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盛夏星光》
文/贝晓莞
2016.7.16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爱到不顾一切, 明知是骗局, 还心甘情愿。
第一章
夏初, 微风裹着细雨吹来, 携着淡淡的凉意, 掠过肩头, 带走天边最后一片乌云, 天空也随之渐渐放晴。
葱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放开,再收紧……反复几次之后, 盛夏终于微微一动,伸手揉了两下发红的眼眶,又找出纸巾, 细细地擦去吉他上散落着的雨珠, 一遍又一遍。
她身旁的台阶上,散落着几张写满乐谱的纸, 被方才稀落的雨滴打湿, 浸透出斑驳的痕迹, 半湿半干的黏在地上。
盛夏也不在意, 只抱着吉他发呆, 直到将心里堆积的那点郁结疏散开, 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等再看到那散落一地的乐谱时,她不由得一怔,有些想不起这些谱子是怎么落在地上的。
正想弯腰去捡, 却忽然听到自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盛夏心里一紧, 飞快地转过头去。
只一眼。
竟毫无预兆地撞进一双如夜空般漆黑深邃的眼睛里。
那人的目光清远专注,看向她时,莫名地透出几分无声的安抚。
安静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在墓园里唱歌?”他开口说,“不怕吗?”
那轻慢和缓的语气,像是怕惊扰了住在这里魂。
魂……盛夏不由得一抖。
她着实没想到在这个日暮黄昏的时间里,竟还有人停留在墓园里。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在她身后听了多久。
她想得出神,愣愣地看着那人闲庭散步般自不远处徐徐走来,一步步靠近,一时间忘了说话。
等看见那人站在距离她一米外的地方停住脚步,才兀的回过神,重新转过身去。
“不……今天是我妈妈的祭日。”盛夏怀抱着吉他,并不排斥与对方说话,只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我想唱歌给这里的人听,希望她们听到我的歌,可以帮我转达给我妈妈。告诉她,我很好,只是……我想她。”
想念啊……
苏木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什么,盛夏离得远,又背对着他,没听清楚,正要回头,却见他已经自顾自地走上前来,长腿一迈,就势坐在她身旁。
随即,一股清浅的药草香,若有若无地萦绕而来,划过盛夏的鼻间时,她一怔,不免多嗅了一嗅。
的确是药草的味道,虽然极淡,却让人无法忽视。
很像……妈妈身上味道。
盛夏眼眶发酸,忙低下头,不再看那个近在身旁的男人。
许是她呆愣的表情有些好笑,下一秒,对方忽然笑了。
那笑声低低的,清润中透着些许温和,继而一声轻叹划过她耳畔,他再开口时,声音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哀伤和落寞。
“那我可以请你再多唱一遍刚才的歌吗?”他微低着头,白净的指腹拨了拨腕上的紫檀木珠串,“我妈妈……恰好住在这里,或许她可以帮你的忙。”
住在墓园……
盛夏微怔着,虽然心里有过猜测,但乍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不安地抓了抓头发,窘促道:“抱歉。”
“没关系。”苏木温和地笑道:“已经……很久了。”
大约是发现对方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身世,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竟忽然生出一点惺惺相惜之感。
落日下的墓园,越发冷清静谧。
微凉的风,混着泥土的味道,掠过花草,掠过树桠,掠过大树下并排坐着的两个人。
轻柔的女声伴着她手中的吉他,低声吟唱,比之前每一次都更认真,更专注。
你会不会为这样的一首歌落泪?
那歌声极致哀婉,旋律反而最是温暖,轻易地牵出你心底埋藏至深的柔软,音符跳动,合着那轻柔的低吟,不过寥寥数句,却道出那些你不能说出口的叹息。
一曲终了,苏木微低着头,圆润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珠串,还在出神。
盛夏偏头看他一眼,见此也不好打扰,便自顾自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正要背起背包,却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惊了一跳。
异常嘹亮的铃声,在这沉寂空旷的墓园里更显突兀。连走神的苏木也被这急促的铃声强行拽回思绪。
他微皱着眉头,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女孩。
见她被电话里的咆哮声吼得一怔,手上也更加忙乱,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背着吉他开始飞奔。
苏木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盛夏稳住向前冲的身体,感受到手腕上那一截陌生的温热,错愕地回过头,看向刚刚放开手的男人。
手机里,粗犷的男声还在大声咆哮着:“盛夏!你要是十分钟内赶不回来!这辈子就不用回来了!……”
可盛夏却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逐渐远离,整个人仿佛跌进一片犹如星空般蛊惑迷人的漩涡之中,耳边只能听到那轻缓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对她说:“别急,我送你。”
她怔怔地看着苏木那双深邃平和的黑眸,渐渐忘记了言语,忘记了焦躁。
只有一张小脸,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红了。
这是一个清俊温和、礼貌也疏离的……好心人。
是苏木留给盛夏的第一眼印象。
十分钟后,车子平稳地停靠在一处游泳馆外。
盛夏匆匆下车,走了两步,又折回到驾驶座旁的车窗外,弯腰轻叩两下车窗。
苏木降下车窗,看着她绯红的小脸,无声地扬了扬眉梢。
“你……能不能……”盛夏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说话就有点卡壳,却又不舍得移开目光,忙深吸一大口气,终于顺畅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闻言,苏木一怔,视线上移,不由得看向盛夏的双眼。
那双漆黑透亮的瞳仁中映着他的脸,专注的目光里,仿若隐藏着黑曜石般璀璨而澄澈的光。
“苏木。”他轻声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他从不轻易自报姓名,这是第一次,他将主动权,让给对方。
可惜,盛夏并没有明白苏木的深意。
她只飞快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高兴得连眼睛都亮了几分,“我叫盛夏!还有,今天谢谢你!”
她笑得单纯,苏木也不由得微微一笑,却摇头说:“不用谢,就当是……你帮我唱歌的谢礼。”
盛夏摇摇头,正要再说,恰逢手机再次响起,等她匆匆应付完对方的电话,再转回身去,空无一人的车道上哪里还有苏木的影子。
马路边只剩下她一人孑然而立的身影,遥遥地望着远处奔流的车流。
苏木,苏木……
倒真是人如其名,性温,质润。
尤其是他身上那丝特有的,若有似无的药草香。
浅淡中,带着一点微涩的清苦,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安心?
盛夏不禁自嘲地一笑。
自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她的戒心,怎么允许自己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产生“信任”这种情绪呢?
正出神,却忽然听到有人大喊她的名字。
盛夏回头,循声望去。
下一秒,不待她反应,脑袋顶就吃了来人一记爆栗子。
“长能耐了你!”丁成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盛夏的脑门,“我跟你约的是几点?现在几点!”他一边不停地说着话,一边不忘揪着盛夏的衣领,快步向游泳馆里走。
“我要不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在B市混的不容易,我才懒得管你!”丁成看也不看地从服装助理手中取走一套裙子,转手塞进盛夏的怀里,继而将她推进更衣室。
门板闭合的瞬间,盛夏的耳边,是丁成最后的警告。
“你要是再迟到。”丁成说,“不管你水性有多好,这都是咱俩最后一次合作!”
盛夏啄米般地点点头,直到门板彻底闭合,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其实,丁成是个好人。
盛夏遇到丁成,是在B市的护城河边。
她恰巧目睹一位失足少女跳河自杀,来不及思考,随手扔下背包就跟着跳下了河。
后来,失足少女被盛夏救回一条命,话没多说两句,悄悄走了。
盛夏……却因此,丢了背包。
身无分文的她,傻坐在护城河边,欲哭无泪。
而丁成,是那时唯一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呦!哭着呢?”
丁成的模样长得不错,只是咧嘴笑时,总带着几分痞气。以至于盛夏第一眼看到他向自己伸出手时,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丁成看着她的拳头,也不在意,只嗤笑一声,随手将名片扔到她怀里。
“我们剧组缺一个替身演员,工资日结,一百起。”丁成说,“去不去?”
盛夏想了想,仔仔细细地将丁成的名片看了三遍,然后干脆地回答:“去!”
那一刻,盛夏认真地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没成想,她却因此,成了丁成手下一名水下替身演员,一做就是两年。
在盛夏心里,丁成是个好人。
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唯一帮助过她的恩人。
只是,谁都不容易。
没有人,会平白施舍他的善心。
“盛夏!”丁成在等得不耐烦,却又不能冲进去揪人,只得锤着门板大喊:“你好了没?墨迹什么呢!”
闻言,盛夏忙拉紧裙子上的拉链,应声回道:“好了好了!”
……
盛夏今天的工作,是作为女主角的替身,拍摄一场水下昏迷的戏。
“不要挣扎,不要露脸。”导演卷着剧本叮嘱盛夏,“就当你睡着了,使劲憋气……明白了?”
盛夏点点头,脸上挂着讨巧的笑,心里却腹诽不已。
憋着气能睡着?傻吗!
导演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看她态度谦逊又听话,心下满意,笑了笑说:“你也是个老手了,别的也不用我多说,下水吧。”
盛夏干脆地“哎!”了一声,随即收起其他心思,站好位置后,对身前即将推她入水女演员爽朗地一笑,“好姐姐,我这人胖,你推得时候使点劲哈!”
盛夏的本意是担心女孩子手劲小,又不好意思,不疼不痒地推她一下,落水慢了耽误时间。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面前的女演员也是位新手,本就紧张地头顶冒汗,听到盛夏的话,当即信以为真。在听到导演的指令后,更是使出吃奶的劲,猛推了她一把。
只听“咚”的一声,盛夏应声落水。
水花高高溅起的瞬间,众人也忽略了盛夏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因着那位女演员的大力配合,盛夏落水后,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掠去,直到她撞上剧组特意在水下放置的隔板。
头撞击隔板的声音,本就发闷,更因着水声的掩盖,丝毫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水面上,导演见演员就位,赶忙招呼着大家开机拍摄。
水面下,盛夏却因为隔板撞击到她脑后的旧伤,而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旖旖!跑……快跑!”
“旖旖……”
是谁?在喊?
是……妈妈吗?
盛夏费力地睁开一米眼缝,胸腔压迫的窒息感让她越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无助地看着头顶上方那隔着水幕的光亮,努力地想要伸出手去,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那人温柔的笑颜。
妈……
眼泪融进水里的同时,她唇边冒出的气泡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卡!”
一条通过。
导演在一旁满意地拍了拍丁成的肩膀,笑道:“这小姑娘找的不错,省心!”
“瞧您说的,这都是您教得好!”丁成一面恭维导演,一面抄过扬声器对着水下喊:“盛夏!拍完了!上来吧!”
他一连喊了三遍,都无人应声,而沉在水下的盛夏更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作。
丁成这才慌了,忙招呼人下水救人。
可没等他们的人跳下去,盛夏却已经被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到了游泳池边。
丁成悄悄地打量着那个轮廓清俊,气质温润的男人,觉得很是眼生,不免多看了两眼。
眼下他也顾不上询问对方的身份,只好当他是路过的好心人,也没在意。
可当他把目光移到盛夏身上时,却顿时惊出一身汗来。
“血!”
……
正文 第 2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盛夏醒来时, 才发现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下室里。
透过房间里唯一的顶窗, 可以看到窗外, 已夜幕初降。
她躺在床上等昏沉的脑袋逐渐清明, 又慢慢回想起白天所发生的事情, 只觉得倒霉透了。
头可真是疼啊!
尤其是那块旧伤……
盛夏刚想伸手去摸自己脑后的旧伤, 手心一紧, 这才发现她手里正攥着一张不知是谁的名片。
许是因为手攥得过紧,名片已有些微微变形,但好在并不妨碍她看清上面的字。
荣耀传媒经纪人, 林安迪?
荣耀传媒啊……盛夏想,她好像已经近一年没有回去过了?
盛夏微眯着双眼,望着顶窗外的夜空出神, 攥着名片的手, 却无意识地一点点收紧。
丁成推开地下室的房门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哎!我的小姑奶奶!”丁成惊呼一声, 两步走来, 动作利落地从盛夏手中抽走名片。
看着手里已经被彻底捏变形的名片, 丁成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你看清楚, 这可是林安迪的名片!是荣耀传媒金牌经纪人, 林安迪!”
他抬起手, 习惯性地想要戳盛夏的脑门,可看到她头上缠着的白纱,又生生顿住, 只愤愤道:“你是不是傻!”
闻言, 盛夏只凉凉地睨了丁成一眼,没说话。
她头上疼,自然懒得应付。
可丁成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一面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一面忙着将买来的晚饭摆上小桌。等收拾完,才扶着盛夏坐起来。
盛夏的头撞得不重,只是恰好引发旧伤,所以才显得严重了几分。
丁成得到医院的检查结果后,第一时间就将盛夏带回了出租屋。
开玩笑,剧组给的钱还不够付医药费的呢,想住院?他可没钱!
不过……
“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丁成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明天上午十点,带着名片去荣耀传媒大厦二十一层,找林安迪!”
闻言,盛夏喝粥的动作一顿,没答应,也没拒绝。
丁成一看见她这样闷不吭声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整天挂着一张生人勿进的冷漠脸,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每个人都曾经历过不同的年少轻狂,但如今这种不合时宜的狂妄,在圈子里,就是自断前程。
说私心也好,说伪善也罢,总之丁成不愿意眼睁睁看着盛夏错过这次机会。
“说你呢!”丁成虎着脸,“咚”的一声,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你明天必须去!听见没?”
盛夏埋了埋头。
正所谓吃人嘴软。嘴里喝着丁成买来的粥,让她掷地有声地拒绝他,还真是……不好意思。
“丁哥。”她低声商量,“不去,成吗?”
“不成!”
这一次,丁成把手里的筷子也一并扔了。
“你想想林安迪是谁!她少时成名,前后捧红两大影帝,一举坐上荣耀传媒首席经纪人的位置,你当那是闹着玩的吗?啊?人家那是有真本事,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尖!”
喊完仍不解气,又道:“你别管这是谁帮你,你好好抱上大腿才是正事!”
可盛夏对此,却并不见多热情,依旧不言不语地埋头吃饭。
看她这样,丁成气得胃疼。
他深吸两口气,终于忍不住地戳了一下盛夏的脑门。
“你以为人这一辈子能有几次飞上枝头的机会?一年前那次比赛,你错过了,这一次的你也不要,难道你想一辈子给人当替身演员?呵……说好听是演员,实话说就是替人挨枪子的!”丁成顿了一顿,嘲讽地笑道:“盛夏,今天是你命大!可哪天你要真一不小心过去了,我都懒得给你收尸!”
话落,丁成满意地看到盛夏的手指轻微的抖了一抖。
他这些话,并不是吓她。
在圈子混了这许多年,丁成早已经见惯那些浮华下掩盖的不堪和轻贱。
一个正经的演员都可能朝起夕落,就更不要指望那些在剧组里,形同道具一般存在的替身演员能得到多少重视。
盛夏不得不承认,丁成的话是对的。
这年头,最宝贵的是生命,最轻贱的也是人命。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谁会在意你的生死?
盛夏闭了闭眼,心间一片荒芜。
再抬起头时,虽然那双眼底越发晦暗无光,却终究是点了头,“我知道了。”
丁成“嗯”了一声,也吃不下饭,便点了支烟,当着盛夏的面,一口一口地抽,等抽的只剩下一小截烟头,才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从兜里拿出一叠钱,先数了四百,手下一顿,又多抽出一张,扔在桌上。
“今天的钱,还有剧组给的医药费,一共五百。”丁成最后说:“盛夏,丁哥今儿告诉你一句话,‘命这种东西,你不去拼,那就只能贱到泥里。’”
最后一句,他语调平平,且咬字极慢,轻飘飘地说出来,恍若一声叹息。
可这话,却又一字一句全都重重地砸在人的心头,似有千钧重。
盛夏无言以对,沉默着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口粥,风马牛不相及地想起另一件事情。
在水下时,她虽然已近昏迷状,但隐约中能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所救。
虽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可萦绕在她鼻间的清浅气息,却像极了苏木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药草香。
所以,救她的人,会是……他吗?
“丁哥。”她咬咬唇角,问,“今天……救我的人,是谁?”
……
彼时,星空下的另一边,苏木斜倚着阳台上的护栏,出神地望着深沉的夜空。
同样想起盛夏。
他是回去还她吉他的。
车开出到路口,借着等红绿灯的空档,苏木恰好瞥见后座上被盛夏遗落的吉他,没多犹豫,他打转方向,很快驶回游泳馆。
才刚一进门,就见一个男人正面对着水下,手里拿着扬声器,急切且大声地呼唤着盛夏的名字。
不知怎的,竟回忆起儿时自己溺水时的一幕。
苏木心里一惊,根本顾不上多想,仅凭着心底涌出地那一股冲动,便飞快地跳进了水里。
他说不清楚,在看到盛夏沉在水底,生死不知的那一瞬间,他心底所迸发出来的复杂感情,究竟从何而来。
担忧,焦灼,恐慌……
甚至……害怕。
直到将盛夏带离水面,看着她脱离危险,苏木才忽觉背后竟不知何时,生出一身冷汗来。
那一瞬,他确定他心底是害怕的。
害怕这个叫盛夏的女孩子,会在他的眼前,生生离开。
夜里,凉风习习,窗帘的一角被吹得翻飞而起.
苏木垂眸,婆娑着腕上的珠串,将心中纷乱的思绪缓缓压下,片刻后,轻舒一口气,摸出手机。
“闫一,帮我查一个人。”苏木说,“名叫‘盛夏’。”
……
【手动分隔符】
盛夏:听说章节太少,小天使们不知道留言说什么?:-D
丁成:给傻贝表白就好 ̄ー ̄
苏木:比如?:)
阿贝贝:比如!阿贝贝你真可爱!阿贝贝我好喜欢你!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众:(#‵′)凸
正文 第 3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翌日, 盛夏如约来到荣耀传媒大厦, 向前台小姐说明来意后, 便被对对方送进电梯。
电梯直达二十一层。
这一层一共十个办公室, 林安迪的办公室在最左侧, 走廊尽头的那一间。
整条走廊上铺就着高档的纯羊毛地毯, 盛夏走得慢, 又穿着平底鞋,一步步走来,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可她刚在办公室的门外站定, 正要整理身上的衣服时,竟意外地听到一道女声,自门内传来。
“进来。”
那声音, 干脆利落, 透着优雅。
盛夏一怔,依言推门的瞬间, 不禁狐疑地抬起头。这一下, 恰好对上门板上方那台监控摄像头。
她心里一突, 又有些庆幸。
幸好, 刚才在门外没有做鬼脸啊……
林安迪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却并不说破。
目光扫过电脑里关于盛夏的资料, 又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心底着实有点纳闷。
那人,为什么就选择了她呢?
自盛夏出现二十一层, 林安迪就一直在观察她。
不似其他人出现在她面前时的盛装打扮, 盛夏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连帽衫,下搭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衣帽下,她看似低眉顺眼地望着脚尖,细碎的刘海虽遮不住她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却足够让人看不清她的双眼。只露出的那小半张脸,看上去白皙精致,依稀能辨认出她的脸型。
很好,到是那种适合大荧幕的电影脸。
林安迪落在办公桌上的食指轻轻一点,率先打破沉默,“盛夏?”
闻声,盛夏忙应了一声“是”,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房间的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女人。
心里却不由得感叹一声“完美”。
面前这位妆容精致的女人,从模样上来看,年纪约在二十七八上下。
烈焰红唇的张扬妆容,搭配她身上同色系的红裙,使得她轻而易举就成为这间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办公室里,唯一的亮色,举手投足间,更是将那妩媚且犀利的气质显露无疑。
“摘下帽子。”林安迪淡声道,“伤就伤了,不用遮着。”
帽子?
盛夏一怔,手也跟着向上摸,只一下就摸到了脑袋上的连衣帽,忙道: “不好意思。”
说着,轻拽一下衣帽,露出一个包着绷带的脑袋。
林安迪再次看向她。
刘海下,那一双星眸黑白分明,漆黑如墨的瞳仁里眸光澄澈,一眼就能望见她眼底的孤勇和倔强。
林安迪心里暗叹,不得不说,盛夏的自身条件确实不错。
她年轻、漂亮、干净,却并不世故。
但放眼娱乐圈,和她差不多条件的人,永远一抓一大把。
最后,能红的人有几个?
屈指可数。
可是……
林安迪轻轻勾起红唇,心道:那又怎样呢?
“盛夏,去年星光大赛全国十强之一,唱作俱佳型选手。”林安迪睨着盛夏的双眼,“迄今为止,做了两年多的水下替身,现长期混迹剧组……”
林安迪的语气一直淡淡的,近乎到寡淡地陈述着她所知道的,关于盛夏的履历。
盛夏也不急,耐心地等她全部说完,才轻笑着点点头,“是,如你所言……全部。”
见此,林安迪倒是真的笑了。
“耐心不错。”她说,“那现在聊点我不知道的,比如……你为什么退赛?当时的经纪人是谁?”
“穷。”这答案几乎不用考虑。盛夏干脆地回答她:“我付不起赞助费,只能退赛。经纪人……叫吴哲。”
“吴哲?”听到这个名字,林安迪并不陌生,只是语气里不免多了一丝反感,轻嗤道:“原来是那个拉皮条的?难怪你火不起来。相信我,及早滚蛋,绝对是你当时最好的选择。”
盛夏轻咳一声,没接话。
她倒是没想到林安迪会如此直白地评价吴哲。
对于吴哲的作风,盛夏当年早有所耳闻,说起来,这也是她坚决退赛的另一个原因。
她想踏入娱乐圈,但并不想出卖自己。
“好了,言归正传。”林安迪轻巧地打出一个响指,拉回盛夏的思绪,“作为你的经纪人,我会尽我所能地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但是……”她顿了一顿,“也请你,让我看到你能为我所用的价值。”
……
直到走出荣耀大厦,盛夏都觉得这一切发生太不真实。
林安迪给她的“机会”,是下周五,“荣耀挑战赛”的参赛名额。
所谓“荣耀挑战赛”,是举办在“星光大赛”开赛前的一个预热娱乐节目。
节目组会邀请往年星光大赛全国总决赛的参赛选手到场演唱,并每周决出一名人气冠军。
这样一来,不仅能为即将到来的星光大赛提前预热,制造话题热度,也同时为参赛选手带来更多的宣传和机遇。
对参赛者来说,当真是,一本万利。
可这天下到底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只要冠军。”林安迪言简意赅的话,言犹在耳,“毕竟,我不是慈善家。”
盛夏摇摇头,自顾自地走到楼外的空地上站了一会儿。直到皮肤接触到阳光的一瞬,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思忖良久,心里却依然毫无头绪。
让一个离开舞台一年之久的过气歌手,一夜之间拿下人气冠军?
林安迪到底哪来的自信,相信她能拼过那些时常蹦跶在公众眼前的花孔雀的?
可要说林安迪根本不在意她的实力,那她又为什么要将参加荣耀挑战赛这么好的机会送给自己?
想到这,盛夏不禁回身望向不远处的高楼,视线所及之处,早已经认不出林安迪办公室的位置,只是怔愣着将目光缓缓上移,一层一层向上……
正出神,忽然接到丁成的电话。
“在哪儿?”丁成问,“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
盛夏的声音有些发闷,丁成不免着急:“怎么?人嫌弃你?你就不能不要脸一点吗?”
“不是这个……”话到嘴边,绕着舌尖转了一圈,盛夏还是换了话题,“丁哥,你帮我打听到昨天救我的人是谁了吗?我得谢谢他!”
“德行!”丁成嗤笑一声,知道盛夏见到林安迪,心里也跟着高兴。
可是说起昨天那个男人……
“问过了,剧组没人认识,我看着他也不像圈里人。”丁成顿了一下又想到,“倒是昨天救护车上的医生好像认识那人,没准他也是个医生。”
“医生?”
丁成回想起昨天的情形,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对!肯定是医生!你是没看到他给你做胸外按压时的那个手法!”丁成啧啧两声,“那叫一个有范儿!专业!”
说完,没听到盛夏的声音,又玩笑道:“怎么着?你还想去医院里找人啊?哥跟你说啊,甭费那个功夫了,人没留名,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你找!”
盛夏沉默着,还是没回话。
认识这么久,丁成也知道盛夏的脾气。
小丫头面上看着随和,其实心里主意最大。
他也不多说,转头喝了两口水,才不慌不忙地说起他打电话的真正目的。
“我要跟组去横店两个月,这次就不带你了,你跟着林安迪好好混,放机灵点,听见没?”
盛夏随口“嗯”了一声,一想到丁成两个月不在B市,心里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把找恩人这个想法暂时放下。
跟恩人相比,现在对她更重要的是……钱!
丁成一走,这两个月肯定没活干,再加上比赛的费用,她能分分钟露宿街头!
“丁哥……”盛夏斟酌道:“那你能不能……把上个月给XX组做替,还有上周给YY组做替的工钱给我结了,再走?”
盛夏做替身演员的工钱,多数时候都是由丁成负责分发,按日结算,但如果碰上丁成手头紧的时候,也会先给她打个白条欠着。
听到盛夏的话,丁成没有立刻回复她。
他先是摸出钱包看了看,里面只有八百块钱。
根本不够盛夏两个月的吃喝。
可是不给她,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想了想,他吐了嘴里的烟头,转身去找剧组的朋友借了二百。
“先给你一千。”丁成将手机夹在颈侧,一张一张数着手里的钱,心里真想骂娘。
给她一千,他饿一个月!
盛夏知道丁成的情况,闻言,不敢嫌少,忙道:“成!我去找你拿!”
……
彼时,中心医院餐厅里,苏木刚找到座位坐下,就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缓过劲来,他不禁用手搭了下自己的脉搏。
指腹下的脉搏,跳动规律。
没受凉啊,怎么好端端地打三个喷嚏?难道谁在骂他?
正纳闷,餐桌的对面坐下一个人。
苏木抬头,见是好友陆梓楠,点点头,将买好的餐盒推向他。
陆梓楠接过餐盒,却不着急吃饭,不怀好意地将苏木打量一遍,才幽幽开口,“感冒了?听急诊科的同事说,你昨天见义勇为从游泳池里救了个姑娘啊……认识的?”
“没感冒。”苏木一面打开餐盒,一面低声道:“不认识。”
“不认识?”陆梓楠按下苏木掀开的餐盒,戏虐地一笑:“苏医生,你还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下过水了吗?”
“记得。”苏木抬眼看他,沉默良久之后,又淡淡地补上一句,“十二年。”
十四岁时,他和陆梓楠偷偷跑到西城水库里学游泳,一不小心呛了水,差点淹死,被人救回来后高烧三天不退,最后是外公用了老方,才让他及时退烧,没烧成傻子。
后来,他学会了游泳,那个教他游泳的女孩,却不知何时,一并消失在回忆里。
自此,苏木再没游过泳。
轻咳一声,苏木收回思绪,淡淡一笑,却摇头道:“碰巧而已。”
说着,他伸手将眼镜摘下,捏了捏眉心,无奈且好笑地说:“真没想那么多。”
他这样说,陆梓楠其实根本不信。
可苏木明显不打算坦白,他也不好再问。只能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暗骂他一句:“胡扯”。
苏木见陆梓楠放过自己,正要安心吃饭,又恰逢手机铃声响起,只得先接电话。
“我是苏木。”他说。
“人见到了。”电话里的女声,言简意赅,“勉强能用。”
“……好。”
……
正文 第 4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周五, 下午四点半。
盛夏身穿白色连衣裙, 坐在林安迪的办公室里, 由造型师为她设计今晚的亮相造型。
今晚是她第一次参加“荣耀挑战赛”, 也是她阔别舞台一年后的首次登台演唱。
成败与否, 全看今晚。
盛夏闭着眼, 任由化妆师挥舞着软刷在她的脸上耕耘, 面上虽强显镇定,可她心里难免紧张。
今晚,她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林安迪一面盛夏讨论着今晚上台时的注意事项, 一面观察着盛夏的神情,见她紧闭着的双眼上,眼睫不停地抖动, 葱白的指尖还攥着裙摆打圈, 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太年轻。
“深呼吸,别紧张。”林安迪合上手里的文件夹, 宽慰道:“盛夏, 要对自己有信心!”
话落, 造型师适时插话道:“搞定!你们看看。”
随着造型师向旁退开一步, 林安迪也终于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盛夏。
本就精致的五官在妆容的衬托下, 更加立体, 那一双星眸在灯光下越发黑亮闪耀,姣好的面容如一块上好的美玉,白皙莹润, 加之身上那一袭长及曳地的白裙, 当真是步步生姿。
“很好,歌美,人也美。”林安迪赞赏道:“这造型很配你的歌,母亲节唱送给母亲的歌,最能引发和观众的共鸣。”
盛夏微微一笑,虽然心里领了林安迪的情。可心底却不见轻松,心跳反而越跳越快。
直到,林安迪的手机铃声突然在房间里响起。
像是一种神奇的心电感应。
随着铃声的响起,盛夏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只不由得长叹一声:“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林安迪边接听电话,边莫名其妙地回看了盛夏一眼。
末了,她挂断电话,一抿嘴角,爆了一句粗口。
原来,盛夏提前准备的参赛歌曲,被人强占了。
因为盛夏是今天挑战赛的挑战者,所以在她上台之前,有关于她的所有参赛信息全都会采取保密措施,不能外漏。
这也是这个节目的一大特色环节,由每期的挑战者制造出的巨大悬念。
为此,林安迪特意把盛夏的选曲信息压到昨晚才刚刚报给节目组,可就算这样,仍出了岔子。
不但曲目泄露,并且被人恶意抢占。
“你认识凌楚楚吗?”心头有火,林安迪的语气也不好,“她今天临时更换曲目,选了你的曲子。”
盛夏作为挑战者的出场顺序排在之前所有选手之后,也正是因此,只要和出场在前的任何一名选手撞歌,她们都必须无条件退让。
凌楚楚?
“知道,不熟。”盛夏想了想,点头道:“她是我们那次比赛的冠军吧?”
“那就对了。”林安迪哼笑一声,斜睨盛夏一眼,“看来她对你怀恨在心啊?”
盛夏莫名,“为什么?”
她这样直白,林安迪反倒不好解释,总不能说,现场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凌楚楚已经放话,“今晚盛夏唱什么,她就唱什么”吧?
可是不说……
“你还能选别的歌曲吗?”
“这个倒是没问题。”盛夏眨眨眼,忽然笑道,“可是那个谁,会不会我唱什么她抢什么?”
“你倒是不傻!”林安迪笑骂一声,还是据实相告,“她确实是这样说的。其实搞定凌楚楚很简单,但她背后那位却有点麻烦,短期内,我并不想和她有任何冲突。”她顿了一顿,叮嘱道:“你最好也不要。”
“她背后的人……”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所有猜测,但盛夏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出口,“是谁?”
“沈昔澜。”林安迪回答,“荣耀集团当家人的继女,荣耀传媒现任执行总监,沈昔澜。”
……
夜幕降临,整个B市笼罩在一片漆黑暗沉的夜空之下。
此时,在B市电视台的露天演播厅里却一片热闹非凡的场面,原因无他,这里正是“荣耀挑战赛”的直播现场。
“让我们有请今夜的荣耀挑战者!十!九!八……”
舞台上,两位B市电视台当家主持人把现场氛围调动的很是火热,可此时此刻,舞台后方的休息室里的气氛却谈不上多好。
微妙,似乎是最好的形容词。
都是同一期参加过“星光大赛”的选手,盛夏的水平大家心知肚明。
可知道是一回事,承认却是另一回事。
盛夏翻开写着自己出场提示的卡片,待看到卡片上大咧咧地横亘着一个“Bitch”的时候,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幼稚!
她抬起头,不意外地对上一双满是挑衅且不怀好意的眼睛。
凌楚楚见到盛夏抬起头,得意地向她挥了挥手,贴着水晶的精致指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目。红唇勾起一抹轻笑,那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却见盛夏颇为不屑瞥了她一眼。
也……只有那么一眼而已。
下一秒,盛夏利落地背起吉他,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往外走,路过门口时,还顺手将手里的卡片一揉,丢进角落的垃圾箱里。
凌楚楚盯着盛夏离去时那骄傲又自信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而于此同时,B市的一座公寓里,苏木趿拉着拖鞋,从氤氲着水汽的浴室里缓步走出,宽大的白体恤下套着一条浅灰色休闲裤,一身衣着散漫又慵懒。
他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客厅时,随手拿起桌几上的电视遥控,按下开关键。
音质极佳的立体音响里瞬间响起一阵震耳的掌声,期间夹杂着一个女孩清亮妩媚的声音。
听着……有一点熟悉。
苏木没再调换节目,将毛巾放在矮几上,又去厨房吧台上倒了杯红酒,这才不慌不忙地转回客厅,仰靠在沙发上,注视着电视机里的人。
空旷的舞台之上,仅有一束强光追随着舞台中央的歌者。
那好似腊月寒梅般的眉目,傲然睥睨着众人,身上通身黑衣,与遥遥夜空相对,单薄清瘦的身影,却有着摄人心魄的惊艳和一腔绝地而生的孤勇。
乐声忽起,她偏头看向台下,烈焰红唇的妆容上忽然现出一抹清浅的淡笑。那艳丽的红唇轻轻一勾,便有说不出的妖娆之意,精致的眼尾微微飞扬,带着一点神秘的吸引。
可那双清透明亮的眼底却暗含着无法忽视的孤傲与凌厉,让人不敢生出半分轻视之意,加之她另外半侧脸颊上的银色面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美丽而又危险的矛盾气息。
半明半暗,亦正亦邪。
“嘿!Baby!我回来了!”
这一句呢喃似的呼唤犹如打开潘多拉宝盒的钥匙,全场寂静里,旋律陡然走高。
“我从地狱重生,带来神秘的曼陀罗,
途经无妄之河,分秒与死神交错,
今日重回人间,只为与你诉说,
……
嘿!Baby!我是一个……一个复仇者!
嗨……baby!我回来了!”
一曲唱罢,艳惊四座。
这首由盛夏独立唱作的《复仇者》在全场静默三秒之后,赢得满堂喝彩。
评委们毫不掩饰对这首歌的喜爱之情,纷纷发言赞扬盛夏那犹如天籁般的高低音之间的完美转换,以及令人惊艳的创作功底。
但盛夏对此却显得并不在意,她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人优雅矜贵地坐在贵宾席上,身着高级定制晚礼,妆容精致,笑容端庄。
面前的桌面上放置着印有她名字的玻璃卡。
沈昔澜。
你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呵。
盛夏暗嗤一声,红唇微动。
是一句,无声的,“嗨。”
彼时,原本端坐于贵宾席上的沈昔澜却觉得如同被人遏制着咽喉。
窒息,是她唯一的感觉。
她是……秦旖吗?
看到沈昔澜那犹如打翻调色盘一般五彩斑斓的脸色,盛夏满意地笑了。
她轻轻地勾起唇角,无声地动了动嘴。继而转身,留下粉丝的尖叫,干脆利落地离开舞台,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而沈昔澜却在看到盛夏的口型时,如坠冰窖。
她说……
“I am back!”——我回来了!
《复仇者》,是她特意送给自己的……宣战书。
……
公寓里,苏木浅抿了一口红酒,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视机里现场评委真假难辨的赞美之词,一边分心听着电话里助手闫一的汇报。
“盛夏,父母双亡。”
苏木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
结果却只听到闫一踌躇片刻,然后言简意赅地说:“其他生平,一概空白。”
说罢,保持着通话的手机里,只能听到两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片刻后,闫一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无能。”
苏木没出声,习惯性地转了转手腕上那串紫檀珠串,狭长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忽然勾了勾唇。
“没关系。”他淡声道,那清润平和的声音里却忽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反正……来日方长。”
正文 第 5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当夜, 荣耀挑战赛大爆冷门。
原本稳坐人气王的盛夏在最后颁奖环节, 被节目组爆出票选结果不实的消息, 也因此, 名次作废, 由人气第二名的凌楚楚获得本周人气王的宝座。
彼时, 盛夏, 早已离开演播厅。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跻身于行色匆匆的行人间,仿佛这样, 她就不再孤身一人。
可这城市太大,人们太忙,分分秒秒里都上演着数不清的悲欢离合, 没有人会奢侈地挥霍自己昂贵的光阴, 奢侈地望一眼你的喜怒哀乐。
盛夏没有大喊,也没有哭泣。
她把眼泪流回心底。
那滋味, 果真又涩又咸。
盛夏自嘲地一笑, 耳边再次回荡起沈昔澜苍白着脸, 却异常坚定地话。
她说:“旖旖, 你为什么要活着, 为什么, 还要回来?”
那声音忽远忽近,渐渐地和另一句久远却同样歇斯底里的话融合在一起。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不去死?”
是啊……为什么呢?
她也想知道答案。
.
夜色渐深,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
憋足了一整天的乌云, 毫无保留地拧干着身上的水分, 雨势越下越大。
盛夏孤身一人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她没有伞,也不想躲,便任由那好似裹着万钧之力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一滴滴落进心里。
不疼。
只是一颗心,越发寒凉,寻无所依。
盛夏看似勇敢,实则飞蛾扑火似的报复,实在幼稚地可笑。
所以苦果来得那样快。
她不知道是否每一个努力的人都会遭遇数不清的挫折,可是今晚这突然而至的践踏,确实让她措手不及。
比赛作弊?
多么无耻的借口。
却宣判了她的“罪行”。
愚蠢吗?
愚蠢。蠢得无可救药。
可是再给她一次机会。盛夏想,她大约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
两年。
沈昔澜走了两年多,她就泥里摸爬滚打两年。
她绷紧着心弦努力地想要爬出泥潭,可现实,却总会在她满怀希望时,重重地给她甩出一巴掌。
此时此刻,即使盛夏不愿承认,但她心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好像忽然就……断了。
两年了,她还是毫无长进。
依然败在沈昔澜的手里,反击无能,只能任人宰割!
盛夏摇了摇头,想要努力地看清楚脚下的路,可是越眨眼,反倒越是看不清。
又走了两步,终于停下脚步,垂着头,伫在街道旁。
眼里没有泪,心底却是如同被人攥住咽喉般的窒闷。
她抬起头,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地微笑。
此情此景,真是像极了两年前,她被学校赶出校门,被迫退学的那一夜。
同样灰暗阴沉的天空泼洒着倾盆的大雨,空旷的街道上,零星冷漠的行人,以及……看不清尽头的路。
……
发烧,是盛夏淋雨后的必修课。
翌日一早,盛夏刚一睁眼,就清晰感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肿,连吞咽都有些困难。
她忍着头晕,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稍稍一动,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疯狂地叫嚣着,酸痛难忍。
只能去医院。
换好衣服,盛夏忍着喉咙肿痛和干呕感硬生生咽下两片退烧药,又猛灌一大杯水,才带上钱包,不情不愿地向医院走去。
盛夏捏了捏背包里干瘪的钱包,到底是没狠下心来打车,而是一走一停地走向距离她最近的公交车站。
等她好不容易来到中心医院时,已临近正午,可中心医院的门诊大厅里却依然人满为患。
这一番奔走,早已经耗费盛夏太多的精力,身上也冒了一身虚汗。
她甩了甩胀痛的头,只觉得好似置身于冰山火海之中,整个人忽冷忽热的,头也比出门前更晕了。
盛夏站在角落里缓了缓气,找护士问明中医科的路线,道谢后,才扶着墙向中医科走去。
每走一步,都觉得浑身酸痛,一双腿,也越发绵软无力,那滋味,真像是双脚走在针板之上。
就好像……她上辈子做过鱼?
好不容易来到中医科外的长廊,盛夏已经晕得两眼发黑,不得不停下脚步,扶着墙角喘气,片刻再抬起头,眼前却突然晕眩地发黑,恍惚中似乎听到谁在耳边呼唤,她挣扎着睁开眼,隔着迷雾般的视线,恍惚地发现自己好巧不巧地落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
而那个男人,她见过。
苏木。
“是你啊……”沙哑而粗噶的声音响起,每一下都挑战着盛夏的痛感神经,疼得皱眉,可还是不得不说的话:“我对青霉素过敏,不能……”
苏木脚下一顿,低头看向怀里这个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转身重新返回中医科。
等到盛夏再醒来,日头已稍稍偏西。
盛夏动了动,身上还有些不舒服,尤其出了虚汗,衣服都粘腻地贴在身上,但所幸头已经不晕了。
意识渐渐清醒后,才发现嘴里又苦又涩,不由得皱着眉头砸吧两下。
可……压在她舌头上的是什么东西?
盛夏抿了抿嘴,狐疑地用指尖夹住一点那东西的边缘,取出来一看,更加错愕。
竟然是参片?
她将参片重新含进嘴里,重新打量这间屋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中药味,房间里除了她身下这张单人床之外,只在门板后倒挂着一件浅灰色的男式风衣。
看上去空落落的。
盛夏正看着那件风衣出神,冷不丁竟然听到门板被人从外叩响。
“当当当”三下敲门声后,是一道平和温润的男声,“醒了吗?”
“醒了。”盛夏下意识地回答说:“请进。”
话落,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盛夏循声望去,先是看到门把上,那只白皙且指骨分明的手,往上是一件干净整洁的白大褂,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胸口上方,恰好露出里面白衬衣的衣领,再往上……修长的脖颈上是一张眉目含笑的脸。
他微微笑着,如墨般漆黑的瞳仁里映着窗外晕黄的夕阳。
那好似温暖了整个世界的目光,温柔且深邃。
盛夏心头一颤,“原来你是医生?”
苏木“嗯”了一声,头一点,算是默认。
他走到床边,一手拉起盛夏的手腕托住,一手轻轻地搭上她右手腕上的脉搏。
自苏木进门起,盛夏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此时看到他给自己号脉,眼神就不由得飘向他胸前的名牌。
——主治医师苏木。
苏木……苏木,性干、咸,可活血祛瘀,消肿定痛。
盛夏念着苏木的名字,忽然就忆起这一句书里对“苏木”这种药材的介绍来。
苏木听着她小声呢喃的声音,手上认真地感受着指腹下端那不规则的脉搏跳动,眼里却染上点点笑意,“嗯。‘苏木’的确是你说的那种药材。”
盛夏“唔”了一声,回神来,发现自己竟把心里话念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想摸摸鼻头,手一动,才想起手腕还被苏木握着。
果然下一秒,就见那双深邃的黑眸再次好笑地睨了她一眼,沉声,“别动”。
盛夏脸上一红,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老师警告的小学生一般,彻底不敢动了。
她静了片刻,又忍不住好奇,小声问他:“你是中医?”
苏木轻声“嗯”了一声,留意到她脉搏中几下不规律的微弱差别,不动声色地换过盛夏的左手腕继续把脉,嘴上随口回问:“怎么?”
盛夏摇摇头,心里却暗道一声“难怪”。
难怪他身上会带着那样清浅的中药香。
搭完脉,苏木放下盛夏的手腕,伸手托起她的下颚,轻声说:“张嘴,我看下舌头。”
盛夏顺着他手上的力道一抬头,映入眼中的就是那双犹如漩涡般深邃的黑眸,她微一愣神,再次对上苏木略带疑问的眼神。
随即清润温和的声音划过耳边,那尤带着温热的指腹也从下颚转移到了她的脖颈间,“张不开?是因为嗓子疼吗?”
指腹轻压,伴随着喉间轻微的疼痛,更多的却是那被他触碰到的皮肤所带来的异样感觉。
不讨厌,却是完全陌生的感觉。
有些……麻麻热热的。
盛夏察觉脸上有点热,忙低头轻咳一声,躲开苏木的手。
手上一空,指尖细腻地触感也随之消失,苏木几不可见地皱了眉头,也不再多说,转身向外走去,等到身后的盛夏跟上来,才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座椅说了一句:“坐。”
想了想,又出声提醒她:“不要用力咳,会伤嗓子。”
盛夏点点头,依言坐在座椅上,见他笔尖落纸,字迹遒劲,不禁暗暗多看了两眼。
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还真是暗藏锋芒。
“经常性发烧吗?”
“不是。”盛夏摇头,“这次是受凉引起的。”
“这样啊……”苏木笔下一顿,将写好的方子折起放在一边,又拿纸写下另一张药方,“刚才的方子治感冒,药量一周。停药后服这张方子调理,下月底来找我复查。”他抬起头,“怕苦吗?”
“不……咳,不怕的。”
话说得有点急,等她止住了那一阵想要轻咳的感觉,一抬头,手边就多了一杯温水。
“谢谢。”盛夏低声道。
苏木微微一笑,重新坐下写药方。
忽然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水流划过嗓子的细微流动声。
盛夏闷着头喝了半杯水,有点不太习惯这样安静的氛围,想了想,轻声说:“我母亲也学过中医,小时候我生病,都是她开方子给我熬药喝的。”
被温水浸润过的声音,虽还有些沙哑,却不似刚才的粗噶。
只是那夹杂着怀念之情的语气,不禁让苏木侧目。
这是……又想妈妈了?
苏木心里一软,点点头,停了片刻,才道:“那你……想学吗?”
手上不停,苏木依然低头写着药方,可那状似随意的话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许诺。
盛夏怔了一怔,望向灯光下他微微低垂着的眉眼,趁着心底的苦涩一点点泛滥开来之前,忙慌乱地移开目光。
“不了。”她哑着声音回答:“我太笨,学不会的。”
苏木“嗯”了一声,没说话,刷刷两笔,又在方子上添了两味药,最后检查一遍,将方子放在桌上,起身将盛夏面前已经半凉的水杯蓄满热水,重新递给盛夏。
盛夏正要接,却赫然发现一直戴在自己左手腕上的佛珠忽然不见了。
“我……”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木,正要询问,却见对方好似已经明白了一般,不慌不忙地从白衣口袋里摸出一串佛珠,顺手替她戴在腕上。
“搭脉的时候不方便。”苏木解释说:“就先帮你收起来了。”
盛夏点点头,摸着那串仍带着一点余温的佛珠,轻声道谢。
苏木将手里的水杯放在她手边,想起珠串褪下时,她左手腕上显露出的那一小块儿极为浅淡的疤痕,还是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疼吗?”
他问的有些突兀,盛夏却只一怔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疼。”她轻描淡写地说:“早就不疼了。”
伤的太久,她其实早已经忘了当初被烧伤时的感觉,只记得那夜也是下着很大的雨,母亲的灵堂忽然就被大火烧了起来,她拼命地跑,拼命地想要跑出去,直到眼看着房顶上的梁木砸下来……
“很丑吗?”盛夏低头看着腕上的佛珠,声音沙沙的,有一点闷。
虽只一瞬,苏木还是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不由得看一眼自己的左手。
嗯……很干净。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盛夏的脑袋,微笑着,带着一点安抚地说:“不会。”
其实真的不丑,那痕迹很浅,又在手腕内侧,细看时,像极一朵粉嫩待放的梅花瓣一般,如果不是他为她搭脉,根本不会发现。
头顶上一触即走的温柔,温柔地让人几欲落泪。
盛夏深深地吸气再吐气,才借此将眼里的热意忍下,喃喃道:“那就……留着吧。”
留着它……保持清醒。
……
正文 第 6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一夜过去, 尘埃落定, 荣耀之后, 满目疮痍。
雨水洗涤过的天空, 沉静而安宁, 犹如一方蔚蓝的镜子, 微风拂过, 却吹不起半点波澜。
盛夏沿着楼梯一节一节地拾级而上,脚步既轻且缓。
这是她心情不好时常用的办法,在安静的楼道里, 踏着楼梯向上,慢慢地放空自己,走累了, 就停下来休息, 想通了,就走出安全通道换乘电梯。
可是今天直到她一口气踏上荣耀传媒大厦的第十八楼的楼梯, 心情也不见好转。
心中沉沉甸甸, 是克制的压抑。
叹了口气, 盛夏正要继续向上走, 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
下一刻, 杂乱的高跟鞋走动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随着“嘭”的一声,安全门关闭的同时,也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凌楚楚!”是沈昔澜的声音, “我再警告你一次, 你最好离盛夏远一点!”
“我不就是昨晚强占了她选的歌吗?”凌楚楚不以为意道:“不行吗?你不是也看不惯她吗?”
根据两人的声音,盛夏估算着,她们大约位于二十楼安全通道的拐角处。
与她相隔两层楼梯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盛夏偏头看向十八楼的安全门。
一眼便清晰地看到门板上的金属底座,映着光,亮闪闪的。
恐怕轻轻一推,就会发出金属特有的“吱扭”声来。
不能悄悄离开?
那就只好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打定主意,盛夏干脆后退两步,懒懒地倚靠在窗台边上。
清晨的风,顺着敞开着的窗户,呼呼地吹进来,吹乱她束在脑后的长发,也奇迹般的吹散几许笼在她心间的烦闷。
楼上的争吵还在继续,盛夏听了几句,渐渐地有些出神。
……
上学时,辩论社在B大里一直被誉为金牌社团,自立社起,便成绩斐然。
这其中就有沈昔澜连续三年捧回的全国大学生辩论赛最佳辩手的荣誉奖杯。
那时候,她们两个还是无话不说的同宿好友。
沈昔澜获奖后总会第一个跑回学校宿舍,不由分说地拉上盛夏跑出校门,直奔学校后街的小吃店,点上两碗热辣爽口的酸辣粉、一盒炸鸡排和两瓶啤酒。
一边吃喝庆祝,一边讲述这一路上的各种趣闻。
彼时,两个人还曾经天真烂漫地约定好,如果下一次沈昔澜再次顺利获奖,他们一定要找一个星级酒店,叫上辩论社的所有成员好好庆祝一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世间的如果,通常都不复存在。
盛夏刚回神,就听到楼上的争吵越发激烈起来,忽地停顿一瞬后,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呦!这就动手了?
盛夏不免挑了挑眉,借着楼上的嘈杂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拆了包装丢进嘴里。
清甜在口中四溢时,她也重新听清了楼上的对话。
“凌楚楚。”沈昔澜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沉闷中透着十足的威胁:“看清你自己的身份!我要整盛夏,是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我能捧你,也能毁了你!”
“你!”凌楚楚正要还口,楼梯下却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忽快忽慢的调子,气息却很稳。
明显是有其他的歌手借着上楼梯练气。
沈昔澜无声地眯了眯眼,忽然逼近凌楚楚,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我就算只是梁家的继女,也还是沈家的女儿!你呢?”后,果断转身,推开身后的安全门,扬长而去。
凌楚楚回过神来愤愤地瞪着沈昔澜离去的背影,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左脸上被掌掴的地方还留着些许火辣辣的烧灼感,有点疼,但更多的却是羞愤。
为自己,也为自己的母亲。
她沈昔澜不就是有个有钱有势的后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层之隔的楼下,盛夏依然斜倚在窗边吃糖,直到楼上再次响起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她才不慌不忙地直起身来,活动手脚。
没办法,十八楼吹来的风,风力自然不容小觑,加之她刚刚上楼时已出了点汗,这会儿吹完风,只觉得浑身都泛着一股子凉气。
耳边传来的歌声依然断断续续地唱着,借着楼道的空旷,颇有几分空灵的感觉。
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靠近。
“诶?盛夏?”
听到自己的名字,盛夏不禁抬头,就见一个粉嫩嫩的女孩子自楼梯间跑上来,蹦蹦跳地站在自己身前,笑容憨厚,小脸红扑扑的,映着身上那一身粉色运动装,更显朝气与活力。
“我是栗楠音。”她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一期参加过比赛。”
不记得。
盛夏眨眨眼,礼貌地点头打招呼:“早。”
“早早早!”栗楠音看上去很是兴奋,见盛夏要走,连忙疾跑两步,追上来:“没想到一大早就能看到你!”
盛夏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想要拉她的手,随口问道:“找我有事吗?”
栗楠音摆摆手,觉出盛夏对她的疏离,也不在意,只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想谢谢你!就……谢谢你昨天借衣服给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台唱歌。”
原来昨晚是她?
盛夏歪歪头,仔细地打量栗楠音一眼。
昨晚她唱完歌走下台,在休息室门外听到房间里有人“呜呜”地哭,本想直接离开,犹豫一瞬,却还是推开了门。
地板上正坐着一个哭花了脸的小姑娘,抱着一件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裙子,哭得可怜又绝望。
愣怔地那一瞬间,盛夏好似看到了曾经哭泣的自己。
回过神时,她已经把自己包里的白裙留在对方的手边,之后,盛夏径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很快离开后台。
……
“你……不会已经不认识我了吧?”
见盛夏目光犹疑,栗楠音终于有所察觉,脸上不禁一窘,很快消声。
盛夏无意识地“啊”了一声,回过神,见对方似乎有点受伤,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解释道:“昨天没看清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
栗楠音想了想,忆起昨晚自己哭花妆容后那张颇为惊悚的脸,瞬间理解了她。
“啊!还你裙子。”说着,栗楠音忙把装着白裙的衣袋递给盛夏,随口问道:“对了,你要去找经纪人吗?”
盛夏“嗯”了一声,接过衣袋,确认是自己给她的裙子后,也不再多说,率先转身,打开安全门向外走去。
“吱呀”一声,栗楠音循声望去。
面前那扇笨重的门身被盛夏素白纤细的手缓缓向外推开,门外刺目的阳光瞬间落在她半垂着眉眼的侧脸上,光影重叠中盛夏好似身处于一个光的临界点。
半面明媚,半面晦暗。
“盛……夏?”栗楠音喃喃一声。
只是那声音太过细微,已至于盛夏并没听到,转身就消失在残留着的金色光尘里。
……
十分钟后,盛夏出现在林安迪的办公室里。
今早,她是被林安迪的电话吵醒的。
对方只留下一句“马上来我办公室”,就挂断了电话,那动作利落到仿佛刚刚的电话只是盛夏未清醒前做的一个梦。
可她,还是来了。
哪怕只是一个梦,也好过一夜无眠。
“脸色有点白。”林安迪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座椅,“昨天没休息好吗?”
“前天淋了雨,感冒了。”看林安迪神色如常,盛夏的心里却越发没谱,“您今天叫我来……”
“叫我安迪就好,叫你来当然是谈合约啊。”林安迪伸手点了点桌面上的一份文件,“这是你当初和吴哲签的经纪约,作废。从今往后,你转入我的团队。你负责努力,我负责让你红。”
说着,她将另一份合约推向盛夏,“看看,合适就签字。”
话落,见盛夏有些愣怔,林安迪不由得打趣道:“怎么?想反悔啊?”
“不是。”盛夏一怔,“我没有拿到人气冠军,我以为……”
“以为我不会再签你?”林安迪打断她道,“你太小看我了。”
她轻笑一声,语气越发轻松,说出口的话,却直指要害。
“虽然保下你,会为我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至少现在,我认为值得。况且,只是一个沈昔澜,我还不放在心上。”她转了转手中的钢笔,玩味的一笑,“但我要知道,你和她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糟糕。”
盛夏脸色立变,白皙的脸越发惨白,却紧抿着唇角,不发一言。
见盛夏沉默,林安迪的语气稍冷,“盛夏,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是伙伴,也是战友。既然要并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想再如那晚一样被动挨打,我相信……”她一顿,肃然道:“你也是。”
的确,她不想。
不想再体会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
可,真的要说吗?
盛夏抬起头,凝视着林安迪。
面前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黑亮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熨帖的红色真丝衬衫上没有一丝褶皱。
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中,她似乎一直是这样,自信从容,甚至有些傲慢霸道。
林安迪同样回视着盛夏。
她清楚地看到盛夏眼里的挣扎,像涨潮的海水,携着重重情绪,一层层汹涌而来。那痛苦却隐忍的眼神,竟猝不及防地让她的心里生出一丝后悔的情绪。
房间里,因着两人同时的沉默,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林安迪等盛夏的回答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盛夏不会再回答自己,却忽然见她动了动唇。
“我和她……”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细微的黯哑,“就只是简单的……”
抬起头,盛夏静静地对视着林安迪的双眼,唇瓣开合,咬字极慢,一字一顿间是压抑到极致的颤抖,“她死,或我亡。”
我和她之间,就只是最简单的……
她死,或我亡。
没有第三种选择。
正文 第 7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我和她……”那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丝细微的黯哑, “就只是简单的……”
抬起头, 盛夏静静地对视着林安迪的双眼, 唇瓣开合, 咬字极慢, 一字一顿间是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她死,或我亡。”
我和她之间,就只是最简单的, 她死,或我亡。
没有第三种选择。
办公室里,因着盛夏的话, 再次陷入沉默。
彼时, 位于荣耀大厦二十层经纪人吴哲的办公室,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昔澜扫了一眼门牌上的名字, 随手敲了两下门, 也不等里面人回应, 直接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 吴哲正在与栗楠音谈未来一个月工作计划, 见到沈昔澜忽然出现, 一愣,“沈总?”
沈昔澜点点头,看着办公桌后那个衣冠楚楚, 却形容猥琐的男人, 心中不屑,也懒得废话。
“我要盛夏的经纪约。”她言简意赅道:“即日起,封杀盛夏。”
盛夏的经纪约?怎么都来找盛夏?
吴哲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
看出吴哲的不情愿,沈昔澜只当他不愿意放弃一条来钱路,也不勉强,只淡声道:“你把盛夏的经纪约给我,我自然会按照她的价值,补偿你双倍资源,吴哲……”她语气一顿,已隐含威压,“你不亏。”
他是不亏,吴哲当然知道。
他一年前签下盛夏的经纪约,本是看中她年轻,漂亮,成绩好,盼着她火一把,给他带来财运,势弱后,也好让他拿捏。
可他没想到的是,盛夏根本就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人。
想起他当时贸然带着盛夏去给一位广告商喝酒,吴哲就后悔地胃疼。
当时,他逼着盛夏去敬酒,盛夏见走不掉,也不多话,撸起袖子把一桌的人都喝趴下,顺便还把已经醉酒到不甚清醒的他,灌出一个胃出血。
他以比赛赞助费的借口威胁她,她直接退赛来表明立场,此后更是一走了之,了无音讯。
所以一周前当林安迪突然到访,以一个国内一线品牌的代言,和他交换盛夏的经纪约时,吴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可没成想,仅一周时间,盛夏竟如空降般,卷土重来。
即使荣耀挑战赛上的冠军风波,已被荣耀公关部强行按下不发,但作为一个专业经纪人,吴哲知道,不论舆论如何,盛夏的身价已今时不同往日。
想到这里,吴哲本就后悔的心,在见沈昔澜也来要盛夏的经纪约时,更加懊悔不已。
他就想不明白了,不就一个毛丫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看上了!
“沈总,不是我不给。”吴哲转转了眼珠,斟酌道:“盛夏的经纪约早在一周前就被林安迪拿走了。”
“林安迪?”沈昔澜皱眉,“她不是刚回国吗?”
“是啊,回到公司的第三天,找我拿走了盛夏的经纪约。”
听到这,沈昔澜脸色略变,如果是林安迪,那还真是麻烦!
她微微垂眸,扫过吴哲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神。
沈昔澜心里明白,林安迪能从吴哲手里拿走盛夏的经纪约,必然许给了他不少好处,现在见盛夏赛后人气走高,吴哲自然想反悔。
但他不敢找林安迪要人,所以想激自己去。
呵,敢拿她当枪使?
沈昔澜轻蔑地睨着吴哲那双眼袋虚浮的眼,直把对方看得心虚,才轻哼一声,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向外走。
她现在没空和这种人计较,盛夏的经纪约,她志在必得!
……
林安迪的办公室在二十一层,与吴哲的办公室仅一楼之隔,却天差地别。
沈昔澜自电梯走出,眸光略过走廊上的摄像头,不动声色地走向尽头,林安迪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电子监控上,清晰地显示着沈昔澜的一举一动。
林安迪刚低声提醒盛夏一句“她来了。”办公室的门,便应声似的被人从外推门,随即是高跟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停在盛夏身后不足一米远的地方。
“沈总。”林安迪率先笑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沈昔澜没想到,盛夏也在。
她看着面前那人,熟悉却比之两年前更加消瘦的背影,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真的面对盛夏,沈昔澜的心里,却并没有她表面上那般淡定。
冲出口的话,也忽然由索要经纪约,变成了一句,“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盛夏背对着沈昔澜,自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林安迪却看得分明。
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在见到盛夏的刹那,忽然惨白一片,红唇微微抖动着,似有千万难言,慌乱的眼底,却藏着复杂的情绪。
复杂得让人心软。
林安迪收回目光,看向她面前低垂着眉眼的盛夏,黑眸早已隐在刘海下,也让人无法窥探她的内心。
沉默片刻,林安迪终于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她希望她们能好好谈谈,毕竟只是两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姑娘,她并不希望,两人之间牵扯着太多仇恨。
但同时她也不确定,她这样让两人单独在一起,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随着门“咔哒”一声地落锁,房间里的两人也同时陷入沉默。
沈昔澜望着盛夏的背影,心里复杂难言。
此时此刻,虽然两人之间仅隔着不足一米远的距离,却又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对立明确,泾渭分明。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只勉强发出声音,叫了一声“旖旖”。
想再说什么,话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沉默,再次变成了房间里两个人的共同状态。
不论是盛夏,亦或是沈昔澜。
就这样,彼此沉默良久,反倒是盛夏忽然动了。
白皙纤细的手指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刺啦”一声轻响,撕开了包装,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沈昔澜一直紧盯着盛夏,目光自然而然地跟随着她的动作,从口袋漂移到唇边,见她真的只是吃糖,心下反倒是一怔。
沈昔澜忽然忆起那年,在校园里初见她时的情景。
恰逢夏末时,沈昔澜孤身一身站在B大的校园,第一次身处于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彷徨又无措。
身旁忽然就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她抬起头,见那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炫目的阳光下,她白净的小脸上仿佛有光芒在跳动,明媚似朝阳。
对方见她看来,向前伸了伸夹着一张湿巾的手,笑声清脆真挚:“我叫秦旖,你也是今年的新生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沈昔澜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温暖柔和的微笑,第一次,没有怀疑对方的初衷,反而有些发愣地回答她:“沈昔澜,法学院新生。”
秦旖“啊”了一声,那双透亮的星眸一亮,瞬间闪过惊喜,映着细碎的日光,越发熠熠闪耀。
“同学你好。”她再次郑重地伸出手来,声色清亮温柔,“秦旖,国际法一年级。”
彼时,她是秦旖,不是盛夏。
她们同宿三年,她从不吃糖
又一声撕破糖纸的轻响,沈昔澜再次看向对面的人。
她依然低垂着眉眼,懒懒地维持着与之前相同的姿势,除了偶尔鼓起的嘴角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化,甚至连眼神,也是自进门起从未正视过沈昔澜。
“旖旖……”沈昔澜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手指攥紧裙摆,“你为什么……要回来?”
“嘎嘣”一声,是水果糖被咬碎的声音。
旖旖?
盛夏自嘲地一笑,嘴角勾起弧度,讽刺十足。
有多久没再听人喊过她这个名字了呢?
沈昔澜注视着面前这个周身气质冷然的女孩子,心里忽然多了几分不确定。
还没细想,就听到对面的人清晰而坚定地说:“盛夏,是我的名字。”
“你……”沈昔澜抬起眼来,猝不及防地正对上盛夏眼底那幽深难辨的目光,脸色一变,忽然眼睛发酸,一句话就这样冲口而出。
“你还是我认识的……秦旖吗?”
看着沈昔澜眼眶红红,要哭不哭的模样,盛夏却忽然笑了出来。
笑意却是冰冷的,未达眼底。
“秦旖?”盛夏轻嗤一声,一字一顿:“她早就死了。”
“她早已经死在母亲出殡前一晚的灵堂里了。”见沈昔澜满眼不可置信,盛夏忽然起身,走向沈昔澜,唇边笑意不减反增,声音渐轻渐低,“一场大火,不止让她母亲尸骨无存,也把秦旖烧死了啊。”
说着,盛夏逼近沙发上的沈昔澜,伸手捏住对方闪躲着的下巴,声音寒凉,如淬冰霜,“沈昔澜,你知道那场火是谁做的?知道吗?”
正文 第 8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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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 盛夏逼近沙发上的沈昔澜, 伸手捏住对方闪躲着的下巴, 声音寒凉, 如淬冰霜, “沈昔澜, 你知道那场火是谁做的?知道吗?”
“不!”沈昔澜忽然大喊一声, 眼泪夺眶而出,目光疯狂又惶恐:“不……”
盛夏眯了眯眼,用另一只手制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 再次逼近,厉声问道:“你知道对不对?你都知道!”
你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同一道鬼魅凄厉质问, 划过沈昔澜的耳畔, 强势地将她逼进回忆。
她全都知道!
更知道那是一场如影随形的噩梦。
“不!旖旖!”沈昔澜眸光一闪,忽然抬起头, 定定地望向盛夏, :“那是意外, 都是意外!全部……都是意外!”
只差一点点。
盛夏在看到沈昔澜眼里的瞳孔渐渐收拢时, 就知道从沈昔澜这里, 她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此时听到沈昔澜口中与两年前一模一样的说辞,连冷笑都懒得敷衍。
盛夏沉默着直起身,眯眼打量着沙发上几乎哭成泪人的沈昔澜, 心里如坠冰封, 除了厌恶,生不出半点怜悯。
这就是她曾经的同宿好友,沈昔澜。
一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导火索。
她抢占了自己保送法国留学的名额,设计她被学校开除无法毕业,甚至间接导致母亲的死亡。
而两年后,就在前一天的晚,荣耀挑战赛上,她以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身份,掠夺走原本该属于她的冠军名次!
沈昔澜一步一夺,说是将她逼至绝境也不为过。
可笑沈昔澜却在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哭得分外委屈。
当真是可笑……之极!
“你以为,”盛夏寡淡道:“你哭,我就会放过你吗?”
沈昔澜错愕地抬起头,就见盛夏冷笑着,那薄凉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到耳边。
“沈昔澜,你听清楚。我回来……就是报仇的!”她轻轻笑着,眼里却尽是寒凉晦暗,“你最好祈祷那人一辈子屹立不倒!”
不用盛夏明说,沈昔澜也明白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谁。
沈昔澜不禁攥紧手心,眼眶里徘徊许久的泪珠,终于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盛夏却不再多看她一眼。
她抬脚走出办公室,门关上,阻隔着门里门外的声音,可那一声夹杂着悔恨的哭泣声,还是抢在门板彻底闭合前,清晰地传进了盛夏的耳朵。
“旖旖……”沈昔澜说:“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后悔?
盛夏不禁垂眸,轻笑。
呵!
多么不负责任的词语啊……
如果所有的过错都可以用一个“后悔”来原谅,那么曾经满是血泪的过往是否可以重来?
答案当然是不会。
所以谈何原谅?
……
几分钟后,待盛夏的身影随着电梯门的开合消失,走廊另一边的拐角处却忽然现出苏木的身影。
他微微侧着身,望向盛夏消失的地方,清俊的脸上,面色微沉。
凝神一瞬,他一动,率先走向电梯。
见此,身后林安迪和闫一忙跟上他的脚步。
三人踏进电梯,闫一按下直达地下停车场的楼层按钮,等电梯门缓缓闭合,恭敬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苏木两手插兜,笔直地站在中央,眉眼低垂,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一部分头顶倾洒下的灯光,也遮住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半明半暗里,让人越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沉默良久,苏木忽然抬头,再开口,音色低沉轻缓。
“闫一。”他说,“派人跟着她。”
闫一点点头,稍一想,便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忙应:“是”。
林安迪却有些着急,“盛夏会有危险?”
“防患于未然而已。”苏木冷声打断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映着电梯里的白炽灯光,显得越发白皙,更衬得那双眼睛,漆黑深邃。
苏木的话,并没有打消林安迪的担忧,可他不说话,林安迪也不好再追问。
恰逢“叮”的一声,电梯停在负一层,门打开,苏木不适地微眯一下双眼,看着电梯门外晦暗空旷的停车场,轻勾起唇角,信步而出。
“可是,”脚下一顿,他站在电梯与停车场之间,置身于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声色低沉微凉:“谁知道呢……”
正文 第 9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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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中心医院。
早八点, 苏木来到病房, 例行查房, 与值班医生做交接工作。
刚忙完, 就听护士提醒他说, 办公室里有人找。
他点头道谢, 将病例交给助手存档,随手把钢笔插`进`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边猜测着来人是谁, 边向办公室的方向走。
刚一转弯,在看到不远处办公室门外的座椅旁,站着的那人时, 不禁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任谁大清早就看到自己特别讨厌的人, 心情都不会太美好。
而沈昔澜,就是苏木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
没有之一。
见此, 苏木脚步一退, 转身就走, 可还是晚了一步。
“哥!”
沈昔澜早在苏木出现在长廊拐角处时, 就眼尖地发现了他。当下见他离开, 更是顾不得其他, 忙疾步追去,见对方越走越快,只得无奈地再次喊道:“苏木!你站住!”
话音刚落, 那人果然停下, 就站在不远处,回身,眼神寒凉刺骨,“沈小姐,有何指教?”
薄凉的眼神,寡淡的语气,仿佛她不是自己法律上的妹妹,而是比陌生人还要厌恶三分的存在。
“哥……”沈昔澜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你帮我一个忙行吗?我想……”
“别叫我‘哥’,当不起。”苏木向后一退,双手抄兜,俊脸冷漠,眼神疏离,“忙,有话快说。”
“我……”沈昔澜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如墨的眼,那眼底毫不隐藏的厌恶几乎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刺在她心上,霎时间,血流如注。
“林安迪手下的盛夏。”沈昔澜偏过脸,不敢再与之对视,深吸一口气后,才艰难道:“能不能……让给我?算我求你!”
“让给你?”苏木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凭什么?”
凭你妈抢占了我妈的位置?凭你抢了我的父亲?
所以,我什么都要让给你?
笑话!
“沈昔澜。”苏木轻笑一声,语气越发寒凉,“你如此在意的人,我自然要好好招待。让给你?”他一顿,缓慢且轻蔑道:“休想。”
说罢,苏木再次转身,正要离开,手腕的衣袖却被人紧紧扯着,他回头,漆黑的眼中如淬了北极的风霜,冰冷摄人,“松手。”
沈昔澜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却更加攥紧手心里的衣袖,她知道,只要她松手,今天就别想再见到他。
“所以,”沈昔澜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苏木的眼,“林安迪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你授意的,对吗?”
她早该想到的。
能影响林安迪离开或者回归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是他。
苏木,荣耀集团董事长梁森的独子,也是荣耀传媒真正的少东家。
林安迪唯一的老板。
眼见着沈昔澜看向自己的眼神,越发复杂晦暗。苏木不由得轻笑一声,“不。”他回答说,“我只是没想到,她对你如此重要。”
苏木甩手抽回自己的衣袖,“还有,别拿沈欣教你的那些阴谋论想我的事情。”他回头,一字一顿,“我嫌脏。”
话落,苏木提步离开。
见他要走,沈昔澜顾不上心里的刺痛,再次伸手,却被苏木轻巧地避过。
沈昔澜无法,只得踩着八寸高跟鞋,疾步跟在苏木身旁,可不论她说什么,苏木都吝啬地再未甩她一个眼神。
最后,沈昔澜只得放弃道:“ 哥,你推她站在风口浪尖上,是会害死她的!”
“是吗?”苏木脚下不停,却终于回头看她,“安迪选择盛夏,是她的工作。盛夏能火,是她的本事。至于生死……”苏木戏虐道,“是你要她命?还是你……妈?”
“沈昔澜。”他念着她的名字,最终呵笑一声,“你可真够蠢的!”
一句话,让沈昔澜哑口无言,也让她没了继续跟他讲条件的勇气。
她不禁怀疑,她今天是否应该来找他。
明知道都是徒劳,可她还是来了。
沈昔澜望着苏木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酸涩难忍。
长廊彼端的男人,如一缕光,清风朗月般印在她的心头,即使相隔再远,她也能在人群里第一眼就发现他清俊的身影。
曾经,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可以自豪地告诉所有的人。
她有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他叫苏木!
可是他……
望着苏木随手脱下白大褂的动作,沈昔澜自嘲地轻笑起来。
他却连她摸过的衣袖,都厌恶地要扔掉呢。
……
拐过长廊,苏木将工作证和钢笔,别再衬衣上,随手把脱下的白大褂团成一团,像是对待一件垃圾般,嫌恶地拎在手里,皱着眉,即使松开衬衣的领扣也无法舒缓心里的烦闷。
不一会儿,苏木来到脑外科,陆梓楠的办公室。
一进门,先将手里的白大褂扔进角落里的衣篓里。
陆梓楠抬头,目光从苏木的脸上划过,扫向衣娄里的衣服,“呦?”了一声。
他起身,从休息室里取出自己备用的白大褂递给苏木,戏谑地一笑,“怎么?沈妹妹来看你了?”
每次苏木和沈昔澜发生冲突,尤其是肢体上的碰触,苏木总要报销几件衣服。
陆梓楠和两人自小相识,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我去开会,你别忘还我衣服。”
被陆梓楠推出门,苏木又去病房转了一圈。再回到办公室时,闫一已经在等他。
苏木招呼闫一坐下,自顾自地走到窗前。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沈昔澜的话。
如果说,起初他将林安迪的名片留给盛夏,只是一次巧合,或者一次试探。
那么这一次,沈昔澜主动送上门来,于他而言,到真是意外之喜。
他没想到,一个盛夏,竟然可以逼的沈昔澜方寸大乱,将沈欣多年教导忘于脑后。
如同白痴一样。
只不过……
“闫一。”苏木望着天空中似火的骄阳,那耀眼的光辉,看似能灼热人的心,实则最是冷漠地俯瞰着大地,“盛夏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毫无进展。”闫一惭愧道:“太干净了,反倒能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 你马上去查沈昔澜和盛夏的关系。”苏木摩挲着腕上的紫檀木珠串,音色渐沉,“若查不到,就把沈昔澜的资料查出来给我。”
“我要全部。”他最后道,“隐秘点,别让沈欣发现。”
闫一点头,“是。”
……
彼时,盛夏对此毫不知情。
林安迪并没有给她留下空闲时间,而是借着盛夏在荣耀挑战赛上的话题热度,火速为她接下一部偶像剧的女配角,便马不停蹄地带着盛夏离开B市,赶往C市进组拍戏。
B市和C市之间相距约三个小时的车程,路上盛夏忙将剧本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
这部戏名为《复仇公主》。
讲述的是一个家道中落,却坚强隐忍的女主角,为了帮助狱中的父亲洗刷冤屈,潜伏在恶毒女配身边,伺机寻找女配家族犯罪证据。在这个过程中,与男主角相知相爱,最后在男主角的帮助下,救出父亲,并将真正的罪犯一网打尽的故事。
而盛夏所饰演的,正是这部剧里的恶毒女配,俞文宁。
她出身豪门,却是有着双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白天以名媛淑女的形象示人,夜晚由第二人种近乎变态的人格主宰。
每当午夜之时,她游走在夜店酒吧等场所,寻觅着可供自己玩乐虐待的宠物。
而女主角正是抓住她这一弱点,为俞文宁特意精心准备了一场偶遇,并成功地勾起了她的兴趣。
俞文宁很快将女主角带进自己的娱乐王国,直到女主角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在男主角的帮助下,把俞家的罪行公诸于众。
父亲惨死,母亲自杀,俞文宁一朝从公主变成人人喊打的落魄老鼠。
她不甘心,愤怒。那无法发泄的满腔恨意,将她本就扭曲的心理折磨地更加变态,她终于疯魔,挥舞着剪刀冲向女主角,妄想和这个毁灭了她家的女人同归于尽。
就在俞文宁挥舞着剪刀冲向女主角之际,男主角适时出现,救下女主角,并将俞文宁就地□□。
故事最后,俞文宁身死,女主角和男主角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
合上剧本,盛夏轻叹一声,闭目靠在座位上休息。车子行驶在平稳的高速路上,身旁林安迪一边注视着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一边不停地接打着电话,那声音忽远忽近,掠过盛夏的耳畔,到最后全都消失不见。
林安迪挂断电话,一抬头,才发现盛夏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嘱咐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几度,又在盛夏的手机上设定了一个二十分钟后的闹钟。
忙完,林安迪将注意力转回笔记本上,重新投入工作。
二十分钟后,手机闹铃响起,盛夏应声醒来。
她怔愣一瞬,才略带迷茫地关闭手机闹钟,一抬头,就见林安迪递过一瓶水给她。
“谢谢。”盛夏拧开瓶盖,猛灌一口水,清凉的水流划过喉咙,瞬间缓解了嗓子里的干涩,“我睡了多久?”
“二十分钟而已。”林安迪合上笔记本,拿过盛夏手里的剧本,随意翻看两页,看向她,“既然醒了,我们聊一下剧本。一会儿到C市,我们先去见导演试戏,你心里有把握吗?”
“还好。”盛夏笑着,眼神从容,“这是一部典型的霸道总裁和傻白甜的爱情轻喜剧。具体表现为,傻白甜的女主角负责拥有一个万能的男主角,男主角负责大开金手指,一旦女配角妄想伤害女主角,最后的下场只能惨死。”
盛夏又喝了一口水,“而我……”她微微扬起下巴,歪头浅笑,“就是演那个恶毒、悲剧、且不自量力、自寻死路的女配角。”
林安迪:“……”
正文 第 10 章
《盛夏星光》
文/贝啊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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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钟后, 车子停在一家宾馆门前。
“等等。”林安迪先跳下车, 回身拦住正要下车的盛夏, 将准备好的平镜和口罩递给她, “戴上。”
盛夏接过口罩, 一边戴, 一边不由自主地翘起嘴角。
被口罩遮住大半的脸上, 那双透亮的黑眸,染着雀跃的笑意,映着阳光, 越发闪耀。
林安迪见她笑得满足,像只餍足的猫一样,被感染似的, 轻笑一声, 打趣她,“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盛夏眯着眼摇了摇头, 没说话。
她只是忽然觉得, 眼前的一切似乎真实了一些。
她比以前出名了一点, 不再默默无闻。甚至, 也成为出门时, 需要带眼镜和口罩来伪装自己的那种人。
她不说, 可林安迪却能透过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将她心底的想法猜到七八分。
心下不禁好笑。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别骄傲。”她抬手,用手里的平镜敲了敲盛夏的脑门, 正要帮她戴上眼镜, 一抬头对上那双清透的,毫不掩饰笑意的黑白眸子,一个没忍住,笑了场,“傻样儿!”
两人一起来到导演的房间外,林安迪抬手敲门。
“请进。”
声音自门内传出,透过门板,总带着一种轻微的沉闷感。
“别紧张。”林安迪安抚地拍了拍盛夏的肩头,“一会儿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记得看我。”
见盛夏点头,林安迪这才按下门把,推门而入。
盛夏在进门前的一瞬间,将口罩摘下,抬头先下意识地环顾一眼房间。
这是一间宾馆套房,谈不上多高档,但干净整洁。
此时,导演正带着编剧以及新戏的男主角坐在客厅里谈戏。
几人见有人来访,便不约而同地关注着门口。
林安迪和导演李孟是私交多年的老朋友,进门一抬头,未言先笑,“老李同志,好久不见啊。”
“哎呀!”李孟一看是她,忙起身去迎,“你说要我看个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来了!”
说罢,又给其他几人介绍,“来来来,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林安迪!”说着,眼神一扫,看向房间里的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打趣道:“言待!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瞻仰金牌经纪的风姿吗?还不快来敬茶!”
话音未落,肩膀就被林安迪轻推了一下,“你瞎说什么。”
李孟说的年轻人正是出演这部戏男主角,也是近期人气暴涨的当红小生,言待。
言待知道李导是故意调侃他,也不怯场,不慌不忙地从桌上倒了茶,站起身,双手敬给林安迪,“女神,我终于见到你了!”
坐在沙发上不显,他站起身,盛夏才觉得这人很高,至少一米八`九以上,对上一米六穿着八厘米高跟鞋的林安迪,不但轻易俯视,还能施以威压。
盛夏看了看微笑着的言待,又看了看有些怔愣的林安迪。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言待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凝神锁定林安迪时,眼底藏着很深的情绪。
像是……猎人看待自己的猎物,且志在必得。
盛夏心里觉得不妙,忙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视。
“男主角敬的茶我怎么好意思喝?”林安迪回神,压下心里的讶异,脸上笑容不变,却抬手将言待举着茶杯的手,推向一旁的李孟,“这茶还是李导喝了吧!”
见气氛不对,李孟忙接过茶杯,顺势看向林安迪身后,“这就是你要我看的小姑娘?个子蛮高的。”
他主动提起,林安迪自然借坡下驴。
她回身看向穿着平底鞋依然比自己高出两公分的盛夏,笑道:“对,这是我新带的艺人,盛夏。”
李孟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让一旁的言待抢了先。
“盛夏?”许是记着刚刚盛夏出声打断他的事,言待的语气淡了许多,有些意味不明,“她不是唱歌的吗?演女二号?”
他语气里的怀疑和轻视,不禁让林安迪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却被盛夏悄悄地拉住,捏了捏手心。
林安迪回头去看,只见盛夏扶了扶鼻梁上的平镜,眼神安静,嘴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气质淡雅矜贵,仿若名媛。
这是……入戏了?
林安迪微微一笑,配合地向旁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盛夏从容地走到人前。
“是,我来试‘俞文宁’的戏。”她以一句陈述,轻描淡写地回复言待,却又将对方忽视地彻底。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从始至终直视正审视着她的李孟,“李导您好,我是盛夏,很高兴见到您。”
房间里的气氛似有一瞬间的凝滞。
言待吃了盛夏的软钉子,正要反击,却忽然见李孟哈哈大笑。
“果然是你啊。”再开口,李孟的语气竟透着几分熟稔,态度也亲和许多,“小丫头还是这个刺脾气,半点亏都不肯吃!”
“怎么?”见此,林安迪有些纳闷,“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啊。”李孟解释,“小丫头跟着我的剧组当了半年的替身演员,聪明,能吃苦。”他一顿,看向林安迪,“是个好苗子,安迪你眼光好啊!”
好苗子也没见他提拔过她啊。
盛夏微微一笑,暗自腹诽。
盛夏在剧组里,一直只是个替身演员,像剧组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她会记住李孟。
一来,是因为对方是导演,而她跟着他的剧组当替身的时间最长;二来,则是因为,李孟剧组给的替身费最高。
只是,她没想到李孟竟然还记得她。
“您竟然记得我?”盛夏笑着说。
“记得!”李孟笑道:“我还记得统筹小王给你起的外号呢!叫……‘拼命机器猫’,对吧?”
话落,盛夏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呵呵。”
李孟却没因为她的不好意思而止住话题,反而更加大声地对在场各位解释起这个外号的由来。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个小丫头。”他指了指盛夏,“一开始被丁成带过来说是做水下替身的,后来才发现,她除了不上威亚,什么都能替。剧组里谁有个紧急事来不了的,叫她过来,换衣服就能演。”
说到这,李孟忽然想起,“诶?丁成呢?”
见李孟神色认真,不似玩笑,盛夏嘴角一抽,老实回答:“之前说是去横店跟组了。”
闻言,李孟长长地“嗯”了一声,“好好跟着安迪发展吧。”
见他没再继续,盛夏终于松了一口气,趁着他没注意,忙向林安迪小声解释,“丁成是之前给我介绍替身工作的……大哥。”
丁成不是她的经纪人,盛夏也不知该如何介绍他的身份,想了一瞬,只能叫哥。
看她紧张,林安迪却忽然笑了。
她其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盛夏的意思,她明白。
“没关系。”林安迪微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叹,“这些我都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你做了两年替身演员,知道你在剧组里口碑,知道你有多努力多吃苦,我才会见到你的第一天,就找吴哲拿回你的经纪约。
不为别的,只为你身上这份坚韧,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闲话说完,开始试戏。
虽然都是熟人,但李孟对演技的要求却不降反高。
“原本以为是新人,还想着降低点难度来着。”李孟喝了一口茶,润过嗓子后,声音都洪亮许多,笑呵呵道:“既然是你,直接来场‘变`态’的吧。”
盛夏:“……”您真看得起我!
其实,李孟的心里并不如他表面上这般淡定。
原因无他,一周前,原定出演“俞文宁”的女演员在参加一档户外娱乐节目时意外摔伤,这才使《复仇公主》剧组临近开机,却不得不重新选角。
偏“俞文宁”这个角色戏份较重又考验演员演技功力。
为此李孟没少头疼。
恰逢此时林安迪回国,特意打来电话慰问老友,李孟把情况一说,林安迪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盛夏。
可毕竟是自己戏里被寄予厚望的女二号,李孟虽然信任林安迪,却也难免要亲眼看一看来人的实力,才能彻底放心。
于是,有了今天的试戏。
这也是,时隔一年后,李孟再次见到盛夏,她究竟能否演绎“俞文宁”这个角色,李孟的心里也是没底。
李孟选的是一出俞文宁刚察觉到自己有双重人格时的戏。
正是黄昏,夕阳渐落,白昼和午夜无声地交替。
俞文宁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年轻漂亮的小脸上,装扮着精致的妆容,加之那一身不俗的穿着,让她轻易就成为众人眼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路人惊艳的眼神,俞文宁看在眼里,却厌恶在心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越发冷漠。
她在竭力地压制着心中的惶恐和那蠢蠢欲动的欲望。
想呐喊,却不敢。
她自小经受家族的精英教育,一言一行早已深深刻进骨子里,那些教条逼迫着她冷静,逼迫着她沉默。
可心底却有一个人在不断地叫嚣。
叫嚣着要冲破束缚,冲破禁锢,。
那人的模样是她,却又不是她。
天渐渐擦黑,俞文宁强压在心底的欲望也渐渐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她漫步穿过街头巷尾,扬手将盘起的长发放下,微卷着发梢披散在脑后,领口的纽扣解开至胸上,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红唇轻咬,越发娇烈。
她抬头,望向夜店门前,那色彩斑斓,且极致奢靡的招牌,忽然露齿一笑。
烈焰红唇上眼角眉梢自带风流,敞口衬衣和短裙包裹下的身体,年轻妩媚,不动声色间散发着勾人的气息。
黑夜终于彻底降临,在这荷`尔`蒙`喷涌澎湃的地方,她是主宰!
没有孤独,抛开伪装。
她可以自由地索取她想要的一切!
因为……这是她的娱乐王国!
这一刻。
俞文宁沉睡。
Ross归来!
脸上的平镜,被葱白圆润的指尖,缓缓按下,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仁里倒映着她的世界,那眼尾风流飞扬,咬着镜框的红唇无声地扯出一丝浅笑,贝齿微露,媚意乍现。
“帅哥!”美人轻启红唇,“约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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