰意冷。回想起四年前自己在黄河边上纵身跳河,以为从此就可以割断一切凡尘,了结纠结不清的恩怨……可老天偏偏还不让他死,他北一个撑着竹筏打渔的汉子救下了。刚开始,那汉子还以为他是什么歹人,把他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想要把他扔回黄河里喂鱼。姜文峰万念俱灰,不挣扎也不喊叫,任由他摆弄。这样倒使得打渔的汉子纳闷了,于是仔细追问了事情的缘由,姜文峰就如实说了。没想到着打渔的汉子却是个热心肠好人,听得姜文峰一家被恶人赶尽杀绝,如今妻亡女散,不知何去何从,禁不住起了同情之心,用好言好语劝慰了他一番,连夜渡过了黄河,带他来到山西境内。姜文峰上岸后,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几天之后竟来到了白马镇。白马镇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关帝庙了,当姜文峰听到关帝庙的悠悠钟鼓声时,忽然心里顿悟了起来,心想自己一生如此凄苦,如今家破人亡,独剩自己孤苦一个人活在人世间,还有什么牵挂呢?!!还不如就此遁入空门,了此余生。于是找到了住持老方丈,再三恳求。刚开始,老方丈始终不答应,劝说他不要轻易做此决定。后来看到姜文峰很执着,心意已决,又无可去处,便收下了他。虽然说佛门清苦,可这几年他遁迹庙里,日子过得倒也安然平静。姜文峰到了庙里不久,感觉住持老方丈真是个慈心仁善的高僧,虽然年近古稀了,可是身怀上乘武功,而且绝不轻易显露出来。姜文峰心想,或许老方丈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逃避俗世红尘的人吧!斗转星移,姜文峰也慢慢熟悉了这附近的风土人情,偶尔他也到白马镇上去走走。可是没想到,这样就无意中泄露出了自己的行踪。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乡音难改,他的江南口音在这晋南一带简直是绝无仅有,因而渐渐地,白马镇上的人都知道关帝庙里有一个说话特别的外地和尚。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被黑衣帮给注意上了。那黑衣帮在秦晋两省的势力非常厉害,三教九流都有他们的人。翟道迟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喜出望外。后来经过仔细探听,确定就是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姜文峰无疑了,这才引出了关帝庙惊心动魄的那一场血战。 姜文峰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烦恼。他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出身武林世家,一身武艺,却一再被逼迫得走投无路。天下之大,竟容不下一个姜文峰吗?为何隐身遁迹佛门,还是被这些人赶尽杀绝!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一味逃避?此时他已是孑然一身,用不着什么牵挂,那又何必惧怕他们?!他内心里的复仇之火竟慢慢地燃烧了起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姜文峰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内心豪情汹涌,竟情不自禁地翻身站起来,撩起破袈裟,在道观门前的平地上挥拳走掌,把平生所学武艺都演练起来练到忘情处,挥手一掌击在观门前的一根立柱上。这一掌运足了全身劲力,借以发泄自己几年来淤积胸中的怨恨,自然力贯千斤,因此跟随着掌声之后,“咔嚓”的一声,那根立柱已经被击断了摔倒下来,接着“哗啦啦”地泻落下来了一地的瓦砾。 姜文峰这下可吃惊不小,赶紧收招立住。然后感觉眼前一花,人影晃动,一个老道儿的身影转眼就飘到了他的跟前。姜文峰一看,发现这位道人竟然是个跛子,左高右低的双脚,使得他看起来似乎站都站得不稳当的样子,但他的一双小眼睛却透射出了一股刀一般阴冷的寒光。 “来者何人?贫道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毁我观门?!”跛脚老道厉声问道。 “对——对不起!”姜文峰惶恐地解释道,一边鞠了一个躬说,“小僧在此避宿,因天冷难耐想练练几路拳脚暖暖身子,不曾想误打到了这根立柱,损坏了观门,实在不是有意的,请道长见谅!” 跛脚老道正要发威,忽然一眼瞥见了姜文峰胸前挂着的一串佛珠,于是缓和了口气问道:“那么,你是打哪儿来的?令师何人?” 姜文峰恰也捕捉到了跛脚老道的这个变化,心知此中必有什么原因。因此说道:“小僧来自白马镇关帝庙。我师乃百忍禅师,小僧法名一行和尚。” “嗯,原来是百忍禅师的弟子。”跛脚老道一边念叨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姜文峰,似信非信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道:“和尚,那我问你,你适才打的几路拳法,却都不是百忍禅师门下的功夫。再之,老禅师的佛珠又为何在你身上?” “这个——”姜文峰实话实说道,“小僧的功夫乃是家传,老方丈并没传授给小僧武功。” “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家是……”跛脚老道紧追不舍地问道。 “这,这个——”姜文峰欲言又止。此时,还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虽说他似乎与老方丈是熟识,但要是万一呢!自己遍地仇家,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可话儿说了一半,不觉十分尴尬。 跛脚老道知道他有顾虑,微微一笑,说道:“听你口音,你是南方来的么?贫道正好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嗯。不知道长想打听谁?或许小僧正好识得。” “江南归云山庄的姜剑雄,他们武林世家——其子名叫姜一剑。”这跛脚老道缓缓说道。难道他不知道这些年的江湖变故? 姜文峰听罢老道儿的话,内心里禁不住翻江倒海一般。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现在居然还有人探听他祖父、父亲的消息,可想到他们都已经为仇人所杀,家破人亡,不由得黯然伤神。顿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嗯!听说过。不过,道长与他们姜家——是故旧么?” “贫道贱号一清,与姜剑南乃是莫逆之交。我们早年曾一起在武当山学艺几年,虽然算不上是同门师兄弟,但也是情投意合的好朋友。没想到一别几十年,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跛脚的一清道长悠悠地回忆着往事。 姜文峰一边听着,一边压抑不住涌到了眼角的泪水,好半天才哽咽说道:“多谢道长挂念!姜剑南乃是小僧祖父,而姜一剑正是小僧生父。” “这——可是真的?”一清道长抢上一步,急切地问道,“那么,你是?” “小僧原叫姜文峰,乃家父姜一剑的独子。” 一清道长闻言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可你怎么千里迢迢来到白马镇出家了?” 姜文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正要把一切来龙去脉说给一清道长来听。一清道长却摆了摆手,领着他向观里走去。一僧一道,一老一少,弯弯曲曲地走了一会,这才来到一个里边的小阁楼。这个小阁楼嵌在山岩上,飞阁凌空,只有一道小门进出。一清道长把姜文峰让进了小阁楼里,两人相对坐下,然后才说道:“这儿没有别的人,你尽管把事情全都说出来给我听听。” 姜文峰一边潸然泪下,一边慢慢地把归云山庄的起起落落都说了出来。一清道长仔细听完,突然拍手哈哈大笑道:“姜文峰呀姜文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今日你还能往哪里逃?” 一清道长这句话犹如给了姜文峰当头一棒,把他惊得几乎灵魂出窍了,浑身冰凉就像坠入了冰窟窿里。他寻思道,原来这个牛皮道士也是个蛇蝎心肠,刚才所谓的什么故旧之交都是为了把自己骗进来。情急之下,站起身来,右掌隔着桌子向对方扫去。一清道长轻轻一笑,左掌推出,闪电般地往横里一格,姜文峰身不由己地向旁边摔去,跌撞到那根朱漆柱子上。等他稳住了身子,拉开架势想要挺身再攻打过去,却只听那一清道长慢悠悠地说:“姜文峰,别说我吓唬你,虽然你内功根底不错,可要和我交手,还得再努力练练几年。现在,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吧!”说着,转身闪去,随手带上了门,把姜文峰关在了小阁楼里。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那一清道长送来了一盘饭菜,也不说话,放下就走。 姜文峰哪里想到,今次他落入的这个一清道长之手,他就是与华山派掌门人秦一峰、雁荡山千佛禅师一齐驰名武林的“武林三绝”之一。其功夫自然不是海大鹏、翟道迟等一辈可以相提并论的。 就这样挨到天亮,又过了一个上午,一清道长把姜文峰扔在空中小楼阁里,不闻不问,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姜文峰却是坐卧不安,六神无主。但既然落入了虎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到了中午,姜文峰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不一会听到有几个人从小阁楼下的卵石小路上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姜文峰好奇地从窗户的缝隙里往外一看,只看到那跛脚的一清道长正在送两人两骑下山而去。那两个客人是一老一少两个妇人,一个是老太婆,一个是少妇,这少妇穿着一袭白色的紧身箭衣,头上裹着一块青布,后背还背着一柄长剑,很是精神抖擞,可惜远远的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一清道长看来和着老太婆非常熟悉,说话的样子很是轻松随便。便在此时,那稍微落在后边的年轻妇人突然回过头来,把姜文峰震住了。那一瞬间,他的血液犹如突然凝固了一般,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里。待他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想要再看个仔细时,那妇人已经转回过头去,很快地三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观门外。 好半天,姜文峰都还没有从惊疑中回过神来,呆了傻了地痴痴坐在椅子上,双腿颤抖不已。送客回来的一清道长见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他突然中邪了呢!可是又忽然想到可能是跟自己刚刚送走的客人有关,当下也不点破。 姜文峰很快从惶惑和迷惘中回过神来,暴起夺门要追出去。但他刚一晃动身子就被一清道长拦住了。 “这么着急?你是怎么啦?!”一清道长故意漫不经心地问。 姜文峰顿住脚步,双眼圆瞪,想要和这个可恶的一清道长拼命。他抬起右掌直往对方面门推去。一清道长身影一晃,姜文峰打了个空。他正要再次出击,蓦地看到一清道长的一个身体幻化成无数道幻影,在他四周盘绕着,来来去去。姜文峰大骇,知道自己发招也是徒然无功,恨得他把脚一跺,颓然地往旁边的椅子坐下去,直喘粗气。 一清道长见状,也慢慢地坐到了他的跟前,说出几句话来,把姜文峰又吃惊、又怔愣得不知如何是好。究竟这个阴险的一清道长对姜文峰说了几句什么话呢? 正文 第六章:伏杀 姜文峰想要夺门出去追一清道长刚送走的那两个客人,却被挡住了。看着姜文峰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清道长慢悠悠地说:“你知道那个老太婆是谁吗?你现在已经是被全国发下海捕文书要缉拿的钦犯,是不是要想去自投罗网?若不是贫道维护你,把你锁在空中小阁楼里,被她见到,你还想活命?” “那——她老人家是谁?” “当今圣上的乳母,也是名震江湖的’梅花杀手‘韦天英啊!” “那跟一起来的那名女子又是何人?” “她就是韦天英的义女韦兰儿。” 一问一答,几句话下来,说得姜文峰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不欲生地仰天呼喊道:“苍天无眼啊!为何如此捉弄人来着?”说着,跺脚顿足,真是和疯子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他的话却引起了一清道长的疑心,惊问道:“你怎么突然咒起老天爷来了?究竟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姜文峰坦言道:“这位韦兰儿,长得跟贱内几乎一模一样。我以为……” “哈哈,姜文峰啊!天地之大,茫茫人海,相貌相似的人成千上百,我看你是思念太切,把人认错了吧!”一清道长劝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依了贫道的吩咐,暂时安身在此,然后再徐图良策,伺机报仇雪恨,你看怎样?” 姜文峰沉默不语。思索了半天才说道:“如此,可是要连累道长了。救命之恩,姜文峰恐怕难以回报!” “此言差矣!”一清道长捋着长须说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朝廷昏庸,虎狼当道;行侠仗义,救死扶伤,乃是我武林中人的责任。我虽与那梅花杀手韦天英有些交情,师门武功上有些渊源,但是我也绝对还没有到那种是非不分,趁人之危而落井下石的地步,你就先安心在此养伤吧!” “道长恩德大义,姜文峰没齿不忘。请道长受一拜!”姜文峰说着,翻身跪拜了下去。 “快起来!不必这样。”一清道长伸出双手,把姜文峰扶了起来,“只是,你须把这身上装扮改换改换一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千万别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了。一个和尚住到了道观里来,总会惹人注意的。你说呢?!” 姜文峰还能说什么呢?心里不由得苦笑起来。想想自己本是一名凡夫俗子,为仇家追杀,走投无路便遁入空门,削发为僧,以苟喘残咽,而今也是为了逃命,又不得不改着道装,成为一名道士。这是自己前世作孽太多换来的吗?只是,他想到这也是一清道长的良苦用心,自然一切都只能顺从他了。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拜他为师,也好相处。打定了主意,姜文峰弯腰又跪下去拜道:“请道长施恩到底,收了在下为徒吧!” 这倒是大大出乎一清道长的意料之外,急忙连声大呼“不可”。可当他看到姜文峰双眼含泪,真心至诚的模样,不由得心软了下来,接受了姜文峰的请求,道:“徒儿起来吧!贫道应允你就是了。” 姜文峰拜在一清道长门下,与师父在这座冷清的道观里生活着。此时,他才知道这座道观叫白云观。一清道长正是白马镇关帝庙住持老方丈的至交好友。 就这样,姜文峰总算又有了落脚之地。如此大约过了两个来月,姜文峰便跟师父说想要回白马镇关帝庙去一趟。这是为何?他还有什么在那里放不下吗?是的。姜文峰到关帝庙落发为僧后,把那块白玉牌连同自己的贴肉小包悄悄地藏到了那门楼顶上横梁后的暗格里。前番黑衣帮突然杀到,之后又冒出来了几个大内侍卫,他当时只顾仓皇逃命,没法去取出那宝贝。姜文峰把此事跟一清道长说了说。一清道长连连叹息道:“徒儿,且听为师直言。那玉牌确实武林至宝,但总是身外之物,你我出家之人不必太过认真。须知,那是至宝,也是祸根。过去的已成了过眼云烟,不如放下了它,就由他去吧!” 可是,姜文峰却执意要去不可。这一清道长心想,毕竟那是他们姜家的祖传之物,如今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物是人非,心里自然是不能释怀,不如让他去看看,了却他的心愿吧! 因此,姜文峰一身道士装束,第二天就告别了师父一清道长,悄悄来到了白马镇。挨到天黑,半夜三更的时候,才无声无息地潜入关帝庙里。此时,庙里的僧人们都已经入睡,整个寺庙里寂静无声。姜文峰轻车熟路地纵身跃上了山门的门楼上,快速地钻入了楼里,就在进楼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身后有个人影一晃,定眼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以致眼花看走了眼。但他也是小心谨慎,进到楼里后,并没有直接攀爬上去取那宝贝,而是隐身在一根门上横柱后面,居高临下地观察了有半柱香的工夫。可是,外面除了朦胧的月色之外,整个关帝庙像死了一般的安静。 姜文峰终于放下心来,立即施展壁虎游墙功,三下两下地攀爬到了顶上的那根大横梁后面,撬开那藏宝的暗格,露出了他以前的随身小包。姜文峰正要伸手去取,没想到突然旁边闪出一只手来,劈手一把就先抢到那小包。这下大出意外,姜文峰吃惊得非同小可。黑暗里也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他倒能感觉得到对方黑巾蒙面,功夫了得。姜文峰迅速翻身跳了下来,双手掏出了藏在腰间的一对短剑,手腕一翻,一招“玉女穿梭”,两把利刃迅疾向正在紧跟滑落下来的蒙面客当胸刺去。蒙面客此时身在半空中,似乎无可躲避了,可是他却突然右掌左右一挥动,“叮当”的两声,轻易地把两柄短剑荡开了。姜文峰趁着他的荡开之势,顺手将剑尖一挑,正好挑中了蒙面人抓在手上的小包上。蒙面人落到地上,不等姜文峰再出手,抢先竖起两根右手指头向姜文峰的面门点来。姜文峰顿时感受到了蒙面人浑厚的劲力压迫过来,不得不放弃了手中的一双短剑,亮开双掌,游身而走。只见他迈开大八卦步法,一双肉掌上下翻飞,运足了劲力攻到了蒙面人的跟前。这一招让蒙面人颇感意外,随即右手叉开五指,犹如五个凌厉的枪头向姜文峰的身上扎来。 “又是他!”姜文峰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了一个身影。但此时哪里还能容他分心?只好全心全力地应对蒙面人的铁爪。姜文峰近来在白云观跟一清道长学艺,本身又有坚实的武功根底,所以对这一套大八卦步法,溶会得很快,只是这门楼上地方狭小,他耶仅能躲避对方而已。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了二三十招。此时,姜文峰心里也清楚,自己虽能避开蒙面人凌厉的毒爪,可要想取胜对方,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况且,蒙面人左手拿着他的小包,根本没有发招向自己攻击,要不然,自己恐怕更难以招架。 两人又打了几个回合,蒙面人突然须知收住,身影一闪,跳跃到了大门外,嘴里冷冷地说道:“姓姜的余孽,不曾想到你近来功夫如此长进哦!可惜今日没工夫跟你练下去。这宝贝,哟可取走啦!”说完,转身就走。姜文峰哪能就此罢休,当即跟着蹿了出去,紧追跟上。 两人来到了大雄宝殿前的院子里。蒙面人也不跟姜文峰多纠缠,只想甩开他大步离去。但他刚趋出几步,忽然山门外飞起了几点火星,然后从黑暗里拥出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出来,同时,大雄宝殿的门也打开了,从里面跃出七、八条黑影。那些人向院子里的两人围拢过来,把他们紧紧包围住。在黑暗里,谁也不打招呼,谁也不管对方是谁,手起掌落,混战了起来。 这时,那个蒙面人也从身边取出了一把一尺来长的扇子,东打打西点点,招招辛狠毒辣,使的全都是进攻的招数。就这么挥洒之间,钢扇点到了一个手持鬼头刀的汉子手腕上,“叮当”的一声脆响,那把刀横空飞出,那汉子已被震退了数步。等他回过神来,蒙面人已经趋身抢进,闪到他跟前,右肘往后一撞,那汉子惨呼一声,被撞出了一丈开外。就在此时,一把丧门剑就要进击到了蒙面人的左肩上了。蒙面人急忙矮身躲过,右腿向后一扫,一记“扫堂腿”把来人的裤裆里踢个正着。那人闷哼一声,痛得满地乱滚。 姜文峰的手脚此时却有些施展不开,他前面一个使棍的汉子显然有些真功夫,把一条棍子舞得“呼呼”风响。那条熟铁棍展开了排山倒海的气势向他欺压过来,而另一侧,还有一个使混元铁牌的高手,一劈一砸,把姜文峰的退路全都封住了。无奈之下,姜文峰只好凭着大八卦变化多端的上乘步法闪躲着,同时使出家传的武当功夫,拳掌配合出击。归云山庄姜家家传武功以“摆”字诀最为独到,激战时伺机贴近了对方,便头、肘、臂、臀、膝五个部位同时发力,人称“五功并力”。但他的两名敌手也是刁钻多端,仗着手中有兵刃,不让姜文峰有机会靠近身子来。激战了一会,姜文峰便心急如燎,不觉汗流浃背,迭遇险招。偏偏这时候,又有一个使双刀的汉子杀将进来。姜文峰看到了那人贴地翻滚的身形,知道他使的是北方地趟的功夫。只见他两口戒刀狂舞得如同两团白练,专门进攻姜文峰的下三路。就这样,可把姜文峰的大八卦步法打得没了章法,游旋不起来了。姜文峰禁不住大骇,他一时还想不起一清道长的功夫是否能破他眼前的下三路打法。姜文峰这一稍微分神,专攻他下盘的汉子双刀来了一个“春云乍现”,刀锋贴着地面向他的脚踝横削过来。姜文峰紧急腾身飞起,才惊险地躲过了这一招。等他落了下来,一旁的棍和牌已从左右两面夹击过来。这一下子三路同时受敌,姜文峰想要闪避哪里还来得及?危急时刻,只好大吼一声,运足劲力,挥起双臂,左边先一招“罗汉推门”,右边再来一个“凤舞九天”,来荡开那一棍一牌。姜文峰使出的这一招本是绝处求生的打法。凭着他的内功,这一招或许能将对方的兵刃震开,但自己的两条手臂也冒着被人家废去的危险。可就在这一刹那间,姜文峰的双臂刚展开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劲力把他向前一推,他的整个身躯就如同弹丸一般向前飞绷了出去。这一送,可谓恰到好处,分毫不差,他的身子刚往前一飞,左右夹击他的一棍和一牌恰好击到,可是因为失去了目标,那一棍和一牌收势不住,“锵”地砸到了一块儿,震得人耳膜生疼。那两个夹击者也震得各自后退了数步。 姜文峰死里逃生,刚定下神来,只听得一个人向自己低喝道:“快接住!”姜文峰转过身来,正好一把丧门剑轻巧地飞掠来到了他的跟前。姜文峰急忙右手一抄,接住了那把剑。抬眼望去,原来向他掷剑而来的却是那个蒙面人。姜文峰手中有了兵刃,于是精神一震,使出一招“翻云覆雨”,那剑往下一卷,就挡住了那个专打自己下三路的持刀汉子。接着剑走轻灵,剑锋疾奔向持牌的那个敌手脉门。那人见到姜文峰有剑在手,招式凌厉,随即将铁牌一翻,想把姜文峰的剑身压住。谁知姜文峰的剑法颇为诡异,剑光涨落,分分合合,有板有眼,极有章法。那块铁牌刚一粘住他手中的丧门剑,姜文峰的招法已经倏变,剑锋反转,随势下划,“嗤”的一声,把那汉子的大腿划下了一条长口子。 这场恶战,厮杀了半个多时辰,打得难解难分。那蒙面人杀得兴起,手中钢扇“哗啦”展开,顿时寒光四射,黑暗中“哎哟”之声频频传来,向他们包围过来的黑影顿时翻倒了不少。姜文峰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可他却已见到那蒙面人趁机杀去,疾走如飞。姜文峰知道宝物被那蒙面人抢去,于是奋不顾身地追赶过去。才刚追出去几步,发现暗中一个冷冷的干笑声传来,人影一闪,阻挡了蒙面人的去路。姜文峰正想向前夹击,却突然见到来人双拳挥出,劲势凶猛,正是自己多次领教过的“劈空拳”!原来是海大鹏这个奸贼。姜文峰顿时傻住了,提着丧门剑不知上去该跟谁交手?! 这两个人打得突然,却也很快地结束了。出手才几个回合,只听得“蓬”的一声震响,沉沉的、浑厚的,似乎把前面的山门门楼都震得颤动起来。随着这一声响,海大鹏和蒙面人各自向后跃出了几步。蒙面人在后跃的过程中顺势仰身倒下,双臂一扬,手中的小包竟失手甩出;与此同时,海大鹏也双手封住了门户,微微弯着腰身,踉踉跄跄地一直向后退步。姜文峰毕竟出身武林世家,又有丰富的江湖阅历,早已看得出刚才那一声闷响,已是海大鹏和蒙面人的内力真功相拼,那劲力如同山崩地裂似的,震得双方两败俱伤。趁着这一难得的机会,姜文峰一个“乳燕穿帘”,便来抢那个小包儿,可就在他即将接住那小包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大雄宝殿的瓦檐下飞身扑来,也向那个小包抢去。姜文峰看到自己已经抢先了一步,以为稳拿到手了。可不曾想到,来人手臂似乎陡然间长出了半尺似的,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便把小包抢了过去。姜文峰情急之下,不由分说,翻手就是一剑刺去。这时,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小辈休得放肆!”声到人到,“咔嚓”一响,他手中的丧门剑已被人一掌拍断。紧接着整个身子被人挟持起来,仿佛腾云驾雾似的往大雄宝殿的顶上掠去。 此时,姜文峰已经彻底懵住了。也不知今夜究竟有多少路人马、多少位武林顶级高手埋伏在这关帝庙里。当他被对方挟掠上大雄宝殿的时候,才看清把自己虏掠上来的竟是个老太婆——就是那日他在白云观看到一清道长送走的那位。果然,等对方把自己放下后仔细一瞧,他就看到老太婆旁边的那位让他几疑是自己妻子的韦兰儿。姜文峰眼看自己落入了此两人之手,知道在劫难逃,凶多吉少,于是想拼死一战,双掌一错,对那个年轻妇人劈面就是一掌。韦兰儿看到姜文峰出手,一声惊叫,也忘了还手似的,只是后退了几步,眼眶里却早已蓄满了泪水。不由得嘴唇动了动,却不知一时该问什么好。到此时姜文峰已经杀红了双眼,加上夜色迷蒙,仓促间哪里还注意到对方的神色,因此一路挥拳猛攻。杀出了几招,姜文峰便击中了韦兰儿的右肩。趁着韦兰儿中招倒下的当儿,姜文峰向旁边跃开,扑向远处迷蒙的夜色里逃蹿了。他并没有听到他转身逃窜时,身后传来那韦兰儿幽怨的喃喃低语:“你还活着?文峰,真的是你吗?” 那老太婆眼见姜文峰突然逃走,冷哼一声就要追去。可这边韦兰儿却叫住她了:“母亲,由他去吧!那厮打了我一拳……”老太婆听罢,只好转回来看看自己的义女。朦胧中,只见韦兰儿双眉紧锁,面色苍白,看起来似乎伤得不轻,只好作罢了。 姜文峰侥幸脱逃出来,紧赶慢赶,绕到了大雄宝殿的后院,刚走过去没几步,突然一声呐喊响起,无数飞箭从黑暗里向他射来。姜文峰没有了兵刃,又是突遇袭击,左背上已经给射着了一箭。那些暗伏在围墙上的兵丁们见状兴奋不已,一下拥来了数十人包抄过来。姜文峰如今才后悔没有听师父一清道长的话,果真要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还说什么报仇雪恨?! 就在那些兵丁们距离姜文峰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突然半空中响起一阵尖利的啸声,许多黑乎乎的物件从空中疾飞而来,直打入了那些兵丁们的中间。一瞬间,把那些兵丁们打得东倒西歪,抱头鼠窜。等这些恶人们跑了干干净净,姜文峰才抬起惊疑的眼睛张望过去,只见门楼上站着一个人,这才明白刚才打向兵丁的那些物件原来是那人脚下的瓦砾。在这夜色朦胧的晚上,踢瓦成镖,还有如此的劲力与准头,可想此人的武功究竟有多么厉害了。姜文峰此时也无法多想,乘机纵身一跃飞过了围墙,在夜色的掩护下仓皇逃走。但他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箭伤,所以没跑出多远,后背就传来了一阵剧痛,痛得他两眼发黑,脚步虚浮起来,扑倒在地。紧接着,一个身影从他的后面赶了上来,将他抱起,然后施展轻功,如飞而去。 等到姜文峰醒来,已发现自己身在白云观。他的师父一清道长正面色凝重地守候在他的床前。此时,姜文峰才明白原来是一清道长从关帝庙把他救回来的。自从姜文峰只身返回关帝庙后,一清道长总是放心不下,跟在后边暗中保护他。到了关帝庙,果然见到姜文峰中了埋伏,遭到许多高手的伏杀,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梅花杀手”韦天英母女也暗伏在那里,所以才知道事情比原先预想的还要复杂棘手。后来见到姜文峰从韦天英手下逃出,他才有机会出手,解了他的围,并把昏死过去的姜文峰带了回来。姜文峰宝物虽然失去了,可总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不幸中的万幸。他内心虽然激愤,却又无可奈何,从此潜心跟师父学艺,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说此次关帝庙的伏杀计划,本是海大鹏一手安排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位绝顶的武林高手,使他机关算尽,还是得不到宝物。原来他在关帝庙击杀住持老方丈之后,心急寻思:那姜文峰突然遇袭,仓皇逃走,那件宝物肯定没带在身上。可是那么一件小东西藏在关帝庙里,想要找出来谈何容易?想来想去,与其盲目追杀,不如设下层层伏兵,守株待兔。姜文峰虽然逃走了,可他一定会回来取宝物的。因此与地方官商议,安排得表面上平平和和的,内里却剑拔弩张,夜夜设兵伏杀。也亏得他好耐力,等了两个来月,终于等来了姜文峰。可没想到的是,先冒出了一个蒙面,使他功败垂成。那蒙面客武艺高强,那是自己极少遇到的对手,居然能把自己打成重伤,他究竟是何许人?海大鹏心里有些明白,那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虽说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及时救下了自己。可是等他醒来,为时已晚,宝物不知去向,姜文峰逃窜走了,就连那个与自己战个两败俱伤的蒙面人也失去了踪迹。后来别的侍卫更是说,那晚大雄宝殿上还伏有两个厉害的高手,最后是他们把姜文峰救走了。海大鹏想来想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事已至此不得不收拾残局,带着重伤之身返京复命。 一路上,海大鹏坐卧难安。心想自己此次奉命出京缉拿姜文峰和追回宝物,不仅寸功俱无,反而损兵折将,白白丢掉了几个大内侍卫的性命,这皇上如何轻饶得了?一想到那道催命的手谕,海大鹏更是心乱如麻。 海大鹏回到京城,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了皇上。正巧那天刘贵妃也在场,于是把事情的经过战战兢兢地说了一遍。 皇上听罢脸色一沉,说道:“海大鹏,朕给你的手谕是否还在?” “在。” “那很好!限期已过,无功而返,王法无情。照手谕办去吧!”皇上开了金口,那是金科玉律。海大鹏自知在劫难逃,任由两名御前太监架起,扭送出去。 正文 第七章:出逃 皇上要杀海大鹏,可是,旁边他的那位靠山自然要出手相救。所以,皇上的话音刚落,刘贵妃就娇声说道:“皇上息怒。海副总管虽然损兵折将,辜负了圣上隆恩。但此次究竟稽查到了宝物的下落,而且身负重伤,此等忠心,暂且饶恕他这一次吧!更何况宝物已经安然拿了回来了呢!” 皇上见刘贵妃求情,心想这海大鹏平时办事却也真是卖力,武功卓绝,倒是自己能用得着的人物。所以也就顺水推舟,把他叫转回来,道:“朕本不想饶你,念你从来办事忠恳,而且首先探查到了白玉牌的下落,如今宝物已由韦天英郡主追回,贵妃娘娘替你求情,朕给她一个人情,免你一死,着戴罪伺候。下去吧!” 海大鹏听罢,心下大惊,但此时不容得他多想,赶紧磕头谢恩,缓缓地退了出去。打心底里,自然是对刘贵妃感激涕零。 终于抢回了白玉牌,但叛逆的余孽姜文峰依然不知所踪,这总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可是,没过多久,宫里又出了一件大事了。 抢回白玉牌后的十来天一个晚上,半夜时分,有蒙面刺客闯进了英武殿,杀死了四名大内侍卫和几个小太监,杀得整个英武殿里血迹斑斑。后来查点,发觉在武殿珍藏的无数珍宝里,早已没了白玉牌的踪迹。 这还得了?皇上龙颜大怒,严令彻查。最后查问得出,有人看到那夜闯进英武殿的刺客是一男一女的模样,都是使的一把长剑,武艺高强,大内侍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似乎那两个刺客也不是同一路的,有两个受伤的太监还看到了在英武殿外他们兵刃相向呢!只是不知后来是谁抢到了白玉牌,就不得而知了。正在这时,有个侍卫在英武殿的殿前台阶下捡到了一串佛珠,这东西似乎不是宫里的物件,于是给皇上呈了上来。皇上自然又叫一众侍卫过来看看,众人看了看都沉默无语,神色却是有些怪异。皇上也瞅出了这里边有些蹊跷,心里便有了几分怀疑,当即传令让还在养伤的大内侍卫副总管海大鹏召开辨认。海大鹏一见这佛珠,顿时勃然变色,不禁脱口叫道:“这——这不是了因和尚常戴的那串佛珠吗?” 这句话叫了出来,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皇上面色一沉,立即叫几个侍卫去找了因和尚过来。但不久,那些侍卫都转回来了,回奏说了因和尚已经不知去向,宫里遍找不着。皇上闻言,更是怒上加怒,因海大鹏还在养伤,便遣派赵大虎率几个大内侍卫前去追查,格杀勿论,务必要把宝物白玉牌夺回来。 赵大虎领了钦命,嘴里慌忙不迭地应着,心里却像掉进了腊月寒冬的冰窟窿里。因为他不仅知道那了因和尚武艺高强,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这个和尚心狠手辣,自己此去无异于拿鸡蛋去碰石头,肯定是凶多吉少。因此,一面将眼光向海大鹏脸上移去,盼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忙。可是,此时海大鹏却目不斜视,对他的眼神视若不见。赵大虎无奈,慢慢侧身退去。 等到众人都退了出去,这皇上独自坐在宫里,心里禁不住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尤其是那个夜闯英武殿的女子,她究竟是何人?如此想来,自己在这宫里也不甚安全,那些刺客如此来去自如,若真是要取自己性命,谁人能来护卫?这些事需要慢慢想办法,暂且不提。 却说那了因和尚前次跟随海大鹏去潼南追杀姜文峰一家,被段青萍用一把利刃削去了几根手指头,回到京城后将息疗伤。可是右手手指已失,再用不了了齐眉棒,因此日夜苦练另一门绝招,左手独门剑。他本是内功根底深厚,又有习武的天赋,加上勤奋上进,这几年下来,剑术已达上乘,况且使的是左手剑,剑法怪异,令人防不胜防。而他的右手虽然少了几根手指,却也因应练出了秃掌神功。此路掌法,出掌时肤色青黑,坚硬如铁,打到了人的肌肤上,便有毒气渗入,将对方置于死地。这了因和尚虽然身在京城,却与黑衣帮翟道迟暗通讯息,之后得知了黑衣帮在白马镇关帝庙伏击失手,心里更是烦躁不安。没想到几个月后,那件宝物竟让梅花杀手韦天英给夺回了宫里,不由得心里大喜过望。在这宫里,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宝物在自己眼皮底下,真是可谓“手到拿来”。更有一层,此时恰好海大鹏正在养伤,那么众大内侍卫里能是自己对手的更不多了。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凭着自己大内侍卫的身份,了因和尚很快打探到了宝物被皇上收藏在英武殿里。于是那夜三更时分,了因和尚收拾停当,携带自己的青钢剑,悄悄潜到了英武殿去。 那英武殿宏伟高大,果然英武非凡,原是皇上习武之地,后来也珍藏了一些书籍宝贝。了因和尚对此轻车熟路,绕过几个回廊,一个飞身就上到了殿前台阶上。紧接着双脚一用劲,轻巧地来到了一扇窗门前,轻轻推开了窗门,纵身跃了进去。落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瓷器,“叮当”地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声响。这声响其实不是很大,但此时夜静更深,响起来便格外刺耳。正巧此时从殿门前路过了两个值夜的太监,被响声吸引了过去。一看就看到了一个人影儿,当即惊呼:“有贼!”话音刚落,了因和尚甩手就发出了两枚夺命透骨钉,射死了两人。 了因和尚正要往里走,突然从四个黑暗的角落里扑出四条人影儿,他们一个个嘴里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夜闯皇宫,还不束手就擒?”说着,舞动着兵刃就杀了过来。了因和尚一眼就认出了这四个侍卫。他们一定是被刚才两个太监的叫声引过来的。但是,在了因和尚的眼里,这四名侍卫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因此施展出了一十三式左手剑,剑走轻灵,疾掠如风,很快就荡开了一个侍卫手中的砍刀,然后往前一送,就把这个人的前胸刺了一个透明窟窿。几乎与此同时,右掌扫出,快若闪电,便把近身来不及抽出兵刃的另一个侍卫的面门打碎,眼看此人也活命不了啦!就这么两三个起落,他就连杀了两名大内高手,剩下的两名侍卫早已胆战心惊,知道来人武功大大胜过自己,只好苦拼死斗。可是,才又刚交手两三个回合,其中一名侍卫看出端倪来了,叫道:“了因和尚,原来是你?” 原来了因和尚虽然经过了一番乔装改扮,脸上还蒙了一块黑巾。可是一交上手就被有心的侍卫看出来了,出卖他的就是他的那一只右手,那是一只秃掌,这在大内侍卫里谁人不知?了因和尚被对方认出了身份,杀机就更炽了。夺命透骨钉,从袖子下飞出,低喝一声:“去你的吧!”就把站在跟前的那名侍卫射中,那枚透骨钉射进了他的左眼,直透脑际,顿时扑身倒地。最后一名侍卫见势不妙,兵刃一晃,想纵身逃走。了因和尚手中青钢剑往前一刺,右掌闪电般击向对方左肋。当下就把那名侍卫打飞了出去,软绵绵地跌落在远处的地上,却已经咽气过去了。 了因和尚杀死了四名大内侍卫,然后向里面的藏宝阁扑去。可是等他无声地推门进去的时候,却见里边的一扇窗户打开了,心里禁不住吃了一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仔细地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藏宝阁里有什么人影儿。心里暗暗惊奇。但是,此时可容不得他细想那么多,凭着他熟悉的环境,很快找到了放置宝物的匣子,打开看来,果然就是一个精致美丽的小包。他顺手将小包往怀里一塞,返身来到英武殿的门外的台阶上。 了因和尚的身子刚刚闪出来,眼前突然寒光一晃,一柄青峰利剑从黑暗里横劈过来。还算他反应得快,身子往后一仰,同时左手剑一递。“呛啷”一声,震得了因和尚虎口发麻。虽然没有受伤,但挂在胸前的那串佛珠却被削落到了台阶下。 那串佛珠原本是少林寺藏经楼的藏物,了因和尚从少林寺里逃出来,也一并盗出了这串佛珠,此后一直不离左右。此次夜闯英武殿,虽然下功夫精心乔装改扮了一番,那佛珠依然还带在身上。说起来,那佛珠倒也不是什么宝物,却是一件非常厉害的凶器。据说那串佛珠每一颗都浸有剧毒,没有任何解药。飞珠打穴原本就是少林寺的暗器绝招,只是了因和尚的师父慈心仁性,不想伤害过多的人,便将那串佛珠交付藏经楼收藏,嘱咐不可轻易使用。了因和尚逃离少林寺的时候,先把恩师打成了重伤,然后闯进藏经楼盗出此物,以备危急时用以救命。 了因和尚在英武殿前突遇袭击,心中怒火顿时窜起。当下左手剑划出了一个大圆圈,一招“青龙出洞”,剑尖向来人的前胸刺去,同时右手秃掌急速拍出。 这两招相互配合,凶狠非凡。可是来人却轻移脚步,身影一闪,同时将手中的青锋剑往上一挑,就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了因和尚的攻势。 了因和尚见状,心里又急又惊,心想皇宫里的重大内侍卫绝没有人有这样高明的剑法。而此时,他也看到了那蒙着一方轻纱的脸庞,分明是个女子。 两人在英武殿前的台阶上来回交换了二十来招,了因和尚越大心里越感到惊奇。眼前这女子的剑法快捷,而且似乎每一招都蕴含着好几招的后着。从剑势上看,跟华山派的剑法比较接近,可是那一套游剑的身法和发劲,蕴含着更为深厚的内力和爆发力,这又与华山派注重剑招轻内功的宗旨大不一样。 眼看自己独门的左手剑一十三式轮番出动,却一点儿上风都没占到,只好改变了战法,不得不使出了危险的招数。只见他身子一弓,和身扑上去,左手剑居然和那女子的青锋剑剑尖相对。与此同时,右掌运起全身的劲力,以八大招中的“飞天神龙”抢向对方的咽喉。 了因和尚心里想道,那女子若是胆小,怎么也应该不会敢于和自己使出两败俱伤的剑招。等到她避让变招的时候,就有机可乘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那女子见他出此险招,却不避让,剑锋“嗖”的一声,从边上擦过,就在这一瞬间,那女子手腕一抖,腰身稍微沉了沉,喝道:“着!”了因和尚的青钢剑顿时被一股力量缠住,两条剑锋粘在了一起,转眼就被对方绞到了外盘。 了因和尚虽然说是外功高手,但习练了几十年的功夫,内力也不弱。但能用这种手法绞住自己兵刃的,在江湖上并不是太多。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女子“咦”的一声,用意催气,用气推声,左手手指探出,闪电一般地往了因和尚的右腕抓去。 了因和尚大惊失色,急忙抽出右掌,这才险险地躲过了这一抓。 本来了因和尚的右掌已经练成了秃掌神功,足以横行天下,可是为何被这女子的一抓弄得如此狼狈?那是因为了因和尚早已看出了那女子使的这一招竟是“天意门”的绝招——苍天无痕。这种功夫,即使你把外功练得刀枪不入,也禁不住它一抓就会筋骨断裂。 了因和尚已经将宝物拿到手,不愿跟对方过多纠缠,免得时间一长,产生变故。要是惹来了宫里的大队人马,岂不坏了大事? 打定好了主意,左手剑虚晃了几招,乘着那女子招架化解的瞬间,返身逃窜。 可是,不等他逃开,那女子就一个箭步飞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了因和尚也确实是好身手,在飞舞的剑花中向对方连发了五枚夺命透骨钉,然后一个“移莲游步”,身体竟然跳出了几丈开外,随即拔腿飞奔。 刚转到不远的建宁宫拐角,迎面碰到了几个巡夜的太监,了因和尚狠招爆出,招招要人命,眨眼那几个太监就变成了他的剑下冤鬼。 此时,那名女子见了因和尚逃脱而去,轻叹一声,也不敢久留这个是非之地,在夜色的掩护下飞身越过宫墙,消失在茫茫的夜里。 了因和尚怀揣宝物,逃离了皇宫,连夜溜出京城,向西南方向赶去。不几日就来到了晋南,很快就与黑衣帮联络上了。然后由黑衣帮拨来五名高手,换上六匹快马,旋风般地继续往前走。这一日终于赶到了黄河边上的大镇风陵镇,六人走得人困马乏。了因和尚决定在此投宿歇息,养好精神第二天渡过黄河去跟翟道迟会面。 了因和尚一行人来到了风陵镇上,却见这儿市面上冷冷清清,没有什么顾客,做买卖的就更少了。六人一直走到了西街,才找到了一家像样点的客栈。这家客栈确实像模像样,有几分大城里的气派。后面是客房,前院是酒楼。酒楼的名字也气派,叫做“醉仙楼”。 了因和尚他们六人住下店后,便来到前院的醉仙楼里。此时酒楼里的人也不是太多,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相对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那个老者看上去已经年逾古稀,一身道家装束,甚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那一少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穿着淡黄的衫裤,腰里系一条翠裙,稚气的脸上透着几分英武。他们的桌子边上靠着一长一短两把青锋剑,看来那是他们的随身之物。 那老道儿听到了因和尚他们几个上来,自然地望了望他们一眼,然后又继续与对面的小女孩说话。 这了因和尚他们几个找了一张大桌子刚一坐下,就听见那个小女孩脆声脆气地说道:“爷爷,如此说来,’有凤来仪‘这一招的’仪‘字当如何解?而对方若是退到’坎‘位,踏进’无妄‘想要来点’章门‘,我当如何化解?” “吃饭别说话。”老道儿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拍那女孩的肩膀,说道:“赶紧吃饭,吃好了咱们还要赶路呢!” “别打岔!”小女孩娇嗔地瞥了老道儿一眼,自拆自解地说,“这可难不住我。左攻’曲池‘右拿’天府‘,进’震‘位,踢’环跳‘,旁进’乾‘围,再点’膻中‘,是不是?” 了因和尚与那五名黑衣帮高手听罢不觉大吃一惊,这两人究竟是谁啊?小女孩年纪轻轻,但讨论如此高深武功竟像家常便饭似的,娓娓道来。只是,连续赶路可把这六个人饿坏了,酒菜一搬上来,他们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期间只有谨慎小心的了因和尚偶尔将目光扫视过去一下。 这边几个人吃到了一半的时候,那小女孩已经吃完了。老道儿站起来,正要去结账走人的样子。可是这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然后有人在楼下吆喝起来。 了因和尚反应最快,立即站起身来朝窗外望了望。只见大街上快马奔腾,从几个方向围拢过来,刹那间就把“醉仙楼”围得水泄不通。为首一人,腰挂金刀骑着白马,面色蜡黄,满脸横肉。 看到了此人,了因和尚禁不住心惊肉跳起来。因为他认得这个人,此人正是当今皇上的御前侍卫、左威卫将军赵三多,人称“神骑手”。赵三多不仅臂力大,马上功夫十分了得,而且是个点穴高手。四十八招点穴功夫,刚猛辛辣,此外还练就了一身硬功,轻易伤他不得。 了因和尚没有看错,来人正是大内侍卫赫赫有名的侍卫将军赵三多。 原来赵大虎硬着头皮领了皇上的钦命,要来追查了因和尚,寻回宝物。赵大虎自知不是了因和尚的对手,但钦命又不敢违抗。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出来,那就是去求自己的叔叔左威卫将军赵三多帮忙。 赵三多经侄儿赵大虎一说,想道皇上为了此事也一直耿耿于怀,作为臣子,他理应为皇上排忧解难。所以于公于私,顾及两面人情,他当即应允了下来。当下向皇上禀明,而皇上也深知此中厉害关系,就让他与赵大虎率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内侍卫追出了京城。一路明察暗访,而且赵大虎平时与了因和尚比较熟悉,料想他必向秦晋一带逃窜,果然跟对追着了。 话说了因和尚在“醉仙楼”上看到御前侍卫赵三多领着一群兵丁包围了酒楼,知道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于是大喝一声,操起随身青钢剑,跟随他的五人也立即拔出了自己的兵刃。就在这时,楼梯上已经抢上来了两个人。 了因和尚眼明手快,甩手射出了两枚透骨钉,把头一个人打落了楼梯口,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看见透骨钉劲力强大,也一甩手发出了一只铁莲子,将透骨钉击落,紧接着双臂一晃,顿时飞刀、金钱镖、丧门钉等暗器到处乱飞,转眼就放到了了因和尚旁边的三个高手。如此出手,来的这个人当然就是赵大虎了。 赵大虎知道了因和尚武功了得,所以一上来就先下手为强,发挥自己远距离攻击的长处——暗器。了因和尚毕竟不是专门放暗器的高手,所以几枚透骨钉哪里应付得了赵大虎的“漫天飞舞”?赵大虎五花八门的暗器压住了对方的阵脚,给自己的人争取到了难得的时间攻击上来。不一会,楼梯口就拥上来了七八名跟赵大虎穿着一样服饰的大内侍卫。这些人一上来,二话不说,立即痛下杀手。 此时,酒楼上不相干的一老一少两人,突然遇到这场厮杀,都不知如何是好。那老道儿还是站着不动,处变不惊,神色不乱。只是那小女孩却站起来了,伸手就操起了旁边倚靠桌子的那把短剑。而那赵大虎一上来就急于攻击对手,自然无法顾及酒楼里是否还有其他无辜的人,只一味地挥洒发放着暗器。 因此,胡飞乱舞的暗器也有向老道儿和小女孩射来的。先打向小女孩的是一把小飞刀,裹着劲风疾射向她的后背。那小女孩听到脑后的风声,回身划了一剑,可那老道儿的动作比她更快,右手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往前一夹,居然轻易地就把那把小飞刀夹住了。那小女孩眼看一群官兵莫名其妙地攻打了上来,不觉柳眉一竖,两眼冒火。老道儿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小女孩扬起了手里的短剑,一招“君子下拜”就把刚靠近她身边的大内侍卫兵刃挑飞了,然后跟着一个连枝步,“噗嗤”地把那人的肩膀扎出了一个血洞。幸亏这名侍卫见机得快,赶紧就地一滚,退到了远处。 等到赵大虎看到了楼上的老道儿和小女孩时,不由得惊叫了起来,急忙喝住同伴:“莫走了和尚!与这位……道长和小姑娘无干。”只是此时,酒楼上已经杀成了一团,谁还听得到他的话?急得赵大虎连连跺脚,叫苦不迭。 看到酒楼上打得难解难分,那老道儿却不住冷笑。赵大虎不敢贸然开口跟他打招呼,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与了因和尚,还有那个小姑娘混战在一起。 突然,了因和尚秃掌一拍,打中了一名大内侍卫的肩膀,同时左手剑“刷刷刷”地一连挥出几招,把跟前的三四名侍卫逼退,转身向窗口飞撞过去。 好几名侍卫正要纵身追赶过去,却被那小女孩的一口短剑阻挡住了。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断喝:“秃贼,还想往哪里跑?”话音落下,一只手爪如闪电一般地逼向了因和尚。见此情状,了因和尚只得倒退进酒楼里来。接着,从窗外抢进来了一个人,满脸横肉,高大威猛的样子,正是左威卫将军、御前侍卫赵三多。 一直端坐不动的那老道儿这时突然站起来了。只听“呛啷”一声,倚靠在旁边桌子上的那柄长剑应声而动,跳跃到了他的手里。他低声向小女孩叫道:“晶晶,咱们走!” 那小女孩闻声,头也不回地说:“爷爷,你先走吧!让我再杀几个……” 那老道儿听罢,怒喝道:“别闹了。走!”一声厉喝,长剑挥舞,随着一阵“叮当”之声,小女孩和几名侍卫的兵刃顿时震落地上。老道儿随即一把将小女孩拉了过去,同时,左手一挥,那柄掉落地上的短剑“呼”的一声跳起来了,恰到好处地回到了小女孩的手中。 乘着几名大内侍卫呆若木鸡的当儿,两人径直走向了楼梯口。路过赵大虎身旁的时候,老道儿轻声道:“赵大人,今日妨碍你公干了。你一身好功夫,怎么还不出手呢?” 赵大虎面红耳赤的,一个劲地点头哈腰,什么也不说。这一幕可把那些大内侍卫们弄得糊涂了,不知老道儿究竟是什么来头。 好半天,赵大虎才招呼一名侍卫过来,交代他道:“你送这位道长出去,让外边的人不得阻拦。” 那名侍卫看了赵大虎一眼,心里说,什么话?我们谁能拦得住他?心里想着,还是跟着老道儿和小女孩走下了楼梯,把他们送出酒楼外。 老道儿带着小女孩一走,酒楼上的激战也接近了尾声。了因和尚的几名同伴已经横尸地上。刚才幸亏那个小女孩的帮忙,了因和尚才有机会几乎逃脱。现在自己可是孤掌难鸣、四面楚歌了。从武功上来说,他也许能跟赵三多打个勉强打个平手。可是此时敌众我寡,单单赵三多的点穴龙爪手,自己就应接不暇。他的龙爪手分分合合,辛辣凶狠,直往自己的身上要穴招呼。了因和尚的左手剑虽然了得,但还要应付旁边几个碍手碍脚的侍卫高手,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是,现在哪里还有机会让他闯出去?楼梯口、窗门前,四处都有人把守着。那赵大虎更是双手扣满了暗器,随时都向自己袭来。了因和尚此时对赵大虎痛恨不已,但又无能为力。回想自己闯荡江湖了大半辈子,一向我行我素,没想到今日这酒楼竟是自己的丧身之地。 了因和尚成了瓮中之鳖,要看就要被赵三多手到擒来了。谁知老天还不想灭了他,竟然卖给了他一个逃命的机会。原来赵三多深受皇上恩宠,特赐给了他一件金丝软甲。赵三多出门总是穿上它防身,可这样一来,动作自然会迟钝了一些。跟一般的人交手,这自然觉得没什么。可是要碰上旗鼓相当的高手,那就另当别论了。此时酒楼上打得天翻地覆,碗碟酒菜撒了一地。偏偏在了因和尚与赵三多激战的时候,赵三多不小心踩到了几块肉皮上,踉跄了一下,几乎滑倒。了因和尚是何等人物?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了,左手剑一招“猛龙过江”,兜手就向赵三多洞开的前胸刺来。赵大虎见状大吃一惊,暗器齐射出去。 了因和尚早就料到了此着,剑招发到一半突然收回,侧身一跃就到了窗前。抬起手来将守卫在那儿的两名侍卫刺倒,然后一招“大鹏展翅”,跃出了窗外,轻巧地落到了街心上。 包围在外面的那些兵丁们趁机乱箭齐发。了因和尚左手舞剑,拨开那些飞箭,然后几个提纵,早就来到了一名骑手的跟前,右手秃掌一拍,将骑手拍落马下,自己趁机飞身跃上马背,杀开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赵三多此次失手,眼看到手的猎物竟飞走了,不由气得脸色发白。急忙从酒楼上跳下来,骑上自己的快马,朝了因和尚的去向急追下去。 正文 第八章:传功 了因和尚在风陵镇的醉仙楼上死里逃生,气得赵三多猛赶急追,转眼两人两骑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刚才在醉仙楼上被送出来的老道儿和小女孩,正骑着马儿向黄河的方向行进。那小女孩一路上不住地埋怨老道儿,说什么那些朝廷鹰爪,应当好好教训,痛打他们一顿。老道儿叹息道:“你还小小年纪,当然不知深浅。那两拨人,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更好?只是不知这次黑衣帮和京城来的大内侍卫怎么交恶起来了。” 老道儿的话,小女孩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过了一会,又扬起头问道:“你不明白?你干嘛不问那个领头的官儿呀?他不是认识你吗?似乎还很惧怕你来着。” “他呀!你以前也见过他的,你不记得了么?” “我?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小女孩狐疑地说。 “嗯,那时候你可能看不清他。我不是从他的手里把你救出来的么?” “哎呀!那他就是那个大内侍卫赵大虎了。”小女孩双眉立起,嚷着道:“那你干嘛还不让我一剑刺死了他?爷爷,你真是糊涂,你反而跟他套近乎起来了。” 老道儿呵呵一笑,说:“晶晶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就知道砍砍杀杀的,一心想报仇雪恨。只是,这个人咱们暂时留着,以后有用。”说罢,不禁感慨起来,顿了顿又喃喃地说道:“我此生闯荡了大半辈子的江湖,跨过的桥比你走着的路都多。你母亲年轻时,我也曾指点过她一些功夫,但算不上是真正的传授。我以为就这样终老一生,没想到因缘际会,有人竟把你送了过来,让我能有机会把这身功夫倾囊相授,实在是万幸啊!你需要好好学,勤学苦练,早日把功夫学成了,害怕没有机会报仇吗?那时候,不仅要报仇,还要你干一番事业,发扬我华山派门楣呢!真到那一天,我后继有人,死也可以安然瞑目了。” “好!爷爷,我明白了,我一定用功习武,不辜负你的期望。你不用那么感慨啦!”小女孩诚心地说道,把马缰一甩,向前赶将了过去。 书说到这儿,想必谁都知道这一老一少的身份了。不错,他们正是华山派的秦一峰和姜晶晶。 多年前的那天夜里,秦一峰在断崖下从赵大虎的手里救出了姜晶晶,欣喜她竟然是师弟黄善华干女儿黄兰的骨肉,后来经过姜晶晶支离破碎的讲述后,才知道他们一家的不幸遭遇。便决定把自己的一身功夫全部传授给她。 别看姜晶晶人还小,可是生长在武林世家里,父母双亲的武功也都不赖,打小就跟着练习了护身功,所以体质不错,加上聪明颖慧,还有几分调皮泼辣,很是得到秦一峰的欢心。为了避人耳目,不使她受到干扰,特将姜晶晶领到了华山西峰一个僻静的所在,请了一个附近村里的老妈子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一心一意传授武功。 姜晶晶从基础的正宗武功练起,转眼这五六年过去了,正所谓名师出高徒,那姜晶晶的内外功和剑法都进步的突飞猛进,连秦一峰自己也没想到,喜得他更是加倍珍爱。照此进度,再隔个五六年,必将成为一名年轻的女侠。就算是现在,一般的江湖人物已然不是她的对手。风陵镇醉仙楼上第一次实地出手,不但没有丝毫退缩惧怕,还挺会审时度势,把华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真是个习武的奇才! 这次秦一峰带她出来,一是要让她在江湖上多些历练,增长见识,还特意让她跟自己去会会一些老朋友——隐姓埋名的武林绝顶高手;同时,也借此机会打探一下她父母的音讯,不知是否还活在人间。只是,这次秦一峰怎么也没想到,在醉仙楼上的了因和尚正身怀他们姜家的宝物——祸根——那块置人于死地、害她们家破人亡的白玉牌。 秦一峰离开华山以后,第一个要找的好朋友就是白马镇关帝庙的住持老方丈,他出家之前与秦一峰已经是莫逆之交了。可他们赶到山西白马镇关帝庙的时候,恰恰迟了一步,得知住持老方丈刚刚圆寂。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凑巧的,于是他向那些幸存下来的僧人打听情况,但那些僧人已经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不敢透露半点风声。这更加深了秦一峰的怀疑,知道此中必有蹊跷。后来听说关帝庙的一些僧人纷纷离开了白马镇,投奔黄河边上的广源寺去了。于是一路跟踪,来到了风陵镇,赶上了醉仙楼的一场厮杀。 风陵镇距离广源寺有三十来里地,一老一少两骑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广源寺也是依山而建,却是比白马镇的关帝庙雄伟气派多了,也大得很多,整个寺庙由山门、白塔、大雄宝殿、观音殿、地藏殿等主要建筑组成,中间还有僧舍、饭堂等,是个香火旺盛的大寺。 秦一峰和姜晶晶来到寺门前,下了马就由门口的小和尚进去向住持大师慧清禅师通报。不一会,那走路颤巍巍的慧清禅师就亲自迎接了出来。 其实,慧清禅师此时已经九十高龄了,他比秦一峰还大个十来岁。以前,他可是秦晋一带少林的领头人物,如今岁月不饶人了,已经不再过问江湖恩怨,但看起来身子还算硬朗。几个人寒暄着互相让进了山门,到知客的厢房坐定,慧清禅师就开始注意到了那跟在秦一峰身边的小女孩姜晶晶。看着她眉清目秀的样子,禁不住朝秦一峰问道:“这是令徒吗?” “嗯,倒是跟贫道学了些功夫,但又未曾拜师。”秦一峰笑着说,“实际上是有实无名。她姓姜,是江南归云山庄的后人,如今孤苦伶仃,父母生死未明,所以我就把她收留了下来。” 慧清禅师听罢,神情一变,说道:“这可是真的?前些日子,听说白马镇那边有些事故,也是跟江南归云山庄的后人有关……” “是吗?愿闻其详。”秦一峰欠着身子道。 “那里关帝庙的住持老方丈,你自然听说了。”慧清禅师说道。 “嗯。我两人如今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的。据说那里好些僧人都投奔您广源寺这来了。” “正是。”慧清禅师说,于是便把自己知道的讯息都说了出来。最后说:“那一行和尚,据说俗名也是姓姜来着。” “那一行和尚现在何处,禅师可知道?”秦一峰问。 慧清禅师摇了摇头,然后说,“对方都是硬手,到现在又一直没有踪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平白无故地伤了那许多人命,罪过罪过啊!” 一旁的姜晶晶自然也听明白了,插嘴问道:“爷爷,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爹?” "嗯,听着倒是有些似是而非。咱们再打听打听仔细了,才能有个定论。”秦一峰不愧是老江湖,知道心急也没有用,于是跟慧清禅师聊了起来,把这些年来自己的见闻和江湖消息沟通、交换。老朋友相聚,聊得十分尽兴。 如此过了一夜。 第二天,秦一峰和姜晶晶都休息好了。吃完了早饭,慧清禅师就过来了,说什么想要见识一下姜晶晶的剑法。秦一峰知道慧清禅师对自己的宝贝“孙女”也相当看好,说不定晶晶可以趁机得到禅师的指点,那可就真是大幸了。放眼当今江湖,慧清禅师是何等的绝顶高手。于是赶紧怂恿晶晶练一套华山派的剑法。 姜晶晶欣然从命,接过长剑就飞舞起来。别看她小小年纪,可是剑风乍起,犹如狂风扫落叶,进退有序,有攻有守,把旁边的小和尚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突然,只听姜晶晶娇声断喝,剑光如繁星点点,直向院子里的一株大树上洒去,一瞬间就在大树上戳出了十八个隐隐可见的剑坑,就像打中了人体的十八处大穴。 剑练完了,姜晶晶收起了架势,双手一拱,细声说道:“晶晶技艺学得不精,请禅师和爷爷多多指点。” 慧清禅师此时眼睛一亮,再次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脸色,顿了一顿才说道:“好剑法,用剑点穴,此乃武林绝学,实为罕见。真好,不错!”然后转向秦一峰,说:“我想跟这个小朋友过手几招,你老道可不许笑话我哦!” “你想怎么指点她?”秦一峰问道。 “老衲年岁太大,已经不如年轻人飞身好动,就这么坐着跟她过几招吧!”慧清禅师说。 “请问大师,你用什么兵刃跟我对招呢?”姜晶晶问。 “不是小瞧你,只是老衲已经二十来年不用兵刃了,就空手接你几招吧!”慧清禅师说。 “这可不行!”姜晶晶吓了一跳,心想爷爷给我的这把剑锋利无比,万一失手伤了禅师,那该怎么办? 慧清禅师见姜晶晶犹豫不决的表情,猜到了她的顾虑,便笑着说:“你尽管进招吧!老衲不敢自大,但是纵横江湖也有几十个年头了,恐怕你一时半会也刺不到我的身上……” 姜晶晶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在秦一峰的鼓励下,才扬起手里的长剑,用不到三分的气力向慧清禅师削去。这一剑虽说气力不大,但也迅猛异常,只听“嗖”的一声,眼看姜晶晶的剑尖就要触及慧清禅师的右肩了,却突然像是削在了橡皮上似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反弹了回来。要不是她手底功夫练得不赖,这一剑恐怕早已给弹飞了。姜晶晶一惊之下,迅速挥出了第二剑,这一剑增加了好几分力度,已是她七八分的功夫。可是不好,力道越大,反弹也越厉害,把姜晶晶反震得虎口酸麻,娇小的身子也禁不住摇晃了一下。两剑进攻不利,姜晶晶年轻气躁,更是着急了。但是慧清禅师依然一动也不动,闭目坐定,手不动,脚不移,姜晶晶就是怎样也砍不动他。几十剑过后,姜晶晶已经没有什么手下留情可言,使出了生平绝学,仍然伤害不了慧清禅师的一根毫毛。 姜晶晶毕竟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知道今天遇到了高人,于是急忙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双膝一曲跪倒在慧清禅师的跟前,双手拉着禅师的袍袖,脆声脆气地喊道:“禅师,你这功夫真好,能不能教教我?”说着像一块牛皮糖似的黏住了慧清禅师。 这下看得秦一峰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连旁边奉茶的几个小和尚都忍俊不禁。 慧清禅师用手抚摸了一下姜晶晶的头发,说:“其它功夫不能传给你,况且我也没有力气传授给你了。就是这个防身的功夫,就当是给你个见面礼吧!” “快教我,快教我!”姜晶晶欢呼雀跃地说。 其实,慧清禅师要传给姜晶晶的这一手功夫,就是少林秘笈“太乙混元一气功”。为什么要把它传给姜晶晶,中间是有理由的。一般江湖上练“铁布衫”“金钟罩”等一类硬功的,必须身体坚实如硬铁,皮肤粗糙,老而且厚;而练“蛤蟆功”等内功的,对手攻击,就像打入败絮之中,伤他不得。只是这两种功夫都不适合姜晶晶这样的女孩子,更主要的是,这两种功夫都对付不了武林中享富盛名的所谓魔掌——“劈空掌”。劈空掌发的是元阳真气,打到人体上,力道长驱直入,不管你软、硬功夫练得多好,打中了轻者跌将出去,重者伤及五脏六腑,吐血而亡。唯独这“太乙混元一气功”是它的克星,以气制气,可保无虞。 姜晶晶要跟慧清禅师学这一门高深功夫,秦一峰只好在这里陪她住上了一段日子,不在话下。 话又说回来,赵三多等一众大内侍卫追赶了因和尚,一口气奔跑了百十来里路路,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的,直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还是一丝儿也找不到了因和尚的踪影,禁不住都十分懊丧。众人商量了一阵,赵大虎觉得与其这样追下去,倒不如直接去黄河渡口那边拦截为好。于是大伙儿稍事休息,把马匹喂饱,第二天天一亮就抄近路直奔黄河渡口而来。一天一夜亡命飞驰,等到黄河渡口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此处的黄河渡口正好处在滚滚黄河奔腾南泻转而向东的拐角,是山西、陕西与河南三省的交界要道。靠近黄河边上有一个小山岗,当地人都叫万鸡山。登山眺望,对岸那边有潼关、太华山、崤函关等名胜,隔河鸡犬之声相闻,而千里奔腾不息的黄河水也咆哮着转向,澎湃汹涌,气势非凡。 此处的渡口归属山西管辖。赵三多等人到达渡口后立即派人与当地县令联系,县令听闻,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带领兵丁衙役赶往渡口,于是晌午刚过,渡口顿时如临大敌,严密戒严, 兵丁衙役严阵以待,把这儿守卫得如同铁桶一般的水泄不通。 此时春寒料峭,正是临近清明时节,当地又是历来庙会风气盛行,因此自是热闹非凡。住在这儿的人们都善于划木渡河,船帆穿梭,来来往往,让个赵大虎看得目不暇接,惊愣不已。可是大伙儿在这里守了一个下午,哪里见得到了因和尚的半点儿身影?眼看日头偏西,赶集逛庙会的人们渐渐各自回家安歇了。正在这时,从北边的街面上匆匆忙忙地奔来了几个和尚,个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一般,一点也不像出家修行的样子。赵大虎一眼望去,当即就认出了身在其中的了因和尚。于是一声呼啸,领着几个侍卫和十来个兵丁、衙役向北街扑去。赵三多正要赶过去援手,却看见黄河渡口边上转出一个头戴竹笠的大汉来,但见那人双脚发力,如箭一般就窜上了停泊靠岸的一艘小帆船上。帆船上事先早已埋伏着一个人,见状急忙将身一起,划动木桨,小帆船迅即离岸而去。赵三多心念急动,兵刃一摆,没有奔向那些和尚,而是提身纵起,飞快地向那小帆船扑去,几个起落就站到了船尾。稳住了身子,赵三多的兵刃跟着递出,一招“大火撩天”直向那个刚上船的头戴竹笠汉子刺去。与此同时,伸腿横扫,一脚就出其不意地把划船的人踢进了滚滚黄河里。头戴竹笠的汉子见赵三多的攻击来得快捷,便使出了一个“避身法”躲了过去,只是头上的竹笠已经丢落,露出了光光的头颅。 果然真是个和尚。 赵三多认定此人就是了因和尚无疑了,两只手顿时递出的全是进攻的招式,环环相扣、连绵不绝。丢了竹笠的光头汉子身边并没有兵刃,只守不攻,在船上跳跃躲闪着。小帆船此时没有了人掌控,摇摇晃晃地在河面上打转。赵三多仗着自己颇识水性,全然没有任何顾虑,在晃荡之中怪招迭出,把对方打得左支右绌,左闪右避。正在赵三多胜券在握、即将把对方手到擒来的时候,偏偏碰巧从河上游漂过来了一根大木头。光头汉子看到了一线生机,从船上飞身纵起,不偏不倚地跃上了那根大木头上。那根木头此时突然一顿,不再往下漂流,而是转向朝对岸不紧不慢地漂去。赵三多看得呆了片刻,随即明白了原来水里有人在控制着那根木头,正将光头汉子往那边推送过去。 赵三多正要想办法阻止,忽然觉得脚下的小帆船猛然晃动了几下,不一会就“轰隆”一声,翻了个底朝天。赵三多自然也跟着坠入了水里,兵刃也不知道撒到哪儿去了。情急之下,赵三多只好转身往这边岸上游回来,可是如今变成了落汤鸡,那河水又是冰冷刺骨,急流回旋。奋力拔拉了一会,才游出了三两米远。就在这时,赵三多猛然觉得自己双脚被人抱住了,他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感到腹部一阵刺痛,一把冰冷的刀刃从小往上刺进了他的胸腔里。赵三多低吼一声,甩头往身后一仰,双手摇晃了几下,就被一股夹着血水的浊水吞没了。一个名震江湖的大内高手,万万想不到这浑浊的滚滚黄河,竟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这边的激斗赵大虎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带着一众大内侍卫和兵丁、衙役去追那几个和尚,很快就把他们赶到了一座古庙里。那些和尚直扑大殿去了。这边大内侍卫仗着人多势众,随即追了进去。赵大虎闪身到了大殿门口,才突然发觉赵三多没有跟着追来,回头一望也不见半点影儿。正在他纳闷的那一瞬间,大殿门突然自动地关闭了。赵大虎心知不妙,知道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于是赶紧将身子往回一撤。真是幸亏他见机得快,这时只听得大殿里闷声四响,爆炸开来,烟火飞溅,直震得瓦砾飞窜,然后传出来的是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不一会大殿里已是一片火海,火光里受伤的侍卫和官兵们的惨状让赵大虎看得怵目惊心、魂飞天外,急忙转身便走。 谁知他才走出几十步,从路边跳出来了七八个和尚,把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喝声道:“姓赵的,你中计了,还想往哪里逃?” 此时已经变成了敌众我寡,赵大虎哪里还敢恋战?只好身形一晃,转身往斜刺里走,同时手上暗器突然甩出,立即把对面的两三个人打倒。这时,从大街上又涌来了一大群兵丁,那几个和尚见势不妙,打了一个暗号全都逃得干干净净了。 赵大虎获救回来,才知道赵三多已经丧身黄河,不禁又惊又怕又心痛,哆嗦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黄河渡口这一战,自己损兵折将,一事无成。抬眼望着暮色苍茫,滚滚东去的黄河水,他再也没有胆量留在渡口过夜了,跟随县令和官兵们匆匆赶回县城去了。 此黄河渡口一战,除了赵大虎之外,朝庭损失了左威卫将军为首的一批侍卫高手,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了因和尚在向黄河渡口赶来的半道上遇到了黑衣帮的掌门翟道迟,把前事叙述了一遍。翟道迟听说朝庭派人来追杀,又回想起近来与朝庭的种种不愉快,禁不住怒火中烧,于是故意设下了圈套,布置陷阱,果然把赵大虎一众大内高手杀个人仰马翻,好不痛快!话又说回来,翟道迟为何敢如此与大内高手们对着干?而且似乎还有恃无恐?原来他本来与朝庭就是阳奉阴违,彼此互相利用,到了利益关键点上,自然会为了各自的利益拔刀相向,甚至拼得你死我活也在所不辞。而让他如此卖命的,当然就是那块价值连城的白玉牌了。据说这位黑帮老大已经找到了一个愿意出大价钱的买家,是一个叫做努儿马的波斯王子。努儿马身为波斯王子,又是聪明绝顶的大商人,多年来与本朝朝庭从事贸易,汉语说的不错,还与朝庭上许多权贵暗通关节。几年前跟翟道迟一接上头,便点名要这件中华至宝,出的价钱也是大得吓人。翟道迟自然不会放弃这笔买卖,仗着自己和黑衣帮在陕西、山西等大西北的势力,于是肆无忌惮地干了起来。白玉牌是至宝,也是祸根,人人都心甘情愿为它付出性命。 翟道迟和了因和尚臭味相投,把白玉牌夺到了手,心里却也不禁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天赐良机,那件无价之宝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忧的是此事朝庭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且江南归云山庄的姜家后人以及武林侠道人士也不会停止搜寻追杀,从此神州大地恐怕是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只求把交易做成以后,远遁他乡,隐姓埋名,做个默默无闻的大富豪,享享清福吧! 此时,努儿马还远在波斯,要一个多月后才能赶来与他们接洽。翟道迟和了因和尚两人一计议,便决定先把白玉牌连夜赶回黑衣帮的巢穴——大苍山翠花村藏匿。大苍山离长安城不到一百来里地,是终南山的一个余脉,又叫苍山顶。翠花村正好处在苍山顶附近,村前可是怪石凸立,盘旋而上,人称西十八盘。此村三面翠峰环立,形势极为险要,村旁却又有一个天然的池塘,四季清冽干凉,真是有山有水,世外桃源一般。翟道迟为人狡黠险恶,发现了这个去处,当然喜出望外,把它开辟成了黑衣帮总舵的所在地。当然,各地的一些普通头目,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却说日月穿梭,一个来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险峻的山道上悠悠地来了一顶小轿,不多久就来到了苍山顶上的翠花村前。轿里坐着的正是来自波斯的努儿马,他一向行踪诡秘,做事谨慎,所以素有“西狐子”之称。跟随努儿马的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两人一起下轿来到一座大宅前。书生模样的人在门上“笃、笃”地敲了两下,门就“吱呀”地一声打开了。两人跨进大宅里,门就在身后严严实实地关上了。穿过一个僻静的小院,两人来到一座高大的堂屋前。堂屋的台阶上,早就站着两个人,他们正是黑衣帮帮主翟道迟和了因和尚。在他们身后一些,还站着两个粗壮的汉子,一高一矮,倒是相映成趣。努儿马对着翟道迟和了因和尚微微地点了点头打招呼,便走进了堂屋里。跟他一起来的书生模样中年人与那一高一矮随即离开,不知躲到哪间房子里去了。 三人在堂屋里坐定,喝了一口清茶,努儿马便开门见山地说:“两位,宝物到手了?请快快拿来让我开开眼!”翟道迟跟了因和尚对了一下眼色,了因和尚站起来,走到墙边,从一幅画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只锦匣,然后轻轻打开,递到了努儿马跟前。努儿马从里边取出了白玉牌,看了一会儿便递还给了因和尚,不徐不疾地说:“两位,你们上当受骗了,这东西是假货,不是我想要的无价之宝白玉牌。咱们的这笔买卖算是做不成了。” 翟道迟和了因和尚听了顿时大吃一惊。翟道迟眼珠儿一转,问道:“请不要开玩笑了!这、这个怎么会是假的?” “嗯!”努儿马双肩摇了摇,轻轻地笑着说:“翟帮主是怕我诈你们么?你们看看这物件……”他又从了因和尚手里接白玉牌,说:“白玉牌之所以价值连城,大伙儿都知道那是因为上面刻有一幅藏宝图。可是这块玉牌,你们仔细瞧瞧,光滑细腻,可有什么别的图案?” 努儿马这一点破,可把两个黑道人物弄得顿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事实明摆着,就是白玉牌已经被人偷梁换柱调包拿走了。是谁弄走的呢?不说翟道迟一头雾水,就是从宫里亲手夺来的了因和尚也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路上虽然打打杀杀的,可是锦匣从不曾离开过自己的身体,要说路上被人调走是不可能的。到底是谁在宫里就做了手脚呢?这笔大买卖飞了,把翟道迟气得七窍生烟,了因和尚恨得咬牙切齿。 正文 第九章:复仇 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了因和尚跟翟道迟又怎么会想到,就在醉仙楼那一战,所谓的贴身收藏的包包早就被姜晶晶偷龙转凤,如果不是早就听过秦一峰曾经讲过自己自己父亲和这块白玉牌的事,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小包包里面装着的是自己父亲唯一的遗物。 夜色中,昏暗的油灯下,此时的她正偷偷的拿出那个白玉牌反复得看着,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精致的花纹。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跟娘亲,她忍不住泪眼盈眶。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只要学好师傅教的剑法,自己再加以推摸,报仇就指日可待。 可是有个问题却又让姜晶晶感到很疑惑,为什么不论绿林好汉,还是朝廷鹰犬,都要抢这块古玉牌,难道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仔细的观察着手里的古玉牌,玉牌正面雕刻着类似高山流水的图案,用手细细一抹,能感觉到玉质冰凉透骨,图案高于玉牌的表面,形成浮雕。似曾熟悉的图案,感觉曾在哪里见过,姜晶晶抓了抓后脑勺,却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 白玉牌的左下角刻了一个小小的‘裂’字, “裂?是什么意思,是地方名还是人名?”这让姜晶晶感到很疑惑。 想要再看背面有什么提示时,灯光却突然暗淡下来,接着突然就灭了。 姜晶晶眉头一皱,带着疑虑看了看身后的窗子,脸上除了感觉到晚风悠悠丝丝滑过之外,并无其他一样。 她取出火折子,再次点燃了灯芯,刚拿起手里的白玉牌,突然灯火“噗”的一下又灭了。 “有鬼?” 鬼的念头刚爬上姜晶晶的小脑袋,她就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也难说啊,在这从山老林里,只有那么一座寺庙,周围都是密林跟乱草丛,有一只半只的游魂野鬼也不是奇怪的事。 再一想,也不对啊,不是说佛门清净地么,那么多的神像摆在那里,而且门口还有一对巨型的斩妖神像,鬼怪又怎么能进来。 想到这里,姜晶晶心里一紧,没再多想,迅速把白玉牌收在怀里,一闪身取下挂在帷帐旁的宝剑,猫着身子靠近了窗口,冒出半个脑袋,静静探视着窗外的一切。 夜色中,微风阵阵,偶尔几声虫儿鸣叫声,屋前小庭院的花花草草和在夜色中朦胧可见的石桌石凳,更显得寂静,还带有几分阴森恐怖的色彩。 看了好一会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姜晶晶就沉不住气了,提着宝剑直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来到小庭院时就故意抬头看天,低头看地,而小手却一直握在剑柄上,准备谁是拔剑迎敌。 又过了一会,还是没什么一样,姜晶晶不禁觉得有点怒火,‘唰’的一下宝剑出鞘,就在小庭院耍起了华山剑法。 这套剑法,耍起时犹如迎风摆柳,实质暗藏杀机,表面平平的一剑刺出,却带着凌厉的剑气,半圆划出的剑花,有如流星坠陨石,一朵变两朵,两朵变四朵,其中有着五行八卦的奥妙,只是姜晶晶却一时难以领悟。 此时的她正舞得兴起,凌空翻身,剑指云端,却又突地回手横扫,剑锋扫过墙角边的矮树丛,却听得一声“啊”的叫声,然后一条人影猛然窜出,直扑姜晶晶的剑锋而去。 姜晶晶大吃一惊,连忙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右手往旁边一甩,手里的宝剑嗖嗖的直飞了出去,嚓的一声直接就插在了墙上,而姜晶晶由于力度被收回,整个身子往前飞,直接就甩了个嘴啃泥,外加一个驴打滚。 “谁在那里?”姜晶晶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没等直起身子,就对着那黑影大吼了一声。 殊不知迎面而来的黑影也收不住脚步,一个飞鹰扑食,对着姜晶晶扑了过去,两人都躲闪不及,来了个熊抱的姿势,这一冲撞的力道犹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两人直接从小庭院相拥着撞进了姜晶晶的房内。 “啊”姜晶晶鬼叫着,本能地把头颅低下了,这一低头不要紧,却忽略了对面却是别人的胸膛,一股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姜晶晶顿时觉得一股安全感从心头涌出,自从八岁那年最后一次被父亲抱过在怀里,飞上悬崖逃命之后,继而被秦一峰救下,每天除了练功就是江湖血雨腥风,打打杀杀的日子,再也没有感觉过任何温暖,更加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安全的感觉。 迷糊中,两人撞到了结实的桌子,终于停了下来,等姜晶晶再次抬头,却早已满面泪水。 “姑、姑娘,你、你没事吧。” 两人相距不过几厘米,四目相对,眼前的男子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却让姜晶晶破涕为笑。 此时屋外已想起急促的脚步声,闻声而来的慧清禅师和秦一峰听到姜晶晶的魔音之后,都急匆匆的从僧舍飞奔而来,秦一峰更是心急如焚,一边责怪自己一边脚下生风,凌空飞度直接就从围墙外飞了进来。 早知道晶晶有危险,刚才就不要顾虑她是女孩,把她安排到原来僧舍的闭关禅房里过夜,这里原来是给得到高僧用来闭关练功的地方,清静而又独立的房子,本来是想着这边清静,也远离僧舍,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谁这么大胆。”慧清禅师也赶到了,只是赶到现场的他却一脸的尴尬。 “师傅。”地上的男子一见到慧清禅师,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普通一下双膝跪地,头也低到了胸前,没敢抬起。 秦一峰打了个顿,快步走了过去,把地上的姜晶晶扶了起来,然后疑惑的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男子。 慧清禅师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剑儿,还不快快跟晶晶道歉。” “这位是?”秦一峰疑惑的问。 “他是老衲的入室带发修行的弟子,陆子剑。” “大师还收了个入室弟子?”秦一峰笑了笑说。 慧清禅师又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剑儿是老衲路过黑风林时救回来的孩子。。。” 屋内的油灯再次被点上,姜晶晶跟秦一峰、慧清禅师围坐在桌边,说起了当年的事,而陆子剑却依然低着头,毕恭毕敬的站立在慧清禅师的身旁。 原来事情还要回到12年前的一天,那时候的慧清禅师还是庙里的一名普通的僧人,除了偶尔出外化缘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庙里,那是他呆的庙宇还是在白马镇关帝庙。一次出门为老方丈寻找草药,来到黑风林,听到小孩的哭声,顺着找了过去,看到的只有一大堆已经没有呼吸的死尸,血流成河的景象如今还历历在目。 在距离尸体不远的大坑里,慧清禅师看到了陆子剑,此时的他哭声已经变得沙哑,满面鲜血,左臂一道刀伤正淙淙得往外冒着血液,泪跟血混到一块,面目全非了。 慧清禅师二话不说就抱起了他,直奔寺庙的方向而去。 转眼十年,如今的陆子剑已经长大成人,慧清禅师的毕生所学都已全部传授给陆子剑,特别是那一套太乙混元一气功,别看陆子剑年纪轻轻,却早已学有所成,已得慧清禅师的九成功力的他,也接近了武痴的边缘。 只是早上在寺庙里看到过一次姜晶晶耍的华山剑法,他就有点痴迷了,想不到一个女子耍剑能耍得这么好看,从来就没有见过女子耍剑的他,这一晚就破了戒,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来看看姜晶晶,顺便跟她讨教一下华山剑法的,结果却弄巧成拙,还在师傅面前出糗, 秦一峰哈哈一笑,说道:“想来是子剑福大命大,想当年黑风林那一带,是翟老二那厮的山头,那厮年轻时可是十多年前北七省武林里响当当的一个人物,据说一双朱砂掌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因此他还当上了黑衣帮的帮主,就是想不到子剑居然跟他还有深仇大恨。” 不知不觉中,两人一聊就是数盏茶的功夫,此时的姜晶晶早已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天微亮各人散去时,还没有醒过来,慧清禅师干脆就吩咐陆子剑留在闭关禅房的小庭院中看守,以防有别的僧人想陆子剑一样盲眼瞎撞的就撞了进来,扰了姜晶晶的清梦。 一直到中午时分,姜晶晶才从房间里慢条斯理的踱着步子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庭院中间闭眼打坐的陆子剑。 想到昨晚的情形,她不禁又羞又怒,右脚勾起一张木凳子就对着陆子剑甩了过去。 凳子呼啸而来,陆子剑却不避不躲,依然坐如松,姜晶晶却有点急了,刚想开口提醒他,凳子已经快要砸到陆子剑的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只见陆子剑身不动,眼不睁,依然坐在那里,任由木凳直奔身上而来,姜晶晶鬼叫了一声,立马扑了上去,想要夺回凳子。可是已经晚了,凳子实实在在的砸在了陆子剑身上,“砰”的一声。 姜晶晶双手掩住了眼睛不敢看,自己刚才的力度是在暴怒中发出的,五成功力都灌注在凳子上,虽然说自己武功不怎么样,可是要击倒一个不打算还手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一会,她就感觉有点奇怪了,怎么没听见陆子剑的惨叫声和倒地的声音呢,不会直接就昏死过去了吧。 姜晶晶把掩住眼睛的手掌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顺着陆子剑打坐的地方望去,看到的情景却让她大吃一惊。 陆子剑还是那个陆子剑,姿势依然是那个姿势,不同的是凳子躺地上成了碎片,而陆子剑却丝毫无损。 “哇,陆大哥好厉害!”姜晶晶愕然之时还不忘拍马屁,想不到陆子剑的功夫如此了得,自己定当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昨晚一夜都没看清楚他的样子,因为他整晚都低着头,站在慧清禅师的后面,想看清楚也很难。然而今日一见,姜晶晶却不免有点小鹿乱撞的感觉。 用剑眉星目,冷峻刚毅来形容大概也就这个样子。 “晶晶,我这功夫怎么样?”就在姜晶晶看得发呆时,陆子剑已经飘到了她的面前,两人面对面距离不过手臂长短。 晶晶一下回过神来,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父亲从小就教导,陌生之人不可近之,男女之间保持距离三尺之外,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是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然而陆子剑从小就跟着父母长居深山习武,况且男孩哪来那么多的禁忌,在深山中也少有女子出现,如今姜晶晶的出现,还会耍好看的剑法,陆子剑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集天下武功之大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乃是他一生的目标,而报家仇更是迫在眼前的首要任务。他哪里管得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 看到姜晶晶往后退了一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腼腆的嘿嘿一笑之后,自己也往后移动数步,才抱拳说:“姜施主,贫僧昨晚多有得罪,请姜施主原谅。” 姜晶晶一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施主,什么贫僧,你又不是出家人,叫我晶晶就好,刚刚不是才叫过本姑娘的名字么?” 陆子剑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啊,对了,你刚使出的武功就是慧清禅师的太乙混元一气功么,要不然凳子打你身上你怎么没有受伤。” “啊,对对,施主。。。晶晶怎么知道。” “因为我昨天刚学了。”姜晶晶又是一笑,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听。 “师傅教你的吧,他还教了你什么武功。”陆子剑带着点点嫉妒的问。 姜晶晶偷偷抿嘴一笑,说:“教了好多啊,像昨晚那一套剑法叫做星云剑法,也是禅师教的。” “啊,星云剑法,小僧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也没见师傅耍过。”听姜晶晶这么一说,陆子剑有点急了,师傅什么时候创出这么一套剑法,自己怎么从来都没听过,师傅居然教这丫头也不教自己? 姜晶晶咯咯的笑着说:“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这是师傅特地为我而创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就笑翻了天,真是笨蛋啊,华山剑法他居然没有见过?还相信自己说的什么星云剑法?这是什么剑法,连自己也没听过,乱说一通他居然就相信了,看来这陆子剑真是容易骗。 陆子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转过身,快步往寺庙方向走去,他这是要去找慧清禅师问一下,为什么这套剑法没有教给他,而是教给一个才刚见面的女子。 姜晶晶在他身后叫了他几声,见他没有答应,就匆忙跟了上去。 刚到大就听到了剑刃相见的声音,打得乒乒乓乓好不热闹。大殿门口更是一片狼藉,门前一对斩妖神都倒在地上,手脚断裂,通往大殿的阶梯更是血迹斑斑,地上还躺着几个身上插着兵器的和尚。 姜晶晶一看,心里就急了,脚下发力,内功一提,一个燕子飞掠像殿内飞去,大殿前的拜祭平台,巨型的炉鼎已经被掀翻在地,数十个身穿黑衣的人正在和庙里的和尚大的你死我活。大殿内也传来了秦一峰的声音:“海大鹏,想不到你还是不知死活,居然闯进广源寺来涂炭生灵。” “哈哈,秦老道,你少装蒜,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孙女姜晶晶在醉仙楼趁着我们朝廷围捕了因那个秃驴,偷龙转凤把玉牌偷走。识相的就乖乖交出姜晶晶和玉牌,本大爷还能饶你不死,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已经很不客气了,海肥猪。”姜晶晶此时已经到达殿内,大殿之内不必外面好得多少,香火供奉的大佛早已倒在一边,头也断了。 师傅秦一峰和慧清禅师和几个弟子站成了一行,并肩作战,慧清禅师的左臂正往外冒着鲜血,很显然受伤不轻。 海大鹏听到姜晶晶的声音,眼睛都发亮了,转身看到她时更是像看到了一座天下无双的大宝藏一样,两眼冒出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 他阴险的笑了笑,说道:“小姑娘来了就好,自动投降总比大爷我滥杀无辜好,你也不想看着这里的秃驴都成了地狱亡魂吧,就为了你这小姑娘,估计你的良心也过不去。” 海大鹏这是连欺带吓的,只想动动手指头就把姜晶晶跟白玉牌带回去皇帝老儿那领功领赏去。 可是姜晶晶并不买账,伸手拉着后面跟来的陆子剑毫不畏惧的直接就跟海大鹏檫身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走到秦一峰跟慧清禅师身边,就急切的检查他们的伤势。“爷爷,你有没有怎么样,哪里受伤。” 秦一峰慈爱的说:“没事,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看着眼前的姜晶晶,他不禁暗暗叹息,想不到,她的仇人还是追到这里了,就为了一块白玉牌,秦文峰唯一的血脉难道就要葬送在这里么。不止这样,还连累了广源寺的一众僧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么? 一旁的慧清禅师看了看一脸愁容的秦一峰,再看了一眼身边的姜晶晶,然后低声说:“秦施主,你带晶晶和剑儿先行离开,此地就留给老衲。。。” 没等慧清禅师说完,海大鹏就吼叫了一声:“今天不交出白玉牌跟秦文峰的余孽,你们通通休想离开。” 说完手一会,后面的朝廷爪牙立刻一拥而上,这边的和尚也不甘示弱,很快就跟敌人打成一团,刀光剑影,棍来鞭往,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海大鹏首当前冲,挥着手里的大刀这本秦一峰,他知道只要解决了秦一峰这个老道儿,姜晶晶立马顺手擒来,到时候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了。 秦一峰看到海大鹏气势冲冲的向着自己冲过来,一伸手,就把姜晶晶跟陆子剑拉到自己的身后护着,手里的宝剑往前一挥,挽出一个半圆的剑花护在胸前。 华山剑法名扬天下,大概只有陆子剑这样的傻小子才会相信姜晶晶说的是什么星云剑法,海大鹏一见秦一峰挥剑,已经知道他一出手就出杀着,看似半圆的剑招,其实内藏千变万化的招式,剑气所到之处,非死即伤。海大鹏不敢大意,立刻将身体斜飘出去,一招“飞蛾扑影”打向秦一峰的腰害。 秦一峰身后的姜晶晶柳眉一竖,斜斜跨出一步,手中的宝剑往前递出,凌厉的剑锋想着海大鹏刺了过去。 海大鹏,哈哈一笑,提气凌空飞起,闪过秦一峰横劈过来的剑势,一招大鹏展翅直扑姜晶晶,右手成掌,成名绝招冥掌劈空拳凌空使出。他是想直接就将姜晶晶打死,只要玉牌在,死多少人都不是问题。 姜晶晶手里的宝剑直接就被海大鹏的掌风震飞,整个人也被包裹在冥掌的掌风之内,难再移动半分。 长剑之优势乃是不近身而能伤人,而掌或拳之优势就是咫尺之内就能将人置之死地。以海大鹏数十年的功力,姜晶晶一个才几年的剑手又怎么抵挡? “晶晶小心。”陆子剑大喝一声,在完全不了解海大鹏的实力时已经一个闪身,强行逼入海大鹏的掌风之中,把姜晶晶藏到了身后,出于求生本能,身体自然而然就运起了太乙混元一气功,全身笼罩在强大的气息当中。 海大鹏大吃一惊,想不到陆子剑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力,虽然想不透这种是什么样的内功,不过光看那阵势都知道不易对付。如果强攻,只会陷入两败俱伤的境地。 可是冥掌劈空拳已发出,想收回何等容易,情急之下他唯有把掌力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施展红烛摇影徐晃一掌,身体往后急退。 陆子剑见他有了后退之意,自己虽无进攻知心,身上的气息却不轻易散去,依旧用太乙混元一气功护体,护着姜晶晶。 可是身后的姜晶晶却并不领情,一来她那天也听说了关于关帝庙的事情,知道那个被海大鹏伏击的一行和尚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二来敌人就在眼前,父亲现在生死不明,渺无踪影,那一份父女情在心中犹如熊熊烈火,燃烧着自己的斗志,况且敌人现在越来越多,朝廷鹰犬无数,前来支援只是时间问题,与其想办法逃命,还不如杀出重围,还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姜晶晶摸了摸怀里的小布包,默念姜文峰的名字,手中宝剑一挥,脚下发力,行云流水般从陆子剑身后闪了出来,一招“白虹贯日”,剑尖直逼海大鹏而去。 海大鹏当然不甘示弱,挥掌就迎了上去,一来一回,姜晶晶小小年纪既然也与他对战了百来招。 华山剑法剑势如虹,每一招都有自己的杀着,基本的招式中,其中就有之前姜晶晶在醉仙楼提到的“有凤来仪”。招式不但凌厉,而且姿势优美,犹如凤凰盘涅,浴火重生,却又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其中的一招紫霞剑芒,更是让人眼花缭乱,所到之处都是能杀人于无影的剑花,孰真孰假,难以辨别,更让海大鹏混乱不堪。 海大鹏也不敢大意,以他数十年的资历,自然知道华山剑法的厉害,必要时刻还是开展自保招式来防身,而姜晶晶耍起青锋剑却只攻不守,一时之间,海大鹏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惜,姜晶晶的剑法虽然凌厉,却虚招甚多,终究年纪尚轻,内力远不如海大鹏,百来招之后便感觉体力不支,剑势也缓慢下来,一个不留神被海大鹏看中空门,一掌击中右肩,一缕鲜红犹如梅花点点,溅落衣襟之上,海大鹏乘胜追击,很快就将姜晶晶逼到了墙角之处。 秦一峰正在一旁与海大鹏带来的朝廷鹰犬厮杀,虽然心系着姜晶晶的安危,却无暇顾及分身难如登天。而慧清禅师却因为伤及手臂,武功施展开来已大不如前,恐怕也自身难保,更别说指望去保护自己的孙女了。 无奈中,秦一峰只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陆子剑身上,希望他能带着姜晶晶安全逃离是非之地。 此时的陆子剑正与海大鹏的手下打得难分难解,秦一峰没想到海大鹏的手下还真难缠,但从武功来看,肯定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今天可能就为了那小小的白玉牌而全军出动,不成功便成仁。 一掌将靠近身边的敌人震飞之后,秦一峰也无暇顾及正朝自己刺来的长剑,因为姜晶晶那边已经出现了险况,此时的姜晶晶已经被海大鹏逼到了墙角,宝剑横档胸前护身,气喘吁吁内息混乱。衣服上也血迹斑斑。 海大鹏的紫灰长袍也沾有血迹,姜晶晶的剑法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结果一不留神就着了道,肩膀被划过,鲜血直流。 “小姑娘,剑法不错,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华山派的玉女十九剑,此等武林绝学你是如何得来?” “我呸。”姜晶晶虽然喘着气,嘴上却不饶人:“玉女这两字在你这海肥猪嘴里说出来,简直是一种侮辱。” “你。。。”海大鹏被气的脸色都变了,酱紫色的脸庞配着点点鲜红的血液,显得狰狞无比。“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说完,一记劈空掌对着姜晶晶的头就劈了过去。 姜晶晶一咬银牙,暗叫一声,“师傅,保重。”右手宝剑一挥,全身血脉运行,十成功力全部灌注到右手宝剑之上,剑身发出了嗡嗡的低沉鸣音,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深紫色,丝丝紫色的剑气流转在剑锋之外,刺眼的光芒让海大鹏一时感到双眼刺痛。 秦一峰吃了一惊,姜晶晶这是要施展自己才教她不久的华山派秘技——紫霞飞剑。此剑法威力巨大,一旦被飞剑所伤,必死无疑。只可惜要使出飞剑,必须以自身十成功力运行于剑身,然后孤注一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方发出,务必求击中对方。 如今姜晶晶与海大鹏两人的距离也不过一丈之遥,如果姜晶晶这一紫霞飞剑一出,海大鹏肯定必死无疑,可是姜晶晶也会因此而身受重伤,因为海大鹏的掌风已经发出,姜晶晶身上衣襟飘飘,长发在掌风之下凌乱飞舞。 海大鹏从来就没有见过此等剑法,如今已经胜券在握,不杀她更待何时。冥掌一拍出已经收不回来,因为距离太近,如若中途改变只会拍到墙上,反弹回来的功力必定将自己震个半死,现在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管她使出什么鸟剑法。 姜晶晶凄然一笑,在秦一峰急切扑来的身形未到之前,已经将手里的青锋剑全力飞出,青锋剑带着潇潇的剑鸣朝着海大鹏呼啸而至。而海大鹏全然不顾,强劲的冥掌依然逼近姜晶晶。 只听得“嗤”的一声,全身冒着紫气的青锋剑竟然穿透了海大鹏的掌风,贴着他的手掌直接刺进了海大鹏的左胸,全剑没入,剑尖从后背透出,剑身却不见丝毫血迹。 武林天下,武功最强唯快不破。青锋剑灌注了姜晶晶的十成功力,而且是如此近的距离,估计就算大罗神仙也难以抵挡这样的剑势。而海大鹏却高估了自己冥掌,以为以冰封闻名天下的掌风就能把一把来势汹汹的青锋剑冰封半路中,好可惜,他错了,错在轻敌,错在高估了自己。 想当年雁荡山海龙门曾经雄霸一方,小青剑段青云更是深得师傅所爱,并传授天罡正气指,可惜,海大鹏这个叛徒没有学的一招半式就命丧黄泉,不然,如果他能学到天罡正气指,只要灵活运用,配合冥掌的冰封之利,这个紫霞飞剑根本就在弹指一挥间就灰飞烟灭,也不至于落得个剑透心脏的下场。 被青锋剑刺中要害,掌力瞬间消失一大半,再落在姜晶晶的胸前时已经散去了一半的功力,可惜由于距离太近,姜晶晶的内功已经全部灌注于青锋剑之上,此时的她手无缚鸡之力,更别谈什么运行太乙混元一气功了来护体了。 被海大鹏一掌打中,虽然只有五成功力,还是把姜晶晶震飞,身体撞碎了后面的墙壁,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陆子剑心系她的安危,不顾身旁的长枪将自己腰间划破,硬是一个飞身扑了过去,弯腰抱起重伤的姜晶晶立刻逃离了是非之地。 此时,落霞映红半边天,夕阳无限好,地上血迹斑斑与红霞相辉映,真是刀剑无情洒热血,英雄好汉终断魂。 海大鹏一死,那些所剩无几的手下立刻作鸟兽散,不一会就逃去无终。正所谓穷寇莫追,秦一峰和慧清禅师也喝停了那些想要追赶的弟子,百来个和尚剩三十来人了,这一战,让广源寺元气大伤,死伤惨烈。 待到把寺庙收拾妥当,挖了个大坑把尸体掩埋,敌人也好,朋友也好,化成鬼魂后一切皆成空。 慧清禅师对着埋尸体的大坑默念一遍金刚经后才回到僧舍,看过受伤的弟子并无什么大碍之后,才来到秦一峰的住处,一推门,却见秦一峰脸色发黑,额前豆大的汗珠犹如断线珠子般往下滴。他急忙快步向前伸出一掌,抵住秦一峰的后背,把内功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运行一个小周天之后,秦一峰重重地输了一口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苦笑道:“想不到那厮的兵器居然有毒,差点着了道儿。” 原来就在血战的时候,秦一峰一心想去救被困在墙角的姜晶晶,一不小心就被海大鹏的贴身侍卫的长剑划过,刚开始还不曾觉得有何异样,大概是因为担心和紧张已经掩埋了疼痛的感觉,现在大战过后才感到腰间发麻隐隐作痛,而且内息有点凌乱,想来是那厮剑上带毒。 幸运的是毒性并不强烈,估计是想活捉秦一峰才涂上去的,因为寺庙里受伤的都不见有中毒现象,伤的伤,死的死。 慧清禅师低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说:“白玉牌内藏有宝藏图,庙内一众弟子概不知情,不然也会被下毒达到活捉的目的,然后被逼问宝藏的下落。” 秦一峰点了点头,说:“他们以为我会了解内在秘密,所以才想要活捉我回去。现在海大鹏一死,他们还会派更强的高手来追查晶晶和玉牌的下落,我想大师还是走为上着。” 慧清禅师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如今受伤弟子众多,如果老衲只身逃离,只会连累他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衲就呆在此处等候他们。” 秦一峰听了不免心里有点作痛,“禅师,要不是老道我带着晶晶前来拜访,禅师也不会遭此一劫,老道我实在有愧于禅师和一众弟子。” 慧清禅师摇了摇头,说道:“佛家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生死死犹如云烟,老衲有此一劫定时前生所注定,施主不必自责。” 秦一峰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听到了门外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走过,慧清禅师也立刻串到窗口旁,定眼一看,却看到陆子剑怀里抱着姜晶晶来到了门外。 “晶晶。”秦一峰心急如焚,立刻打开门接过陆子剑手里的姜晶晶,将她放置榻上,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剑儿为何折返庙内。”慧清禅师责问陆子剑,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带着姜晶晶离得远远的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陆子剑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说:“师傅,晶晶伤势太重,弟子不知带她到何处疗伤,只好带回来了。” 慧清禅师又是一句佛号,看了看榻上的姜晶晶,只见她气若游丝,脸色白如纸,嘴唇血色全无,只有嘴角那一缕鲜红的印子还在。 秦一峰也顾不上什么避忌,打开了她的前襟,一个雪白色的掌印跃进了众人的眼里。 “是冥掌,静脉已经被冻住了,再不解开,晶晶最后血脉不能流通而死的。”慧清禅师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其厉害。 秦一峰心内又是一痛,想不到姜文峰的唯一血脉,几次死里逃生,直到现在依然还是和死神打交道,自己照顾不周是在有愧于他。 “师傅,这个要如何解救。”陆子剑着急的问。 慧清禅师有仔细查看一番,才说:“必须以纯阳之气灌输进她的体内以驱散寒气,不过当时她中掌之时体内并没有任何内功,体内现在流窜的全是冥掌之寒气,所以疗伤之时不能有一丝出错,不然会两道内息相冲,她就会静脉尽断。” “那我帮她疗伤吧。”陆子剑急匆匆的说。 打第一眼看到姜晶晶,他心里就喜欢了这个鬼灵精,虽然说相处时间不过两日,可是情愫早已暗生,如今晶晶有难,他又岂能袖手旁观? 慧清禅师摇了摇头说:“以你的功力还不足以把寒气全部去除,到时功败垂成反而让晶晶伤的更重。不如就等老衲将毕生功力全数输入,或者可以挽回她的性命。” 陆子剑一听,更是着急,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了:“不行啊,师傅,你老人家百年功力如果没了,那跟圆寂了有什么区别。” 秦一峰转过身,慈爱的摸了摸姜晶晶的头发,然后回头对慧清禅师说:“禅师,麻烦您老跟子剑在门外守候,我帮晶晶疗伤即刻。” “秦施主,你可要想清楚,你刚中毒复原,功力只剩八成,本来如果有十成功力的话还可以剩两成来护住自己的心脉,如今剩八成,恐怕。。。” “禅师不必再说了,各种利弊我了解,只是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死是迟早的事,可怜晶晶,大仇未报,秦家也剩她一点血脉,我又岂能见死不救,禅师,我心意已决,你就随了我意,让我为师弟女儿夫妇两尽最后一点力吧。” 慧清禅师长叹一声,没有再多说,带着陆子剑走了出去,盘腿坐下,静静的守候着屋内的俩爷孙。。。 时光如电,转眼又过了两年。 天边一抹彩霞横天而挂,断天涯上,一个敏捷的身影正在崖壁上找寻四叶仙草,这种草只生长在悬崖边上石缝之处,恰逢四叶仙草成熟季节,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那快如闪电的身影在悬崖上上蹿下跳,时而犹若灵猴跳跃,时而犹如雄鹰展翅,时而却又犹如灵蛇出洞,身形忽上忽下,看的崖下的少年心惊肉跳,跟着她跳跃的身形跑来跑去,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掉下来,自己好在崖底把她接住。 “晶晶,找到没有,若找不到就算了。”此少年正是陆子剑,而崖上那曼妙的身形,正是两年前受重伤的姜晶晶。 当年为了救姜晶晶,秦一峰不但将全身功力灌输给她,还口传了一套华山从不外传的剑法——无双无对剑法,这是宁氏从不外传的剑法,秦一峰还是告诉了姜晶晶,虽然姜晶晶不是华山派的真正弟子,只是一个半路收回来的挂名弟子,秦一峰还是把剑法传给了她。 大战之后的一段时间,朝廷也没有再派人来广源寺闹事,原因是有人在江湖传言,说姜晶晶被一个叫陆子剑的人救走,下落不明。 然而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虽然名字没有错,可是谁都没想到陆子剑会一个转身就回到了广源寺,而且还抱着受伤的姜晶晶回来了。 疗伤几天后,姜晶晶已经行动自如,经脉中寒气尽去,而且多了百年功力。就与陆子剑带着奄奄一息的秦一峰逃离了广源寺,四处躲藏后找到一处隐秘的悬崖,滑到了崖底安家暂住。 如今的秦一峰只是一个九十高龄的老头子而已,终日坐在草房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而姜晶晶却是身怀过百年功力的武林绝顶高手,加上慧清禅师也将自己混元气功口诀教给了她,现在的姜晶晶已经今昔不同往日。 采集四叶仙草只是为了家里那九十高龄的老头秦一峰用来泡茶,顺便练练幻烟云灭的轻功。 找了老半天终于在一处先要的崖壁找到了长到一处的五六棵四叶仙草。姜晶晶开心得像猴子一样,在那里来回轻点崖壁上突出的石块,凌空飞渡了几回,才带着那些宝贝飘落悬崖。 陆子剑看得更是心都要跳出来了,一看到姜晶晶下了地,马上跑了过去责怪她说:“晶晶,你怎么能在悬崖峭壁跳来翻去,要是掉下来如何是好。”嘴上说着,眼里却是满满的关爱之情。 姜晶晶咯咯得笑了,调皮的说:“不怕,不是有你在么,你会接住我的,是吧。” 陆子剑心里别提有多甜了,一句“有你在”,就概括了所有的情谊。 “走吧,我们找爷爷去。”姜晶晶满足的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小布袋,牵起了陆子剑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十章:小偷 回到草庐,眼前的情景却让姜晶晶倒吸一口凉气。 草庐早已不成样子,到处都是人为损毁的痕迹,门前的竹椅上早已没有了秦一峰的踪迹。 “他们终究还是找来了。”陆子剑喃喃说道。 而姜晶晶更是着急万分,秦一峰被掳走,可能是用来跟自己交换白玉牌的筹码,可是他身子已经那么弱了,虽然说这两年来自己都努力寻找了四叶仙草给他泡茶来维持生命,可是人终究敌不过生老病死的常规。九十高龄本来就身子孱弱,现在还被强行掳走,恐怕凶多吉少。 姜晶晶很快就冷静下来,摸出了贴身收藏的小包,里面就是那人人都想得到的白玉牌,自己跟陆子剑参透了很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举起了白玉牌,朗声说道:“哪路的英雄前来造访,爷爷已经九十高龄,掳走便没意思了,白玉牌在此,有胆就现身过来拿。若不然,小女子我就将玉牌甩碎,来个宁肯玉碎,也不让瓦存。” 话音刚落,就听得东边山头想起一阵阴鸷的笑声,一个灰影乘风而至。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机居然如此深重,难道你爷爷的命也不顾了吗?”来人人未到,声先到,灰色的长袍迎风飞舞,光秃秃的头颅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我道是哪位绿林好汉呢,原来是了因你这秃驴。” 姜晶晶不屑的藐视了他一眼,继而说:“我爷爷呢?” 来人正是了因和尚,那个苦练秃掌神功的了因,自从在醉仙楼与海大鹏一场大战之后,就与翟道迟狼狈为奸,原以为宝物的手,天下我有,谁知道竟被偷龙转凤调了包,换了假的,害自己在努尔马面前出丑。 告别努尔马后他几番查问,到处找人打探消息,得知皇宫内并无谁人动过装有玉佩的小包,何况与赵大虎、赵三多他们渡头一战,自己也并未怎么出手,全拼翟老儿跟他的几个手下解决了,包包也从未离开过自己,想来想去只有在醉仙楼里,看到的一老一小,混战中曾与那小女孩一齐与敌人对抗,自己跳窗时还是那小女孩帮忙拦截几个官兵的追杀。 现在想来,原来这小女孩早已把自己的小包偷龙转凤,还出手相救,好让自己想不到小偷就是她,居然还感激她,所以一直查来查去都未曾想到过查到她头上,如此一来,不紧浪费自己的财力物力,还让对方有了更多的时间来解开白玉牌的上的秘密。 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因和尚一想到这段时间像个盲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还浪费了不少银子疏通关系来查皇宫里面谁是内鬼的事,立刻火冒三千丈,双眉倒竖,一个大鹏展翅从半山直接飞侠,秃掌神功早已运于断掌之上,一股青色的弥漫了整条手臂。 从他一出现,姜晶晶早就全身运起太乙混元一气功于全身,此时的她,有着百年功力,早已将太乙混元一气功收放自如,但从外表看与平常人并无两样,只是体内气功早已运转。 她冷笑着,身手拔出缠在腰间的粗布腰带,右手半拉,在手掌处绕了半圈,左手将腰带拉直。了因和尚一见姜晶晶这样的阵势,竟然用一条腰带就想对付自己的秃掌神功,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是当年广源寺一战被海大鹏打伤伤到脑袋了么,怎么用一条腰带就想对付自己的秃掌神功。 就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其实他不知道,姜晶晶的体内早已有着秦一峰的百年功力,再加上秦一峰传授的华山派的内家心法,她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就能化布为剑,摘叶飞花伤人于千里之外。 “小小丫头居然如此嚣张,简直不知死活。” 了因和尚大喝一声,身形急速向前欺进,右手秃掌向前缓慢递出,一股强劲的气流蔓延四周,青色的内息流转所到之地,草木皆枯。 “秃驴,想不到你出家人居然炼如此恶毒的武功,你真是愧对出家人这三个字。”姜晶晶眉头轻皱,不难看出,这了因和尚所练的秃掌神功自身带毒,而且毒性强烈,较于之前冥掌劈空拳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丫头,接招吧。”了因和尚又是一声大笑,灰袍舞动人也转眼到了姜晶晶的跟前。 姜晶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右手一抖,腰带瞬间成剑,一招苍松迎客向了因的上路攻了过去。 了因和尚手掌一翻,平推改为上举,想直接用秃掌神功来阻挡汹涌而来的剑势。姜晶晶又岂容他的毒掌碰到成剑的腰带,毕竟腰带是布所织成,假如他的毒掌有蚀骨的功能,自己岂不是连腰带都要送给他? 未等了因的毒掌到来,姜晶晶已经一个旋身,施展“却别苍松”的身影斜斜望旁边闪开,手中的布剑半空画了个半圆带向了一旁,一招“横扫千军”直击了因的腰间。 了因大喊一声:“来的好。”上举之掌也急速顺势往下压来,另一只掌也横在了胸前作阻挡之势。谁知姜晶晶这一招却只是虚招,剑锋刚到半路突然改扫为削,剑锋走偏,竟然改为向上,削向了因的腋下。 这下了因有点懵了,这丫头的剑法怎么这么古怪,而且变数如此之快是自己始料不及的,手掌再落下去就会整条废掉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一改把毒掌稍稍倾斜,掌风拍到了地面的石头上,身子借势直接就往上窜了出去,避过了姜晶晶的剑势。 “想不到短短两年不见,丫头的武功进步得如此之快,自己刚才真是低估他了。”这时了因的心里没了底,也不敢贸然进攻,就挂在悬崖的树枝上念头飞快的转动。 可是姜晶晶并没有给他迟疑的时间,双手往后一抖,一招“旭日初升”,身形如同射出的利箭般向着了因和尚的落脚处射了过去,半空中右手布剑连施三招,招招对着了因的要害之处。 了因大吃一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怎么一出手就是杀着,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姜晶晶这样做当然有自己的道理,她只想速战速决,虽然陆子剑已经偷偷离开开始在周围寻找爷爷秦一峰的踪影,可是不解决眼前的这个了因和尚,如此大范围的山头,单凭陆子剑一个人找秦一峰有点困难,只要毙了眼前这个人,自己也加入寻找,那秦一峰就有被救的希望。 多一秒时间就多一分危险。 现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出手就是华山派绝学——夺命连环三剑,三道剑气同时发出,进攻敌人上中下三路要害,只要随便中一处,敌人不死也重伤。 了因和尚岂是等闲之辈,只见他脚下轻轻一点,身形立刻上窜,身手一勾悬崖上突出的石块,内功一提,借力就往上逃去。 “哪里逃。”姜晶晶哪里会放过他,提剑直追了去。 追逐间,姜晶晶手里的剑气却从未离开了因和尚的身形,道道剑气直逼他的后背,了因只觉得后背发凉发痛,除了逃命之外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 将要接近悬崖顶上,姜晶晶却突然收住了进攻的脚步,身子一扭,向着崖下狂奔而去。 了因和尚只顾着逃命,哪里知道后面出了什么情况,直到调到了崖顶才感觉到后背的剑气怎么消失了,再转身一看,哪里还有姜晶晶的身影。 “糟糕。”他狠狠的跺了跺脚,又向着悬崖底跳了下去。 回头再看姜晶晶,却原来姜晶晶在就快追到了因和尚的时候,耳里却听到了陆子剑的天遁密音,说是在另一边的山腰,找到了秦一峰的踪迹,可惜守卫太多,难以近身,叫姜晶晶速速前来协助。 姜晶晶当然丝毫不敢迟疑,只好先放弃追杀了因,一个转身,一边用天遁密音叫陆子剑先别轻举妄动,一边运起浮踪掠影的绝顶轻功向着陆子剑所说的地方飞奔而去。 人刚到,就听到周围都是浓重的呼吸声,陆子剑藏身之地甚为隐蔽,姜晶晶委身而下,轻声问道:“情况如何?” 陆子剑身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姜晶晶看去。 姜晶晶定眼一看,却见爷爷秦一峰被大队人马围在中间,为首之人是个矮小的老头儿,正是翟道迟,姜晶晶从来就未曾与他正面冲突过,当然就不认识他的,只是之前听慧清禅师说过他的事。 然而陆子剑看到他,却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他一掌拍死。姜晶晶看到他的表情,突然才想起,慧清禅师说过,陆子剑是在黑风林救回来的,而翟道迟那是正在黑风林占山为王,自封黑衣帮首领,想必是陆子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眼前的矮小老鬼莫非就是当年杀他父母的翟老儿? 姜晶晶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陆子剑,陆子剑默默点了点头,只需一个眼神,姜晶晶就读懂了里面所有的痛苦。 姜晶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也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毕竟秦一峰就在他手里。 陆子剑也会意,相视了一眼之后再度看向敌人的方向。 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过去,姜晶晶看到秦一峰已经萎靡的窝在地上,黑色的长袍沾满了灰土,头上发髻也凌乱不堪,看不清身上是否有伤。她知道,如果再迟疑,秦一峰就性命不保了。 略微想了想,姜晶晶决定主动出击,不再犹疑。 刚想起身迈步,却听到远处一阵急速而又凌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至,听声音不下数十人。一匹高头大马首当其冲,在绿林小路上狂奔而来,转眼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马背上的人身穿一袭紫金长袍,手执精致长枪,姜晶晶一看,竟然是朝廷内的大内侍卫赵大虎。当年那个将自己放于马背,跌落悬崖差点小命不保的赵大虎,如果不是爷爷秦一峰在底下接住自己把自己救了,今天的也不会有姜晶晶这个人了。虽然那时姜晶晶年纪不过七八岁,可是看到这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她又怎能忘记。 究竟是什么情况,竟然连赵大虎这样的人都来了。姜晶晶马上停住了前行的脚步,重新藏好,静静的看着前面的情况。 只见赵大虎一到翟道迟的面前,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长枪一指翟道迟的鼻子说道:“了因和尚在何处,速速道来,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矮小老头翟道迟嘿嘿一笑,伸出两指撩开了指在鼻子前的长枪,甩了甩手里怪异的鹰爪鞭,阴测测的说:“怎么,赵大人找了因,为了何时?” 赵大虎愤愤的说:“了因那秃驴,从皇宫里盗走白玉牌后,还到处散播谣言,居然说盗走的白玉牌是假货,这不是老虎头上扑苍蝇——找死么?皇宫乃守卫深严之地,居然说皇宫里的宝贝有假?这不是就是等于说皇帝的坏话?” 翟道迟一听,哈哈一笑,用手摸了摸下巴,说:“原来是为了这事而来,了因的确有错在先,所以。。。”话音刚落,赵大虎立刻接上了话说:“废话少说,速速叫他出来受死。” “哈哈。”翟道迟放声长笑,左手突然一杨,,三枚透骨钉突然就向着赵大虎飞射而去。 “翟老二居然偷袭?”赵大虎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右手掌迅速一拍马背,飞身跃上了旁边的一颗老树。那匹高头大马不懂闪避,瞬间便被三枚透骨钉打了个正着,倒地身亡。 赵大虎不禁怒火中烧,本来不想与此人为敌,谁知他竟然偷袭,恐怕同了因那秃驴是一路货色,与其站着被人打,还不如反客为主。想到这里,他把手中长枪一晃,从树上跳了下来,提枪就直奔翟道迟而去。瞬间兵刃相见,赵大虎的人马一见自己的首领都已经跟对方的带头人打起来了,当然也不敢怠慢,没等赵大虎出命令就一哄而上,与翟道迟的手下打作一团,一时间你来我玩,刀光剑影,鲜血飞溅。难分难解。 人人为求自保,哪里还管的了萎靡在地的秦一峰。藏身隐蔽之处的姜晶晶和陆子剑看准时机,跳了出来直奔人群中的秦一峰。 可是当姜晶晶的手一碰到秦一峰时,却忍不住啊的一声。陆子剑心里一惊,连忙抱起秦一峰,跃上旁边的大树上,两指一探他的脉搏,却发现早已气息全无。 “爷爷。。。”陆子剑胸口一痛,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秦一峰已经高龄九十,而且身体孱弱,之前如果不是靠姜晶晶采集四叶仙草来维持生命,恐怕早已魂归天外。如今被了因和尚和翟道迟折磨了几番,更是不堪重负,可怜一代华山掌门人,就此与世长辞,被武林除名。 姜晶晶呆在原地,保持下蹲的姿势,没有动,周围刀光剑影,杀气阵阵,她依然呆若木鸡,爷爷死了,那个曾经救过自己无数次的秦一峰爷爷就这样去了,本来想找到了那么一个隐蔽的地方,只要自己好好照顾他,他必定能颐养天年,长命百岁,自己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能照顾秦一峰百年终老之后,自己才开始复仇之路。 可惜,现在,此刻,秦一峰连遗言都没有给自己留下,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就被这些人折磨而死。 姜晶晶缓慢的抬起了头,冷如冰霜的眼神环视了周围乱杀一痛的敌人,银牙紧咬,泪水盈眶。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伸手从旁边的尸体上抽出了一把剑。 “晶晶,不可以。”陆子剑见她这样,不免有点被吓到了,自己跟她相处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整个人冷的就像一座冰山,热特别是那一双眼,充满了仇恨和怨气,全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手中的剑瞬间就成了血色,剑锋流转着淡淡的血红色剑气。 只是眨眼的瞬间,陆子剑已经错失了阻止的机会。姜晶晶手中的剑一挥,一道剑气直指天地,飞身一个金雕展翅,七十二式狂风剑犹如火山爆发般狂泻千里,所到之处鲜血飞溅,哀嚎遍野。 佛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此时的姜晶晶已经成为噬血的魔头,眼前血气迷蒙了双眼,早已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敌是友。翟道迟这时正和赵大虎打得难分难解,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身边的人已经一个个的手脚横飞,倒毙在地。 “发生什么事了?”赵大虎疑惑的一转头想看个明白,谁知道刚一转身就被翟道迟一记“灵蛇出洞”,手中鹰爪鞭前的两个前爪抓到了他的后背,划出两道血痕。 赵大虎怒羞成怒,反手一招回马枪将翟道迟逼退数步,后面的姜晶晶早已杀到,也不管前面的是谁,手中剑每出一招都能置人于死地。 时隔多年,赵大虎早已不太认得出眼前的姜晶晶,只是感到震惊无比,武林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女魔头,不但剑法凌厉,而且杀人不眨眼。 “你。。。你究竟是谁?”赵大虎把长枪举起,枪尖指着姜晶晶,声音略带颤抖。 姜晶晶却面若寒霜,不发一语,手里的剑剑尖指地,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滴,一滴一滴滴入灰色的泥地中,萧萧风中,哀嚎遍野,血流成河,两人带来的手下早已死的死,伤的伤,断掉的手脚随处可见,树叶摇曳中也能看到叶上鲜血点点,褐色的树干被剑气所伤,道道伤痕触目可见。 翟道迟也吃了一惊,拖着手里的鹰爪鞭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那些死去的手下,眼睛都快要吓出血了。 此时陆子剑也来到了姜晶晶的身边,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再阻止晶晶,他知道愤恨早已填满了晶晶的心,唯有将敌人杀死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赵大虎看到翟道迟在慢慢的后退,脚下也忍不住往他那边靠拢,翟道迟却不买账了,心想:你这赵大虎,刚才还对着我兵刃相见,现在看到对方如此厉害就想过来寻求保护?我呸,门都没有。心里这样想,脚下自然而然的又向后退了几步。 赵大虎见状,不禁埋怨他说:“喂,我说翟老儿,怎么说咱两兄弟在你的破饭店也曾经并肩作战啊,怎么现在就想撇大大爷我一个人逃跑?” “赵大虎、你这混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那都是八辈子之前的事,还提它做甚。”翟道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赵大虎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他没看到面前这个厉害的女人就是姜文峰的女儿姜晶晶吗,他怎么还敢提当年的事,这不就是告诉她,自己跟他就是当年截杀他父亲的凶手吗? 翟道迟心里在暗暗叫苦,只希望这赵大虎咁快闭嘴,谁知道赵大虎依然不知死活,一边向他那边移动着脚步一边接着说:“我说翟老儿,别以为你在关帝庙做的好事大爷我不知道,你跟海大鹏那厮暗算姜文峰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怎么,还想装好人啊?” 赵大虎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无比,特别是姜晶晶,一听到姜文峰自己父亲的名字,她心里更是乱了套,冷冷的问道:“我父亲现身在何处,说出来饶你不死。” 赵大虎打了个顿,疑惑的反问:“什么,你父亲?”这女魔头居然是姜文峰的女儿,那岂不是数年以前自己在客栈抢走的小女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武功还如此厉害?想到这里,赵大虎不禁叫苦不迭,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这回小命不保了。 可是他脑袋里转得飞快,继而一想,眼珠一转,诡计就上来了。 “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原来姑娘就是秦大侠的女儿,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想当年。。。” 话未说完,姜晶晶就丢了一个杀人的眼神过来,赵大虎立刻嘿嘿一笑,话音一转,阴险的说道:“你父亲早已不知道去向,如果你要找人,找他。”说完一指翟道迟说:“当年就是他装扮成什么方管家去关帝庙找姜文峰,还与海大鹏联手对付他,后来听说被逃脱了,现在至于去了哪里,本大爷也不知道。” 姜晶晶听了,怒气一阵一阵的往上升,凤目怒睁,眼神射向了一旁闪闪缩缩的翟道迟。 翟道迟早已心里发颤,被姜晶晶这样一瞪,更是连手里的软鞭都差点掉地上去了,他心里恨死了赵大虎,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说出那件事,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死吗?虽然没有真正领教过姜晶晶的剑法,可是她一个眼神就让自己心里发憷了。 赵大虎现在可是有点洋洋得意,只要揭了翟老儿的短处和他过往如何暗杀姜文峰,让姜晶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那自己的小命就有保住的机会,等会还得找个空隙赶紧溜走才行。 姜晶晶没有再说什么,光听赵大虎这么一说,心里也已经了解了大半,说来说去就是眼前的翟老儿和海大鹏暗杀自己的父亲,现在父亲下落不明,海大鹏上次在广源寺已经被自己所杀,现在就剩翟老儿和了因和尚。 如果了因早已与翟道迟约定把秦一峰带到此处,了因那秃驴应该也快要到达,此刻容不得再有半点迟疑,不然了因一到,三大高手聚集,到时候想报仇就困难重重。想到此处,姜晶晶即时把手里的剑缓慢递了出去,也没跟翟道迟打一声招呼,身子突然就暴进几尺,手中剑向着翟道迟就斜劈过去。 翟道迟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这女魔头怎么半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动手之前不是应该先打招呼么。他虽然心中充满恐惧和不满,可是手中软鞭却没有半点迟疑,一挥,带着两个鹰爪的前端就直接迎了上去,企图想勾住姜晶晶手里的剑。 姜晶晶又怎么会如他所愿,剑道一转,身形斜飞,右脚往旁边斜跨一步,剑锋旋了个半圆,刺向翟道迟的手臂。 翟道迟也不敢怠慢,未等剑剑锋近身,早已往前跨了一大步,手里的软鞭有如灵蛇般卷向剑锋。 姜晶晶冷冷一笑,施展浮踪掠影身法飘离原地,华山剑法瞬间施展开来,挽起阵阵剑花将翟道迟重重包围。翟道迟暗暗吃惊,这华山剑法果然不容小觑,剑气所到之处都能挫骨扬灰,而且以她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功力,实属出乎意料之外。之前曾听说海大鹏就是死在华山剑法的紫霞飞剑,看来自己得小心应付。 不容他多想,姜晶晶一招梅开九度已经瞬间将他缠于剑气之中,面对精光尽显的剑锋,翟道迟唯有节节后退,避开凌厉的剑锋,却让自己的软鞭毫无还手之力。 华山剑法讲求只攻不守,以攻制敌,以快制敌,姜晶晶早已将华山派所有剑法心法了然于心,挥洒自如,而且体内有着秦一峰的百年功力,再加上有慧清禅师所教的太乙混元一气功护体,当然无所畏惧,完全不把翟道迟放在眼里。她的剑招是一招接着一招,一招快过一招,一招比一招狠,一把平常的铁剑到了她的手里,也能斩金断铁,何况是人?打到最后,翟道迟腰间就被剑气所伤,鲜血点点,手中的软鞭也真成了软鞭,舞动得犹如一条绸带,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最后就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赵大虎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给,想不到武林中居然还有姜晶晶这样的绝顶高手隐姓埋名于深山老林中,如果不是有探子回报,说找到了白玉牌的下落,他也不会跟到这里来,其实说白了,就是贪图白玉牌里的宝藏而已,说什么了因败坏皇帝的名声那都是借口,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已。 陆子剑在一旁看着姜晶晶,心里想着只要一见到她有危险,自己就上去解救她,现在不动手只是因为晶晶曾经说过,她要亲自手刃仇人,不让陆子剑插手的,可是现在的陆子剑却很想上去给那个翟道迟一刀,以报杀父母之仇。 他是在这边紧张着姜晶晶的安危,赵大虎可是心里打起了小盘算,一边注视着姜晶晶这边的动静,脚下却开始偷偷的往外挪。刚离开几丈之遥,就听见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他机警的把脖子一歪,人也闪到了一边,却见一颗小石子从眼前飞过,嗤的一声打在前面的树干上,瞬间完全陷进了树身内,不见踪影。赵大虎吓得浑身出了一身白毛,这要何等功力才能做到让石子陷进树干,阴柔的力道和弹射的刚劲要配合得天衣无缝才能只把树干打出一个洞吧,就算是自己,也只能让石头撞到树干成了粉末而已。 他不敢再动,倚着旁边的树,枪也丢在了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 姜晶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而随意的将手中剑一挥,一招日落西山,将翟道迟手中的软鞭击落,再起了一个飞脚,把他踢到了悬崖边上。 翟道迟趴在那里,嗷嗷的哀叫,心想,想不到自己横行霸道了大半辈子,还是黑衣帮的帮主,今天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姜晶晶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面前,手腕一翻,挑断了他右手手筋,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你暗算我爹的下场。” 翟道迟用力按着伤口,眼里充满了怨恨,“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何必折磨我。你断我手筋,我已经形同废人一个,你倒不如痛快的给我一刀,让我死得瞑目。” “哈哈。。”姜晶晶突然放声唱笑,突然对着翟道迟再度飞起一脚,将他直接踢落山崖,“既然你那么想死,本姑娘就成全你。” 悬崖下此时早已看不到清,落日的余辉更是让整个崖底阴森恐怖,良久,也听不到翟道迟到底的声音,姜晶晶也没有再管他,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死才怪,这时,陆子剑也迎了上来,紧张的说:“晶晶,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姜晶晶早已收起冰冷的面容,温柔地一笑,然后说:“我没事,你放心。” 陆子剑嘴上应付着嗯了几声,可是眼睛还是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个遍,确定了她真的没有受伤才放下心头大石。等到两人从新回到刚才打斗的地方,却早已不见了赵大虎的踪影。想必是趁着刚才姜晶晶注意着翟道迟,而陆子剑却紧张着姜晶晶,都没人顾及他时趁机逃跑了。 陆子剑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呆呆的说:“对不起,让姓赵的逃了。” 姜晶晶摆了摆手,说:“算了,留他一条狗命也好,等其他狗贼都知道,我姜晶晶要来取他们的狗命了。” 陆子剑点了点头,重新回到摆放秦一峰尸体的地方,把他从树上轻轻的抱了下来,两人挖了个大坑,把那些尸体都扔了进去埋好。然后把秦一峰带回了草房,放在他平时最爱坐的竹椅上。陆子剑帮他换上了洁净的衣服,姜晶晶抓着他的手,轻轻叫了一声爷爷,眼泪再度滑落。。。 大火照亮了半边天,一代华山派掌门人随着上窜的火苗,离开了人世,从此逍遥自在,不理凡尘。 两人在山洞了过了一夜,第二天就背起行装,开始了漫漫复仇和寻宝之路。 再说那个翟道迟,被姜晶晶一脚踢下悬崖,因为其中一只手的手筋被利剑挑断,他本想抓住悬崖上凸起的石块自救,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抓了几次都没抓住,唯有长叹一声,任由身体急速向崖下跌去,听天由命。 也应他命不该绝,就在距离崖底数十丈的距离,一棵长在悬崖缝里的老松伸出的枝桠挂住了他的长袍,使他下落的速度减慢了许多,碰巧了因和尚刚刚寻到此地,本来想借老松之力来再上悬崖,却看到了挂在半空的翟道迟,了因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而且阴险奸诈,心里本来不想救他的,可是一想到努儿马那边的买卖还要靠他来疏通疏通,而且自己的饮食起居都是靠他,他死了自己也得不到太大的便宜,虽说翟道迟家财万贯,可惜他从来都不告诉自己,要是他死了,自己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出于自私自利之心,了因还是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将他救了。 两人回到镇上的客栈,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来,翟道迟的手是废了,这下好了,了因是手指没了,可是练就了秃掌神功,而翟道迟完全废了一只右手,难道要练左手剑?可是他一向用惯软鞭,而且那件曾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鹰爪鞭也丢了,以他现在的年纪,想从新再练起来,恐怕是难过登天。 翟道迟是长嗟短叹,了因是听得心烦气躁,白玉牌没拿到还惹了一身臊,惹上了姜晶晶这个女魔头,以后可有得头痛了,真是没想到,姜文峰的女儿居然变得这么厉害,武功已到登峰造极,以她那样的年纪就有如此境界,假以时日,天下武林岂不是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了因和尚是越想越烦躁,转身就出了房间,把翟道迟一个人留在那里唉声叹气。 来到客栈下的酒馆,招呼了小二端来烈酒和卤肉,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后,心也定了下来。正在想着有什么可以解决姜晶晶的同时又得到白玉牌的两全其美的办法时,店里却来了两位客人。 一男一女,男的一副中年儒生打扮,身穿青色长袍,手执纸扇。女的水蓝纱衣,脚步轻盈,两人脸上都风尘仆仆,略显倦容,一脸急切的神情。 一见有陌生人踏入店内,店里小二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了因趁着小二阻挡视线的机会埋下了头,躲过两人的审视。 进到店内,那两人正眼也没有看过了因和尚一眼,径直就往旁边的桌子走去,双双坐下后立刻叫了一坛烈酒,一碗卤牛肉,便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他们怎么也来此地?莫非发现了什么?”了因和尚有点纳闷,这两个不就是在翟老儿的客栈里看到的段青云和段青萍两兄妹吗?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了因一看到段青萍,就恨不得上去煎她的皮,拆她的骨,吃她肉。自己之所以变成秃掌,完全就是这女人所为。了因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断指之仇,可是也顾忌着她那玄鱼刀三分,再怎么说,那可是一把与鱼肠剑齐名的武林至宝。虽然看上去跟一块废铁差不多,可是了因却因此而吃了苦头。 思量半响,他还是不敢移动半分,毕竟对方现在两人,而自己却是孤家寡人,如果真是打起来的话,自己虽练就秃掌神功,可是不是胜券在握,他也不会轻易动手。况且客房中的翟老儿现在还受了重伤,成了负累,若不然,只要两人合力,定能报这断指之仇。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偷溜回客房找翟道迟商量商量,可是刚刚想偷偷站起来离开时,却听到了段青萍说:“大哥,不是说晶晶在此地出现过吗,你我二人都找了几天了,怎么还是半点踪迹都没有。” 了因一听,心里泛起了嘀咕,原来这两人也是为了姜晶晶而来的,不用说,真正的目的也是那块白玉牌了。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因停住离去的脚步重新背对着两人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段家两兄妹的谈话。 只听得那段青云说:“这里悬崖硝壁,山洞奇多,要找个人谈何容易,况且只有你我二人,势单力薄,这种事只能耐心点去做。” 段青萍有点不愿意了,赌气的说:“如果不是一清道长以前跟师傅有什么破交情,我们兄妹两人也不用跋山涉水的来这里,就为了寻找一个小丫头。” 段青云笑了笑说:“萍妹,话虽如此,可是你想一想,除了姜晶晶之外,她不是还有一块绝世好玉吗?只要我俩先别人而找到她,玉牌到手,天下还不是我们的。” 了因一听,不禁嗤之以鼻,他们以为找到姜晶晶就能得到玉牌,想法也太简单了,姜晶晶今时不用往日了,想要得到玉牌,还得先想办法逃命才是。回想起之前那一场恶战,了因和尚还是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自己的轻功还算了得,现在坐在这里的恐怕不是自己,而是游魂野鬼了。 这时又听段青萍说:“大哥,一清道长究竟为何要叫我们来此寻找姜晶晶那死丫头,会不会是一清那老道儿也是沽名钓誉之人,表面是姜晶晶,其实真正想要的却是那白玉牌?” 段青云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环顾了周围一圈,只看到旁边一个出家人,只当是附近庙宇出来化缘的和尚,也没有太在意,他低声说道:“萍妹,小心隔墙有耳,何况一清道长当年曾是师傅千佛禅师的莫逆之交,师傅千佛禅师,一清道长、和华山掌门人秦一峰可是人称“武林三绝”的,你这样说,不是但有损道长的清誉,连同师傅也一并带进去了。所以,不要胡说。” 段青萍听罢,嘴上连连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的想:什么武林三绝,现在就剩一绝,哪里还有什么清誉可言,况且,武林至尊,天下财富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哪个不想要?说一清妖道不是对白玉牌起了二心,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两人在闲谈之中用完饭,便双双随着店小二上了二楼厢房,了因和尚在原地磨磨蹭蹭,直至两人身形消失在走道,才急急忙忙的结了账,回到自己的客房中。房内翟道迟因为伤势较重,用药之后早已沉睡过去,了因坐在榻上,心里打起了小九九,终夜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只身下楼,也没叫醒翟道迟,直接就奔着段青云两兄妹的厢房而去。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了因和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自己消息卖给段家兄妹,让他们与自己合作,翟道迟已经是废人一个,留着身边只会拖累自己,倒不如重新找个靠山,到时再见机行事。段家兄妹的武功自己可是领略过的,也为此断送了四指,断指之仇一定要报,可是却不是现在。 段家兄妹见到了因和尚,错愕之余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三人各怀鬼胎,就在房内秘密商量如何行动。 一翻密谈之后,了因就抛下了废人翟道迟在客房中,带着段家兄妹前往姜晶晶藏身的地方,谁知到达目的地,却早已人去屋塌,草房只剩一堆灰烬,了因跺着脚大叫来迟一步。段家兄妹也不多说什么,就在附近山头来回查探了将近三个时辰,终究还是一无所获,三人只得悻悻离开,回到客栈落脚点,再商讨如何应对。 他们离开草庐没多久,姜晶晶跟陆子剑却从草灰堆中探出头来。原来草房底下居然还藏有密室,是姜晶晶刚到此地时,一来用来储存食物,而来如果敌人放暗箭,自己也可以带着秦一峰躲进地窖之中躲避。昨天一场恶战,她想到以了因和尚多疑的个性,肯定会回来查探,于是在火化了秦一峰的尸体之后,把草房一并烧毁,与陆子剑躲到了灰烬下的地窖之中,果然,就听到了因和尚带着另外两人前来。 等了因他们一走,她就和陆子剑从地窖中走了出来,带着秦一峰生前送给自己的青锋剑,离开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