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夺子剜眼 曾经，她也是信命的。 但是炎陵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将她最后那一丝丝期盼也给冻灭了。 她曾是陆家正妻生下的的嫡女，曾是宁国公家尊贵的表小姐，更曾是……呵，不，她原也该是炎陵堂堂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 但那也仅仅只是曾是。 况且，她虽是陆家嫡女，父亲却从未把她当成女儿看过，他一心一念的只是他心爱的妾氏生下的小女儿，那个小女儿，从小就生的玲珑剔透，陆锦烟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仅仅只是那女儿的一句抱怨，他的父亲，陆丞相就可以将那侍女生生打死在人前。 陆家有女名瑶华，回眸一笑倾国城。 帝都只知陆家有女陆瑶华，却不知还有嫡女名锦烟。 瑶华，锦烟……她从一开始就该明白的，若非陆瑶华不愿下嫁当时的五皇子，否则，这等好事有怎会落到她陆瑶之的头上。 “锦烟，嫁给五皇子可是你的福气，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服饰五皇子，将来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要忘记，这些东西可都是瑶华让给你的。” 那时候，她的父亲这样对她说，而陆瑶华在一旁笑的天真无邪，“姐姐，你就要当皇子妃了！” “我知道了，父亲。” 她也天真无邪的答应了，她以为他的父亲终于记起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也感谢陆瑶华能够给自己这样好的机会。 她一心为五皇子禹景焱谋划，为他从此卸下红妆舞刀弄枪，为他战场上出生入死，一次次的将禹景焱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她以为，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他说过他喜欢自己的…… 可是，可是后来呢？ 后来他当了皇帝，但皇后，却不是她。 她抱着刚刚一岁的孩子守在宫外等了整整一夜，她等他接自己回宫，而宫内，他正牵着陆瑶华的手，温柔的替她披上凤冠霞帔。 直到帝都烟花烂漫，皇帝登基的消息自宫内传出，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陆锦烟才似乎明白了什么。 “哎你知道吗，今日是皇上登基之日，听说还册封了陆家二小姐为皇后呢！” “咦，为何是陆家二小姐？嫁给当今皇上的结发妻子不是陆家大小姐吗？” “哎呦，你可就别说了，男人自古爱美人，陆家大小姐大字不识几个，倒是学着男人舞刀弄枪，哪里比得上陆家二小姐的柔情似水，那美的可是天上的仙子也不如啊……” 她愣愣的抬头望着不远处的皇宫，她的夫君不是该来接她的吗？可为何他还未来？ “我要见皇上——” 她喃喃道，抱着孩子往皇宫里跑，出乎意料，没有任何人阻拦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是顺利的让她看见了所有的一切。 陆瑶华依偎在禹景焱的怀中，衣衫不整，却是披着皇后的服饰，细白的脖颈上有着暧昧的痕迹，美的像一朵娇艳的芙蓉，相比之下，更称托的陆锦烟形容枯槁。 禹景焱拉着陆瑶华的手，本来宠溺的眼眸却在看到陆锦烟的时候闪过一丝嫌恶。 “景焱……”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景焱，景焱……我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当上皇后的，却是她……？” 她的声音很凄楚，一步步踉跄着想要去拉他的手，却被禹景焱轻轻一避，“锦烟，你让锦华当皇后，朕答应你，朕会让你一生富贵无忧。” “……什么？” 她不敢置信面前的这个男人，目光里含着痛意，“富贵无忧？我不要富贵无忧！景焱，你答应过我的啊？总有一天，你要封我当皇后？你要我的儿子当太子的啊？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可现在，我的东西，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给她？！” 她的指尖指着一旁楚楚可怜的陆瑶华，目光痛楚非常，“陆瑶华，我是你的姐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闭嘴！” 禹景焱挡在陆瑶华的面前，俊美的脸庞露出一丝厌恶道，低斥道，“你不要怪瑶华，朕是答应过你，她原本不愿的，可是陆锦烟你不要忘了，当初如果没有你的蛮横，瑶华原本就该是朕的妻子！” “当初明明是她！” 是她不愿意嫁你为妻的。 “姐姐，瑶华，瑶华也不知道会……” 陆瑶华绝美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忽然上前几步抓住陆锦烟的手，她凑近陆锦烟的耳畔，从喉咙里挤出丝丝喑哑的笑声，“姐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皇上可是说了，姐姐失态至此，已不适合继续扶养皇太子，那么，姐姐，你懂得，不是吗？” 面色一转，神色之间已满是凄楚，“姐姐，你别怪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我已经怀了陛下的骨肉，姐姐，对不起……” 她的钰儿…… 陆锦烟立马抬头，她死死的盯着陆瑶华那张天仙似的脸，只觉得满心都是血腥的味道，终于无力跪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钰儿，你把钰儿还给我，我不要了，我什么也不要了，你把钰儿还给我。” “钰儿？” 禹景焱眉峰微蹙，俊美的脸上一片阴翳，“陆锦烟，你诗书礼义试问会哪一样？钰儿是朕的皇太子，不能交给你这样一个母亲来扶养，瑶华自小便是帝都的才女……” 他的话无需多听，陆锦烟冷冷一笑，“禹景焱？你到底还是不是人？钰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怎么能够……” 她想要冲上去杀了禹景焱，抓花陆瑶华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蜂拥的侍卫将她按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他人抱入怀中，稚嫩的啼哭声让陆锦烟的心几乎都碎了。 “禹景焱，我十六岁嫁你为妻，为了你能登上皇位，我家中弟弟为你而死，舅舅与外祖父因你而亡，没有他们，你哪里来的今日！而你如今这般，可曾对得起我？！” 大约，世间再没有比这些话更撕心裂肺的了。 禹景焱本来冷眼望着她，却在这时候突然暴怒起来，他一把揪住陆锦烟的头发，愤怒道，“陆锦烟你这个贱人！是你家相助朕又如何！若非朕是真龙天子，你宁国公府又算什么东西？朕告诉你，朕今天的这些东西都是朕一步步得来的！” 陆锦烟被推倒在地上，她突然感觉眼睛一阵痛意，一滴殷红的血泪自眼角滑落。 那样的刺眼。 陆瑶华和禹景焱当场失色，而后，而后就再没有而后了。 她被冠以妖邪之名，被挖去了眼珠，只剩下一双黑骷髅似的眼睛，涌动的血液，飞扑的蚊蝇，破烂的长裙之下拖着一双血肉模糊的腿。 “钰儿？” 很多年后，她听到了孩童的嬉笑声，那个声音很像她的钰儿，自从被挖去双眼，打断双腿后，她再没有见过她的钰儿一面，即便她是那样日日夜夜疯狂思念着她的孩子。 “丑八怪呀丑八怪，这是哪里来的丑八怪？母后，我好害怕啊！” 钰儿的声音依旧清脆，只是多了几分刻薄，陆锦烟即便看不见，也能明白那孩子对她的厌恶，他朝她扔石子，他对她吐口水，“坏女人！坏女人！” “钰儿！” 她凄楚的唤道，“钰儿，我是娘亲啊……” 她的面孔因为被挖去了双眼而极其扭曲，想来那孩子是吓到了，尖叫一声狠狠的一脚踹在陆锦烟的肚子上。 “宇儿真乖。” 女子的咯咯笑声犹如天籁，陆锦烟却突然全身紧绷，恨意从心里一下子升腾到了脑海里，“陆瑶华，你这个贱人！” “宇儿乖，出去玩吧。” 陆将孩子的手递给了一个嬷嬷，然后微笑着蹲下身子，“多谢姐姐夸奖，这么些年，姐姐一定很想钰儿吧？可惜，刚才那是妹妹的宇儿，不是姐姐的钰儿，姐姐的钰儿没福气，封了太子没几天就去了，是妹妹可怜姐姐受不了这么大打击，所以呀，才叫皇上一直瞒着，宇儿今年四岁了，长的跟姐姐的钰儿一样可爱极了……” 陆锦烟剧烈的咳嗽着，她无法站立，也无法直视，否则她一定会选择与陆瑶华同归于尽。 “哼，陆锦烟，你也是蠢，皇上本来不想置你们母子于死地的，是你自己不听话，非要跟本宫抢皇后之位，你不知道，皇上他有多厌恶你这张脸！你就是一个贱人，实话跟你说了吧，皇上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本宫，想要娶的也是本宫！” 陆瑶华掐着陆锦烟的下颚，低低的笑道，“因为他一看见你这张脸就会想到他以前受的耻辱，这让他不止一次的跟本宫说过他想杀了你，斩草就要除根，所以，姐姐你还是好生去了吧……” 蛆虫在眼中蠕动，陆瑶华推开陆锦烟，陆锦烟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陆瑶华，你和禹景焱……奸夫淫妇，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承蒙姐姐吉言，妹妹与皇上一定会琴瑟和谐，倒是姐姐，来生投胎定要记得妹妹的一句话，嫡庶之间，无、血、亲，更何况，你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陆瑶华的笑声嚣张肆意，偏又带着一股子魅惑，“无论是有你娘亲那个霸占着正妻位置却又懦弱的女人，还是有宁国公府这个强大的靠山，功高盖主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还有，陆锦烟，你以为你瞒的很好吗？从一开始，我们就都知道你已不是清白之身，周嬷嬷是谁的人？你以为她真心帮你？陆锦烟啊陆锦烟，你就是个笑话啊！” “你终是输给我了，从你母亲被我下毒毒死，从宁国公府被我与皇上设计整垮的时候，你就已经一败涂地了，陆锦烟，就凭你也配跟我争？” 陆锦烟一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眶，不知为何却一直死死地盯着陆锦华的脸。 “陆瑶华你这个庶女……” 陆锦华、禹景焱…… “锦烟，只要你嫁给我，我愿意倾国以聘。” 他的深情犹历历在目，只是，他从头至尾，愿意倾国以聘的是陆瑶华，而不是她陆锦烟。 ——“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只是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相信这所谓的命，她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薄纱帐子上绣着素雅的荷花，仿佛雾霭沉沉之间，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睁开眼睛，墨色的大眼睛，仿佛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潭，幽深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起了一层寒意。 正文 第2章：含恨重生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床帘被人随意的挑起，女孩素净的脸蛋随着冷风一起探了进来，她满脸喜悦道，“小姐，你还有哪里痛不痛？饿不饿？奴婢去给你传膳……” 陆锦烟抬起头，幽幽的眸子盯着面前的女孩。 天气还是很冷的时候，陆锦烟白皙的脸因为发烧泛起了一层红色，即便意识还没模糊，但是那双眼眸，却冷静的可怕。 “小姐……” 女孩的声音颤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样，“小姐，你怎么了？” 若她没记错，这应该是她七岁那年和四妹陆迎月双双落水后的情景。 这张脸蛋已经数年未让人记起了，是她七岁时候的贴身丫鬟饮泉。 前生她识人不清，未曾注意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有几个是真心忠于自己的人，而这次，她却是清清楚楚的记起来了，她之所以会和陆迎月起了争执最后落水，全是饮泉和陆瑶华在背后推的黑手！ 饮泉总是在自己身边提陆锦月的错处，陆迎月也确实处处与自己作对，而当是才七岁的陆锦烟，根本分不清是非黑白，本来就是火星四射，那日湖边陆迎月就是彻底惹毛了陆锦烟。 后来陆瑶华借着来看她的由头私下怂恿她去找父亲陆渊理论，而她傻乎乎的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骨子里好强的性子由不得她一个嫡女失了面子，当下便听了陆瑶华的话找到陆渊那大闹了一场。 接过可想而知，饮泉和陆瑶华里应外合引自己入局，而自己虽为嫡女，却刁蛮任性，陆渊并不喜欢自己，而自己与陆迎月一向不合的事情又满府皆知，说到底其实从一开始，陆锦烟就已经被所有人归为有错的那一方。 最后陆老太出面，陆锦烟和陆迎月二人皆罚一月俸禄，表面上公平公正，实际上陆锦烟那日晚上被陆老太留了下来，在钟秀堂整整跪了一个时辰。 只怪当初自己鬼迷了心窍，不仅不听自己母亲的规劝，甚至最后还和陆老太怼了上去，结果彻底被陆老太厌恶，一个嫡女，众叛亲离的后果自然只能是当一块垫脚石。 说到母亲…… 陆锦烟微微垂眸。 她的母亲过世的很早，而生年为她最是操心，过了那么些年，容颜虽早已不甚清晰，但是这一次，母亲，女儿一定会保护好你。 那些欠了我们的，女儿会让他们一个个的付出代价。 “饮泉？” 她抬起头，唇角微微一笑，“我饿了。” “好，奴婢这就去跟你弄吃的。” 饮泉不知为何在接触到陆锦烟的眸子的时候，竟会感到微微的害怕。 陆锦烟歪歪头，眼眸却很冷淡，“你需快些回来，若饿到本小姐，后果自负。” 饮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可是陆锦烟的贴身丫鬟，自家傻乎乎的大小姐怎么会对自己这般颐指气使？ “小姐你……” 莫不是中邪了吧？ “放肆！” 话未说完，就被陆锦烟狠狠呵斥道，“本小姐的话你也敢违抗？是当本小姐好欺负吗？滚出去，不要让本小姐看见你！” 饮泉彻底愣住了，陆锦烟的眉眼太过冷厉，清秀的脸蛋上竟然会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 “小姐……” 这还是那个蠢笨无脑的大小姐吗？ “这是怎么了？谁惹小姐生气了？！” 就在陆锦烟还打算给饮泉一点颜色看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带了些不耐烦，“小姐醒了吗？看来恢复的不错，刚醒来就有力气教训下人了。” 倒是满满的恶意。 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身上衣服皆是上好的布料，丰腴的身材显示着这人在奴仆之间不一般的地位，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的神色虽然是强装的和蔼，却依然掩饰不了本性的刻薄。 陆锦烟垂眸笑了笑，原来是老故人了。 “托嬷嬷的福，本小姐才没有溺死在水中。” 当时陆锦烟和陆迎月落水，周嬷嬷明明就在她们的身边，陆锦月倒是没什么大事，偏偏陆锦烟却差点溺死在水里，这些事情她就不相信这个周嬷嬷没有参与。 她的身边倒是养着什么样的一群牛鬼蛇神啊？ 陆锦烟笑了笑，抬起头，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周嬷嬷的脸。 周嬷嬷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却没有逃过陆锦烟的眼里，她冷笑了一下，继续看这个老女人的独角戏。 果然周嬷嬷很快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脸上堆起起讨好的笑意道，“小姐说笑了，老奴可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不帮小姐还去帮谁啊。” “就是！” 这时跪着的饮泉也不甘忽视的说道，“那四小姐对小姐你那样无礼，小姐，这次她害你落水，咱们定不能忍气吞声，一定要让她好看才对！” 得，又在设圈套了。 陆锦烟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周嬷嬷，“本小姐渴了，嬷嬷去替我倒杯水。” 周嬷嬷顿了一下，刚想说这种小活该是饮泉这些丫头干的，却在接触到陆锦烟的目光的时候打了个冷颤，这目光，总让她觉得像在看死人一般。 她赶紧去倒了一杯水，敷衍的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陆锦烟的面前。 到底不过是个孩子，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多谢嬷嬷了。” 陆锦烟轻声道，瞥了那白水一眼，纤细的手指停留在杯子上，轻轻一翻，茶杯里的水全部泼在周嬷嬷养尊处优的手上。 “啊——” 周嬷嬷猝不及防，一声惨叫，手上已经被白水烫了好几个泡。 “果然是太烫了呢，嬷嬷，你可知罪？” 陆锦烟的声音依旧是温温和和的，却让饮泉和周嬷嬷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不似往常那般肆无忌惮，而是染上了一层惧意。 “老奴有罪。” 周嬷嬷赶紧跪下，话语却是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老奴未曾替小姐试好温度，烫着了小姐。” “嗯。” 陆锦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周嬷嬷的手上，“嬷嬷的手都红了，痛不痛？” “……老奴，不痛。” 周嬷嬷的老脸都憋红了。 “也是。” 陆锦烟很是淡漠的说道，“周嬷嬷的痛哪有我的痛。” 周嬷嬷疑惑的看了一眼陆锦烟，以为她说的是落水的事情，又立马把头低了下去。 陆锦烟淡淡的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周嬷嬷，心里却在冷笑。 我的痛是因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你亲眼看着劫匪玷污我却选择见死不救。 我的痛是因为你和我那狼心狗肺的庶妹一块侮辱我的清白。 当初陆瑶华在她与母亲上香途中设计陷害，她被劫匪侮辱，当时周嬷嬷就在不远处冷眼瞧着。 后来还一身伤疤的对她哭诉救不了她，她当时虽然心里痛不欲生，却也怪不得别人，更何况当时周嬷嬷身上的伤也绝对能够让当时还不过一个孩子的她心软。 而最后在她嫁给五皇子的前一夜，周嬷嬷偷偷告诉她青楼里那些妓女伪初夜的伎俩，顺理教她蒙混过关与五皇子的洞房花烛夜。 她原本是拿她当心腹看的。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禹景焱甚至陆家的所有人都早就知道她已不是处子之身。 周嬷嬷啊周嬷嬷，我前生之所以会有的那些痛苦，这其中原因除去陆瑶华，你也占了一大半吧？ 而这些曾让她一生痛苦的人，现在都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想着又一次来算计自己。 陆锦烟渐渐拧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有一巴掌闪过去的冲动。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周嬷嬷和饮泉都发现了陆锦烟的不对劲，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饮泉语气有些迟疑的说道，“小姐，奴婢知道城东有个很好的神婆，最是会去人晦气……” “本小姐没病。” 淡淡的几个字，却又一种震慑人的能力，饮泉呐呐几声，终究是不敢再说话。 “都给我滚出去。” 宅地之间的龌龊，让陆锦烟感到恶心。 看着她们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陆锦烟眉眼凉薄，看来，她要想办法清一清这流香阁里的小鬼了。 陆瑶华，方姨娘……还有周嬷嬷。 你们好好看着，看我怎么把我的东西一点一点的都夺回来。 “大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外头传来丫头的声音，自醒来之后就表情凉薄的陆锦烟，一双闭着的眼睛，蝶翼般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正文 第3章：母亲宁氏 她的母亲宁氏，她可怜的母亲啊…… 陆锦烟睁开眼睛，微垂的睫毛遮住了冷寂清芒之间的泪雾。 母亲的样子她已是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印象里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子，才貌出众，名门出身的她原本该有更好的选择，却不知当初为何会下嫁于不过小小七品芝麻官的陆渊。 需知，陆渊能有今日，宁氏是功不可没的。 世间男儿多薄辛，她原本也是不信的，只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禹景焱便是她毕生所幸，却不知人家不过拿自己当成一块垫脚石。 禹景焱…… 想到前生的种种，她为他竭尽全力助他为帝，可恩爱转瞬即逝，登基大典当日他一脚踢开她的残躯，拥着美艳的陆瑶华，弃她和年幼的钰儿置之不理。 禹景焱，不知你午夜梦回可曾梦见过陆锦烟和你可怜的孩儿？ 罢了罢了，前生之事已然过去，既是老天给了她今生，她必然就要活出一个样子来。 “奴婢见过夫人。” 丫鬟低低行礼，仿佛怕是惊着了里头的陆锦烟。 陆锦烟抬起头，却还是忍不住一愣。 帘子被轻轻推开，妇人一身朴素的捻金长裙，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秋水剪瞳的眼睛，正如那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女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神色，却在看到陆锦烟的时候又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忧愁。 这时候宁氏正怀着身孕，也就是陆锦烟后来为禹景焱战死的弟弟。 “烟儿，可舒服些了？冷不冷？” 宁氏柔声道，纤细的手指替陆锦烟将被褥之间的缝隙捻好。 陆锦烟望着宁氏的脸庞，忍不住眼泪就模糊了眼角。 “烟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望着娘来了就魔愣了？” 宁氏见陆锦烟只是呆呆的打量她，不由得微微失笑，抚摸陆锦烟的脸颊，“是不是吓到了？” “娘……” 陆锦烟哽咽的唤道，“娘，烟儿想你。” 多少个日日夜夜，女儿想您想的无法自制，可您为何不肯入一次女儿那冰冷的梦。 宁氏神色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傻孩子，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这是怎么了？” “娘，女儿只是，只是觉得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不听您的话……” 不该不听您的话，听信身边人的挑拨离间。 不该不听您的话，一次次的伤了您的心。 甚至在您临死的时候都不曾见您最后一面。 宁氏死的时候，陆锦烟正在为了禹景焱和四皇子周旋，差点将一条命搭进去。 “傻孩子，娘从未怪过你，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宁氏轻声说道，“这次你和迎月落水，府中有心人定会拿这些来做文章，你听娘的话，这几天别出了流香阁，娘即便手中没有什么实权，也一定不会容许他们动你的。” 陆锦烟泪眼朦胧的看着宁氏，最后点了点头，“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不会任着他们欺负，女儿会保护好娘的。” 宁氏笑着答应，然后又嘱咐了几句陆锦烟，最后才离开。 陆锦烟愣愣的望着宁氏消瘦的身影。 她一定，一定要让宁氏和宁国公府所有的亲人在这一生长命百岁。 还有她可怜的弟弟，她一定不会让他再那么早就战死沙场…… “小姐。” 门外传来丫鬟试探的声音，“小姐，饮泉姐姐给您取来了点心，距离晚膳还有些时候，是不是现在就摆上？” 陆锦烟收回目光，的确有些饿了，嘴里敷衍的“嗯”了一声，“送进来吧。” 若她没有记错，一会儿，她天真善良的二妹就该来了。 陆瑶华啊…… 陆锦烟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抢她夫君，害她亲子，夺她后位，我们之间要算的账，可比和周嬷嬷和饮泉要多得多了…… 看着小丫头颤颤巍巍的把点心端了进来，整个人怯弱的就像看见了猫的老鼠。 看来是对周嬷嬷和饮泉的敲打起了作用，杀鸡儆猴这种把戏陆锦烟在前生可用的多了，若论起顺手还有谁能比得过她。 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就响起了女孩笑盈盈的声音，“长姐，瑶华看你来了！” 话音未落，大门已经被“咯吱”一声推开，冰冷的空气瞬间向陆锦烟袭来，陆锦烟端着茶水的手一顿，清冷眼眸中瞬间涌出让人见而生寒的杀气。 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掩饰住眸中的杀气，陆锦烟尽量心平气和的望向来人。 来人不过和她一般六七岁的年纪，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穿的厚实，毛茸茸的帽子之下露出一张小巧白皙的脸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细细看来竟仿佛一汪多情的横波。 即便年纪尚小，略显稚气，但这张脸，即便是化成灰陆锦烟也不可能不认识。 这就是陆瑶华……真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长姐，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吓着了，没事呢，瑶华给你带来了娘亲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呢！” 陆瑶华没有注意到陆锦烟神色的不对劲，依旧笑嘻嘻的凑到陆锦烟面前，一脸喜悦的捧着手中的食盒。 就像一个不染纤尘的小仙女。 陆瑶华继承了她母亲的容颜，自小便漂亮的似一个水晶人儿，加上陆渊又对她视若珍宝，因此府里头没有哪一个人是不喜欢她的。 而前生陆锦烟虽然也曾经暗暗嫉妒过陆瑶华能得陆渊的真心爱护，但因陆瑶华次次为自己和陆渊相处创造机会，心生感激反而渐渐把这层嫉妒给忘却了，从此更是一心一意的帮着宠着陆瑶华。 而陆锦烟看着陆瑶华手中的食盒，她脸上天真的笑容，只在心里冷冷的笑着，谁又会知道，众人心里所谓天真可爱的小仙女，原不过是个抢了嫡姐夫君的贱人。 而她当时竟然未曾注意，为何每次随着陆瑶华见了陆渊，自己都是次次在不经意间丢脸，陆渊又为何越发厌弃自己。 是不是亲女是另一回事，陆瑶华在背后伸出的那只手才是主要原因。 “二妹妹来了，只是为何外头都没有下人前来通报，我这副样子倒是平白让二妹妹见笑了。” 陆锦烟笑了笑，却没有接陆瑶华手中的食盒，陆瑶华又一向是娇生惯养的，手酸的很脸色便有些不悦，无意似的将食盒随意丢在榻边，很快食盒边缘的雾气便润湿了被子，陆锦烟只是冷静的看着，没有说话。 陆瑶华挽着陆锦烟的手嘟嘴道，“见笑什么？我与长姐一向要好，何时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了，更何况，瑶华来了，她们也敢不让路？” 这话却是喧宾夺主了。 她陆锦烟的地盘，怎容得你一个小小庶女肆无忌惮？ 陆锦烟沉了眸色，轻声道，“适才守着门外的是谁？” 她面不改色，以至于都没有人看出异样，两个小丫头推开门走了进来，低声应道，“是奴婢们。” “嗯。” 陆锦烟淡淡的点了点头，“那么，去外头跪着，雪地里头跪着，一个时辰。” “小姐？” 两个丫头大惊失色，连身旁的陆瑶华也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陆锦烟，语气指责道，“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长姐这是为何？” 陆锦烟冷笑一声。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陆瑶华永远都是这样。 总是装作一副柔弱善良的样子，什么风光的名头都是她的，而什么脏水却都往她陆锦烟身上泼。 “她们不通报本小姐就擅自放不相干的人进来，难道不是错吗？二妹妹深得方姨娘和父亲教导，难不成这些规矩都不知道？还是需要我这个长姐来教不成？” 陆锦烟盯着陆瑶华的双眸，幽冷的让陆瑶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磕磕巴巴的说道，“长姐，你怎么能说瑶华是外人呢？以前瑶华也是如此，长姐从未怪过瑶华，怎的如今……长姐你好生欺负人！” 陆瑶华眼睛一眨一眨，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二妹妹这是何意？” 陆锦烟挑了挑眉，“长姐不过是与你说些规矩，妹妹虽然是庶女，但是到底姓的是我陆姓，若这些规矩都不懂，日后岂不是要给陆家丢脸了？” “你！” 陆瑶华嘭的站直身子，楚楚可怜的眸子盯着陆锦烟，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是……她的大姐陆锦烟？ 怎么感觉不像呢？眼神冷了许多，连脑袋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可是……不过就是个傻子！ 她就不信了，她陆瑶华拿捏不住这个空有嫡女名头实际上大字不识一个的蠢货！ “长姐……” 陆瑶华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说道，“长姐，瑶华知道错了，你别生瑶华的气，瑶华只是心疼长姐，四妹妹小小年纪却对长姐你如此不敬，甚至还推长姐落水！长姐你可是嫡女，这等恶人可不能轻易放过。” 陆锦烟淡淡的瞥了一眼陆瑶华，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反问一句，“哦，是吗？” 正文 第4章：气死你丫 陆瑶华没有注意到陆锦烟的脸色，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是啊，长姐，我们去跟爹爹说，你可是爹爹的嫡长女，我们让爹爹来给你做主。” 陆锦烟瞧了一眼陆瑶华，淡淡道，“二妹妹说的不错，推我入水这件事不能轻易放过，不过到底该怎么办，我却另有打算。” “那长姐你想怎么样呢？” 陆瑶华愣了愣，随即又一脸天真的看着陆锦烟。 “我想怎么办还需要和二妹妹报备吗？” 陆锦烟拽下陆瑶华拉扯着她衣裳的手，笑了笑，随口反问道。 “我……” 她清亮的眸子满意的看着陆瑶华一口气被噎住，只觉得心里已经太久没有这般爽快了。 陆瑶华…… 她前生真真是拿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只要陆瑶华想要的东西，什么好的贵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拿给她，可是就是这样她宠爱着的人，竟然也是捅了她一刀又一刀，最后还笑眯眯的问她痛不痛的人。 而此刻陆瑶华正犹疑的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愈加露出疑惑的神色。 “长姐，你明知道瑶华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要解释，却被陆锦烟打断，“二妹妹是什么意思我不需要知道，不过我与五妹妹落水之事……二妹妹就无需管了。” “长姐！” “停。” 陆瑶华还想追上来，却被陆锦烟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挡在面前，笑声道，“否则，二妹妹这般会让我多想的，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不知二妹妹听没听过……” 她微微歪头，靠近陆瑶华的耳畔，幽幽的吐出一口冷气，“嫡庶之间……无血亲。” 这句话，你应该再熟悉不过吧。 她临死的时候，可不就是陆瑶华告诉她这个道理的？ 那时候，她不懂，因为她蠢。 而今生，她懂了，那就由不得你们来欺负了！ 陆锦烟看着陆瑶华惨白的一张小脸，眸中露出快意的微笑。 前生你那般对我，我被夺清白，被挖去眼珠，打断双腿，孤苦的惨死在冷宫之时，我那么痛苦，可你正在和禹景焱锦瑟和谐，恩恩爱爱，而如今我不过稍稍的还给了一点点，这就受不了了吗？ 明明陆锦烟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是听在陆瑶华耳里的时候，却偏偏生出一种阴魂索命的感觉。 陆瑶华到底不过才七岁，虽然有几分心计，但多是在方姨娘膝下耳濡目染的结果，这时候的陆瑶华，虽然比一般的千金小姐不容易对付，但绝对斗不过前生一辈子都活在心计里的陆锦烟。 她踉跄的后退几步，看着陆锦烟的眼神就像看见了鬼。 “你！你不是长姐！长姐才不会这般对瑶华！” “如假包换。” 陆锦烟没耐心看陆瑶华拙劣的演技，那张小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屑和嫉妒是那么明显，偏偏她前生也是蠢，硬是没看出来陆瑶华早已对她怀恨在心。 毕竟……才七岁啊。 陆锦烟那时候，也才七岁，说来，哪里比得上心计过人的方姨娘教养出来的女儿。 “这些东西我不爱吃，就劳烦二妹妹带回去了，也替我谢谢方姨娘。” 陆锦烟嫌弃的拎起食盒，她的被褥边缘几乎被润湿了，屋内暖融融的空气和食盒中蒸发出来的糕点味道合到一块，成了一种古怪的气味，让陆锦烟不由得皱了皱眉。 陆瑶华没有接，她一把挥开陆锦烟的手，雕刻精致的食盒被陆瑶华打翻，尚且冒着热气的糕点散落了一地。 陆瑶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转身就跑了出去，声音却很尖锐，不带一丝惧意，“我要告诉爹，你是妖怪，你不是长姐，我要叫爹来收了你。” 陆锦烟冷笑一声，没有多看一眼陆瑶华离开的背影，只是低头凝视了一会自己被烫伤的手背，并不是特别严重。 看来自己是没办法如母亲所愿，不出这流香阁了，毕竟，陆瑶华是陆渊最珍爱的女儿，而今日陆瑶华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陆渊还不得暴跳如雷的来找自己算账。 看来，她们早就算计好了，即便自己选择闭门不出，她们也要想法子把自己弄出门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生的陆锦烟可不是那么好任人宰割的。 陆锦烟想了想，尽管十分嫌弃，还是又将地上那些糕点拾起，不过一会，她的手背已经烫伤的十分严重了。 “来人，把这些腌臜给收拾出去。” 陆锦烟站起身来，用手帕擦了擦手，丝绢触及手背时是一阵刺人的疼痛，但陆锦烟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吩咐了丫鬟端来冷水，泡在水中本是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此刻却微微有些红肿。 而丫鬟应是知道了饮泉和周嬷嬷的事情，此刻都有些噤若寒蝉，服侍完了陆锦烟就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真是该死……屋里的那股味道还没有散尽。 陆锦烟皱眉，伸手支开了窗户，屋内虽然烧着地炉，但也经不住窗口冷风的这般肆虐，本来还暖融融的屋内很快就变得如冰窟一般，但陆锦烟却仿佛不知冷，单薄的身形立在窗前，只披一件单衣，任由寒风将娇嫩的鼻尖刮红。 “小姐……” 有低低的声音怯弱的响起。 陆锦烟冷淡的瞥了那角落一眼，还是个稚嫩的小丫头，别过脸，“不是说了不许有人前来打扰的吗？” “奴婢……奴婢知错！” 小丫头顿了一会，随即说道，“可是小姐，这屋子里头太冷，您开着窗户，会……会感冒的。” 陆锦烟挑了挑眉，正欲问她是怀着何种目的接近她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几个丫头毫不客气的推开陆锦烟的大门，正门大开，本就冷如冰窟的屋子此刻更是气温骤降。 陆锦烟微微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的眉眼不比陆瑶华的精致，却清泠泠的，才不过是个孩子，浑身的气势却让人无端感觉到一股望而生畏的寒气。 领头的二人愣了一下，随后眼里露出讥讽的神色，“老爷和瑶华小姐让奴婢们过来带您去依春阁。” “哦，为何要去？” 陆锦烟没有动身，双眸无波无澜。 “听瑶华小姐说，小姐您对四小姐有一些意见，老爷说了，看在瑶华小姐的面子上，就带您和四小姐对质一番，到底是谁，推了谁。” 丫鬟的声音是那么理所当然，甚至还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陆锦烟低头掩饰住自己嘴角的冷笑。 这些人大约就是方姨娘的人。 她们不敢明目张胆贬低自己嫡女的身份，却也不甘心陆瑶华只是一个二小姐的身份，便对待陆瑶华是一口一个瑶华小姐而不是二小姐，而对待陆锦烟则是一口一个小姐而不是大小姐，还毫不留情的讥讽陆锦烟不得陆渊重视，若非是看在陆瑶华的面子上，陆渊怎么会打算过问这件事。 “既是证明自己的清白的事，如此，本小姐自然要去。” 陆锦烟笑了笑，露出颊边的两个小酒窝，看起来是那么天真无邪。 她低着头就要随着这些丫鬟离开，却被身后的丫头匆匆叫住，“大小姐，您慢些，外头冷，您披着衣服先。” 不待陆锦烟说话，她就拿来一件雪狐大氅披到陆锦烟身上，然后又替她把带子扎紧，最后才怯弱的退了回去。 陆锦烟疑惑的望了她好几眼。 她不记得自己身边何时有这样的一个丫头了。 对自己这样好，是有什么目的吗？还是，又是这府里头哪些人派过来监视她的？ 不是陆锦烟不愿意相信别人，实在是前生她相信的人都一个不留的背叛了她，她现在不敢，也没有那个资本可以去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的人。 毕竟……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陆锦烟还是懂的，至于这害人之心嘛……她只是个小小女子，既不是君子，又何必受这些条条框框所束缚，她便是睚眦必报，眼里容不得沙子那又如何了？ 别人不想让她好过，那她也绝对不会让别人好过。 踏着寒雪的陆锦烟走的有些吃力。 她时不时会收获前面几个丫头的白眼，但陆锦烟却毫不在意，只是在走到方姨娘的依春阁的时候，却没见到陆渊的身影，只有一个妇人一脸幸灾乐祸的守在那里，说道，“小姐，老爷说了，您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推庶妹落水，夫人缠绵病榻，便命了我替夫人管教一番，给您掌嘴十下。” 正文 第5章：伪白莲花 这个女人陆锦烟没什么印象，毕竟不是什么相关之人，陆锦烟没有那么大闲心去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只知道贱名宝珠，似乎是方姨娘的丫鬟，后来给陆渊做了通房。 性格颇为刁钻刻薄，那时候陆锦烟被陆渊斥责的时候总能看见她时不时晃悠的人影，次次都会对她冷嘲热讽几句，便是吃定她年纪小不会反抗，后来她嫁给了五皇子，也不大清楚她的后果如何。 说白了就是一个和方姨娘一个鼻孔出气的人，身份高不成低不就，平白惹人笑话。 宝珠……保主？呵呵，也不知这丫鬟是否真有那么大能耐如你所愿保得下你。 不过……掌嘴十下？ 自己人还未见就先给一个下马威？陆渊倒还真是不喜欢自己，竟还美其名曰为管教？可笑，她一个嫡女需要一个通房丫鬟来管教？ 陆锦烟的脸色沉了沉，脸上的冷漠让宝珠也不由得为之一愣，但想着这府中的大小姐素来就是个好拿捏的性子，加上这次又是老爷吩咐的，不禁脸色傲气了几分，连腰杆也挺直了。 就跟那竖着的麻杆子似的。 陆锦烟在心里嗤笑一声，却并没有反驳，宝珠以为她无话可说了，又因为陆渊事先吩咐了，四周也没有大夫人的人，当即唇角扬起一抹变态的笑意，扬起手就要狠狠的打下去。 这种人就是在别人手下过惯了忍气吞声的日子，造成性格极度扭曲，看到比自己惨的人就想上去踩上几脚，最好蹂躏的比自己还惨。 陆锦烟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起手就拽住宝珠的手腕，宝珠一愣，没料到这平时柔柔弱弱的大小姐竟然有如此气力，随即大力挣扎起来，虽然她以前是丫鬟出身，常年做活，力气不比寻常，但陆锦烟前生在兵营中和一堆男人摸爬滚打，以她的力气对付小丫鬟之类的那也是绰绰有余。 只听“咔嚓”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甚至惊吓到了屋内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莫不是陆锦烟那小贱人被打了？ 陆瑶华看了她娘方姨娘一眼，方姨娘故作姿态，冷静的很，陆瑶华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随后伸手去拉陆渊的手，担忧道，“爹，这外头是怎么了？长姐……” 说到这，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惧意，“爹，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陆渊皱着眉，这时候连方姨娘也开口了，“夫君，锦烟她大病初愈，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吧，出了什么事可不好。” 陆渊本来是极不耐烦的神色，但现下既是爱妾和爱女都出声了，便只好点点头，起身拉住陆瑶华的手，“那就出去看看吧。” 而此时的陆锦烟正抱着肘臂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宝珠狼狈呼痛的神色。 “一时手滑，下了重手，咦，看来是脱臼了？” “长姐，你怎么能对宝珠姨娘下手——” 话音未落，却传来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只见陆瑶华挣开陆渊的手，一脸焦急的看着宝珠，“宝珠姨娘，你这是怎么了？长姐，宝珠姨娘她虽是通房，但论起理来也是你的庶母，我们做子女的怎么能对庶母下手呢？！” 陆瑶华眼圈绯红，看着陆锦烟的神色带着些惧意，陆渊看着，目光就不由得冰冷了起来，像细细的冰棱落在陆锦烟的身上，沉声道，“锦烟，这是怎么回事？你身为嫡女，比瑶华还要大上半岁，却还不如她知道礼数，还不跪下给你的庶母赔礼！” 陆锦烟低着头，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这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果然不是亲生的，宁愿抬高一个通房丫鬟也要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陆渊见她没有说话，心底越发气色，不顾陆瑶华的阻拦，扬起一巴掌就要落下，陆锦烟却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抬头直直的盯着陆渊的眼睛，出声道，“父亲未免偏心。”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了一股委屈的味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碍于面子，陆渊不得不停下手，只冷冷的看着陆锦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锦烟身为嫡女，知道何谓礼数，今日才会出手教训宝珠的。” 陆锦烟一边掩饰住唇角的冷笑，一边委委屈屈的说道，“宝珠不过是个通房，连姨娘也称不上，但却大言不惭说是女儿的庶母，对女儿出言不逊，这是其一，女儿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女儿的母亲是丞相府的夫人，尊贵无比，但这下人竟不知好歹扬言要替母亲管教女儿，这是其二，此两点，足以证明此女大逆不道，罪不可恕。” “长姐你这是强词夺理！” 陆瑶华紧紧咬着唇瓣，反口辩驳道，“宝珠姨娘一直对你很好，她管教我们向来在情理之中，爹……” 她抓着陆渊的手，祈求陆渊能够说些什么，但出乎意料，此次陆渊却没有再护着陆瑶华，他沉沉的盯着陆锦烟清秀的脸颊，总觉得这个女儿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了。 宝珠在一旁楚楚可怜的哭泣，方姨娘立在一旁，给身边的丫鬟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让她把宝珠扶起来，宝珠哭的梨花带雨的，她暗地里瞥了一眼方姨娘，方姨娘望着她的目光宛如冰凌，如宝珠身体一僵，若非还有身边的丫鬟扶着，她差点吓得当即就要跪下去。 果然是个蠢人，不过是让她教训一下这个贱丫头，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果然是这些年丞相府的锦衣玉食给她养娇贵了，连一个小丫头也对付不了了。 她看了一眼陆锦烟，虽然很厌恶这个丫头一脸淡然的模样，但她一向是最有耐心的一个，现在的气氛有些微妙，她要看清此刻的形式再出手，毕竟她从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锦烟说得对。” 许久，他才冷冷的说道，但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看过陆锦烟。 “即便如此，那你适才欺负二妹妹的时候怎么说？” 这时候，一个娇俏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陆锦烟回过头去，盯着来人，容貌娇美可爱，身后还立了一个和她一般模样的女孩，陆锦烟知道，这就是她的三妹陆迎星和四妹陆迎月，是一对双胞胎，而那个绿衣绿群的姑娘也就是陆锦烟的四妹陆迎月也同样是这场落水大戏中的女主角。 只见陆迎月一脸挑衅的望着陆锦烟，“二姐她好心带着方姨娘亲手做的糕点去看你，可你却欺负她，骂她是庶女，还摔了方姨娘亲手做的糕点！” “四妹妹，你别这样……” 陆瑶华和陆迎星都跑上去想要阻止陆迎月说话，但不同的是陆迎星是真心不想让陆迎月惹上麻烦，而陆瑶华则是存着越描越黑的心思来的。 只见她一脸柔弱的说道，“爹，娘，你们别怪长姐，长姐她大病初愈，心情不好瑶华可以理解适才，是瑶华语言不当，让长姐生气了，只是宝珠姨娘是从小是看着瑶华长大的，所以……长姐……” 她走到陆锦烟面前，拉着陆锦烟的手说道，“长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又是这样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 纵然是这样一副天使般的面孔，但在陆锦烟如今看来，简直恶心的想吐。 她想抽开陆瑶华的手，却被陆瑶华紧紧的攥着，而她此刻年纪还小，羽翼未丰，不能当众跟陆渊和方姨娘撕破脸皮，她张了张嘴，却被一旁的陆迎月抢了先。 “二姐，你别跟她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她尖锐道，几乎想朝陆锦烟扑过去，“爹，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迎月……” “迎月，你别说了！” 陆迎星和陆瑶华都提高了声音，陆瑶华咬着嘴唇，似乎很害怕陆迎月说这些。 陆渊的眼神比之初来愈发冰冷了，他的眸子盯着陆锦烟，“此话当真？你真的欺负你妹妹了？！” 在陆渊的心里，陆瑶华和方姨娘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其实，不管是陆锦烟，还是陆迎星和陆迎月，陆锦烟都看得出来，陆渊其实对她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只有陆瑶华和方姨娘才可以让陆渊对自己的女儿冷漠至此。 “爹！” 陆瑶华急急打断陆渊的话，“爹，你别怪长姐，是瑶华不知礼数，未经通报就去找了长姐，长姐生气了骂我几句也没有事情……” “够了。” 陆渊说道，将陆瑶华带到方姨娘怀里，不看陆瑶华绯红的眼圈，只是用冷峻严厉的目光盯着陆锦烟，“锦烟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你到底对瑶华做了什么？她可是你的妹妹，难不成还进不得你的屋子不成？！” 这就是父亲啊…… 面对陆渊的责问，陆锦烟有些倦怠的垂了眼睫。 即便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这么多年的扶养之情，也当真换不来他哪怕一丝丝的温情吗？ 方姨娘是他所爱之人，因此陆瑶华就是他的掌上明珠，而宁氏，她的母亲呢？即便自己不讨他的欢喜，她的母亲是无辜的啊？宁氏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也得不到他一刻的垂怜吗？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陆锦烟觉得自己无需多做解释，只是甚是无谓的出声道，“有一句话古往今来就是真理，叫做嫡庶有别。” 正文 第6章：宁氏发怒 “虽然父亲怜爱二妹妹，但是锦烟身为嫡女，俗话说长姐如母，二妹妹既有不当之处，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该指出来不是吗？二妹妹虽为侧室出生，但到底是我丞相府家的小姐，代表的是我陆家的门面，而锦烟是父亲的长女，自然有责任维护好陆家的门面。” 陆锦烟字字珠玑，直教陆瑶华脸色煞白，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陆锦烟的脸，陆锦烟想，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的话，大约自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这种气煞她人的感觉未免大快人心。 她瞥了一眼沉默的陆渊，潜意识的她能感觉得出陆渊对自己已经十分不满了，但他却没有说话，是否留有后手陆锦烟不在意，到底不是亲生的，陆渊看自己不过就是个陌生人罢了，而以自己如今的实力，陆渊想要袒护陆瑶华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她才七岁，她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耗。 陆渊会死，方姨娘会死，而到时候，从小就是温室花朵的陆瑶华又能依靠谁呢？ 陆锦烟垂眸微笑。 “爹你听她说的话，仗着自己是嫡女就肆无忌惮，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 “迎月！” 身旁的陆迎星尖叫一声，连忙一把捂住陆迎月的嘴，怯怯的瞧了一眼陆渊，又瞧了一眼陆锦烟，说道，“爹，长姐，迎月只是平日里和二姐交好，一时不忿才顶撞长姐的，不懂事，你们别怪她。” 陆锦烟冷笑了一声。 这陆迎月前生就是个不好惹的性子，今世倒也一点没变，就是个惹祸精，目光还没有那个不过大她一星半点的姐姐长远。 而适才陆迎月未说完的话…… 陆锦烟垂眸，未见陆渊接话的时候，便轻声开口道，“四妹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说，三妹你莫要捂着四妹，姐妹间，断不可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陆迎星的脸色苍白，她飞快的摇了摇头，说道，“迎月她……” “迎月性子欢脱，姐妹间闹闹矛盾也是常事。” 一旁始终未出声的方姨娘终于开口了，她拉着脸色苍白的陆瑶华，唇角展开一抹温和的笑，“都是自家姊妹，何苦闹得这样天翻地覆，你们爹爹平日里忙得很，锦烟，你是家里最大的女儿，最懂事，可莫要使性子，再同着这些妹妹给你爹他添麻烦。” 先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一句话，几乎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陆锦烟的身上。 陆锦烟抬头，冲方姨娘甜甜一笑，“姨娘说得对，锦烟是家里最大的女儿，自然该以身作则，不过姨娘说锦烟使性子，那锦烟可就要同父亲抱一句屈了，姨娘虽然只是父亲的妾侍，但娘亲缠绵病榻，身子不见好，姨娘帮着掌管相府，分身乏术，有些事情难免不能面面俱到，妹妹们规矩不到，锦烟在旁提点两句，莫不是姨娘也觉得是锦烟使性子了？” 妾侍…… “你……” 似是没料到陆锦烟会突然扯到她掌管相府的这方面之上，方姨娘脸色乍然青白，平日里极擅言辞的她一时之间也噎住了。 她冷静了一下，终究很快恢复过来，笑道，“这自然不是使性子，是我一时口误，不过虽说长姐如母，但瑶华毕竟有母亲站在这里好好的，大小姐这个所谓的长姐如母就不必搬出来了。” “既然方姨娘如此说，那牵扯的恐怕就是瑶华的家教问题了。” 方姨娘话音未落，一个柔和却又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陆锦烟心中一动，转过头去高兴的唤道，“娘，你怎么来了。” 在场的人都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宁氏，都很惊讶，而宁氏脸色有些苍白，握住陆锦烟的小手，惊觉自己孩子体温的冰凉，心疼不已，不由得就提高了声音，“锦烟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你们就这般咄咄逼人是当我已经死了，她没有母亲任你们欺负吗？” “你哪里看见我们对锦烟咄咄逼人了？” 陆渊看着宁氏，微微皱眉，“咄咄逼人的是锦烟吧，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哼！” 再也不看一眼宁氏，陆渊重重的甩了一下袖子。 宁氏蹲下身将陆锦烟抱进怀里，鼻息有些急促，声音也略微尖锐起来，“我教出来的又如何惹着你了？总不至于如瑶华一般，对嫡女无礼，方姨娘身为生母，这些规矩难道都不知道吗？” 在场之人脸色骤变，陆锦烟靠在宁氏的怀中，温暖氤氲，忍不住将头愈加埋深。 这是第一次，陆锦烟瞧见宁氏在相府当众和陆渊等人大发雷霆。 而对于相府中人，也是第一次瞧见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宁氏发怒。 “你说的对。”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之间，半晌，陆渊终于说话，“此事却是瑶华行事不妥，锦烟做的对，雪儿，你在瑶华的规矩之上疏于管教了。” 方姨娘垂首拉着不甘心的陆瑶华，目露寒光，却是不得不妥协，“雪儿知错了，雪儿今后一定会多加管教瑶华，迎月，瑶华，你们还不快去给长姐道歉。” 果然是方姨娘，就算是丢面子也不能让自家女儿一个人丢面子，非得拉上一个垫背的，而陆迎月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愿意给陆锦烟道歉，这不就是想借着她们二人之间的对比，再陆渊面前给陆瑶华多多少少洗白一点吗。 果然，陆迎月一听这话就一蹦三尺高，任凭陆迎星怎么拉也拉不回来，气愤的大声说道，“凭什么要我们跟她道歉？二姐，你别去……” “够了！” 陆迎月暴怒的声音被骤然打断，陆渊的眼里冰冷冰冷，语气怒气冲冲道，“没规矩的丫头！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哪里是丞相府的大家千金，分明就是个市井泼妇，还不赶紧跟你长姐道歉！” “爹——” 陆迎月被训的眼泪汪汪，这时陆瑶华虽然眼里都是不情愿，但在方姨娘冰冷的目光之下还是走了过去，先是拉了拉陆迎月的手，“迎月，别闹了，长姐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就别发脾气了。” 陆迎月咬了咬唇瓣，碍于方姨娘和陆渊的双重威严，不得不勉强换了一副模样，和陆瑶华一块说道，“长姐，我错了。” “是啊，长姐，求求你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陆瑶华一脸的楚楚可怜，陆锦烟自宁氏怀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陆瑶华和陆迎月，点了点头，一脸真诚的说道，“二妹和四妹不必如此，我从未怪过妹妹们。” 陆迎月狠狠的剜了一眼陆锦烟。 果然，在两厢对比之下，陆渊看着陆瑶华的脸色好了许多，握了握方姨娘的手说道，“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我还有事，你们都各自散了吧。” “嗯，老爷慢走。” 方姨娘柔顺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陆锦烟，温和的笑了笑，“姨娘本来以为锦烟会爱吃姨娘亲手做的糕点，未曾想到会惹恼了锦烟，姨娘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嗯？” 走了几步的陆渊闻此，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雪儿，你这是为何？” 陆锦烟心里自然明白，他喜欢方姨娘，自然听不得方姨娘受人欺负，方姨娘也就仗着这一点才敢在陆渊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陆渊虽然冷漠无情，但在心计这方面，能够从一介寒门学子爬到如今的地位那也绝对是不简单。 她不由挑了挑眉，想看方姨娘又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道，“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罢了，失手把我做的东西给摔了，适才夫人也说了，锦烟才七岁，不是什么大事。” 宁氏蹙眉，方姨娘这般明显给自家女儿穿小鞋的动作她怎么会看不明白，刚要开口就被陆锦烟微微按住，陆锦烟摇了摇头，然后眼睛一眨一眨，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是强制性的压抑着什么。 宁氏不由得急了，“烟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你放心，娘在这里，娘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在场之人都一脸惊讶，还是陆渊沉声道，“锦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事……” 陆锦烟撇着嘴说道，急急忙忙的似乎想要遮掩什么，完全没有适才和方姨娘对峙时的那股强作镇定的傲气，而是真真正正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七岁孩子，让宁氏心疼的几乎也落了泪，“你哪里痛，你告诉娘……” 突然，她一把抓住陆锦烟躲闪的手，吃惊道，“锦烟，你的手怎么烫成这个样子！” 捧着女儿娇嫩的小手，宁氏惊呼，突然就抬头狠狠的盯着陆渊，失声道，“老爷，你看看锦烟的手，她受了委屈你可知道？” “娘，你别这样，锦烟没事……” 陆锦烟赶紧拉住宁氏，低低说道，“二妹她打翻了糕点，不小心洒在了我的手上，姨娘，我其实很喜欢吃你的糕点，但因我和二妹闹矛盾，以至于……” “够了。” 方姨娘猛然出声打断，陆渊的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身上，方姨娘莫名的打了个冷颤，随后开口道，“瑶华，可是如此？” “娘，我没有……” 陆瑶华愣了一下，随即急忙解释道，“明明是她……” “全都给我闭嘴！” 陆渊怒斥，“你看看你们，一天到晚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走走走，全都给我散了，夫人，你带锦烟去上些药，这些日子，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出来了，还有你们！” 陆渊转身指着方姨娘一堆人，“迎月，宝珠，方姨娘你带着瑶华也是，没事都不要再让我看见！” 说罢，甩袖离开，这场大戏，除了陆迎星没有被牵扯进去，几乎也算得上是没有人讨了好，不过陆锦烟可不在乎，既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般对待自己倒也算是好想了一些，在她看来，只要给方姨娘和陆瑶华添了堵那她也就不算是无功而返了。 临走之前，方姨娘看着陆锦烟和宁氏的目光很是冰冷，她似笑非笑的说道，“锦烟小小年纪就如此伶牙俐齿，夫人您教的好啊。” “不敢当，瑶华生的聪明可爱，哪是我家呆呆傻傻的锦烟及得上的。” 牵扯到自家女儿，宁氏亦不是省油的灯，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方姨娘哼了一声，带着陆瑶华几人转身进了屋子，陆迎月还不甘心的又瞪了一眼陆锦烟，而宁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却禁不住微微叹息一声。 正文 第7章：梦魇无常 陆锦烟将头埋进宁氏的怀里，任由宁氏带着自己回到流香阁，宁氏淡淡的香气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陆锦烟知道，那是母亲的香味。 她本不想哭的，原也不过是为了对付陆渊等人而强挤出的泪水在这一刻竟忍不住夺了眼眶。 前生，她要嫁给五皇子，宁氏百般规劝，却终究敌不过她的任性，没有一个母亲会愿意看见自己的子女伤心，她无法，最终只得随她而去。 陆锦烟…… 她喃喃的念叨，忆起曾经初嫁时的一眼惊艳，到婚后生活的困窘，她与禹景焱的一点一滴，直到最后死在冷宫之中。 “钰儿……钰儿……” 她才一岁的孩子是那般聪明可爱，那时候，他已会口齿不清的唤她娘亲，奶声奶气的童声总是会触碰到她心底的那一块柔软。 她不知道她的钰儿是何时离她而去，但大约，那时，无论是禹景焱或者是陆瑶华……都不大可能容得下她的钰儿。 孩童的哭声仿佛一缕幽魂将她牢牢绑住，陆锦烟几乎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 她多希望陪着她的钰儿。 如果那孩子未曾死去，很多年后，大约会是一个极其善良聪明的少年。 陆锦烟冷汗直流，突然之间，似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自己脸上轻轻划过。 就是这微弱的温暖，将陆锦烟从梦魇的泥潭中拉了回来。 她微微睁开了双眼，模糊之中似乎看见了宁氏的影子。 “娘亲……” 她满足的喃喃几声，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小姐又做噩梦了？” 妇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怎的这几日小姐一直被魇着呢……” “嬷嬷。” 宁氏唤着自己的奶娘宋嬷嬷，站起身子，看着沉睡的陆锦烟，素净清秀的脸庞终于露出几分苦涩。 “你有没有觉得，烟儿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小姐？” 宋嬷嬷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小姐似乎长大了许多，也不再跟二小姐一块折腾了，听丫头们说，今天小姐还处置了饮泉和周嬷嬷，这平时，小姐不是最宠这二人吗？” “不在一块了便好……” 宁氏叹了口气，“往日我看着她俩走的近，心里头就不踏实，嬷嬷，你也知道，那方姨娘教出来的女儿……罢了，背后不语人不是，只是，烟儿性子直，着实不是瑶华的对手。” “那今后夫人就多提点着小姐，咱们小姐冰雪聪明，看今日可把老爷他们给噎着了，想必定能明白夫人苦心。” 宋嬷嬷说道，“不过如今流香阁内她们的人怕是多的很，咱们也要想个法子……” “这个你不必担心。” 宁氏说道，“烟儿不是傻子，有些东西她也不小了，该自己做主了，不过今日不是罚了饮泉和那周嬷嬷吗？嬷嬷，我想让你去看顾烟儿，毕竟，我只信得过你，把烟儿交给你，我也放心。” “夫人这是什么话？奴婢从小看着夫人和小姐长大，怎受的起夫人如此！” 宋嬷嬷脸色很是忧心，“小姐也是奴婢的主子，夫人即便不说奴婢也会看顾好小姐的，可是……夫人您呢？” 这府里头牛鬼蛇神多如牛毛，夫人这样柔弱的性子若是被人欺负那可如何是好？ “你不必担心，我再不济也是府里头的夫人，更何况……我还怀着陆渊的子嗣呢。” 宁氏的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烟儿她是嫡女，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上，且又……罢了，她在这府中的日子注定是要比旁人难过，我对不起她，此生唯一愿望，不过是想要这孩子……一生平安罢了。” 一生平安…… 她的母亲最大的愿望，不是光宗耀祖，不是荣华富贵，不过就是盼着她一生平安。 “娘，我就是要嫁给五皇子，爹和二妹也说了，嫁给五皇子我可是正妻，定能给您和外公挣来面子的。” “我不管，烟儿此生非禹景焱不嫁！” 那时候，宁氏拖着病体前来劝她，却反被她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想的这般天真，不知宁氏终其一生将自己赔在相府之中，早已将陆渊的真面目看清，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何时在乎过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儿陆锦烟？ 而禹景焱，更是从头到尾不过把她当做一个利用品，他不喜欢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所以即便没有陆瑶华，后来也会有别的女儿，只是偏偏好陆瑶华有手段称了禹景焱的心。 没有人会不喜欢善良柔弱又倾国倾城的女子。 陆锦烟闭着的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哭泣。 除了她的亲人，此后的此后，没有人再能令她如此失态。 陆锦烟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将晚，一个小丫头倚在自己边上打盹，头儿一点一点的，扎着两个圆圆的双鬟，陆锦烟自然还记得，这个丫头就是今日替她披衣，出言担忧她的那个小女孩。 她掀开被褥，不小的动作自然也惊醒了小丫头，她一个激灵，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立马跳开离陆锦烟几步远，怯怯的瞥了她一眼，“大小姐，你醒了。” “嗯。” 陆锦烟点头，“对了，你叫什么？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未曾见过你。” “奴婢，奴婢允儿，是夫人，夫人不久前遣奴婢照顾小姐的，但因二小姐……嗯，奴婢本在外院服侍，因得这次小姐落水夫人不放心，因此才遣了奴婢回来。” 允儿说道，脸色却还是有些害怕，陆锦烟明白，她前生虽不得陆渊宠爱，但到底是府中的嫡女，又有宁氏宠着，是以她的性子也绝对算不上和善，这小丫头怕她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又有陆瑶华的掺和，真是哪哪都不省心。 况且，允儿，允儿，她是不是听过这个名字？ “这样说，今日我被叫去依春阁，是你去请的夫人？” 陆锦烟挑了挑眉，若是如此，却也是个机灵的丫头。 “奴婢擅作主张，还望小姐惩罚。” 允儿立马跪了下来，陆锦烟却伸手扶了她一把，看着允儿不解的眼神，她笑了笑说道，“既是娘亲的人，今日又请了夫人前来替我解围，是个机灵的丫头，何罪之有？” 陆锦烟虽然长的不似陆瑶华那般惊若天人，但清泠泠的眉眼本就生的好看，这样一笑，微微莞尔的弧度反倒衬的那张脸蛋也清丽起来。 允儿咬了一下唇瓣，才低低点头，“多谢小姐。” “你适才说二小姐……” 陆锦烟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妇人声音打断，“小姐您醒了。” 转头，是宋嬷嬷，她脸上挂着担忧的神色，陆锦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身边的周嬷嬷那般狼子野心，宋嬷嬷是真心护着自己与宁氏的，这点陆锦烟深信不疑，因为前生宁氏离世的时候，是宋嬷嬷一手打点了丧事，而后又因陆锦烟的任性伤了心，死心遁入空门，再不过问世事。 对于宋嬷嬷，陆锦烟是愧疚的，她示意允儿退下，然后说道，“嬷嬷怎的这时候来了？” “夫人不放心小姐，让奴婢跟着侍候小姐。” 宋嬷嬷和蔼的笑着，“小姐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这样夫人就放心了，明日小姐早些起身去给老太太请安，小姐落水这几日，老太太很是担心呢。” “自然。” 陆锦烟顺从的点了点头，却掩饰住了唇角的冷笑。 陆老太太会担心她？那个一心攀龙附凤，待人刻薄的陆老太太会担心她陆锦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儿？真是可笑。 虽是如此想来，但面上却依旧一副乖巧和顺的模样，“可是嬷嬷跟着我了，那娘亲可怎么办？” “小姐放心，夫人自然是不怕她们的，小姐年纪尚小，夫人不放心，要知道，小姐可是夫人的心尖子，此次小姐落水夫人不知落了多少泪。” 宋嬷嬷捋了捋陆锦烟额前的发丝，微笑道，“小姐，这相府之中，初初都是陷阱，便拿那二小姐来说，奴婢说一句逾越的话，小小年纪深不可测啊。” 陆锦烟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话语却很冷静，“嬷嬷说得对，烟儿都听嬷嬷和娘亲的。” 陆瑶华和方姨娘的伪善，这一屋子的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偏偏前生的她硬是不信，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最后把自己伤的个遍体鳞伤。 陆锦烟送走宋嬷嬷之后，自己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身体还有些虚弱，这样的底子最是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就比如她前生去上香，就是因为手无缚鸡之力…… 想到那次的耻辱，陆锦烟双目几乎泛红，满心的恨意差点让她忍不住想要此刻冲出去杀了陆瑶华。 她要想法子练一些最基础的武功才是，陆锦烟狠狠吸了几口气，平静下自己心里的杀意，不急，日子还长，与陆瑶华之间的帐，早晚是要算清的。 突然，窗外传来巨大的“嘭”的一声，仿佛枝头承受不了雪的重量骤然被压断，这突兀的一声，倒是让陆锦烟吓了一跳。 清冷的眸光冷冷的看向窗外，沉甸甸的雪砸了下来，陆锦烟的目光恰好与一只黑色的猫交汇。 正文 第8章：神秘男子 那只黑猫毛皮漆黑柔顺，一双碧绿的眼珠嵌在之间，仿若两颗绿色的宝石，闪耀着寒冷的光芒。 下一刻，一个黑影扑了过来，速度之快，让陆锦烟来不及反抗，已经被他牢牢的压在身下，鼻尖沁入一股好闻的梅花香味，五指纤长，掐在陆锦烟的脖子之上。 “休要反抗，否则，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压着她的身体坚硬强壮，对着她的声音幽冷深沉，虽然用面巾遮挡住了，但也分明是个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陆锦烟眸光倏然一凛，也不争扎，被袖子拢住的指尖已经多了一把短刀，冰冷的刀刃抵在黑影的腰间，陆锦烟莞尔一笑，闲闲道，“阁下这是从哪来，想打哪去啊？” 男人微微一愣，似乎是未曾料到陆锦烟的态度竟是如此，在他看来，帝都里的小姐无非都是些故作矜持，不经吓唬的绣花枕头，适才之所以会跳进她的房间，也是缘由如此，毕竟，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怎敢违抗他。 但腰间的那把刀却告诉他，他似乎…… 男人蹙眉，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小姐！” 门外传来丫头们的声音，“小姐，您没事吧？” 自从陆锦烟打压了这之间的一些人之后，她们最近也收敛了许多。 陆锦烟对男人挑了挑眉，神色之间颇是玩乐，男人抓着陆锦烟的脖子稍稍紧了些，意思很清楚，不打发走那群人他就要她一块陪葬。 真是一个粗暴的家伙。 陆锦烟撇撇嘴，这时候，窗外的那只黑猫轻轻一跃，落到了男人的身上，优雅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我没事，出什么事了吗？” 她慢吞吞的说道，另一只手手却已经伸到那只黑猫的面前，摸了摸它的毛，黑猫瞪了陆锦烟一眼，神色之间颇是不乐意被她触碰，而就在此刻，陆锦烟狠狠一拧，“喵呜！”一声，黑猫痛的当场炸毛。 听到了猫叫，陆锦烟门外的丫头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猫。 “二小姐。” 丫鬟们齐齐行礼，饮泉上前一步，殷勤道，“奴婢去通报大小姐。” “不必了。” 陆瑶华阻止道，“适才是什么声音？” “回大小姐，是只惊猫。” 饮泉恭敬的说道。 “哦？” 陆瑶华神色之间多了几分异样。 流香阁里怎么会有猫？ 黑猫目眦欲裂，狠狠在地板上捞着爪子，“喵呜”一声朝陆锦烟扑了过去。 “啪！” 男人一巴掌把黑猫拍到一边，“喵呜！”黑猫不满意的朝男人嚷嚷。 “我帮了你，你的爪子也可否收了？” 陆锦烟莞尔，抵在男人腰间的刀刃却一点也不放松，男人冷冷的瞥了陆锦烟一眼，抓着她脖子的手猛然放松，最后不客气的将她推至一边。 他似乎受了伤，气喘吁吁的瘫软在角落里，而那只黑猫眼巴巴的爬了过去，毛茸茸的身体缩到男人怀里，试图让男人的身体温暖一下。 陆锦烟收回小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男人带着银色面具，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却很冷酷。 她能感觉得到，这男人的武功很高，只是因为受了内伤，又疲于奔命，才导致身体极度虚弱，如果这时候没有人帮他，大约是撑不了多久的。 奇怪的是，自己前生好似并没有见过他。 黑猫朝陆锦烟龇牙咧嘴，意思很明显，想让陆锦烟救这个男人。 陆锦烟的唇角弯了弯，说道，“你想让我救他？但是，凭什么？” 黑猫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珠。 她觉得有趣，一只有灵性的黑猫，这可不多见。 “你今日救我一条命，来日我许你一个诺言。” 男人的声音沉沉响在角落。 “一个诺言……” 陆锦烟似是思索了一下，神色还是那副暧昧不明的样子，既没说救，也没说不救，笑道，“可是，我怎知你这诺言于我有多大用处？” “你想有多大用处，便有多大用处，这就看你自己该如何用了。” 男人说道，他看了一眼陆锦烟，神色之间有些诧异，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娇娃竟然心机如此之深，算计人的算盘打得叮咚叮咚响。 “那好，成交。” 陆锦烟笑眯眯的点头，转身捣鼓了一阵，正在男人以为她要替自己想办法治伤的时候，陆锦烟却拿出一张纸，依旧笑的无辜，“搞定，这张契约白纸黑字，不怕你赖账。” 说罢，蹲下身不顾黑猫在一旁张牙舞爪，直接拿起男人的手在纸上按了下去。 “真好，都不用我准备按手印的红粉了。” 陆锦烟视他们为无物，小心翼翼的将契约收好，而男人和黑猫窝在一旁，只感觉心里此刻都在咬牙切齿中。 这么会有这么精的小孩！ “那么，现在……” 男人蹙眉看着陆锦烟，他不明不白的就按了一个手印上去，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打的什么主意。 “我呢，自然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陆锦烟微微一笑，小小的孩童眉眼并不精致，但配着那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眸，却出奇的好看。 她蹲下身去，毫不客气的拽过男人的手，搭在他的脉上，脉息不稳，气血上涌，又加上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此人若非躲进陆锦烟的卧房之中，而是强行运气的话，哼哼…… “算你好命，遇到我。” 陆锦烟说道，然后起身出门，走到半路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凉凉道，“我需要去准备一些药材，你自己小心些，你死了不要紧，可不要连累我。” “喵呜……” 黑猫在地板上不乐意的捞爪子，被男人拍了一巴掌才肯老实，他看着陆锦烟的背影，心底动了动，这么一个有趣的丫头，以前怎么未曾见过？ 陆锦烟随意的披了一件大氅，遣退了允儿，独身走到府中的园子里，男人的伤不是小事，她一个大小姐平白去问府中医丞要治伤的药材，若是传到方姨娘的耳朵里，自己恐怕又有的忙了。 园子里看似多是些珍贵花草，但只有陆锦烟知道，这里面，也是有能够治伤的宝贝的。 虽然比不上正规的药材，但是聊胜于无嘛。 她前生为了禹景焱东征西讨，什么苦痛没有受过，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哪里能有什么好的医疗条件，实在忍受不了了便也只有自己动身去寻些能够治伤的药材。 她摘了几样花草，回去的时候路过江姨娘的繁星居，人晦气的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锦烟就好死不死的碰见了陆迎星姐妹，陆迎月依旧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见是陆锦烟，眸中动了动，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是长姐啊，长姐这样晚了还在外头转来转去，便不怕遇上了贼人。” “迎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陆迎星赶忙拉了一把陆迎月，却反被陆迎月狠狠甩开，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拉着我干什么？陆锦烟我告诉你，你大晚上的在繁星居外鬼鬼祟祟想干嘛啊？小心我告诉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是见着园子里的梅花开了，一时兴起摘了几支，原来四妹连这些都要管啊。” 陆锦烟清冷的眸子盯着陆迎月，似笑非笑的眸光让陆迎月和陆迎星都打了个寒战。 陆迎星退后一步，看着陆迎月依旧不管不顾的脾气，眼里闪过烦躁的神色，却转瞬即逝，而是对着陆锦烟行了行礼，“长姐恕罪，迎月不过是性子急了些，长姐你向来心地善良，莫要怪她小孩子脾气。” “不碍事的。” 陆锦烟很是大方的说道，“到底四妹的性子我又不是一次两次见了，只是……” 陆锦烟上前一步，陆迎月警惕的看着陆锦烟，却被陆锦烟一下子拧住手腕，陆迎月“啊”的惨呼一声。 “长姐！” 陆迎星惊呼。 “只是次次如此，四妹的规矩却是一点也不见长呢。” 陆锦烟其实并未用多大力气，只是陆迎月脾气娇贵，只那样子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陆锦烟你……” “大小姐手下留情啊……” 陆迎月的惨呼引来了内室中二人的母亲江氏，江氏脸色煞白，就要冲上来之时却被陆迎星拦住，“姨娘……姨娘，您别冲动，长姐并没有要伤妹妹的意思……” 江氏只是个不受宠的姨娘，而陆锦烟却是堂堂正正的嫡女，这之间利害关系，江氏脑子不傻，此刻看着陆迎月无助的眼神，也只能暗道自家女儿蠢笨，竟然与嫡女对上了。 “庶女见到嫡姐要按规矩行礼，但偏偏四妹就想做个特别的，长姐很早之前就说了，这妹妹们的规矩，你们既然唤我一声长姐，那我自然是有必要提点提点你们的。” 陆锦烟笑的很温柔，仿佛真的就是一个爱护庶妹的长姐，但陆迎月到底才六七岁的年纪，此刻望着陆锦烟的脸色就像是老鼠看到了猫，整个人抖如筛糠。 她推开陆迎月，陆迎月涕泪横流，畏畏缩缩的退后去寻江氏，却被陆锦烟再次拦住，笑道，“妹妹这是又忘了规矩吗？” 陆迎月一忍再忍，终究是心里的恨意压制住了惧意，尖锐道，“陆锦烟你别欺人，啊……” “喵呜！” 陆迎月话音未完，一团黑影就扑了过来，照着陆迎月的脸上就咬了一口，陆迎月惨叫一生，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 “呀，妹妹这是做甚，长姐怎受的住你如此大礼！” 陆锦烟说道，瞥了一眼那蹲在雪地里优雅的舔爪子的猫儿，猫儿“喵呜”一声，碧绿幽冷的眼珠扫了扫四周，江氏与陆迎星姐妹俩都煞白了脸。 黑猫，预示着不吉利！ 正文 第9章：不祥之兆 “猫，猫！黑猫！” 陆迎星小脸苍白，指着黑猫不住的后退，惊恐道，“姨娘，黑猫啊！” 而陆迎月因为适才被猫咬了一口，此时正在哭天抢地的嚎，江氏脸色乍青乍白，明显没料到为什么这时候会突然窜出一只黑猫。 府中可没有人养猫啊，况且，就算养猫也绝对不会有人养黑猫。 “快，去，去找英儿……” 江氏气的脸色通红，黑猫这样不吉利的东西若是被陆渊看见了，她这繁星居也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她身旁的丫鬟自然清楚其中利害，连忙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陆锦烟微微一笑，眉眼清泠泠的，如雪的眸光追随着那丫鬟的身影，声音淡淡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身旁的允儿一愣，看了陆锦烟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她退后几步，趁着江氏几人兵荒马乱一团糟的时候悄悄跟了出去。 陆锦烟垂眸微微一笑，她果真没有看错，是个机灵的丫头，若她没有什么旁的心思，日后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好的。 她抬起头，扭头看去，第一次正眼看了那黑猫。 黑猫“喵呜”一声，似是不屑的扭过头去。 “娘，娘我好痛啊！” 陆迎月撕心裂肺的拽着江氏哭嚎，江氏脸色很难看，一把甩掉陆迎月，呵斥道，“哭什么哭！这都还不是你自己招来的！” 陆迎月哭的越发大声了。 恰在此时，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江姨娘，江姨娘，老爷和方姨娘来了……” 江氏心里一惊，几乎不假思索就大骂道，“我不是让你不要去请老爷来了么？！” 话音刚落，江氏才发觉不对劲，一眼瞥过去，陆锦烟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江氏秀美的脸蛋一下子青一下子红，这下子可以真的说是精彩极了。 “原来姨娘这般善解人意。” 陆锦烟低低笑道，“我这还未想去请了爹爹，姨娘就已经替锦烟代劳了。” “这……这……” 江氏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眼看着陆渊一行人就要进了屋子，突然，陆迎月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跳了起来指着陆锦烟的鼻子骂道，“都是你，陆锦烟！都是你这个贱人！你这个灾星！就是你引来了黑猫！呜呜呜，我要找爹……” “迎月你给我闭嘴！” 江氏气急败坏，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女儿！ 她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打了下去，怒斥道，“对嫡女无礼，你还有礼了是吗？” 大概想要以此震慑住或者吓跑那只黑猫，但令人可惜的是，黑猫很淡定，它蹲在雪堆之上，碧绿的眼珠似乎很有兴致的望着这场闹剧。 陆锦烟挑了挑眉，看着陆渊都冷着脸站了好一会儿了，她脚步翩跹，走过去落落大方的给陆渊行了个礼，“女儿见过父亲。” 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方姨娘。 方姨娘拉着陆瑶华皱了皱眉，但却没有说话，陆瑶华抬头看了方姨娘一眼，脆生生的说道，“四妹怎么了？长姐你可是嫡女，四妹年纪小，做了什么错事你别和她计较，这怎么都哭起来了？” 陆瑶华说完，陆锦烟只感觉陆渊的眼光终于停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一下陆瑶华？ 陆锦烟冷笑一声，毕竟每次自己这个二妹说完话，陆渊才愿意分一个眼神给她。 “你们这是做什么？！迎月，你捂着脸干什么！” 陆渊虽然不喜欢陆锦烟，却也不会太过明显的偏颇别人，他没有搭理陆锦烟，淡淡的从她身边走过，就好像陆锦烟不过是个不存在的人。 陆锦烟也不生气，反正也习惯了陆渊的偏颇，又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然没必要管的那么多，不过恶心就恶心在，陆渊明明不想认自己，却在有些时候还要摆出父亲的谱来教训自己。 她转身望向江氏，江氏此刻正一脸的心如死灰。 暗暗嗤笑一声，炎陵国最是迷信鬼神之说，不然前生她也不会因落了一滴血泪而至被剜去双眼，如今黑猫平白无故现身相府，又咬伤了陆迎月的脸，以陆渊的性格只怕繁星居的这一屋子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爹！” 陆迎月听见陆渊的声音，“哇”的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爹，我被咬了，爹，陆锦烟她是个妖怪，她招来了黑猫咬我！” “闭嘴迎月！” 江氏怒声道，但是陆渊已经听见了，他心底一惊，抬头之时看着陆迎月朝她扑过来，满脸都是血的反倒把陆瑶华给吓了一跳。 “喵呜！” 蹲在雪地里的黑猫一双碧绿的眼珠正冷冷的盯着陆迎月的动作，嘴角的黑毛上染了陆迎月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之上。 陆渊心底大骇。 他一把推开陆迎月，陆迎月措不及防，被人推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几分心思，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了一会陆渊，然后“哇”的一下，哭声震天。 最后还是府中医丞急急忙忙的赶来，将陆迎月强行喂下有安眠作用的药，闹哄哄的丞相府这才安静下来。 不过，这陆迎月在陆渊心里，在丞相府众人面前的形象那是全毁了，而不出意外，只要陆锦烟稍微使一点手段，陆家四小姐的居所半夜进了黑猫，还被黑猫咬了一口的消息就会满天飞。 这点其实也是陆锦烟和方姨娘还有陆瑶华这对母女学的，而且，她这还算轻的，真要论起狠辣，方姨娘和陆瑶华可不差她一星半点。 现在陆锦烟之所以还能轻易地算计她们，那是因为有了之前她们对陆锦烟的印象，就是个傻子，蠢蛋，她们以为不足以让她们费心来对付，但只要方姨娘缓过这段时间，那日子可就热闹了。 但此刻，不仅陆渊，此刻围观的众人也都是心里毛毛的，大半夜繁星居窜出一只黑猫，谁也不咬偏偏就咬了四小姐陆迎月，而平日里四小姐总是在府中肆无忌惮，莫不是连鬼神也看不过去了。 众人看看陆渊，又看看陆迎月，陆渊脸上的寒冰之色让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陆锦烟！” 陆渊忽然怒声道，让看戏的一些人倒是愣了一愣，比如江氏，毕竟她们原本以为陆渊要问罪首先要问的也是陆迎月，没想到他第一个矛头对准的居然是嫡女陆锦烟。 “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你把迎月折腾成这副样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陆渊的声音颇为有气势，就仿佛陆迎月如今成了这副样子就当真是陆锦烟的错了。 陆锦烟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掩饰住唇角的不屑。 陆瑶华注意到这一点，眸中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想着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陆锦烟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心里就乐开了花，虽然她以前也见过不止一次陆锦烟出丑的样子，但奇怪的是，只有这一次真真正正让她感到了何谓大快人心。 嫡女又怎样，没有父亲的宠爱，她就什么也不是。 陆瑶华上前一步，咬了咬唇瓣，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方姨娘最先问道，“瑶华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对长姐这样脸色？” “娘……” 陆瑶华怯怯的看了一眼方姨娘，陆渊正在兴师问罪，却见自己疼爱的女儿这般委屈的模样，不由硬生生压住心里的怒气，开口道，“瑶华怎么了？你受了什么委屈就说，有爹爹在这，断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爹……” 陆瑶华又瞧了一眼陆锦烟，陆锦烟的眸子动了动，想着陆瑶华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怕是又想了什么损招来对付自己。 “长姐……” 陆瑶华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为什么事该不该说而焦急，就在陆渊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陆瑶华上前几步跑到陆锦烟面前，哭声道，“长姐你就放过四妹吧！” 陆锦烟挑了挑眉，眸光露出冷漠的神色，“二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放过四妹？黑猫咬了四妹，却又不是我咬的，你这话说的长姐很是不解呢。” “长姐你……” 陆瑶华的眼神很失望，“长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你毕竟是爹爹的嫡女，爹爹他在怎样也不会罚你罚的太重啊！” 说到这，陆瑶华低下头，豆大的泪珠已经落下，双手紧紧的绞着，低低道，“那黑猫咬的可是四妹的脸！长姐，我们都是一般年纪，四妹调皮这是常事，她不过就上次顶撞你几句，怎的你就要这般对她？” “瑶华，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陆渊板着脸，冰冷的目光落在陆锦烟的身上，就仿佛密密麻麻的针尖刺激着自己的肌肤。 陆锦烟大概能想得出陆瑶华接下来的手段了。 不得不说，若非她已经经历一世，大概这次就真的要被陆瑶华绕进去了。 心思歹毒，谋害庶妹这个罪名一旦扣了下来，那陆锦烟在相府里基本上也别想混了，而依照方姨娘和陆瑶华的性格，她们不在乎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保准明日整个帝都都闹的风风雨雨。 一个女人没有了名声，那么她这辈子也相当于毁了。 虽然陆锦烟不在乎，但是在自己还没有足够能力对付她们的时候，陆锦烟自然不能容忍她们这般算计自己。 陆锦烟的思绪百转千回，而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在想着怎么托辞的手段。 “那只黑猫是长姐放的！” 陆瑶华的声音仿若平地惊雷。 正文 第10章：倒打一耙 “你说什么！” 陆渊这次也很惊讶，他看见陆瑶华在一旁怯怯的点头，随之而来的就是滔天的愤怒，因为一些原因，他原本就不大喜欢陆锦烟，虽然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陆迎星姐妹，但到底她们都是他的亲生女儿，比起陆锦烟…… 陆渊眸色冰冷，“锦烟，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他虽是质问，但在场之人有哪个不明白，他根本就已经定了陆锦烟的罪。 陆锦烟的睫毛轻颤，抬起头来，她没有搭理陆渊的愤怒，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陆瑶华，“二妹，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是我放的黑猫咬了四妹，不知你有证据吗？” “二小姐向来是不会撒谎的！” 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的江氏却突然像被打了鸡血一般，她挣扎着推开扶着她的陆迎星，一脸泪汪汪的瞧着陆渊，“老爷！你要为迎月做主啊，大小姐还是一个孩子，心思竟如此歹毒，迎月纵然有千错万错，那都是我的错，大小姐有什么都可以冲我来，可是这黑猫一放……毁的就是迎月的一辈子啊！” 江氏扑到陆渊面前，陆迎星跪在她的身边，也同她一块眼泪鼻涕一起落，但是却不同江氏一味的指责，反而还隐隐有帮助陆锦烟开脱的意思。 陆锦烟定了定心思，她能发现，陆迎星眸中的不耐烦。 陆锦烟想，陆迎星心里肯定是埋怨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会和陆迎月成为一对双生姐妹。 她将目光投在蹲着的黑猫身上，挑了挑眉，示威般拿出一朵蔫吧吧的花，这种花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却是治伤良药。 黑猫炸了毛，它的爪子放在雪地里磨了磨，然后猛地一窜，就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窜出了墙垣。 陆锦烟笑了笑，她在赌，赌这只黑猫跟了那样一个男人，它的智商会不会也和主子成正比。 一只有灵性的黑猫，陆锦烟莞尔，她敢赌，也赌得起。 “这……” 方姨娘一脸难堪的看着陆瑶华，过了一会才说道，“老爷，瑶华向来不会撒谎，这……说不定是瑶华看到了大小姐做的一些事，误会了罢。” 方姨娘的意思就是陆瑶华不会平白无故污蔑别人，定是她陆锦烟自己不知检点做了什么惹人怀疑的事，反正无论哪一点，方姨娘加的这一把火都足够点燃陆渊心里的怒气。 “娘，可，可是我明明就看见了！” 陆瑶华扯着陆渊的衣角，哭哭啼啼的说道，“爹，都怪我，如果我早点跟你说长姐的事情，也许今天四妹就不会伤的那么重了，爹，都怪我！” “你……唉。” 陆渊狠狠的瞪了一眼陆锦烟，随后蹲下身去，“爹不怪你，你告诉爹，你都看见了什么，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那只猫就是长姐捉来的，我去寻长姐的时候，丫鬟们都听见猫叫了！尖锐的猫叫，流香阁的饮泉和周嬷嬷那日也在，她们都听见了！还吓了我一跳！” 明明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但是说起话来竟是如此的有理有据，而且为了防止陆锦烟又拿证据说事，便将流香阁的饮泉和周嬷嬷也拉了进来。 或许，还不止她们，只要陆瑶华愿意，整个流香阁的人都可以指证她陆锦烟在流香阁内养了一只黑猫意图谋害庶妹。 陆锦烟低着头，没有动静，这副安静的样子反而让哭泣中的陆瑶华语声微微一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陆锦烟落水之后脑子似乎也清醒了许多，而且……人也可怕了。 “哦？” 陆锦烟淡淡的瞥了一眼陆瑶华，“二妹，你确定？” “我确定！爹，你不信的话你可以找流香阁的丫鬟，她们都听见了，还有兰馨和兰芳！” 陆瑶华笃定的说道，她口中的“兰馨”和“兰芳”就是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锦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陆渊看着陆锦烟的神色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只猫是女儿养的，女儿无话可说。” 陆锦烟勾起唇角，笑容天真明艳。 这样的笑容，是陆瑶华的容颜所不及的，因此纵然是心狠如陆渊，也不由得一愣。 “那么……” “长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陆渊话未说完，已经被陆瑶华圣母般的气势打断，陆瑶华眼睛红肿，看着陆锦烟的眼神就仿佛是陆锦烟刚刚挖了她八代祖坟似的。 原来不过是自己高看了她。 陆瑶华在心底嗤笑，果然是一个废物，这种废物也想要和她争？痴心妄想。 “可是我养的是只白猫，而不是一只黑猫。” 陆瑶华本来还略带几分幸灾乐祸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就在众人将要拍板定论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陆锦烟居然会玩这一手。 方姨娘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这陆锦烟被水淹了一场之后似乎脑子好了不少，没以前那么蠢了。 不过这场戏还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陆锦烟瞟了一眼墙垣上叼着一朵白色蒲花的黑猫，笑容很是灿烂，却偏偏这样的笑容的脸上，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却忍不住一点点的泪眼朦胧。 “女儿养了一只猫，性子欢脱，喜欢挠来挠去，今日它竟把爹爹送的琉璃瓶打碎了，女儿心疼极了，一时打了那小猫，也因此，二妹你们才会听到猫叫声。” “不过一只琉璃瓶而已，大小姐一向待人亲和，怎至于如此？更何况，大小姐什么时候养了猫？大约是我有些疏忽了，竟然未曾知晓。” 方姨娘这话虽然说的温温柔柔，让人听了很是舒心，但仔细一听，就会发现里面各种不对劲，这哪里是在安慰人？分明是暗暗指责陆锦烟为人狠毒，连一只小动物也不放过，但这不过都是浮云，明显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那就是陆锦烟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猫，连她这个当家做主的人都不知道？ 这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诉陆渊她陆锦烟在胡说八道。 果然，陆渊听完这番话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而说道这，在众人眼里，陆锦烟强忍住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说道，“那是爹爹送的，虽然只是一只琉璃瓶，不过女儿不如二妹聪明，也不如二妹会讨爹爹喜欢，但是爹爹既然送了我，就说明爹爹是拿我们姐妹一块疼的……” 陆锦烟说完，还一脸希冀的抬头看了看冷着脸的陆渊。 在场的丫鬟婆子，尚且良心未泯的看见这般场景，纷纷叹了一口气，看着陆锦烟的神色又是怜悯又是同情，这大小姐虽然平日任性了一些，但到底也是个好孩子啊，光是对老爷的这一份孝心，就足够让不少人心疼了。 陆渊一时也有些愣，自己这个大女儿是不怎么和自己亲近的，但如今说出这一番话，到底是养了几年的孩子，若说没有那么一丝丝感情那是骗人的，只是陆锦烟这些年在府中刁蛮任性，又有自己疼爱的小女儿和爱妾在侧，两厢对比，于陆锦烟那最后一点亲情也算是彻底给磨没了。 但如今看着陆锦烟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眸子，陆渊出乎意料的犹豫了一下。 这一点自然没有逃过一直细心观察陆渊神色变化的陆锦烟的眼睛，她暗暗冷笑一声，装可怜什么的她又不是不会，只是她以前不屑用而已，陆瑶华不要当她就真的是独一无二了，自己虽然入不了陆渊的眼睛，但是看在母亲宁氏的面子上，陆渊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或者说，偏颇的太明显。 “可我明明就看见有黑影的。” 陆瑶华辩驳道，“长姐你说你的猫是白色，那就让我们看看，现在就去流香阁看！” 激动起来，陆瑶华甚至已经无暇去顾忌自己平日在陆府众人面前的矜持温柔。 “瑶华！” 方姨娘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秀眉微蹙，温柔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才把陆瑶华的神智召唤回一点点。 “娘！” 陆瑶华委屈的看着方姨娘，似是不解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老爷。” 方姨娘一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一边柔声对陆渊说，“迎月受了那样重的伤，瑶华作为姐姐，难免激动了些，但她的话未必没有道理，迎月已经成这样了，锦烟你……唉，也罢，既然说了养的是只白猫，那咱们就去看看，若当真如锦烟所说，那么便也可以证明锦烟的清白了，至少，这也是锦烟希望的。” 方姨娘说着，颇带些冰冷的眸光就落在陆锦烟的身上。 这话一语双关，既把陆瑶华适才对陆锦烟的失态说成了姐妹情深，适当的挽回了陆瑶华在陆渊心里那一点点不好的印象，还顺便给陆锦烟穿了小鞋，庶妹重伤，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过就是暗示陆锦烟不闻不问庶妹的伤情，只纠结黑猫还是白猫的无情。 陆锦烟装作听不懂这其中意思，抬头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虽然带着怯意，却很坚定，“不是我做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会承认，既然二妹和姨娘都说了，那么我们就一同去流香阁看个究竟，到底是谁在撒谎。” “撒谎”两个字被陆锦烟咬的很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瑶华总觉得陆锦烟在说这句话时看的是她，那种眼神，冷冰冰的带着点猫捉老鼠的得意。 “去就去！” 不过是个蠢货，自己怕她什么！ 陆瑶华朝陆锦烟扬了扬下巴，神色倨傲，陆锦烟却只是微微一笑，朦胧的泪水更为她的容貌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态。 陆瑶华身体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