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奇怪的人 七月二十八日。 午时。 烈阳高悬于头顶。 一只血迹斑斑的家猪冲开了窗户,于一栋居民楼窗户二楼夺窗而出。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这只猪重重的摔在了街道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血迹斑驳的家猪不做停留,挣扎着稳住身子,撒腿狂奔。 这只家猪约莫有一百四十斤重,跑起来浑身都在抖动。 它在路上抖动出了一条“红绸缎”,那是血在路上留下的长条痕迹。 对于龙城市这个大都市的市民来说,他们天天吃猪肉,却从没有见过猪跑。 尤其是一只浑身是血,并且是一只逃跑的猪。 这头猪到底遭遇了什么?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于破碎的窗户处,一个人跟着跳了下来。 这是一个长着一头杂毛,胡子拉碴的三十岁男人,他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他体形消瘦,拖着重重的眼袋,黑眼圈像是从一出生就长在眼睛上的一样。男人此刻身穿一身白色的休闲衬衫,只不过在男人的白色衬衫上,片片的血迹给他的衬衫着色不少。 男人落地后就势在地上滚了两圈,同样挣扎着站起了身子。 他冲着远处血迹斑驳的猪追去。 有路人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的话:“服用杜冷丁之后对被害人进行殴打,血液流失速度加快,被害人亢奋明显。被害人体内总共有三到四千毫升血量,以被害人每分钟四十毫升的出~血量看,二十分钟之后被害人休克或者死亡。” “他~妈~的疯子。” 路人评价道。 这头猪似乎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只想逃离这里。然而它的面前出现了一堵墙,它走投无路,终于冲上了车水马龙的大街。 其余路段的出租车司机听到广播里传来了这么一条路况信息:据司机李师傅提供的消息,由于一只失控的猪冲上了机动车道,造成了锦纶路南段的交通拥堵,请附近的司机绕行通过。 司机们活了一辈子,从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原因。听完广播之后,司机们表示一定要开车过去看看。 的确有不少的人都从车上下来,围观这一只受惊了的家猪。它似乎已经绝望了,发出“轰轰”的嚎叫声,把周围的汽车撞得框框作响。 有人不禁喊道:“猪八戒发疯了啊,猴哥呢,师傅呢。” 于是一个人出现了。 这正是那个追猪的男人,男人像是猎狗般扑在了猪的身上。 一人一猪在地上打滚,正在殴打对方。 半个小时之后,龙城市榆州区分局锦纶路派出所接到了群众的报案:在锦纶路南段,一个男人和一头猪母猪互殴了起来,场面血腥暴力,令人发指。目前男人和母猪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接到了报案,锦纶路派出所的警察同志立即赶往现场。而当派出所的民警赶到的时候,一人一猪此刻正喘着粗气躺在地上。人和猪的身上都是伤痕,看起来这架势均力敌,半斤八两。 派出所的小民警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人和猪打架的案子,他望向了身旁年老的警察。 “老安,这算怎么回事?”年轻警察问道。 老安挠了挠头,驻足思考。 姜还是老的辣,片刻之后,他给男人带上了手铐,给母猪带上了手铐或者说是脚镣。 “当街打架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现在将你们带回派出所处理。”老安如是说道。 男人站起了身子,可视线却是不离母猪的身上,他嘴里念念叨叨的,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带走。”老安大手一挥。 周围有大妈打抱不平:“警察同志,我可以作证,是这头猪先跑出来扰乱~交通的,这大小伙子是见义勇为,敢于和黑实力作斗争,我建议严格处罚这头母猪,至少要关个十天半个月。” 一人一猪被关进了一间审讯室里。 民警老安打量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同样也打量着老安。 片刻之后,是男人先开口:“你要是再这么沉默下去,我身旁的这头母猪就坚持不住了。不过我还是低估了这头母猪,看样子猪的生命力要比人类顽强的多。人在这种情况下,二十分钟就会休克,半个小时就一定会死亡。这是这头猪坚持了一个小时二十八分钟十二秒,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或许是我的计量用的太小,或许是这头猪的求胜欲望太强了……” 男人抱住了自己的头,用手使劲揉着本就杂乱不堪的头发。 老安拍拍桌子,说道:“你给我安静一点,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知道么?” 男人扭过了头来,如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老安。那眼神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看的老安心里直发毛。 老安再次敲响了桌子。 可开口的是这个男人。 “今天你上班的时候是乘坐公交车来的,你穿过了迎宾路直接来了警局。你抓我进来之前刚刚和自己的儿子通过话,他很不听话,学习成绩不好,刚刚高考完,你很发愁他是否能够考上大学。所以你打算找找关系,给儿子安排一个学校。你和你的妻子感情不和,没有离婚但是却分居了,你对女人失去了信心,可同时也渴望能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老安口中的“安静”被活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 他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男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没错,男人说的八~九不离十。 男人咧着嘴,那是一个不带感情的礼貌性的微笑:“所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要离开了。” 老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却坐在桌子后面不说话了。 男人半跪在地上,轻轻的摸着这头母猪,嘴里念念有词:“看来不论人和猪的构造多么类似,不论是器官还是肌肉组织等等,终究还是两个不一样的物种。” 老安看着这个喃喃自语的男人,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精神病。 男人回过了头来。 “你现在很好奇我到底是怎么知道你的信息的,同时你在想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看看我是否有精神病。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精神病,而且我的智商比你高出五十不止。你想知道么?” 老安点了点头。 “那我说完你要放我离开。”男人继续说道:“我着急回去做实验。” 老安本想派出所有权力对其进行罚款甚至是申请拘留,来打压一下这个男人的嚣张气焰,可话到了嘴边却是:“经过批评教育之后,你可以离开。” “你仔细看看自己手指缝里黄色的碎屑,那是公交车扶手杆上的。而你的皮鞋边缘沾有泥土块,据我所知附近修路的地方也只有迎宾路了,那是一条来派出所的捷径。你的左手无名指明显有戒痕,可是你却没有戴着戒指,我猜测你和老婆的感情破裂了。” “你的衣服领口袖口有些发黄,但是其余的地方很干净,你洗过了,可你是一个没有多大耐心的人,这些地方你根本懒得专门来洗。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儿子的事情,你在车上的时候曾经屡次拿出了手机,屡次看了同一个号码,是一个大人物的号码。” “你的手机屏保是你和你儿子的照片,缺少了他的母亲,这说明你和妻子分居很长时间了,现在儿子就是你的全部希望。所以我理解你为什么对人这么不耐烦。我说的对么,安晋中警官?”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他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安晋中,这让安晋中本能的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男人似乎仅仅凭一双眼睛就能看透自己背后的故事。 “这些,这些你是查了我的资料么?” 安晋中的声音很轻,可他还是不能相信世界上有仅凭一双眼睛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信息的人。 男人微微皱眉,看了看地上已经死亡的母猪。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我第一次看到你,去哪里查资料?” 男人伸出了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安晋中。 “观察,细致入微的观察。推理,层层递进的推理。猜测,基于证据的猜测。然而,我不都说对了么?” 男人坐在了安晋中的对面。 安晋中咳嗽了两声,说道:“就算你的一切都是通过你的观察,推理和猜测得出来的,可是你怎么能通过观察知道我的名字呢?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名字,你也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的警察证。” “不好意思,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派出所的墙上挂着你的照片,照片下面写着你的名字。” 男人绷着脸,说道:“所以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没什么事情我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安晋中似乎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准备反悔:“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我有权力对你的行为进行治安处罚,罚款二百元!” 安晋中这样做无可厚非,其实按照男人的行为,这样的处罚是没问题的。可此刻,安晋中更是为了找回自己的一点面子罢了。 面对安晋中的返回,男人依旧没有表情,似乎任何事情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 “那你拘留我吧,钱我是没有的。”男人大大方方开口。 安晋中看着面前这个神经质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他到底是谁呢? “你到底是谁呢?”安晋中忍不住问道。 男人撇了撇嘴,说道:“我叫江河,是一个病人。” 安晋中挠着头:“病人?” 而就在这时,小警察匆忙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安晋中问道。 “发生命案了。” 江河与小警察同时开口说道。 正文 第2章 命案发生 安晋中扭头看向了江河,那眼神分明就是“你怎么知道发生命案了,难道你是凶手”的质疑。 而其实这并不是很难猜测,小警察进来时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他。额头上的汗水,死死抓着门把的手,微微抖动的肩膀以及说话时的语气,让江河的脑子中第一时间就出现了这个念头——发生命案了。 江河对安晋中怀疑的目光不为所动,快速问道:“哪里发生命案了?被害人是男是女?是自杀还是他杀?凶手是否已经暴露?如果有凶手,被害人是怎么被杀害的?凶手的作案工具是什么?” 一连串快速而密集的问题让这名小警察懵了,他差点以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领导。 安晋中在江河的眼睛中,看到的是无比的狂热,这让安晋中不由的泛起了嘀咕。一路上安晋中看到的江河都是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眼神冰冷的像是一个机器人,可在听到了有命案的时候,他眼中的兴奋却是怎么都遮不住。 “不是,你跟着瞎搀和什么?”安晋中终于开口说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小警察看了一眼江河,挠头回答道:“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报案人是一名放学回家的初中生,住在东昌小区A区三单元602。他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了601住户防盗门下有红色的液体流出,同时伴有一股血腥味。” 说话间,二人一边往外走,小警察一边开口说道:“之后惊动了物业,敲门无果之后,物业保安撞开了门,他们发现在玄关附近有一具尸体,于是立刻报了警。目前现场还没有其余人进去过,榆州区公安分局刑警中队准备出发了,让我们先过去保护现场。” 江河虽然不是一名警察,但是江河对这套程序很是了解。 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除非为较大的派出所,否则大多数的派出所内是不设有刑警队的。所以当遇到命案,离着案发地点最近的派出所民警们会先去保护现场,安抚群众。 而每个区的公安分局则会派刑警中队前来调查,如果是遇到了难题,那么市公安局则会派市局刑警大队来调查,如果是震惊全省的案子,那么省公安厅就会派刑警支队来。如果案子再大一点,震惊了全国,那么则会直接由公安部派刑警总队或者干脆成立专案调查组,抽取全国最顶尖的刑警来破案。 江河之所以对此这么了解,是因为江河在二十八岁之前,曾经连续五年参加了招警考试,可让江河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是,每年一次的地方性招警考试,江河甚至连笔试都没有办法通过。 而江河根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了什么地方。 直到江河二十八岁的时候,由于年龄的限制,他再也没有办法进行警察考试了。 “走走走,出人命了,都跟我来。”安晋中一边喊着,一边已经坐上了一辆警车。 安晋中发动了汽车,可这个时候,一个人坐上了汽车,这个人不是别人,这个人正是江河。 旁边的一名警察眉头一皱,他语气不悦:“你是干什么的,下去!” 江河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这名警察说道:“要不是出了事情,信不信我拘留你,滚下去,精神病啊。” 江河被两名警察架着推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却丝毫没有一点难堪的表情。他看着一辆辆的警车鸣笛而过,用手抓着自己杂乱的头发,若有所思。 在江河被扔出来的这一段时间里,安晋中一直都没有说话。此刻他的心中有些矛盾,出警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带着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更何况这个人不修边幅,并且是和一头猪打架的精神病人。 可另一方面,就凭江河只看人的外表就能分析出那么多信息的能力来说,至少榆州区分局的那些刑警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让安晋中不由的对江河产生了几分佩服,几分疑惑,同时也让安晋中更好奇江河这个人了。 可对江河的好奇很快的就被出了命案的紧张和隐约的兴奋所取代了,虽然他不像江河表现的那么明显,可是作为一名警察,面对命案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哪个当警察的,不曾幻想过抽丝剥茧,查明案情,逮捕罪犯的那一幕呢? 车上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警笛清脆的声音。 东昌小区位于龙城市榆州区的南部,属于老式小区。此刻正值下午两点,外面像是个烤炉一样,如果此刻有人不小心把鸡蛋打碎在地面上,当他捡起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成了煎蛋。然而天气的炎热并不能阻止居民们的好奇,甚至有慕名而来的其余小区的居民,他们通通挤在三单元的外面,一起抬头往上,像是一群正在举行什么仪式的信徒。 警车开了进来,人群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 安晋中一路往前,几名小区保安迎了上来。 “我叫安晋中,几位怎么称呼。”安晋中一边看着周围热情的群众,一边开口询问。 “叫我老高吧。”保安队长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他并不废话:“俺们的几个保安在上面看着呢,你们赶紧上去吧,二驴子胆小,都快尿了裤子了……” 老式的六层楼的建筑,并没有电梯,安晋中带着派出所的民警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匆匆往楼梯上赶去。 此刻的六楼就只站着一个保安,似乎正是老高口中的二驴子。 安晋中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气:“不是害怕么,怎么就让他一个人看着。” 老高凑到安晋中的耳边说道:“别人躲都躲不及,谁愿意在这里看着死人啊,晦气!” “晦气。” 一名出租车司机把想要用死猪来抵车费的江河拉下了车,他看着被蹭上猪血的出租车狠狠的唾弃道。 此刻的江河在距离派出所一百米的地方,他刚刚想要强行坐上一辆出租车,却是被出租车的司机赶了下来。江河身上没有一分钱,他唯一值钱的东西是这一头一百四十斤的肉猪。 按照现在的市场价,一斤猪肉的价格是二十五元左右。而江河拖着的这一头猪,就算抛去内脏,按照一百斤来算,也足足有两千五百元,去东昌小区要一百元左右,将猪肉处理运送到市场,估计要一百元左右,以低于市场价五元的价格出售,利润至少有一千五百元。 所以江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明显是只赚不赔的生意,为什么出租车司机会接二连三的拒绝自己呢。 接着,江河就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卡车开了过来,卡车后车厢上此刻正在吹拉弹唱,从这欢快的曲子上来听,似乎是有什么喜事。死猪挡住了卡车的路,卡车司机停下了车:“嘿,让让,让让。” 江河看了看司机,说道:“把我拉到东昌小区,这头猪给你们。” 司机“滚”字没有说出来,副驾驶一名四十岁的男人开口说道:“算了,这都是缘分,我是屠夫,看得出这头猪也是刚走没多长时间,来哥几个,一块抬上去吧,到地方一溜送走吧。” 江河上了后车厢。 一名唢呐师傅小声嘀咕道:“这都什么事情啊,人死了不都吹丧歌,吹风阳春这歌,说让老头子的步伐走的轻快点就算了,现在又弄上来一头死猪,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安晋中看了看表,从他保护现场到现在过去了二十分钟了,刑警中队的人还没有赶到。 在等待刑警到来的时间里,安晋中简单的了解了住户的情况。 这家住户的户主叫做李威仪,男,今年三十岁,李威仪的妻子叫做何惠娟,今年二十六岁。李威仪和何惠娟结婚五年了,目前还没有孩子。 三年前李威仪的父亲去世之后,李威仪把老家的母亲接过来居住,这三年时间,都是李威仪夫妇和李威仪的母亲吴桂凤一起居住。 安晋中已经拨通了李威仪的电话,却只叫李威仪回来,并没有告诉李威仪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安晋中之所以没有告诉李威仪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因为哪怕是任何一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恐怕也没有办法承受。 屋子里一共有两具尸体。 站在门外,就可以看到玄关处有一具斜靠在鞋柜旁边的尸体,尸体背对着木门。老式建筑并没有防盗门,所以并没有高出的门槛。而正是这具尸体的血液顺着门缝流了出来,在外面形成了一滩较小的血迹。 而另一具尸体则是在卧室,确切的来说,在卧室的床~上。 这具尸体的腹部血肉模糊,整个床~上血流成河,血液将一床白色的床单被子染上了这个世界上最血腥的颜色。在尸体的小腹以下,被人用被子盖着,另一截被子耷~拉在床下。 就好像是睡美人一样,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两具尸体都是女尸,在玄关附近的那一具尸体年龄在五六十岁左右,床~上这具尸体的年龄在二三十岁左右。 经过物业的比对,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分别为吴桂凤和何惠娟。 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同时死去了,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没有办法承受。 而这正是安晋中没有将实际情况告诉李威仪的原因。 安晋中能做的不多,这算小小的一件。 正文 第3章 刑警中队 “所以说这就是户主的基本信息了么?”一名体态较胖的警察说道。 “没错王队长。”安晋中回答道。 王队长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拍了拍安晋中的肩膀:“辛苦了老同志,你们先去安抚一下群众,挡一下记者,案子没调查清楚之前,别让乱七八糟的人上来。” “知道。”安晋中点了点头。 安晋中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带着派出所的民警下楼去了。作为一名警察,安晋中何尝没有想过当一名抽丝剥茧,推理调查的刑警呢,可年近半百的老民警安晋中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完成这个梦想了。 他叹口气,和正在五楼开锁的居民擦肩而过,感慨岁月不留痕,心中甚至忍不住悲春伤秋,恨不得当场吟诗一首。而五楼的这名居民看到安晋中带队离开之后,却是探头探脑的往下看了看。 这个人竟然是江河。 江河基本上是和王队长一起赶到楼下的,当江河正琢磨着怎么从这名警察眼皮子底下混进楼道的时候,王队长一帮人正匆匆的从远处赶来。江河计上心头,左右打量,随手拿起一件别人放在一旁的单衣穿在了身上。 有些刑警穿着便衣,江河大大方方的跟在了这些人的身后。 所以说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浮于表面的永远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那一面。因此江河养成了好习惯,他总会将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进行一遍深层次的分析,从脑海无数的选项中找到最正确的那个选项。 而面前的王队长明显欠缺这一点。 “老安让我上来看着点,打打下手什么的。”江河底气很足。 王队长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关注江河,而是蹲下~身子查看起玄关的这具尸体,也就是吴桂凤的尸体来。 江河此刻就站在王队长的身后,他同样看着这具尸体。他的眼睛就好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一样,将这具尸体的所有信息通通扫到了自己的脑子中,而几乎是同时,江河的大脑就对这些信息进行了分析。 女性尸体,年龄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女尸身高在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身穿一件绿色的T恤,下~身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裤子,裤子表面光滑,上面粘着的血液并不多。女尸斜靠在鞋柜上,鞋柜高度在五十厘米左右。女尸的头部此刻和鞋柜高度齐平,她的头正靠在鞋柜的凹槽处,所以并没有倒下。 江河注意到了女尸的右手,女尸的手很粗糙,虽然手上全是鲜血,但是仍旧挡不住那粗糙干瘪的岁月痕迹。女尸右手的中指上带着一个顶针,顶针上密密麻麻的小坑里面也全是鲜血。 而在女尸的腹部,此刻正插着一把刀具。从刀柄上看,这把刀具长度在十厘米左右,而刀刃绝大部分已经刺入了女尸腹部,并不清楚刀刃多长。但是按照江河对于刀具的研究来说,江河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确定,平常家用锯齿刀的刀刃为刀柄长度的百分之一百十二到一百五十左右。 也就是说,刀刃长度在十二厘米到十五厘米左右。 露在尸体外面刀刃的长度在三厘米左右,也就是说,至少有十厘米的刀刃刺入了女尸的腹部。刀柄的方向是斜着的,刀柄的朝向却是朝内,也就是比较靠近女尸脸部的这个方向。 在看到了这里之后,江河突然转身。 江河的身旁此刻正站着一名刑警,他此刻也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一具尸体。 看到江河突然扭过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冷漠,这名刑警被吓了一跳。他只是看了一眼江河,江河就好像是看到了杀父仇人一样冲了过来。江河右手握拳,像是在手中虚空抓着什么东西一样。 这名刑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江河的拳头就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而接下来,暴雨梨花般的拳头就不断的攻击在了这名刑警的身上,江河的动作很多,时而是用拳头做往前一刺的动作,时而用拳头往上一挑,又时而用拳往下一拉。 而江河击打刑警的部位也是大相径庭,一会儿是胸口,一会儿是肚子,一会儿又是小腹,直把面前的这名刑警打懵逼了。 只是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你也不至于发疯一样用小拳拳捶我胸口啊。 “你干什么,你疯了啊!”这名刑警终于发出了怒吼。 而此刻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江河,他们都不知道江河到底是发什么疯。 江河似乎感受不到现场这七八个人炙热的目光,他蹲下了身子,仔细的观察了刀口的走向。刀口从上腹部,也就是肚脐上方一点刺入了腹内。从这个角度斜往下刺入十厘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按照江河的推算,首先,这把锯齿刀会先划破胃壁,血液胃液会在这个时候从胃部流出。锯齿刀继续往下,则会割断自己的小肠大肠,这是一种极其痛苦疼痛的死法。江河曾经用猪进行过实验,在这种情况下,这只猪会在痛苦嚎叫十几分钟后死亡。 而江河在多次的实验中明白了一个道理,猪的求生意志远远比人要厉害多了。 所以江河估计,这具女尸在锯齿刀刺入肚子中,大概只坚持了三分钟到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从地上的血迹来看,血迹在尸体的右侧形成了一小滩,这和女尸斜靠的位置有关。在重力的影响下,血液势必是朝这边流下来的。江河仔细的观察着血迹,喷射状的血迹并不是很多,而且距离也并不是很远。 江河站起了身子,托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根据我的猜测,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是自杀。刚才我做了实验,如果是他杀,那么锯齿刀刺入的角度以及位置,不符合一个人正常的用力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江河。 江河继续说道:“很明显,一个人不会自己坐在这个地方被人杀死。如果她是站着被人捅了一刀,之后才支撑不住靠坐在地上的话,喷出的鲜血不会这么近,这不符合力学。所以,被捅时她是坐着的。” 江河指了指鞋柜,说道:“那么她是被人推倒或者摔倒之后被捅的,可如果是被人推倒或摔倒,那么她一定是用力撞到了鞋柜上,鞋柜必然会发生哪怕一丁点的移动。但是我刚才仔细观察了这个鞋柜,没有摩擦的痕迹。你们仔细看这个鞋柜,鞋柜是靠着墙壁的,长年累月下来,墙壁被鞋柜的棱角磨出了一道横线。” 王队长探头去看,果然发现在鞋柜上端靠着墙的这一边,已经将墙皮磨出了一条横线状的痕迹来。 “鞋柜和横线贴合的很紧,说明鞋柜没有发生哪怕一丁点的位移。”江河声音洪亮:“所以我断定,此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是自杀。” “手套。”江河对着旁边的王队长说道。 王队长看着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警察,表情虽然毫无波动,可心里已经炸了锅。这个看起来不修边幅的民警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在短短观察了几分钟之后就说出了这么理性的判断,这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 王队长终于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这个男人来。 一头不知道多长时间都没有洗过的头发,一身明显比自己的身材要大的多的单衣,两个重重的趴在眼睛周围的黑眼圈,一脸毫无波动的表情,一眼冰冷而敏锐的目光。 “小小的派出所,竟然藏着这么厉害的人。”王队长心中暗想:“如果有机会,让这个人来分局,那自己会省很多的气力。” 而王队长自然不知道,这个他眼中厉害的人,其实只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罢了。 “手套。”见没有人有反应,江河再次开口。 王队长将旁边一名刑警手中的手套递给了江河。 江河点了点头,带上手套,蹲在了尸体旁边。 他伸手摸了摸尸体的上衣和裤子,都是很粗糙的材质。裤子和T恤都磨损的比较厉害了,看来穿了很久了。这件T恤明显是男士体恤,而且从上衣不合身程度来看,这不是专门买给她穿的。 看到了这些之后,江河的脑袋反馈给了江河一个信息:这个老太太平时非常的节俭,基本上是属于那种能省就省的人。 他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的看着这一把锯齿刀。 这种带锯齿的刀在家中一般是比较常见的,可是江河觉得,在这个家庭里出现是不太符合的。这种锯齿刀是专门用来处理冻肉之类难以切碎的肉类的,对于一个能省则省的老人家来说,一把老式的王麻子菜刀,不论是切菜还是剁肉,都是良好的选择。 由于刀柄是冲上的,所以在刀柄上只沾上了喷射~出的少量的血迹,大部分的地方还是干净的。再往下看,刀刃是贴着肚皮的方向往下的,这让江河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个人是自杀。 江河站起了身子,说道:“现在还是只能以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认为这个人是自杀,法~医呢?怎么我没有看到法~医?” 江河的话让之前那个刑警不开心了,虽然江河认为自己只是简单的阐述问题,可是在那个刑警的耳朵里听起来,这有点颐指气使的意思了。 他忍不住说道:“你不过是一个派出所民警,没事干就回去调解邻里纠纷家长里短去,你以为你是谁啊,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挥了?” 看样子这个刑警还在为江河之前“疯狂”的举动而生气。 王队长却是轻轻的摆了摆手,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一般,这是王队长直观的感受。 “分局没有设置刑侦技术科,市局的法~医正在来的路上。”王队长对着江河说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正文 第4章 两具尸体 江河回过了头,就好像是老师询问答不出问题的学生:“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呢?” 用这样的语气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询问,的确有些不给自己面子,可是刚才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也让王队长明白了,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根本就不懂人情世故,而且看江河的样子,他似乎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想到这些,王队长也就不计较什么了:“为什么你对这个人是自杀抱有百分之九十的自信,还有百分之十是什么呢?他杀?” 江河皱了皱眉头,说道:“不能完全这么说,现在的医学上大概将死亡类型分为了四种。自杀,他杀,意外死亡和自然死亡。” “这个我明白。”王队长点头称是:“法~医也正是干这个的。” 江河摇了摇头:“你这又不严谨了,这只是法~医的一部分工作。” “好,好。一部分。”面对江河的吹毛求疵,王队长只能认输:“那么其余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是什么呢?” 江河开口说道:“还有百分之九的几率,的确是他杀。很明显,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凶手将死者推倒或者死者自己绊倒后,正好以正面受力撞向了鞋柜,所以鞋柜没有发生位移,只是顺着横线状形状磕了一下。之后,凶手用一种诡异的姿势刺向了被害人,并且一瞬间离开,所以血液依旧喷射~到了前面的地板上。” “这有点不太可能。”王队长摇头,语气坚定:“应该是很不可能。” 说着,他话音一转,疑问道:“还有百分之一呢?” 江河伸出了一根手指:“还有百分之一,就是意外死亡。死者拿着一把刀往这里走来,但是一个不小心,她摔倒在地,正好靠在了鞋柜上,在满足之前一切条件之后,这把刀正好顺着她的肚子刺了下去,于是形成了现在的这一幕。” 王队长挠了挠头,饶有兴趣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巧合了。” 江河开口说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巧合不巧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每一件小事的概率集合而已。不论几率有多么小,都代表着有可能发生,我所做的,只是把所有的概率都集合起来,从中找出一个概率最大,也就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性而已。”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这些死了的人才知道。” 听着江河这颇有哲学意味的话语,在场的众人都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觉得江河屁都没说。 但是江河可不管这些人到底怎么想,他心里惦记着另一具尸体。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江河早就听到了居民的议论,死了一老一小两人,是婆媳的关系。而那些友好的邻居也给出了完美的推理,有人说是婆婆杀了媳妇,有人说是媳妇杀了婆婆,一个个言之凿凿,似乎他们亲眼看到了一样。 而江河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他搞不明白,连现场都没有看到过,这些人推理的结论究竟是怎么得出的呢? 那么现在只看到了婆婆的尸体,还有一具媳妇的尸体没看呢。 “还有一具尸体在什么地方?”江河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这个时候,这些刑警也看明白了,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面前的这个小民警,那真的是有本事的。 王队长带着江河走到了卧室门口,何惠娟的尸体就在床~上。 江河并没有着急走进去,而是先站在了门口远远的看着。江河现将这个屋子进行了一个整体的观察,看得出来这是主卧室了,比起旁边的那个卧室来,这个卧室大了很多。 一张双人床放置于墙头东侧,看得出这木床是用较为名贵的木头制成的。床脚的位置,则是放着一个电脑桌。江河仔细看去,发现了这台电脑是惠普pA~Vilion600品牌机。懂电脑的人都知道,相同的价位下,组装机的性能自然是更好,而相同性能下,组装机的价位自然是比较低。 看起来,这家人不是有钱,就是并不懂电脑。而看家里的装修,很快,江河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认为,这家人不懂电脑。 靠着门这一边的墙壁处,紧贴着的是一排大衣柜,衣柜此刻是关着的,看不到里面装着些什么东西。在床的另一侧,则是放置着一个梳妆柜。 梳妆柜上的那些化妆品,江河认识的并不多,这让江河有些焦虑。因为在江河看来,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那必然要很了解这个人,如果连这个人用什么化妆品,这些化妆品是什么价位,是什么牌子都不知道的话,那又如何了解一个女人呢? 所以在还没有观察尸体之前,江河便给在场的刑警安排了一个任务:“将梳妆台上所有的化妆品品牌型号都查清楚,更要弄明白这些化妆品都是干什么用的,价位分别是多少。” 听到了江河的话,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这个江河看起来很唬人,但毕竟不是自己的领导,真正的领导王队长还在这里站着呢。 “查吧。”王队长无奈的点了点头。 对于女人的化妆品,这些常年和尸体罪犯打交道的刑警,自然是一窍不通。好在社会发展到了今天,智能手机的便利那影响到了各行各业,这些刑警一人抱着一个手机,开始搜索起这些化妆品的型号来。 而江河则是终于把视线放在了这具年轻女人的尸体上来。 准确的来说,江河此刻看着的是旁边的血迹。血迹从女尸的腹部顺着腹部两侧往下~流淌,而看的出来,女尸右侧这一边血迹要更多一些。但是让江河感觉有点奇怪的事情是,这些血迹的形状,依旧没有喷射状血迹。 暂时的放下这一点,江河继续观察着这具尸体。 从整体上来看,这具尸体是平躺在床~上的,就好像是人们平常睡觉的样子一样。在尸体的腹部往下,半截被子盖住了尸体,半截被子耷~拉在了地上。江河仔细的查看了被子,发现被子是完好无损的,并没有破口的痕迹。 在耷~拉着半截被子的内测,江河看到了上面粘着为数不多的血迹。 江河把注意力放在了女尸的身上。 按照常理来说,当一个男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应该是有些血脉喷张的,但是在场的所有男人都没有,因为他们不会对一具只穿着内衣裤的女尸产生什么反应。女尸只穿着内衣,其余什么都没有穿。 确切的来说,应该叫这种东西为蕾丝内衣,而且是若隐若现的风格。 江河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内衣,这让一旁的王队长多少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王队长只好打趣说到:“看样子她还在睡觉,就被捅了。” 江河却丝毫没有听出王队长只是打趣而并非认真的调侃,也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他开口说道:“不一定穿着内衣就是在睡觉,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而已,而且根据我的推测,你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王队长彻底无语了。 江河的动作没有停止,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变~态,是因为他要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做的。而当江河去摸的时候,就感受到内衣材质的柔软贴身,这是上好的材料制作而成的。上下内衣是一套,同属于一种材质。 片刻之后,江河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最为重要的地方,也就是女尸的伤口。 女尸的伤口位置在肚脐上面,伤口走势是竖直的,呈现“丨”的形状,长度大概在五厘米左右。江河明显的能从外面看出伤口中间深,两侧浅,这符合刀伤的情况。江河带着手套,轻轻的将伤口扒~开,去看伤口内部的情况。伤口很深,虽然长度算不上什么,可这却足以致命了。 江河曾经用猪模拟过被刀刺伤和被刀砍伤的两种不同情况,实验的结果江河很清楚,刺入体内,只需要不是太深,就能轻易的取走人的一条性命,如果是砍伤,不论伤口多长,基本都不会死掉。 对于取走一条命来说,深度永远比长度来的更铭心刻骨。 伤口在靠近胸~部的这一侧,江河看到伤口皮瓣呈现规律的参差交错状,而靠近肚脐的这一侧,却是平滑光洁。两种不同的皮瓣形状,很明显是两种不同锋利的东西造成的。 凑在一旁的王队长明显也看出了这一点。 江河站起了身子,说道:“从这伤口上看,能够看出伤口上下两端呈现了两种不同的皮瓣状态,一端参差一端平整,而且伤口长度在五厘米左右,深度在十厘米左右,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凶器正是插在玄关那具年龄较大尸体体内的锯齿刀。” 王队长沉思片刻,说道:“也就是说,先死的应该就是这个年轻的,后死的是老人?” 江河说道:“准确的来说,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因为我们不能确定,这家人是否拥有另一把规格一样的刀具。” 王队长耸耸肩,说道:“好,你严谨。那么我们能够确定,这具尸体是他杀了吧?如果是自杀,刀呢?不能自己长~腿跑了吧。” 听到了王队长的话,江河的反应尤为强烈,说道:“不,光凭我看到的伤口来看,他杀的概率在百分之五十,自杀的概率在百分之五十,意外概率可忽略不计。要想知道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江河眼睛里闪着精光:“这样我们才能将一个概率不断的往百分之百逼近,到时候,也就离真~相越来越近。” 正文 第5章 简单推理 王队长看了看江河,开口说道:“我先说一下我的想法,这个案子呢……” 当他看到了江河鹰隼般的目光后,王队长补充道:“当然了,可能不是那么严谨。我们在住户李威仪的家中,一共发现了两具尸体。这年龄较小的这具尸体呢,是李威仪的妻子何惠娟。那具年龄较长的尸体呢,是李威仪的母亲吴桂凤。” 周围的刑警一边查着化妆品的资料,一边听自己的领导讲话。 王队长继续说着:“从现场整体的情况看呢,我呢初步有了一个推断。两具尸体的伤口呢,基本上能确定是同一把刀所为,也就是现在插在吴桂凤尸体上的这把锯齿刀。吴桂凤呢是自杀,按照我的一点经验来看,案发~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 王队长还原了当时的案发现场: 早上七点钟左右,丈夫李威仪吃过早饭后,便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他匆匆离开家去上班时,何惠娟还在被子里没有起床。婆婆对于这个好吃懒做的儿媳妇早有怨言,自己的儿子在外辛苦工作,而家里的这个却什么都不干。 颇有微词的婆婆提着锯齿刀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原本在厨房切肉准备今天的午饭。 吴桂凤站在床边喊何惠娟起床,但何惠娟却没有丝毫要起床的意思。可吴桂凤今天是铁了心的要让何惠娟起床,可何惠娟就是不起。在这样的过程中,两人难免发生了口角。冲动之余,吴桂凤掀开了何惠娟的被子。 这一举动让有起床气的何惠娟彻底生气了,在丧失了理性的情况下,何惠娟很可能对吴桂凤进行了限制级的辱骂。泥人尚有三分火,这让婆婆吴桂凤气的直哆嗦。此刻她的手里正好还抓着那把锯齿刀,吴桂凤心一狠,用这把锯齿刀刺向了何惠娟的腹部。 一刀下去,入腹十分。 何惠娟可能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但是吴桂凤此刻已经没有办法回头,她用手堵住了何惠娟的嘴。短短几分钟之后,何惠娟便死亡了。 冲动杀人之后的吴桂凤,看着面前的一切,她后悔,她害怕,她自责,可不论怎么样,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这个道理吴桂凤明白,一个婆婆杀了自己的儿媳妇,她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和良心的悔恨,于是在纠结了一段时间之后,吴桂凤拔~出了儿媳妇肚子上的这把锯齿刀,来到了客厅。 她轻轻的靠坐在了鞋柜旁,想要用玄关处的电话和自己的儿子通最后一次话。可思来想去,她都下不了这个手,她都开不了这个口。于是,吴桂凤用同一把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对门初中生放学回家,看到了流出屋外来的血迹报警。 听到了王队长的推理,周围的刑警们纷纷朝其投来了钦佩的目光,这个推理基本上将现场所有的细节都包括进去了,而且可谓是滴水不漏,有几个刚调来的年轻刑警,恨不得当场鼓起掌来。 王队长轻轻咳嗽了一声:“八~九不离十了吧。” 江河摇头:“差的太多了。” “差的太多?”王队长问道:“哪里差了?” 江河说道:“一切的推测都要基于事实,只有在亲眼看到的基础上进行分析,才能得出一个正确的概率。如果你没有进过厨房,没有看到玄关电话上有无血迹,你就不能用这种不一定是事实的证据为基础来推测一个概率,那么你得到的那个概率,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是错误的。” “去看看就知道了。”王队长看了一眼江河,自己则是往厨房走去。 江河并没有跟着王队长往厨房走,似乎他已经断定王队长会无功而返了。 王队长站在厨房仔细去看,厨房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切肉的案板以及肉。看起来,这里并没有在准备着什么午餐。王队长打开了冰箱门看了看,里面也没有切好了的肉。无奈的摇了摇头,王队长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错误了,按照正常的逻辑讲,一个人杀了人,哪里还有心情把切好的肉放在冰箱里呢? 可王队长还有些不甘心,他走出厨房,去看了看玄关处的有线电话。白色的电话上面较为干净,虽然有些黑点子,但是没有灰尘,看得出是经常被人擦拭。而吴桂凤杀人之后,如果要打电话,那么电话上势必会留下血手印,可也没有。 那就说明,吴桂凤根本没有碰过这个电话。 但是王队长这个时候发现了一个细节,虽然玄关处的电话上没有血手印,可是在门把上,王队长却是看到了一个沾满血迹的手印。 “我有发现!”王队长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开口喊道。 “嗯?”江河回过了头,对于王队长的发现很感兴趣。 王队长说道:“玄关门把手上,有一个血手印。” 江河点了点头:“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发现是什么?” 王队长刚才还是一脸兴奋的模样,现在则成了一副苦瓜脸:“没什么,就是发现我的猜测有些错误,从厨房干净的程度来看,之前并没有什么人在做饭。那么激情杀人的推测,也就不成立了。” 说着,王队长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激情杀人,难道是预谋杀人?婆媳二人之间宿怨已久,在今天彻底的爆发出来,婆婆吴桂凤就等着今天痛下杀手,然后自杀,所以并没有给自己儿子打电话。也不对,如果是预谋杀人,那么杀人的方式也太简单了。” 连连推翻了自己的几个结论,王队长心情略有烦躁:“对了,你刚才甚至都没去厨房看,你是断定了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吧?” 江河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错误,是你这种推测的可能性较低而已。” “可是光凭伤口,你怎么能确定不是我推测的那样?”王队长有些不甘心。 江河坐在了梳妆台的凳子前,他观察着梳妆台。 为了不破坏现场,当刑警每查完一件化妆品的资料之后,便会按照之前的摆放位置放好,有照片作为对比,倒也不担心会弄错。而随着一件件的化妆品放在了梳妆台上,江河的脑子中~出现了几个对于何惠娟的标签。 任性,懒惰。 虚荣? 化妆品摆放的位置乱七八糟,不少化妆品就倒在梳妆台上,举手之劳就能摆正的事情,何惠娟也懒得动手。从梳妆台面的痕迹来看,有不少的粉尘状痕迹,那是何惠娟化妆时,化妆粉落下形成的。 看得出来,何惠娟从来没有擦拭过这个化妆台。 江河还要确定一点,是否要为何惠娟贴上虚荣的标签。 王队长见江河不搭理自己,又开口说道:“我说……” 江河没有给王队长开口的机会:“用眼睛观察,用大脑分析,就能知道你的猜测不太正确。那么这些化妆品的品牌,型号,用途,价格都查清楚了么?” 一名刑警拿着手机,开口说道:“查清楚了,梳妆台上一共有二十个化妆品,分别有口红,BB霜,粉笔,眼影,隔离粉,睫毛膏,眉笔以及美白霜,防晒霜,卸妆水,美妆蛋这些东西,有的东西有两种以上,是不同的效用和颜色……” 听着这些化妆品的种类,所有的人都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爆炸了,而单单是听着这些东西的种类,就让人晕头目眩了,更别说是这些东西的用途了。 反而江河是听的津津有味:“价钱呢?” 这名刑警继续说道:“我们一个个查找之后呢,发现这些化妆品的价位都不便宜。就普普通通的一个口红,就要三百多元,其余的东西更是昂贵。这些化妆品的牌子都是名牌,例如圣罗兰,迪奥,纪梵希等等……” “正品么?”江河问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正品,这也没有发票,我们这些大男人也不懂这些东西……” 江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查一下,如果这些都是名牌,应该能从编号上查出来。” 说话间,就听到卧室门口传来了“碰”的一声。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那轻微的响声是女人放下了手提箱。放下手提箱之后,女人也不说话,径直走了过来。 王队长观察着这个女人,女人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身材高挑,双~峰傲人,看这女人的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岁左右。女人走到了梳妆台的位置,坐在了凳子上,开始观察起面前的化妆品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王队长刚想要开口说话,却是被江河阻止了。 于是王队长干脆仔细的观察起这个女人来。 绰约多姿的体态,坐在那里落落大方,唇红齿白,宛转蛾眉,生得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粉妆玉琢,珊珊可爱。 片刻之后,女人开口说道:“这些化妆品都是正品,看得出这个女人还是很愿意投资自己的,化妆台上的这些化妆品,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价格在六千元左右。” “六千元?”江河嘟囔了一声。 女人伸出了手:“徐一曼,不知道各位怎么称呼?” 正文 第6章 绰约法医 王队长伸出手来和徐一曼握了握,开口说道:“我叫王超,是锦纶路分局的刑警中队长,你好,这位是……” 王队长刚想把旁边的江河也介绍给徐一曼,却猛然间发现自己根本还不知道旁边这个人的名字。 而江河此刻也观察着这个徐一曼,准确的来说,江河观察的是这个女人的手。这双手有着修长的手指和洁白的皮肤,但这些并不重要。江河看到的是这双手食指与中指有淡淡的略微发黄的胼胝,加上这双手略微粗~壮的关节,干净整齐剪短的手指甲,以及举起手时丝毫没有颤动的稳定,这都让江河明确了一点: 面前的这个人曾经是一名经常动手术的外科医生,而她身上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让江河明白,这是一个由外科转为法~医的女人,并且这个女人刚刚从解剖室出来没有多长时间。 干净整洁的衣服,一尘不染的鞋子,没有化妆过的脸蛋都让江河明白了一点,这个女人的责任感很强。但江河还是从她扎辫子的卡通皮筋上看出了她内心感性的一面。 “江河。”江河开口说道:“那么你就是市局来的法~医吧,先去简单查看一下两具尸体的情况,之后把情况简单的告诉我,尤其是要查一下,门口那个女人是否有昏迷的迹象,例如安眠药之类的迷~药。” 江河命令性的语气让徐一曼感觉很不舒服,她一向是个比较敏感的人。而现实中大部分的男人出于对女人的保护欲,基本是没有人和她这样说话的。徐一曼观察着江河,女性特有的观察角度,很快让王一曼对江河有了一个整体印象。 不修边幅,毫不绅士是徐一曼对江河的第一印象。 “好。”徐一曼耸耸肩。 “那就辛苦你了。”王队长开口说道:“不过之前的法~医不是老李么。” 徐一曼点了点头:“老李光荣退休了,以后我们可能会多接触的。” 说着,徐一曼走出了卧室。 王队长摇摇头,开口说道:“你怀疑有人对吴桂凤下了迷~药?” 江河点了点头,说道:“对,我要确定几个点,把报案人找来,把撞门进来的保安找来。” “你怎么知道是撞门进来的?”王队长一边安排一个刑警去找,一边则是开口问道。 江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观察,你之前不是说在门把手上看到了一个血手印。根据我的观察,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为是吴桂凤留下的。那么你要从这个血手印的表面,看到留下这个血手印的背后原因。这是一把老式的门锁了,锁头的位置,旁边的门框明显发生了因物理手段造成的破坏。锁扣的位置朝下,屋门明显是反锁着的。” “所以有问题了。”江河有些疑惑的说道:“房门是反锁着的,而且是被吴桂凤反锁上的。那么,吴桂凤为什么要把门反锁呢?” “把门反锁?”王队长问道:“我平常在家的时候,也习惯把门反锁,这没什么吧?” 江河摇了摇头:“反锁的时间不对。” “人带来了。”外面一名刑警喊道。 当江河与王队长走出来的时候,两人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一名初中生和一名保安。 王队长看了看现场,此刻徐一曼正在进行简单的尸检,其余的刑警正在屋子中寻找指纹一类的痕迹。 他开口说道:“到外面去谈吧,不要影响别人的工作。” 江河并不像常规的警察那般询问了基本的信息,而是开门见山。在江河的想法中,一切能够对真~相概率影响的因素都会一点一点的仔细分析,可对案件没有影响的因素,江河根本就不想知道。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而是开口询问道:“看到血迹的时候是几点?” 面对这么大的架势,这名初中生并不害怕,江河很容易的分析出了这个初中生平时很是独立。而这名初中生并不能给江河一个十分准确的时间:“反正我每天放学回家吧,估计就是一点到一点半之间,今天放学刚回来,我就看到门口着一滩血。” 初中生回想着:“刚开始我不太确定是什么东西,就凑上去看了看,之后我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我喊了两嗓子里面没人说话,我就下去物业了。” 江河看向了旁边的保安。 这正是那名保安队长,他开口说道:“没错,当时这个孩子就下楼说好像出事了。我们就上来看看,发现在601住户门口有血迹。之后我们就敲门,打电话,但是里面没有人应声。我们害怕有什么危险,就撞开了门。” “撞开门之后呢?”江河继续问道:“你们做了什么事情?” 保安队长挠着头说道:“撞开门之后,我就看到那个鞋柜靠着一个人,血就是从她身上流下来的。” “当时还在流血?”江河又问道。 保安队长思索了片刻,说道:“好像没有了,反正我们赶紧去看,就看到这个人已经死了,然后卧室里还有一具尸体,也死了。我们本想着把尸体放平整了,然后保安二驴子说看电视上说,现在最好不要破坏现场,我们就让二驴子看着这个现场,报警了。” “之后再也没有人上来过?”江河问道。 保安队长斩钉截铁:“没有,反正就是警察来之前,二驴子一直都看着呢,没有一个人上来过。” 听完了保安队长的话,王队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相比于一些高档小区的保安,你们的素质比他们高多了,看样子有你们在,小区的治安不错吧。” 保安队长也是个朴素的汉子,他开口说道:“这个真说不上好,咱们这个小区年代久了,门都是木门木窗户,小偷其实不老少。最近好像有几个小偷盯上这个小区了,偷了一两家了,好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至少偷东西的时候人都是不在的。” 王队长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不说话了。 而江河对这件事情倒是还蛮感兴趣的,他又开口问道:“最近这家丢过东西没有。” “这个还真没有听说。”保安队长说道。 “好,先就这样。”江河说道。 两人站在一旁了。 江河再次走进了屋子,王队长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 江河询问道:“李威仪还没有回来么?” 王队长说道:“根据之前安晋中得到的基本消息啊,这个李威仪在市里一家橡胶厂做业务员,从这里到上班的地方怎么也得两个小时左右,不过算算时间,应该是快回来了。安晋中来到现场之后,便通知了李威仪。” “简单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徐一曼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子:“两具尸体的尸僵情况并不严重,尸僵发生的范围在颌关节的咬合肌,颈部,年轻一点的那具尸体,尸僵范围扩散到了上肢,两具尸体瞳孔放大,但是角膜浑浊程度较低,说明死亡时间并不长。我刚才对两具尸体做了超生反应的实验,发现机械刺激下,肌肉仍然能够隆~起。” 徐一曼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根据我的推测,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之内,从尸体的情况上看,年轻尸体死亡时间较长,年长尸体死亡时间稍短,中间大概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江河与王队长听的津津有味。 徐一曼一边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一边说道:“从尸体外部来看,致命伤都是刀伤。初步估计是胃液流出腐蚀器官造成的急性炎症,以及失血过多。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两者其实都没有捅到腹动脉,如果救治及时的话,应该是能够活下来的。至于迷~药什么的,这个现在查不出来。” 江河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血迹没有形成喷射状的原因。 尽管江河没事自己总用猪来做实验,可是江河自己也明白,在没有受到过专业的学习之前,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像徐一曼如此的专业和透彻,江河所能做的,只是把自己对猪的实验类比到人的身上而已。 王队长说道:“现在我感觉这个案子差不多明朗了。首先房门是反锁着的,屋里只有这两个人,也就是说,我们暂且不论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什么原因等等,总之就是这两个人的事情。” “其次。”王队长环视众人:“我们初步知道何惠娟是先死亡的,吴桂凤是后死亡的,而致命伤都是刀伤,。” 徐一曼开口说道:“目前还不能如此下结论,具体的必须要尸检之后才能下定论。” “我知道。”王队长开口说道:“不严谨……” 说完了这句话,他突然看向了江河,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怎么了?”徐一曼问道。 “没什么。”王队长说道:“所以说,案子的走向基本就是吴桂凤杀了何惠娟,然后自杀,至于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可以继续调查。” 徐一曼耸耸肩,说道:“那么现场你们都拍照了吧,拍完了就把尸体送到殡仪馆吧,解剖了才能下结论。” 几名刑警点了点头,下楼去准备装尸袋了。 但是站在门口的江河却是堵住了几个人出去的路。 他们本想让江河让让,但是看到了江河的样子之后,几个人站在了原地。 此刻的江河眉头紧锁,他像是发疯了一样揪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整个人的表情痛苦而扭曲,似乎是发了羊癫疯。大把大把的头发就这样被江河揪了下来,看的众人是触目惊心。他们都不明白,刚才还好端端的人,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了?”王队长赶紧上前查看。 正文 第7章 奇怪举动 江河却似乎是没有听到王队长的话,他依旧拽着自己的头发,紧紧闭着眼睛,表情扭曲变形,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在场的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都看的出来江河十分的痛苦。 而在此刻江河的脑子里,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细节就如同是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大脑。如果把江河的脑子比作是一个桶的话,他感觉似乎整个太平洋的海水都装在了这个小小的桶里。 “江河,江河。”王队长拍着江河的肩膀,试图弄明白江河到底怎么了。 突然,江河睁开了眼睛,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之色,可下一刻,江河便恢复了正常,他说:“没什么,小问题。通过我对现场整体的观察,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认为一定有第三个人来过。” 王超看着江河和刚才发疯时判若两人的样子,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来。明明发疯的迹象还留在他的脸上,可是江河就好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他根本不顾别人诧异的眼光,而是接着说道:“所以我们现在离真~相还很远。” 虽然从现场的痕迹来分析,吴桂凤杀死何惠娟之后自杀是很符合现场情况的案件猜测。可是在场所有的刑警,却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江河的话说的可能是正确的。 在短短的时间里,江河便已经凭借自己超强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让所有在场的警察都心服口服。 唯独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是徐一曼。 徐一曼没有看到江河头头是道的分析过程,所以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听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男人的话。而且徐一曼知道,王超才是刑警中队的中队长。 但徐一曼并没有说话,徐一曼一向见不得不修边幅的人,在她的眼中,淑女便是要和绅士对话的。而江河,如果勉强分类的话,说是流氓地痞也算抬举了他,毕竟这个瘦弱的江河有贼心也没有这个能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众人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而接下来,这个男人的声音带上了颤抖:“这是,这是我妈,这是,这是我媳妇……” 说完了这句话,李威仪两眼一闭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围着三个人,这三个人是徐一曼,江河以及王超。李威仪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另一间卧室的床~上。李威仪两眼无神的看着周围,观察着这个属于他的家。 徐一曼看着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在徐一曼的心中,李威仪的实际年龄应该有四十岁。他的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不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短发中藏着不少的白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 “或许他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或许他觉得,当自己醒来的时候,老婆还在身边,母亲还在身边。”徐一曼一边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一边在心中这样想。 可很快这个男人就认清了现实,他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这三个人。 可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开口问:“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威仪的声音颤抖,语速很慢。徐一曼多么想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梦而已,可是没有办法。 “你的老婆何惠娟以及你的母亲吴桂凤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江河的声音响了起来:“死亡小时在三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在今天上午的十一点左右两人死亡,所以在十一点钟左右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李威仪很明显听出了江河的审讯口吻,他情绪激动,脸色涨的通红:“我X你~妈的,你是说我杀了我老婆,我杀了我妈?你他~妈~的的是人养的么,滚!” 说着李威仪便要冲上来殴打江河。 对于任何一个遭遇了这样事情的男人来说,有人当着你的面怀疑是你杀了自己的老婆以及母亲,就算是再老实的人恐怕也无法接受。而冲动的李威仪很快的被王超拦了下来。可李威仪此刻情绪激动,王超只能示意江河先出去,等李威仪冷静下来再说。 可江河却站在原地,徐一曼看不下去了,他拉着江河的胳膊,把江河拽出了房间,来到了楼梯口。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徐一曼瞪着眼睛,双手握拳:“别人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该是多么的悲痛,你觉得这个时候说这些合适么?” 江河没有动作,听着里面依旧在骂骂咧咧的李威仪的声音,开口说道:“怎么?有问题么?我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认为,这个李威仪曾经回来过。你还没有全面的看过现场的情况,所以你不知道一些细节,现场……” 徐一曼看着江河,心中越来越生气,她没有好气的说道:“我是一个法~医,我不是刑警,我只负责检查尸体,为你们提供有用的信息。可你要知道,这些尸体在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亲人,有感情。我认为任何一个对生命尊重的人,就不会在死者亲属的面前说这些话。” 说着,徐一曼往屋子里走去,刚刚跨进了门,她扭头说道:“我也不是针对你,我也理解你的行为,查案固然是重要的,可是世界上的黑暗已经这么多了,能保留一丝温柔,就尽量的留一点温柔吧。” 作为一名医生,作为一名法~医,徐一曼这辈子要比其余的人经历更多的生死,她明白一条生命的逝去,远远不仅仅是成为了一具尸体而已。这个道理徐一曼明白,但是站在门口的江河并不明白。 徐一曼的话并没有对江河起到丝毫的作用,因为江河根本就没有去听徐一曼的这些话。在他的脑海中自动过略了徐一曼的声音,他听的是李威仪呐喊的声音。 在李威仪时而愤怒时而悲伤的喊叫声中,江河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除了毫无意义的哭泣和呐喊之外,剩下的便是问候凶手的祖宗十八代。王超队长尽管已经在极力的劝慰,可李威仪依旧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将李威仪的情绪安抚下来,警方才能够对李威仪进行一个简单的信息询问。询问的内容无非为是否有仇家,出门的时候是否有异常。而李威仪的答复通通是没有,坚决的没有。 在李威仪回答问题的时候,江河在观察着李威仪。 李威仪穿着一身最简单的黑色西服,里面是一身白色的衬衫,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从这身装扮上来看,这个李威仪就像是这个城市中千千万万的上班族一样。但是江河观察的都是别人看不到的细节,那些最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 这一身黑色的西服价位应该是在百元左右,按照江河的经验看,他有百分之一百的几率认为,这件西服的价值绝对不会超过三百元。这一点,从这粗糙的面料上就能看出来。黑色的西服上看起来灰蒙蒙的,但并不是常年不洗的样子。 透过西服的领子往里面看去,白色的衬衫也显得皱巴巴的,而且领子部位有些泛黄。看得出,这件衣服穿了一段时间。在西服裤子上,沾上了一些黑色的碎屑,江河看出这是橡胶残渣。而这一双皮鞋,看起来也穿了很长的时间了,鞋跟处已经有了不小的磨损,但是李威仪仍旧没有换下来。 江河看着李威仪,为李威仪添上了这么几个标签,节俭,不爱打扮,不善于与人沟通。 而这让江河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李威仪的母亲吴桂凤。 这些标签几乎也是吴桂凤身上的标签。 吴桂凤的裤子材质很差,应该是石油制成的。而绿色的短袖不合身,明显是自己儿子的衣服穿在了她的身上。吴桂凤的手上带着一个顶针,而顶针是在用针缝东西的时候才会用的。 吴桂凤的手指头上没有带着戒指,而是带着顶针,这是岁月给她带上的最美的戒指。 而时刻带着的顶针则说明,吴桂凤对于生活的态度,能省则省,但这一点则是和另一个人冲突了。 王超开口说道:“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只是我答应你,我会以我最快的速度帮你找到凶手,为你的家人沉冤得雪,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毕竟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这样才能够尽快的抓到凶手。” 李威仪点了点头。 王超开口说道:“那么就这样吧,您先回去和我们做一个详细的笔录,我们在现场再调查一下。” 路过了江河的时候,李威仪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河。 王超叹口气,拍了拍江河的肩膀,说道:“不要在意。” 江河摇头:“这些我不在意,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在这个家中少了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人人都有,对了,吴桂凤可能没有,但是何惠娟一定是有的。” 王超突然想到了在大学时期听到的一个谜语“什么东西男的有女的没有”。 “这个东西你有么?”王超挠头。 “有。” “我呢?”王超又问。 “你也有。” 正文 第8章 消失的它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王超有些眩晕。 什么东西人人都有呢?王超首先想到的是身体部位。王超知道江河所指的是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可吴桂凤又没有,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而其余的人也是在思考着江河的询问,一时间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默。 徐一曼则是不理会江河的问题,反问道:“什么东西?” “跟我来。”江河说着往前面走去。 他带众人去的地方是死了人的那间卧室,尸体已经被搬走离开了,但是床~上以及被子上的血迹还在。江河要让众人看的并不是这件东西,而是正对着床脚的这个电脑柜。之前江河已经观察过了,但是在将所有的房间都观察了之后,江河确定这个屋子里少了一个东西。 而这便是江河之前询问众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你们看这里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江河指着这个电脑桌开口说道。 众人看着这个电脑桌,电脑桌上有什么呢,一个台式的机箱,一个二十一寸的液晶显示器,一对低音炮的音响,一个黑轴的游戏键盘以及雷蛇的游戏鼠标。初次之外就是一个抽屉而已,抽屉众人查过了,里面只有简单的零钱,卡片,U盘等东西。 并没有缺少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江河站在了插板的旁边,指着一个充电头,这个充电头还插着数据线。 “这有问题么?”王超看着江河所指的地方,开口说道:“少了什么了?” 江河终于开口说道:“手机。现在这个社会,几乎人人手上都有一个手机。而何惠娟玩着配制这么高的电脑,这一套键盘和鼠标,价位就在一千元以上,她不可能没有一部手机。而且她的这一部手机价格绝对不低。” 江河将充电器头拔了下来,看了看,他开口说道:“不久之前苹果7刚刚预售。” 王超接过了江河手中的充电器,仔细的看了看说道:“这的确是苹果手机的充电器。” “可是你们有看到在这个家中,有一个苹果手机么?”江河开口说道:“之前收集到的户主的资料,应该有何惠娟的手机号码吧?” 一名刑警赶忙开口说道:“有。” “打过去。”江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拨打了这个电话,里面传来了电话已经关机的提示。 “我对通讯监控不熟悉。”江河开口说道:“但我知道苹果手机丢失之后,登录自己的帐号能够查到被偷手机的位置是么?” 一名刑警技术人员开口说道:“如果不开机,是没有办法定位的。只有当这部手机开机之后,我们通过她的帐号才能弄明白。问题是,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帐号啊,分局里面没有这样的条件,估计要送到市局。” 江河看着这个黑着的电脑,沉默了一段时间:“开机。” 电脑运行的速度很快,没有多长时间便已经开机。桌面上有各种图标,看起来是玲琅满目,都快把桌面占满了。而软件的类型也是什么都有,有下载工具,游戏,好几个浏览器,杀毒软件等等。 江河带着手套打开了QQ,发现其中的一个QQ号是记住密码的。江河登录上了这个QQ,一上线便听到了众多的“滴滴声”,江河随便打开了几个,发现了在几个人的备注后面,都有一个“火焰”的标志。 江河知道,这说明何惠娟和这些人聊得比较频繁。聊天记录的内容无非是游戏,以及对方调戏一下何惠娟的话语,总体上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话语。电脑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无非是游戏照片电影等等,对江河的帮助并不大。 “帐号就是QQ邮箱,密码是何惠娟的拼音首字母加手机号。”江河开口说道。 说着,一名技术人员开始用自己的苹果手机尝试。 但结果失败了。 “把密码改成何惠娟的拼音首字母加QQ号。”江河又开口说道。 成功了。 所有人都以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江河。 “你怎么知道密码?”王超看着江河问道。 “猜测。”江河说道:“何惠娟是一个很懒的人,一个特别懒的人在密码上也不会特别的留心,你们看她的桌面混乱无比,生活上也懒散无比,她一定不会设置一个特别复杂的密码。那么开头为英文字母,后面加数字是最好的选择。而这个号码她一定在心里记得很清楚,不是QQ号就是手机号了。” “实际上并不难猜测。”江河询问道:“怎么样?她的手机在开机状态么?” “不在。”技术人员摇着头。 江河说道:“那就看好这个手机,一旦开机便要锁定。不过,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认为,这个手机或许永远不会开机了。” 听到了江河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这让王超的心中不由“咯噔”的一下,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也就是说,这一次江河基本上只是靠纯粹的猜测了。在王超的心中,当江河看过现场之后,基本都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 王超不由的开口说道:“我们看了房门上锁的情况,从这种锁上来看,可以确定是反锁的门,那么这个手机就是在反锁房门之前丢的了。” 这一次,江河很是赞同王超的话:“进各个房间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了,窗户都是反锁着的,屋门也是反锁着的。这里是一个密室,不论是谁,也没有办法在这么一种情况下将手机拿出去。” “也就是说,在屋门反锁之前,这部手机就已经消失了。”江河开口说道:“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认为,这部手机是在今天丢失的。作为何惠娟的丈夫李威仪,一定知道自己媳妇的手机是否丢失,而如果他不知情,则说明这部手机丢失于他离开家上班之后。” “或者。”江河伸出了一根手指:“还有一种可能性。” “就是我之前问的,今天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李威仪到底在什么地方。”江河看着众人,说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推测。 众人都明白江河的意思,他的意思无非还是认为李威仪杀了自己的老婆,杀了自己的母亲。 在说话的时候,徐一曼一直站在周围。当江河只用两次就猜出了何惠娟的帐号以及密码的时候,徐一曼觉得江河还有点用处。可是当江河再次提出这一点之后,徐一曼对江河的厌恶又出现了。 “你就不能想点好?”徐一曼开口说道。 江河摇了摇头:“我不太明白你所指的是什么,不过如果你得到了基础的资料,观察了尸体以及现场的情况,你很容易会推测出一个概率较高的结论来。有可能是李威仪拿走了手机,有可能是李威仪杀人。” “但是。”江河的话锋一转:“在没有接触李威仪之前,我无法在这个可能性上加上一个概率,所以这只是一个可能。至于真~相到底是不是如此,我现在无法肯定。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还是太少了,但是我们能够从这有限的线索中,找出无限的可能来。” “而排除掉一些不可能的选项,也在其中有重要的意义。”江河看着徐一曼,语气不急不缓:“如果李威仪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据,我们就能排除他的嫌疑,为他证明清白。嫌疑人又不是罪犯,为什么要排斥呢?” 被当场反驳,徐一曼心中有些想要辩回来,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河开口。江河这个人在与人交流沟通上存在着大问题,他似乎根本就分析不出别人是否在生气,就算你脾气再急,遇到江河这样一点都不感性的人,你拿他丝毫办法都没有。 徐一曼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而在一旁的王超早就知道这江河是个什么人了,他说道:“那么我们就从李威仪开始入手调查,查一查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他究竟干了什么事情。调查结果可能有好有坏,不过我有些不明白,如果真的是李威仪杀人,杀人动机是什么,要知道,能对亲人痛下杀手,这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王超微微的摇头,他和徐一曼一样,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太低:“其二,凶手是如何从反锁的房门中逃出去的,而你也说,吴桂凤有很大的概率是自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超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 江河摇摇头:“我没有说李威仪是凶手,只是有这种可能性。” “好吧。”王超无奈了,他觉得江河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江河开口说道:“拿手机,杀人,自杀,这一切都并不矛盾,当我们把所有的可能概率都分析一遍之后,最高的那个就最接近真~相。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王超开口问道。 江河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我们先回去审一下李威仪,然后把详细的尸检报告准备好,到那个时候,我们应该会省下很多的麻烦。” 江河站站了门口,他的眼神掠过了屋外的墙壁上,在这面墙壁上,贴了不少的小广告。而在这些小广告的旁边,画着一些矩形,圆形,五角星等图案,看起来像是被淘气的孩子随手涂鸦上的。 王超看着江河:“你能走么?不和你们派出所说一下?” “不用。”江河摆手。 正文 第9章 尸体解剖 龙城市锦纶路分局。 李威仪的情绪基本稳定了下来,但是提及到自己的老婆和母亲的时候,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江河觉得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难以琢磨分析,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 因为感情会影响一个人对事情真~相的判断,江河没有感情,他从来不会悲伤,不会愤怒,不会高兴。江河像是一台高智能机器人一样,能做大部分人类做得到的事情,甚至能做很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可却丢失了人类最核心的部分。 这一点的现实体现就是,李威仪说什么也不让江河和自己坐在一个屋子里。江河就是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最能帮助他的那一个,可为什么李威仪偏偏要把他赶出来。在王超答应了一旦了解到信息后就告诉他之后,江河这才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然而在两个小时之后,江河再一次被人赶了出来。 这一次把江河赶出来的人是徐一曼,让我们回到两个小时前,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江河被赶出来之后,他遇到了正要前往殡仪馆解剖尸体的徐一曼。对于江河来说,研究一个生命体的消逝是他第二喜欢的事情,江河第一喜欢的事情是破案。 人为什么活着,人又为什么死去,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作为一个还活着的人来说,都希望弄明白的事情。所以死亡是值得敬畏的,对待一具尸体,更要像是对待活人一样仔细。 于是当这两具女性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的时候,徐一曼对这两具尸体很是恭敬。在开始解剖之前,徐一曼喃喃的念着些什么。 江河则是在旁边听的清楚,她说的是:“不论你生前是恶是善,是富是穷,是开心是悲伤,是一帆风顺,还是饱受风霜,你都走完了属于你的一生,希望你能投个好胎。” 江河忍不住反驳:“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认为人是没有前世和后世的,一个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的规律,死亡就和出生一样,就好像人要吃饭一样,都是一件最为普通的事情,为什么要区别看待。” 徐一曼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刚才为什么就同意这个人走进了解剖室呢? 徐一曼的刀很平稳,没有丝毫的颤抖,在徐一曼的刀下,尸体就好像是一件等待雕刻的艺术品一样,刀锋游走,快速而稳健。 徐一曼一边解剖尸体,一边没好气的对江河说:“既然生和死都没有什么区别,那为什么你还活着,而没有选择去死呢。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死亡也是恐惧的?” 听着徐一曼的话,江河不急不缓:“生和死是大自然中普遍存在的规律,就好像并不是我追求的生一样,我也不会刻意的去追求死。当我的身体机能到达了一个阶段的时候,我所有的器官都会退化,到时候自然会死。” 徐一曼停下了刀,她看着江河,她真想把江河的脑子挖出来,来看看这个家伙脑袋里究竟装着是什么东西。可徐一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江河面无表情,你根本不能从江河的脸上看出这个时候他在想着什么,他是高兴还是难过。 徐一曼觉得江河和她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不过很快,徐一曼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解剖尸体上。徐一曼的速度很快,解剖时间用了一个多小时。江河看着徐一曼的刀在尸体的肌肉下划动,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用猪做实验的情况。 为了模拟多种人在不同打击下的受伤情况,江河没少对那些猪兄弟下狠手。然而当江河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人的尸体的时候,江河就知道,不论猪的身体构造和人类多么的相似,人和猪终究是两个物种。 在解剖的环境中,江河看的清楚,两具尸体身上只有腹部有伤痕,其余的部位都没有伤痕,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没有致命的伤痕。 徐一曼一边解剖,一边让江河做记录:“两具尸体的致命伤都是腹部的刀伤。何惠娟这具尸体,从伤口上看,刀刃垂直于腹部,刺破了她的胃部。而吴桂凤的这具尸体,伤口较长,刀划破了胃袋后,还割断了小肠大肠。” 江河一边记录,一边看着尸体的内部。 两具尸体的腹部里面已经是惨不忍睹,血液伴随着胃液,此刻已经成了一种黑色的流状物质,不少的器官已经被腐蚀,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但是徐一曼和江河两个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根本就闻不到这味道一样。 徐一曼解释道:“胃出~血之后,血液和胃液长时间混合在一起,血液经过了胃液的氧化,所以呈现了这种诡异的黑色。但是看的出来,两个人的胃袋里除了一些食物的残渣之外,并没有大量的食物。而这就说明,这两个人还没有吃过午饭。” 并没有吃过午饭,这一个细节深深的印入了江河的脑海之中。两具尸体死亡时间在十一一刻左右,这应该是准备吃饭的时候了。 “死亡时间呢?”江河开口询问。 徐一曼回答:“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相差在四十分钟左右。何惠娟是中午十一点一刻左右死亡的,而吴桂凤是中午十一点五十左右死亡的。” 江河手上的笔头不停,他的脑子也在飞速的转动着。两具尸体死亡的时间间隔长度为四十分钟,在这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可能发生的事情有很多。 “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可能出现的变故太多。”江河看着徐一曼,说出了自己的分析:“第一种可能,吴桂凤杀了何惠娟之后,经历了四十多分钟的内心挣扎,最后才决定了要自杀。第二个可能,直到何惠娟死了四十分钟后,吴桂凤才回到了家里。” 江河的眼睛中冒着精光:“也就是说,这个案子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徐一曼放下了手术刀,她看着江河明显兴奋的脸说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人死了你很开心是吧?你就不能期待案子简单一点?非要搞出一个什么复杂的案子来满足你的好奇心么?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江河开口说道:“我并没有对人死了很开心,我只是希望能遇到一些有挑战性的案子。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么?就好像是解谜一样,开始的时候你只有一丁点的提示,可你要根据这些提示,一步步的深入探究,最后还原整个事情的真~相。” 徐一曼面无表情:“所以如果你只是为了个人的有趣,而不是为了能为死者沉冤得雪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出去,别在这里打扰我。放在这里的这两具尸体,她们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 江河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徐一曼推了出去。 “你放心,报告出来之后你会看到的。我不会拿死者的事情开玩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左右不了你的思想。只要最后你能把凶手找出来,就算是我谢谢你了。” 说着,徐一曼重重的关了门。 站在门口的江河看着紧闭的解剖间的门,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怪他总听人说女人是一种难懂的物种,可不对啊,为什么李威仪一个大男人也把自己赶出来了呢? 但江河没有丝毫的生气,他一边往外踱步,一边思考着整个案情的经过。 一个六楼的密室,两具被同一把刀杀了的婆媳,一部丢失了的苹果手机,墙上的随手涂鸦。这些看似毫无联系的东西,在江河的脑海中逐渐的串联成了一条线。这一切都在江河的脑子里,无比的清晰,想要遗忘都没有办法。 之前被安晋中逮到派出所的时候,当安晋中询问江河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江河回答自己是一个病人。江河的这句话很准确,因为江河的确是一个病人。从江河六岁那年开始,他得了一个任何人都羡慕的疾病。 江河再也没有能力遗忘了。 人的大脑就好像是另一种意义的胃袋,刚吃进去的食物总是最让你饱腹的,记忆也是这样,现在发生的事情永远比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情更让你记忆深刻。有些记忆像是美食,吃过一次之后永远能感受到当时的美味,有些记忆就是家常便饭,吃过之后就被排~泄掉了。 可是江河失去了排~泄的能力,他永远忘不了任何的事情。 他做过的事情,他见过的人,他看的书,他走的路,只要他想,就能随时想起来。甚至于看书的时候旁边坐着什么人,走过的路一共有几根电线杆,江河都能清楚的记起来。 小学的同学都羡慕江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是啊,别人要背几十次都背不下来的课文,江河只需要看一次就能牢牢的记住里面的内容。江河永远也不会丢东西,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把钥匙放在了什么地方。 六岁的江河觉得这是上天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是自己和别人与众不同的标志,是为了给江河受伤的心灵的安慰。 没错,江河的确是与众不同。在这个世界上,和江河患有同样病症的人还有六十多个。全世界七十亿人,患病者一共七十人。这是十足的亿分之一的概率。 可为什么这是一种病呢? 在日后的生活中,江河才明白,不能遗忘是老天对他最大的折磨。 正文 第10章 一家三口 当徐一曼将简单的尸体报告写好的之后,她推门走了出来。 此刻的江河留给徐一曼的是背影,他在眺望着远处,甚至连徐一曼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江河都没有听到。此刻的江河像是一座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他眺望的方向是前面的火葬场。那是一个人肉体存在的最后一站了,从火葬场出来之后,这个人将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副皮囊都留不下来。 徐一曼是最熟悉这套流程的人了,当一个人死后,看死亡的原因是否需要解剖,一般的自然死亡是不需要进行尸检的,而如果医院不明确死亡的原因,那么则是必须要送到殡仪馆尸检,来确定是否有他杀或者是自杀的嫌疑。 当解剖完成之后,尸体会被重新缝合好。在家属的安排下,给尸体画好妆,穿上新衣服。接受亲友的祭拜,然后完成火化。最后只剩下一捧骨灰,那是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证据。而在一些农村,则是在完成前几步之后,将尸体带回选好的葬地安葬,最后成为大地的养料。 而此刻,远处的火葬场在进行的应该是亲朋祭拜的环节。 因为徐一曼能听到时而传来的哭声,这哭声很有意思,当亲朋走进大厅之后,便能够听到哭声,这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声音悲天恸地,感人肺腑。可是当亲朋走出大厅之后,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哭声戛然而止。 如果让这些人去当演员,哭戏比起现在的小鲜肉来,那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徐一曼无奈的摇了摇头。 江河没有回头,却是开口问道:“我很不理解这样的举动,你仔细观察这些人的样子。他们的眼眶中没有流出一滴眼泪来,可是一个个哭的比谁都大声。从这些人进入和走出的样子来分析,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认为,这些人的哭是装出来的。死者的家属也太傻了,这都看不出来么?” 徐一曼看了看江河,就像江河理解不了这些人一样,徐一曼也理解不了江河。 但徐一曼还是解释道:“他们并不是没有看出来,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装个样子罢了。” 江河看向了徐一曼:“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如果根本就没有祭拜的心,为什么还要来呢?” “人死为大。”徐一曼突然发现面前的江河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似乎不懂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人情世故:“人死了,作为亲朋,作为曾经的同事,作为曾经的一面之交,总是要来看看的,总是要来哭哭的。这是这个社会的人情,否则你会被社会排斥的。” 江河依旧是摇着头:“我还是不懂,那么什么是真正的哭呢?” 徐一曼看着江河,江河的表情是一种疑惑,徐一曼看的出来,江河这绝对不是在开自己的玩笑,而是真的不明白。 “什么才是真正的哭?”徐一曼看着江河,苦思冥想了半天,徐一曼也没有办法解释,她只好开口说道:“什么是真正的哭?等有机会吧,当法~医的,当刑警的,别的看不到,可是总能看到什么是撕心裂肺的哭泣,什么是心如死灰的哭泣,你迟早会明白的。” 江河点了点头。 徐一曼带着江河以及尸检报告来到了分局,而王超王队长在这个时候也基本上完成了对李威仪的调查,王超的结论并没有办法证明李威仪有不在场证据。 李威仪是一家橡胶厂的业务员,主要负责的就是在外面跑业务拉客户,比如轮胎厂等,那么李威仪每天的工作就很简单也很复杂。他要做的就是每天在不同的厂子里奔波,而他不是在厂子里,就是在前往工厂的路上。 而这些工厂多半不会在市区,而是在郊区,郊区的监控设备并不完善。按照李威仪的说法,在上午十一点左右,他正在路上。可李威仪并没有证据,也就是说,李威仪是有可能在中午回到家里的。 而面对这样的一个结论,李威仪的嫌疑就很大了。 徐一曼开口说道:“虽然我不是刑警,可我也知道,要想判别一个人是否是罪犯,至少要找到他的杀人动机吧,总不可能是激情杀人吧?” “激情杀人?”听到了徐一曼的话,王超认真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要说这个激情杀人啊,其实还真是有可能的。” “你们调查出什么结果了?”江河开口询问。 王超点了点头,讲出了目前得到的资料: 李威仪和何惠娟结婚有五年的时间了,何惠娟是城里出来的孩子,高考落榜之后就在城里的一家服装店当销售员,工资不高不低,勉强够自己吃饭租房。干了两年销售员,何惠娟二十岁,家里便开始催婚了。 在家人的安排下,媒人给何惠娟介绍了李威仪,这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李威仪是从农村出来的,他一辈子努努力力,学习认真,终于考上了龙城市的一个二本大学,工作了几年之后,家里砸锅卖铁凑出了十几万来,给儿子在城里付了一套八十平米商品房的首付,虽然面积不是特别大,但好在有两室一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何惠娟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可样貌也是比较漂亮的,怎么会看的上又土又丑的李威仪呢? 可人家愿意在自己买的房子上写你的名字,并且告诉你房贷自己还,不需要女方承担。有亲戚朋友劝说何惠娟,人丑不要紧,老实就好,嫁过去你就等着享福吧。 于是李威仪和何惠娟结婚了。 婚后果然如同别人预测的那个样子,何惠娟在家里基本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李威仪伺候的就好像是个老佛爷一样。以至于结婚后的半年时间里,何惠娟就辞去了工作,每天呆在家里也不上班了。 而从此之后,何惠娟再也没有出去工作过了。她每天的任务就是约上自己的几个朋友出去逛街,或者是宅在家里打电脑,然后自己在家做做饭。这种局面终于在三年前被打破了,因为李威仪的母亲吴桂凤搬了进来。 于是何惠娟终于不用自己做饭了,吴桂凤接手了这个工作。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吴桂凤的活动很有规律。她每天六点钟起床,给家里的人做好早餐之后便会出去晨练。 而吴桂凤有一种那个年代最鲜明的印记,那就是喜欢把一些破烂捡到家里来。 为此何惠娟没少和吴桂凤吵,可吴桂凤从来都不还嘴,只是默默的把东西尽量的收拾干净。虽然每次收破烂的来之后,她也仅仅只能卖十几块钱而已。但是吴桂凤仍然乐此不彼的这样做,而且一做就是三年。 她不像那些时髦的老太太,会跳广场舞,她只是偶尔在捡破烂的过程中,偶尔停下来看看这些人,然后有些害羞的自己说一句:“呦,多大岁数了,还和小姑娘一样扭屁~股。” 然后,她带着破烂以及买来的菜回家,给何惠娟做午饭。做完午饭之后,她便再次踏上了自己的征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是不知疲倦的钟摆。 老实是邻居们对吴桂凤以及她的儿子李威仪最多的评价。 对门的邻居,也就是初中生的父母,经常在晚上听到何惠娟对李威仪甚至是吴桂凤破口大骂,有时候不乏污言秽语。大概的内容就是嫌弃李威仪赚钱赚的少,又骂吴桂凤吃的多什么都不干,除了家里出钱买的这套房子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之类的。 两个老实人在这个时候只是静静的听着,什么话都不说。 江河开口说道:“吴桂凤和李威仪两个人都很质朴,基本上能省就省,但是何惠娟和这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何惠娟的一个鼠标比两个人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贵,而这能说明什么呢,说明这两个人对何惠娟很好。” “从你的描述中来说,我们能够得到一个结论。”江河继续说着:“何惠娟是没有工作的,也就是说何惠娟是没有钱的,那么一切的开销就是李威仪一个人赚来的。李威仪的工资是多少,知道么?” 王超点了点头:“底工资是两千,加上提成的话,估计一个月是三千到四千元左右吧。” “何惠娟的内衣很贵,那么外衣也便宜不到什么地方去。”江河斩钉截铁的说:“那一台电脑的价格估计在上万元,林林总总的化妆品也有六千元,以一个还欠着房贷的家庭来说,收入和支出似乎并不对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说着,王超举起了一根手指:“我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认为,何惠娟一定有从别的地方拿钱的渠道。” “她是独生子女。”王超说道:“可能是家里拿的钱。” “不对。”江河又开口道;“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按照我的观察来看,一对夫妻结婚五年还没有孩子是一个并不寻常的事情。那么有三种结论,男女双方或者其中有一方有生~殖方面的问题。男女双方约定好了婚后不要孩子。男女双方中有一方不愿意生孩子。” 王超点了点头:“那么哪种概率最大呢?” 江河摇了摇头:“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夫妻之间的事情。” “你观察不出来么?”王超叹口气:“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能看出来呢。” 江河一脸无辜:“我又不是神仙,我只能通过信息来推断概率,如果没有这方面的信息,我是无法推断出来的,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查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