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风起 她第一次离开这个小镇,或者说是这座山。 说起来,自她有记忆,已经超过十六个光阴,而这次却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这个世界的存在。 她一个人沿途问路来到了中原,入了关。 说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入关的意思,但大抵就是进了中原吧。 中原的确要比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山镇更加热闹。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里的人很多。 这不,刚进关没多久,她就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小男孩,一直跟着她。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男孩。 “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小男孩镇定的回答道。 “哦?那你不怕我杀了你?”她亮出身上藏的软剑,看不出是真的还是吓唬。 “不怕,我知道你不会的。”小男孩虽然这么说,但她仍旧看的出来他的紧张,她笑了笑,把剑收了起来。 “我叫念君,姐姐你呢?” “叫我惊鸿吧。”她想了想说道。 “你要去哪儿?”惊鸿看了念君一眼。 “姐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念君坚定的说道。 织枫栈—— “姐姐,总算安定好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呢。” “赤龙堡。” “赤龙堡?”念君一惊。 “恩,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再上路” 第二天—— “姐姐,我们今日去哪里?”念君问道。 “我想买把萧。”惊鸿将自己心中所想告知念君。 “萧?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有不错的货,那么姐姐今日便跟我来吧。” 念君挑的地方果然都是一等一的货色,纵然是淡定的惊鸿一时间也挑花了眼。 惊鸿刚拿到手一支,却被告知已经有了主人,这时,念君便不乐意了。 “我不管你们卖了多少钱,我都以双倍的价格将她买下了。” “呵,这世间的事难不成都是有钱就可以的?”   这声音很清亮,有耳朵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得到。   惊鸿和念君等人向那声源处看去,却是一个着天青色衣裳的俊美男子,此时他一个人缓步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目光轻蔑看着这边的惊鸿与念君,摇着扇子道:“这箫是我先看上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既然看上了这东西,这东西就该归我了。而且我已付了一半的定金了,于情于理,这东西就该是我的,你们再是给再多的钱,也不可以将东西从我手上夺走。”   惊鸿抬目细细地看着这男子,回想着昨天晚上念君与她说的话。   这个人……和她一样是女子吗?   那为什么要穿着男装?   虽然听念君说,女子出来有诸多不便,所以一般的女子上路,都会改穿男装。   虽然同样的女子,但惊鸿并没有觉得心里的观念有动摇。   或者在她看来,人就人,没有男子和女子的区别,只是要杀与不杀的区别。   今天这支箫她是拿定了,如果这个人一定要挡住她的路,管她是谁,惊鸿还是会以这柄剑,给挡路人应该承受的处置。   念君倒是对这个女子颇有兴趣,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个这女扮男装的“公子”,笑眯眯地说道:“大哥哥,你是男子,就该让让我姐姐,我姐姐神智有些不正常,难得看中一个喜欢的东西,我想让姐姐高兴高兴,就算花再多的钱,我也愿意。”   此言一出,这“公子”不由地怔了一怔,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看惊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惊鸿后,才问一边念君:“不正常?”   念君点了点头。   惊鸿并没有对念君的话做出什么反映……   因为她不知道“神智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而这里的人渐渐围了上来,那店主也诧异地看着惊鸿,心里在琢磨着“神智不正常”这一句话。   难怪刚才到现在,这个姑娘都是怪怪的,脸上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拿了东西就走,也不给钱,原来是不正常……   怪可怜的,这样年纪轻轻的,又长得这样漂亮,偏偏就得了这样一个病……   想到这里,店主也不由地同情起惊鸿来,而这位“公子”看向惊鸿的目光也由不满渐渐转为同情可怜,向念君问道:“小弟弟,你姐姐是怎么了?”   “公子”的声音显然轻柔了很多,敌意也已消了不少。   念君轻轻地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那可爱的眼睛里已是一片汪洋了,有晶莹的泪水好像随时会从眼睛里落下来似的,他说道:“大哥哥,你不知道,我姐姐小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脑子烧坏了,后来……后来又遇到一件极可怕的事情,我姐姐受了很大的刺激,人也变得傻傻的,无论我怎么去教姐姐,许多的事情姐姐还是没有办法学会。而且姐姐也从来不会笑,不会哭,大概姐姐连哭和笑都做不出来了,这一次我也是带着姐姐一起去投奔亲戚,想尽法子去治好姐姐的病。”   说着说着,念君就用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已变得有些哽咽了,道:“大哥哥,你不知道,我姐姐受了刺激后,对什么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我每次想尽了法子取得姐姐开心,可是无论我怎么做,姐姐都是那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不知道姐姐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可是她是我唯一的姐姐,我真的好想好想姐姐可以过得好,所以我只想让姐姐高兴。这一次姐姐来街上,难得姐姐看到这支箫这样喜欢,并不是我不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的道理,实在是我想让姐姐开心,所以才会大胆地用钱硬买下这支洞箫,希望姐姐可以开心,也希望姐姐可以不要再那么冷漠了。”   说罢念君已泣不成声了。   那店主人也不由地抹了抹眼睛,好像受了感动。   这时四周已围了不少的人上来,不少人看了看惊鸿那冷得出奇的表情,又看着念君那精湛的表演,不由地被念君深深感动。纷纷在心底里一面可怜惊鸿的遭遇,一面为念君的真诚所感动。   而这“公子”更是感动不已,这会儿脸上的敌意全消,满脸都是同情与动容,尤其是看着念君哭得这样厉害,这“公子”的眼睛也被感染得红红的,只差一点点就要哭出来了。   “公子”不由地蹲下身子,温柔地抚了抚念君的小脑袋,念君哭着索性抱住这“公子”,一面哭一面道:“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大哥哥,原谅我吧……大哥哥,别和姐姐抢那支箫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有脸给他争那支箫?!   话说做小孩子就是好,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小小的无赖一下,反正是小孩子,反正不怕丢脸,这小孩的身份也实在是方便。   毕竟小孩子常常与“天真无邪”几个字联系在一起,换句话说,如果这个表演是一个成年人表演出来,那么可信度就低了一大半。   “公子”感动道:“不要哭了,小弟弟,我不和你姐姐争那箫了,如果你喜欢,就只管拿去便了,如果以后有事情要我帮忙,就直管来找来。”   念君离开这“公子”的怀抱,眨着那泪光朦胧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这“公子”微笑道:“当然是真的。”   念君开心地一笑,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我替我姐姐谢谢你。”   说着念君朝着惊鸿道:“姐姐,这个大哥哥不和你争那支箫了,姐姐快谢谢这个大哥哥。”   惊鸿看了这念君一眼,不太明白他之前那一连串的怪异的举动。也不太明白念君的这一句话的意思。   不过她知道这个“公子”不会再挡住她的路了。   既然不会再挡住她的路了,她就必再考虑杀与不杀的问题。   毕竟之前已答案了念君,能不杀人便不能去随便杀人,她也不理会念君和这“公子”,转身就离开这里。   这样冷漠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怜……   好可怜的人啊……   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呢……   年纪轻轻的……   念君无奈地摊了摊手,向这“公子”道:“姐姐就是这样的。大哥哥,你别生气。”   这“公子”轻轻的拍了拍念君的小脑袋,亲切地微笑道:“没有关系,你姐姐已经走了,你快些去追吧,不然你姐姐走丢了,可不好了。”   听了这话,念君倒着实吃了一惊,以惊鸿那超极路痴的情况看来……这走丢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考虑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念君也没有时间理会这“公子”,连忙朝走远了一些的惊鸿走了去,边追边道:“姐姐——姐姐——等等我——”   念君刚刚跑开,那店主人才想起了什么,忙向念君追去,道:“客官!您还没有给钱呢!”   店主人还刚只追去两步,那“公子”便上前挡住那店主人,道:“钱我给你便是了,不要去追了。”……      刚刚追上惊鸿,念君便向走在身边的惊鸿道:“姐姐,你走慢些,等等我。”   惊鸿瞥了一边的追得有些吃力的念君,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不过她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念君见惊鸿虽然回答自己的话,可是动作上已表示了那一丝丝的关心,他不觉微微一笑,没有想到她也会有这样体贴的一面。   “你刚刚是在做什么?”惊鸿一面走着,一面向念君淡淡地问道。   念君呵呵一笑了好一会儿,才眨着那灵活的小眼睛,宛如天边的星子般璀璨可爱,他的声音也甜甜的,听得人极是舒服,道:“我在帮姐姐呀,姐姐,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东西,都不是用杀与不杀来解决的。人也有可爱的一面,如果姐姐发现的话,一定也会喜欢上这些可爱的人,可爱的事情,也会欣赏这些可爱的生活。我娘带我一直逃亡,虽然我们一直在逃逃逃,可是我并没有对生活失望,因为我娘给了我希望,只要有希望,生活就是美好的。只要爱上这生活,你就会发现生活里的希望。”   惊鸿看了一眼念君,念君的神态有些许的认真,显然他是在凝重地说出这一句话,或是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心里有些感伤,但是从他的声音里,可以感到得更多是的——感激与感谢——   这会是什么感觉呢?   对生活充满希望?喜欢上生活?惊鸿从来没有想过。   她也不必去想,她只要做她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回到客栈时,惊鸿并不累,可念君的体力就远远不如惊鸿了,这时的念君已累得不行了,他陪着惊鸿在青苍街上转了整整一天,走得累倒还罢了,可是惊鸿简直就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所以念君还要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地向惊鸿解释。   这一路走来,真的是累死了。   回到客栈,惊鸿与念君就一起回了房间,这一次念君给惊鸿买了些女孩子的衣裳首饰,虽然惊鸿不一定会喜欢,可是这东西准备着倒底是好的。   许是念君当真是累着了,一回到房间,也不说什么,直接趴到床上就睡了。惊鸿在房间里把玩了一会儿那支紫竹箫,回想着那天晋如愁的那管玉箫来,心里微微起疑。   那天晋如愁是怎么用这样东西挡住她的剑的?   惊鸿摩挲着这支紫竹箫,细细地看着箫上的雕着的精致图案,又扯了一扯坠在箫管上的穗子,这东西上有什么玄机不成?或者当真是念君所说的,武功练到一定的境界后,万物都可以做为武器使用……   在屋子里把玩了一会儿这支箫,惊鸿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她记得念君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想着那些吃的,惊鸿更是觉得饿了。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去吃东西了。   惊鸿将那紫竹箫放了下来,取过自己的剑,便出了房间,准备去念君房间里找念君。   念君就住在惊鸿的隔壁,在惊鸿房间的左边,念君已强调过是在左边!左边!左边!甚至在左边那个位置上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其目的在于……不要再走错房间了啊……   然而惊鸿一走出房间,甚至看也不看左边房间上那个小小的记号,就毫不犹豫地向右边走了去。   右边的房间前两些天是没有人的,所以惊鸿走错了房间倒没有关系,不过今天好像有人。   惊鸿走到房门前时,她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而她开门从来只有一种方式,推门!   门后面是反拴上的,惊鸿推了两下,推不开。   按着一般的道理,如果门推不开,说明这房间可能有些小小的问题,又或者说可能是走错房间了。   但惊鸿却不是这样想,门既然推不开,那么只可能是自己的力气太小,不足以强门推开,所以她的手,缩了回来,再凝聚内力,用力一掌推去!   门受到巨大冲力,向后飞退开去,后面的门栓也被撞得裂开,飞了出去,而这两扇门的情况是——一扇门在兀自摇动着,另一扇门“哐啷”一声,从门框里跳开出去,“轰”地一声狠狠砸在地面上,裂为两半。   屋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模样的男子,他的身边还围着一群健壮的汉子。   他们是靖宁镖局的人,因前些日子靖宁镖局有十多个兄弟被杀害,他们正在商量着是该怎么告诉总镖头,怎么为兄弟们报仇。这门就被人撞开了!   一屋子里的顿时站了起来,拿刀拿剑拿鞭子,以为是什么仇家或是什么人找上门来,冷不防看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着一身白色衣裳的幽丽少女,冷冷淡淡的站在屋子外面,用那一双幽丽迷人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正文 第二章 非故意   原本一脸戒备的人,在看到这个幽美如梦的女子后,俱是震住了,本以为会是什么厉害的角色找上门来,却没有料到会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虽然只是一个小丫头,但屋子里的人都已注意到了一个事实——这白色少女手里有剑……   那一柄极漂亮的剑,剑身皆是月光般的银白色,剑鞘上还雕刻着一些精美的图纹,剑柄处还嵌着一颗红艳艳的红宝石,红宝石的光芒幽幽的映在那银亮的剑鞘上,微微泛出一丝幽美而清艳的红色光芒。   好一柄剑!   一个人带着剑闯了进来,就算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也可以看出来人不怀好意,更何况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那冷冷淡淡的模样更是让人无法想象她闯进来会有什么好意。   所以屋子里的还是戒备起来。   那年轻的公子似乎是这群人的头领,他盯着冷冷淡淡地站在门外的惊鸿,声音沉重,却仍然带着一丝防备与客气,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如果是认识惊鸿的人,或者是与惊鸿稍微有些接触的人,就会知道与惊鸿说话时,千万不要文绉绉的,那些听起来很雅或者是很舒服的敬语或是谦称,都尽量不要说。   因为她听不懂。   就好像她听不懂这个年轻公子所说的“指教”是什么意思一样。   她只是扫视了这屋子里的人一眼,那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脸上,直叫他们的心都微微动荡起来,也迷眩起来。   虽然这个女子冷淡了些,可是有一件事情必须承认。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仿佛是天上的雪像幽丽清泠,不似人间之物。   惊鸿看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人,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她走错房间了。   她不再理会这屋子里的人,也不理会刚刚那个质量她闯进来的目的的那个年轻的公子。   她转身就准备离开这里,既然这间屋子是错的,那么念君一定在另一间屋子了。   所以她很自然的,没有带丝毫的愧疚与歉意便转身走开,脸上的冷漠与淡然实在令人心里不舒服。   众人见她一声不响地破门而入,又面无表情地要转身离开,一股怒火油然而生!这是什么人,竟然这般狂妄!在惊鸿还没有离开时,有一个男子就率先忍不住拔刀冲了上去,一把拦在了惊鸿的面前,怒道:“你是什么人!竟然这般狂妄!今天你若不交代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      而另一边的那间房间里,念君正在睡觉。   今天逛得实在是太累了,如果能好好睡一觉,实在是件令人舒心的事情。   他一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可是念君有一个习惯,无论再如何累,他都不会沉沉地睡去,一个人沉沉睡去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一个被许多人追杀的人。   这样的人一旦沉沉睡去,就及可能被敌人钻了空子,及可能在睡去之时,给敌人机会伤害自己。一个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人决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念君当然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这时的念君并没有睡得那样沉,如果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还是能发现,还是能立刻做出反应,并在同时判断是什么情况,在很短的时候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一次也一样,他正在睡梦中时,听到一声巨响,“轰隆——”地一声,似什么人撞破了门,那时他就很敏感的醒了过来,他第一反应是碧岭山庄的人追来了!   抬头一看,他的门还是好好的关着,那么这声音是旁边传来的,难道是姐姐那边出事情了?   思想已罢,念君也来不及多想,立刻下了床穿了鞋子,匆匆地跑到门的后面,正要拉开门去看一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又听到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道:“你是什么人!竟然这般狂妄!今天你若不交代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   这声音显然带着极大的愤怒与不满。   念君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连忙推开了门,立刻出了门,放眼一看,却看到惊鸿正冷冷淡淡的站在走廊上,而一个体格强壮的中年汉子正拦住了她的去路,惊鸿的后面,有许多穿着深蓝色衣裳的男子走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怒之色,狠狠地盯着惊鸿看……   一看到这里,念君就知道惊鸿是出事了。   可是……这些男子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靖宁镖局的衣裳,这也说明了这些人都是靖宁镖局的人,难道是上次在路上,惊鸿杀了那些靖宁镖局的人后,他们找上门了?   难道是那车夫阿林常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念君心里一凉,可是见那些人看着惊鸿的神态有些不对劲,他们的眼睛里都是愤怒与不满,并不是充满仇恨的杀气。   念君怀着一丝期望,压下心中的不安与心虚,急忙走到惊鸿的面前,向着这些靖宁镖局的人眨着他可爱的小眼睛,半是可爱半是天真的问道:“叔叔,你为什么挡着姐姐的路?姐姐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吗?”   这中年男子见突然出来这样一个小男孩,不觉有些诧异,当听到“姐姐”这两个人时,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冷淡淡的白衣女子,就是这个小男孩的姐姐!想着刚才这白衣女子闯进来的一幕,这中年男子不由地怒火中烧,凶神恶煞道:“她是你姐姐?!你姐姐刚才莫名其妙冲破了门闯到我们的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又不冷不热地走了出去,完全不将我们将一回事!你他妈是什么意思!”   念君不由地转头去看那房间的门,只见那两扇木门中,已有一扇门破成好几片散在地面上,甚是狼狈,另一扇门也是半破半好,耷拉着甚是可笑。   念君又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惊鸿,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仇家找上来了呢!原来……看样子是姐姐刚才又走错房间了,推门推不开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哎……   他忘记告诉姐姐了,如果推别人的门时推不开,不要将门打碎,只要在门前轻轻地敲两下,如果屋子里有人,屋子里的人就会过来开门的……   念君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告诉惊鸿这些基本的事情,可是现在那中年男人正气鼓鼓地瞪着他们,念君只得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眨着他的亮晶晶的眼睛,说道:“对不起,叔叔,我姐姐刚才是走错房间了……”   走错房间了?!   这也是理由?!!!   念君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说,更是将中年男子气得双眼喷火,这叫什么理由!他们分明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妈的!你当我们是什么人?!”这中年男子怒骂道。   这时这里的动静已引起了客气里许多客人的注意,不小看热闹的人都纷纷围了上来,那年轻的公子哥似不想引起注意,正要对那中年男子说算了时,那中年男子已气得要将念君抓过来扇两个耳光!   敢这样戏弄他们!好大的胆子!   靖宁镖局的人都敢耍!不能他们点颜色看一看,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中年男子正要出手去抓挡在惊鸿面前的念君,那年轻的公子哥已看出了中年男子的意图,正想喝止时,一道白芒如闪电般掠过,挑起几分幽清,仿佛是中秋的月光那样迷离幽亮,那道白色的光芒划破空气,恰似一道浮光掠影,带出一片幽亮迷离,同时掀起一片腥红血雨,一只断手就突然而然的飞了起来,然后落下,接着一声惨烈的痛呼得响彻这家客栈。   众人一呆。   每个人好像看出了这一幕,却又好像没有看到这一幕。   因为那道白芒出现得太快,也收得太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白芒已然消失,而惊鸿的剑已回鞘,地面上躺着一支血淋淋的断手,刚才那个甚嚣尘上的中年男子此时已痛得在地面上打滚,他的那只刚才准备去捉念君的手已被人斩了下来,有鲜红的血正汩汩地从伤口往外面冒。   再去看惊鸿时,惊鸿仍是淡淡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异色,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然而有些武功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刚才就是她一剑斩断了这男子的手,已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   念君也有些惊讶,若是按着惊鸿以前的习惯,她从来是一剑将碍事的人都统统杀掉,然而现在她没有杀这中年男子,只是斩断了他的一只手,这实在与惊鸿的习惯不符合。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已来不及想为什么了,靖宁镖局的人看到惊鸿手出伤人,纷纷且惊且怒,惊的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竟然一剑就将他们镖局里的中等镖师的手斩了下来,而且出手那样凌厉,那样快,丝毫不像是一个少女的所做所为。   所怒的这少女竟然这样狠毒,连话都不说一声,就将别人的手斩断,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这样狠毒!靖宁的其他人看了这一幕后,纷纷拔出了刀剑,挡住念君和惊鸿。那年轻的公子哥也走上前来,脸上似有怒色,道:“姑娘出手未免太狠毒了些!纵然我的手下言辞有冲撞姑娘之处,姑娘也不必一剑就斩下他的手!”   其实念君想告诉他……这还算好的,若是换了以前,估计你们这些人这会儿都已躺在地上……   现在怎么办?如果依着姐姐的性格,她最喜欢不分你我的统统杀光,如果让姐姐继续杀下去,只怕这客栈里的这些看热闹的人都要被姐姐杀了,如果不然姐姐开杀戒,而是让姐姐带着他一起逃,以姐姐的性格,她会这样做吗?   怎么办呢?   正当念君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个穿着天青色衣裳的锦衣公子从围观的人群里走了出来,他见这么多的人围着一个少女与一个小男孩,脸上似有愤怒之色,他冷笑着对那年轻的公子哥道:“十多个男子与一个姑娘和小孩子过不去,也不怕人笑话!”   这人一走出来,所有人都怔了怔。   念君凝目一瞧,这人不是那女扮男装的那“公子”吗?今天她还被他骗得一塌糊涂,看这个人也没有什么本事,竟然堂而皇之地出来为他们出头!   念君一面为这“公子”的不知天高地厚而苦恼,一面也为这“公子”的善良好骗所感动。   而那些靖宁镖局的人看到这“公子”时亦是吃了一惊,尤其是那年轻的公子哥,他看到这“公子”时,不由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却带着些无奈的语气说道:“阿柔,原来你在这里。” 正文 第三章 非逃命   念君瞧着这年轻公子哥的神色,又看了看“公子”,心里想着,原来这男扮女装的公子名字叫做“阿柔”,这还真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发挥一下人类可爱的想像力吧,阿柔肯定是一个任性的大家小姐,而且阿柔的家与这靖宁镖局一定有些关系,这阿柔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跑了出来,男扮女装闯江湖,而这年轻的公子哥定是爱慕着阿柔,所以一路找到了这个地方。   阿柔刚刚看到年轻公子哥的人围着他和惊鸿姐姐,便打抱不平地出来了。   念君不觉暗暗好笑,既然阿柔这样善良好骗,正愁找不到办法离开,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个阿柔。   于是念君拉了拉阿柔的衣袖,眨着那闪闪亮亮的眼睛,一滴泪水流了出来,说道:“大哥哥,我姐姐因为不认识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误闯了那个哥哥的房间里。”   说着念君伸手指着那边的年轻公子哥,继续说道:“那个哥哥不知道我姐姐神智不正常,他的手下又见我姐姐长得漂亮,就对我姐姐动手动脚的,姐姐因为神智不正常,不小心斩了他手下的一只手,他们就要杀我们来尝命。”   念君越说越可怜,这会儿已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那神情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阿柔听了,不由地愤怒地瞪向那脸色铁青的年轻公子哥,怒骂道:“沈剑南!你!你!你太过份了!”   沈剑南气度再好,这会儿也不由地又冤又气,忙道:“阿柔!你听我解释!”   阿柔一手拉着念君的手,一手拉着惊鸿,她的手刚刚碰到惊鸿时,只觉得一股寒气自指尖传来,那寒气冷冰至极,她的手刚刚碰到惊鸿,就忍不住颤了一颤,不由地看向惊鸿的脸。   她的手怎么会这样冷?   那是手还是冰?   然而她也只是这样想了一想,也没有再多做思考,欲重新去拉惊鸿的手,却被惊鸿冷冷地避开,阿柔抬见眼惊鸿脸上那淡漠的神色,想着念君说的惊鸿神智不正常,心下怜惜,也不生气,而是温柔地说道:“你跟我来,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说罢她伸手入怀,也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朝着那年轻公子哥那边就是的掷,然后一团浓密的粉尘就散了开了,迷糊了人们的视线,同时她又飞掷出数十道暗器,而这些处于粉尘中的人又不得不想法子去避开这些暗器。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来不及去追惊鸿等人了,而他们在同时,也趁机跑了出去。   ……   从客栈里跑出来后,念君与惊鸿还有阿柔一起跑到这青苍城的郊外,念君打量着这阿柔对那靖宁镖局的年轻公子哥的态度,这阿柔似乎很不喜欢那靖宁镖局那公子哥。   念君记得那时阿柔说了一句“沈剑南。”,想来那个靖宁镖局的人名字叫做沈剑南,关于江湖上的事情,念君知道的也不少,沈剑南这名字念君也并不觉得陌生。   他反而觉得有些惊讶,如果念君没有记错的话,沈剑南是靖宁镖局的总镖头沈攀龙的长子,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据说他的剑法也很有造诣,颇受江湖上人士的好评,那沈攀龙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常常以自己的儿子为傲。   今日一见,那沈剑南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是那沈剑南对这阿柔倒很是客气,非但客气,甚至有种被阿柔欺负的感觉。   这阿柔到底是谁?怎么江湖上的出名公子对她这般有礼?想来阿柔与靖宁镖局有几分关系,又或者是因为沈剑南喜欢阿柔,所以才会如此吧。   哎!与惊鸿姐姐匆匆逃了出来,东西也没有来得及收拾,算了,那些行李丢了就丢了,反正他的钱是随身携带的。   不过……来的时候,念君只与惊鸿在一起,现在多了个阿柔,这倒有些麻烦了。   他们一起逃到了青苍城外的一处小湖边上,念君与阿柔的体力都不好,没命地逃了那么久,这会儿已累得喘不过气来了,而惊鸿却浑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站在他们身边。待念君与阿柔休息够了后,念君才向阿柔问道:“大哥哥,我看那个沈哥哥对你很客气,你向那沈哥哥解释一下就可以了,何必和我们一起逃命?”   阿柔坐在草绿的草地上,喘气平息了些后,才回答道:“不成的,我可不能再被他找到了,现在这青苍城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万一被他找到就麻烦了。”   念君盘着腿坐在阿柔的对面,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与他有仇?”   阿柔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我们什么仇都没有,哎呀,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你小孩子就不要问那么多了。”   念君撇撇嘴,看着这阿柔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小孩子?你也不见得比我成熟到哪里去……   “那大哥哥,你只有一个人吗?你离青苍后要去哪里?”念君继续问道。   阿柔想了一想,道:“我是只有一个人,去哪里嘛……我也不知道……”   说着阿柔似又想起了什么,向念君问道:“小弟弟,你和你姐姐从哪里来?”   念君道:“从关外。”   “关外?!”阿柔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由地惊喜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莹莹亮亮的极是可人,她的兴趣似被提了起来,有些迫不急待地问道,“那你们从关外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一个长得很俊的男子,他有些高,喜欢穿蓝色的衣裳,有时候也穿白色的衣裳……”   念君白了阿柔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这样的人太多了,我可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   阿柔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这个范围也太广了,该怎么说呢……   她想了想,似想起了什么,喜地一拍大腿,笑道:“那个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支碧玉箫,一管很漂亮的碧玉箫,他的名字很好记的,叫做晋如愁。怎么样?你们从关外来,可有瞧见这个人?”   她说这句话时是看着念君的,所以她没有注意到一直静静地站在他们身边的惊鸿,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   碧玉箫?晋如愁?   是那个男子吗?   而念君想着的确是那个与他同住在会友客栈的那男子,那个男子就是拿着一管碧玉箫,而且的确长得很英俊,可也算是一个绝世的男子了。   这样的男子但凡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的。   不过……念君装做茫然不知,好奇地问道:“大哥哥,你找那个什么晋如愁的做什么?你和他有仇吗?”   阿柔笑呵呵地摇了摇头,伸手弹了一下念君的小脑袋,笑道:“才不是,我就算和天底下所有的人有仇,也绝对不会与他有仇。”   念君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眨着眼睛问道:“哦?为什么?”   阿柔得意地笑了笑,却不回答念君的话。   念君瞧着阿柔的模样,别看念君的年纪小,可以他人比谁都精,他只看了这阿柔的表情一眼,心里马上就明白了。   那晋如愁英俊绝世,气质非凡,而这阿柔又是一个女子,这样的男子总是能吸引女人的,阿柔定是喜欢晋如愁,所以才会从家里逃出来,女扮男装,四处去寻找晋如愁。   也只有这样任性的小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念君正考虑着要不要将在会友客栈见过那晋如愁的事情告诉阿柔,这时阿柔已好奇地问了起来:“你们要去哪里?”   念君想了一想,说道:“听说龙化有一个很好的大夫,我想去龙化找一找,看一看能不能找到那大夫给我姐姐治病。”   当然,念君是确定惊鸿不太听不懂他的话才敢这样说的,其实就算惊鸿听得懂他的话,惊鸿也不会怎么念君的。如果说惊鸿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的话,那也不是对念君而言的,因为对于念君而言,惊鸿再怎么狠毒也不会将剑指向念君。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惊鸿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他们的后面,正因为是太安静了,所以阿柔几乎忘记了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这样的人物。   突然听念君提起惊鸿,这阿柔才反应过来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她回头看了看惊鸿,惊鸿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永远只是那淡淡的,忽视一切的模样。阿柔想着惊鸿身上的“病”,眼里不觉流露出同情之色。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阿柔向念君问道。   念君道:“我姐姐的名字很好听的,她叫做惊鸿。”   惊鸿?   阿柔微微一怔,所谓惊鸿一瞥,一个让人只需要看一眼,便能一辈子都记住的人。   她穿着一身素洁的白色衣裳,一头长发如黑色的缎子般乌黑光滑,那张精致的脸上,皮肤特别地白皙,倒反映出一种别样的病态的白,一种惹人怜惜的白。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是映在冰池里的月亮一般迷离幽亮,一不小心就将人深深地拉了进去,让人深深地陷入这美丽的冰月里,无法自拔。   惊鸿……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名字,至少能很好的将这女子让人瞧一眼就永远都忘不了的美丽映照下来。   阿柔不觉看得入了神。   同样身为女子,这一点阿柔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子。   念君见阿柔这样痴痴呆呆地看着惊鸿,不由地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又轻轻地扯了扯阿柔的衣袖,附着阿柔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大哥哥,你这样死死地盯着我姐姐看,是不是爱上我姐姐了?”   念君当然知道阿柔是女份男装,但念君仍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很好玩罢了。   那阿柔听念君如此一说,不觉地有些尴尬,她干咳了两声,别过目光不再去看惊鸿,只说道:“你可别乱说,小孩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真是的。”   念君呵呵地笑了起来,笑说道:“不要不好意思嘛,你也知道我姐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我知道以我姐姐的容貌,哪里还担心嫁不出去?可是问题是……”   说着念君又将手指着自己的小脑袋,继续向阿柔低低地道:“我姐姐这里有问题啊!有谁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嘛?”   这倒是,阿柔不觉又多看了惊鸿两眼,这样如花似玉的人物,却得了这样的病,真是怪可惜的,越想阿柔越觉得惊鸿可怜。   阿柔想着了半晌,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念君说道:“现在那靖宁镖局的人肯定在四处找我们,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我先陪着你们走一段路,好不好?在前面的青州城里,有一个大户人家姓陈,陈家与我爹爹有很深的交情,我们先去青州避一避,等到风头过了,我们再各走各的,好不好?反正你们去龙化,就一定要经过青州。”   大概阿柔觉得这姐弟两个怪可怜的,所以总想帮一帮他们,故尔提出了这个提议。   念君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惊鸿,惊鸿的耐心真是好到无以复加,竟然能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站那么久!真乃神人也!其实念君本想想问一问惊鸿的意思的,但惊鸿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已让念君彻底失望。   问惊鸿姐姐,还不如去找一颗树,质问那颗树:“喂!你为什么只长叶子不长金子?!”   考虑到惊鸿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异议,念君也自作主张起来,道:“好啊好啊,正好我们没有地方可去。大哥哥愿意帮我们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念君又有些犹豫,他用余光看了一眼阿柔,故意说道:“可是……你是男子,刚才又一直盯着我姐姐看,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姐姐图谋不轨?我们的娘亲说了,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要无……”   阿柔没有想到念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觉怔了一怔,看着念君那犹豫怀疑的模样,又瞧了一眼他身后面无表情的惊鸿,阿柔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说着她又仰起下巴,颇为得意地说道:“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对你姐姐有非分之想!”   念君“哦”了一声,,脸上仍是怀疑之意。   阿柔不觉笑了一笑,伸出纤纤玉指,很自然的将她头上的那束发头冠取了下来,那满头的青丝顿时如水般流泻下来,黑色的长发,洁白的脸颊,柔美的姿态,嘤红的小嘴,这一切一切都是女子的特征。   而且还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两道柳叶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小巧精致的鼻梁,加上一只可爱的樱桃小嘴,黑色的头发覆盖住她的侧脸,衬着她原本很白的皮肤更加白皙,她长得很白,与惊鸿不一样的是,惊鸿白就像是天山上的雪一样,极为干净的白色,纯净而幽丽,而阿柔的白晳里还泛着些自然的粉红,恰似一朵美丽的桃花。   人面如花,大概指的就是阿柔了。   阿柔得意地向念君眨着眼,似乎在说:怎么样,没有想到我是女子吧。   其实念君早已知道她是女人了,不过为了不让她失望,念君还是很配合地将一只手捂在他那被“惊讶”得张大了的嘴上,另一只手不敢相信地指着阿柔,声音似乎因为惊讶而显得语无伦次了:“你……你……你……你你你你是女的?!!!”   阿柔显然很满意念君的反映,张开纤纤玉手,细细地以手指梳着自己长长的黑色头发,用那美丽的眼睛看了一眼念君,笑道:“怎么?你现在在觉得我会对你姐姐有非分之想吗?”   念君瞧着阿柔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肚子里早已笑翻了天,难不成阿柔还真的以为他没有看出来她是女的吗?念君配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   阿柔妩媚一笑,又问念君问道:“那么我带你们去青州城,你们要不要去?”   念君十分肯定地点头,丝毫没有犹豫,道:“当然要去!”   阿柔满意地一笑。 正文 第四章 非男子   青州城。   阿柔所说是姓陈的大户人家,坐落在青州城城南,也是青州有名的人家。主人姓陈名云,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父母早已亡了,他与他妻子及唯一的儿子陈靖一同住着。   陈宅很大,是一个三进的院落,里面嵌着精巧的园子,布置巧妙而幽丽,其中假山石桥,碧亭修竹,以及各色精致的园林景致将这里装扮得极好,看着很是令人赏心悦目,也足见主人家的品味。   陈老先生对阿柔态度很是亲切温柔,因为念君和惊鸿都是阿柔的朋友,托阿柔的福气,念君与惊鸿两人也被陈老先生热情招待着,待为上宾。   说起来这陈宅还真的不少,里面又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走到园子里时真叫人心旷神怡,连着平时里冷冷淡淡的惊鸿在进了这园子后,那一向淡然的眼睛也不觉亮了几分。   惊鸿、念君以及阿柔三人到达园子时,那陈少爷还在外面办事,并没有回来,所以是陈老先生与陈夫人一起张罗着招待他们的。这对夫妇对阿柔实在是热情如火,招待得面面俱到,唯恐在什么地方怠慢了她,这倒让念君不觉起了疑,以这陈宅的情况来看,陈先生与陈夫人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热情?这阿柔是什么身份?   念君的心思机灵,早已猜想到这一点,可是他也知道这江湖上的规矩,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别人没有主动道出他的身份,你特特地去问,非但别人不会回答于你,反而会让这场面有些难以收拾。如果不是特殊的情况,谁没有一个隐私的?   所以念君也不去问阿柔。以念君这“老江湖”看来,阿柔的身份就算是特殊了些也没有关系,毕竟他们本就不是一路的,说不到到哪天几人就分道扬镳了呢?相反地,现在念君在意的就只有一个人,惊鸿。   只要能与惊鸿姐姐在一起,就可以了。   因为内心的深处,他已将惊鸿当做自己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亲人,他总觉得在某种层面上讲,他与惊鸿有一种相似,那是一种极为微妙的关系,这一点点的相似能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将他们那两颗不同的心,有斩不断的联系。   陈夫人已将他们几个人住的房间分下来了,因为陈宅大而人少,客房很多,所以陈夫人分别给念君、惊鸿与阿柔每人安排了间单独的房间。   这一日陈先生与陈夫人备了一桌上好的饭菜,将三位客人一起请来同席,在吃东西时,惊鸿始终一言不发,脸色也一直是冷冰冰的,陈夫人与她说话时她也不理会,这倒让陈先生和陈夫人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念君又展示了他非凡的演技,一脸忧郁与歉意地说道:“我姐姐病了……神智不太正常,不太会说话,脸上也从来是这样,望伯伯与夫人不要见怪。”   两人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看着那正面无表情吃着饭的惊鸿,心下也觉得可惜,这样一个好好的人儿……   吃过了饭了,陈夫人让丫头带着惊鸿与念君、阿柔回了他们的住所,念君因不放心惊鸿,就先跟着惊鸿去了她的房间,入了房间后,念君便让惊鸿在屋子里座了,他在惊鸿对面的楠木椅上坐了下来,向惊鸿说道:“姐姐,我们先生是在别人家里作客,知道吗?”   惊鸿淡淡地看着念君,然后淡淡地说道:“不懂。”   之后念君就将“做客”的意思仔仔细细地向惊鸿说了一遍,然后又对惊鸿说了一遍在做客时要注意的事情,比如这里是在主人家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太自由太任性,就算主人再大度,也不可能容忍一个客人在自己家里乱来的。   同时不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更不能在打不开门的时候就将门砸了,千万千万千万不能的就是——如果有人挡在她的面前,她切记切记切记切记不能将那人给直接砍了!   如果找不到路的时候,就能问丫头,然后念君又将丫头的意思对惊鸿说了一遍。念君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解释一直解释着,惊鸿很有耐心地伸手到桌上,将桌上的茶壶拿了过来,顺势给念君倒了杯茶,淡然地将那茶递给念君,念君接过惊鸿递来的茶,冲惊鸿笑了一笑,喝了茶后继续说。   而这时那陈夫人也正好走到这边的客房前,她本是想去找阿柔的,可是经过客房的时候听到惊鸿的房间里,那念君在不断地说着话,她本不想偷听,可是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个冷淡异常的女子,心下又不觉怀疑起来,神使鬼差地,她就走到了惊鸿的房间前。   她一靠近惊鸿的房间前,惊鸿就已注意到了。   如果是以前,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剑刺出去,让那个人还来不及说话,就去另一个世界喊痛。   但是今日念君已在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告诉她不要去乱砍人,所以她也忍住了,没有一剑刺去,但也没有告诉念君此时此刻,那陈夫人就在屋子外面。   陈夫人靠近这屋子里,就听到念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姐姐,在别人家里做客,有很多事情要注意的,这里的东西都是主人的,所以我们不能随便将主人家的东西弄坏。如果姐姐想知道什么事情,或者需要什么东西,就可以问底下的丫头,丫头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些给陈先生,陈夫人端茶送水的女子……”   陈夫人听到这里,心里已明白了什么,眼里不觉露出同情之色。   看来这冷淡的女子当真是一个傻子,难怪她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表情一直那样冷冷淡淡的。刚开始她还怀疑是不是什么可疑之人,现在看来……   哎……   在心里叹了口气后,陈夫人也离开了这里,自去阿柔的房间找阿柔去了。   念君在惊鸿的屋子里说了许多的话后,确定该说的都说了之后,才转身离开了这房间,最后叮嘱了惊鸿一句,方离开这里。      两人跟着阿柔在这陈宅里住了两日,那陈老爷与陈夫人倒是很热情,阿柔也担心着惊鸿的“病情”,便带着惊鸿去了青州有名的大夫那里瞧病,只是惊鸿的“病”实在怪得很,青州的大夫没有一个能找出“病因”的,倒是念君东扯西扯地拿了许多的事情圆了谎,阿柔觉得念君天真无邪,当然相信念君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惊鸿的“病因”很简单,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因为她不喜欢说话……   这天夜里,几个人用过了晚饭,惊鸿和念君以及阿柔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惊鸿倒没有觉得这园子有什么好逛的。   如今阿柔已换去了那身天青色的男装,将那头美丽的秀发细细地梳好,绾成一个光洁的发髻,上面围着一圈镂雕着秋蕙的银发环,背后还留出一片漆黑的长发来,伏贴地顺在她的背后。她穿着一身玫瑰紫色的衣衫,蜜合色的丝绦将她的纤细的腰束得更加细,手可一握。那张精致的脸已微微上妆,看起来更加灵巧动人,可爱纯真,很是讨人喜欢。   相较之下,惊鸿还是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漆黑如缎子般的长发只用一条同样的白色发带束住,上面没有带任何钗环首饰,她那张脸上仍然是冷冷淡淡的,绝美里又带着些惊心的苍白,她给人的感觉又想是处于云雾之中,叫人怎么瞧也瞧不真切。   美人如花隔云端。   念君看了看惊鸿,又瞧了瞧阿柔,不觉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这两个姐姐倒是很扎眼。一个冷淡一个活沷,一静一动。   念君笑的时候,惊鸿也没有去看念君,反而是那阿柔好奇地问念君在笑些什么,念君只是摇头不语。   天色晚一些的时候,几人正要一起回房间,阿柔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也不与两人一起走,自己就先离开了。而念君自然是要与惊鸿呆在一处,至少要送惊鸿回房间,不然以惊鸿这超级大路痴的情况看来,等会儿她又走错了房间可如何是好?   将惊鸿送回房间后,念君自回了房间。   已在这青州城呆了两天了,惊鸿不觉走到桌子旁边,顺手拿起桌面上的茶壶倒起茶来,渐渐陷了入沉思。   龙化,赤龙堡,离这里还有多远?   想着想着,惊鸿又放下了手里的茶壶,右手不觉伸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口,同时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此时窗子是开着的,可是看到窗外那明亮的星星与柔和的缺月。   月亮吗?   惊鸿看着那突窄窄的缺月,神思游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月亮所吸引,惊鸿忽然想出去走一走,去看一看那弯弦月,想罢,惊鸿也不做多留,拿着剑就推开了楠木雕花房门,踏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去。   这里是陈宅的第二进院落的厢房里,后面便是陈宅的花园了,虽然白天去那花园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可以欣赏,可是到了这月色幽离的晚上,惊鸿到是很想去那花园里走一走。   她一向很任性,既然准备走一走,自然不会停留。   所以她随手就去了那花园,过了那院门,再穿过那最明显的月洞门,她就看到了幽幽的月光里,这园子里的静谧与幽然,有晚风轻轻拂过,她那柔顺的头发拂在面颊上,痒酥酥的。   她信步在园子里缓缓地走着,看着这属于夜晚的园子里的沉默与幽静,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个园子并不大,可是造园的手法却很讲究,看来以江南私家园林的风格为主,其借景、取景、造景、框景等造园手法也用得恰到好处,将这有限的空间营造出自然和谐的景物,林立的假山,错落丛林修竹,隔开了空间后分出许多别致的小空间,形成和谐的立体美感,增加了欣赏园林的情趣。   这原本是园林造得成功之处。   但……   但现在在这园子里行走的人是惊鸿。   惊鸿并不会欣赏到这个园林的巧妙之物,或许她觉得这园子看起来的确很让眼睛很舒服,可是舒服归舒服,这里错落着这样多的小空间,让一人超极路痴怎么办?   惊鸿一直在这园子里转啊转,转啊转,看着自己转来转去就是在这园子里徘徊,虽然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厌烦之色,可是她的手已有好几次按上剑柄了。   按着她心里的设想,如果走不出去,将这里挡路的假山啊,竹子啊,花花树树来,一路过关斩树,直走出去。   但每当她准备动手时,就想起了念君的叮嘱:   姐姐,我们现在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做客时,我们不能随便毁坏主人的东西……   每每想到这一句话,惊鸿那已准备去拔剑的手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最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走着。   也不知道转来转去转了多久,惊鸿终于过了一座人工修造的小拱桥,来到了一个小州,再过一个桥,穿过了一片杏花林,就有一扇开在墙壁上的八角门。透过那八角门还可以看到外面层层屋宇。   惊鸿再是如何笨,也知道这里是出口……   不过怎么和来的时候不一样?来的时候所进的门是月洞门,听念君的介绍,所谓的月洞门,也是园林里一种很普通的开在墙上的门,因为它的形状像圆月,所以叫做月洞门。   然而眼前的这篇门是八边形的。   但惊鸿也没有多想,八边形也好,圆月形也好,只要是门,就可以过。所以惊鸿毫不犹豫地穿过了那扇门,外面是一个很干净整齐的小院落,左右两边摆放着一排的盆栽植物,其实还有好几盆夜间开来的昙花。更宽一些的左右两边连着石阶,石阶上是台基,上面是一个五开间的屋子,屋子两边有耳房,看来这里是别一个院子,惊鸿只扫了一眼,便已看出这个院子很幽静,而且比她们的房间都要大一些。屋子的后面还种着一株很大的梅花树,这时节梅花并不开放,只是那梅树的枝干虬曲,古意悠悠,煞是好看。   这是谁的屋子?   屋子里还亮着灯火,外面也悬挂着两只大灯笼,将这院子照得很亮。惊鸿并没有多想,这里有屋子,而且那屋子里还有灯光,就说明了这屋子里有人。   既然有人,按着念君所教的房间,如果又迷路了,就去找个丫头仆人问一问,让下人找她回去。   她当然不知道下人是绝对不可能住这样漂亮的房间的。   她只是隐隐约约有着这样的意识罢了。   惊鸿迈开步子向那屋子里走了去,踏上了石阶,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大门,走入了屋子里。 正文 第五章 非闯入   这个一个很宽敞的屋子里,正对面挂着一幅王安石的《雪梅图》,旁边还题着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下面摆着一张红木螭纹平头案,案上摆放着茶具、水果盘子、干果盘子,水果盘子里是新鲜的梨、苹果、香蕉。桌案左右两边皆是红木大圈椅,这屋子里并没有人,不过这只是这屋子的正堂,屋子左右两边都有一间房间。   念君曾经告诉过惊鸿,大户人家的屋子就是这样的,一般都会有一个套间,或是一个正堂配着两个偏厅。那些权贵的府邸更是金门玉户,在一个大府邸里甚至一个人就住一个五进的院落。   当然,这些事情惊鸿也没有注意,她所注意的事情只有两件:   第一:屋子里没有人。   第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门。   惊鸿想也不想,凭着感觉走往左边走了去,那门上垂着深蓝色的锦幔,锦幔从中间分做两块,皆左右挂在一个黄色的流苏帐钩上,瞧起来也很是漂亮,惊鸿走过这门,又看到了一架高大的鸡翅木镶大理石插屏,插屏上还映着一个人的影子。   不过自刚才惊鸿走后这房间起,她就觉察到一件事情了。   这间房间有些热。   然而有水气在氤氲缭绕,透过那映着鸡翅木镶大理石插屏上,她似乎也看到了那些水气。   但这些仍然没有引起惊鸿太大的注意,她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着,踏着自己的步子,向那插屏后来的事人走了过去。   “不必伺候了,你出去吧。”这带着些不耐烦地声音从那屏风后传了出来。   这是男子的声音,看来屏风后的人是一个男子。   插屏后的人大概是听到了惊鸿的脚步声,错把惊鸿当做丫头了。   惊鸿却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兀自绕过了那屏风,看向这屏风后的人,准备按照念君所说的“问路”。   但当惊鸿看到屏风后的那个人时,她就愣了一愣。   而屏风后的那个听到脚步声,正满脸不满地抬头,正要叱喝惊鸿两句,但发现来的人是一个绝世冰美人时,他也呆住了。   四目相对。   四周突然就安静下来。   死一样的寂静,然后一声惊呼响起……   “啊——”   是这个男子在惊叫。   因为此时此刻,这个男子在一个大木浴桶里赤着身子洗澡,惊鸿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好歹也是正常人,这时再也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造成一尴尬局面的始作俑者惊鸿脸上除了刚才那一点点的发愣外,没有一丝尴尬与不好意思,她还看着这个正在洗澡的赤身男子。其实这个浴涌很大,这男子的身子完完全全没入在大浴涌里,只留下了个脑袋与上肩部,水面上还铺着一片浮动着的花瓣,惊鸿也只是看到这男子的脑袋而已。   而她刚才之所以发愣,只是为这男子洗澡时在水里洒那么多的花而感到奇怪。   惊鸿没有叫,这男子反而惊出声来了,这场面……   “你!你!你是什么人!!!”这男子见惊鸿脸不红,心不跳地淡淡地打量着他洗澡水里的花瓣,不由地涨红了脸,向惊鸿道。   惊鸿用那双幽丽而漠然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这男子,这男子的眼睛也尖,马上就看到了惊鸿手里的剑。然后一声杀猪般的叫声便从这屋子里传了出来:“来人啊——有刺客——”   惊鸿秀眉一皱,看着这男子在乱喊着,她心里实在不舒服极了,如果不是念君千叮万嘱,惊鸿早就一剑刺过去了,让这男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刺客!   不久后丫头、家丁、陈老爷陈夫人,甚至连念君与阿柔声被这惊恐地尖叫声所惊动,纷纷赶了来,尤其是那念君,念君一听到动静后,做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入惊鸿的房间,发现惊鸿不在房间后,念君的心便凉是半截,刺客?   难道姐姐又乱开杀戒了?   来不及多想,念君也随着众人一齐向那声音的源头处赶去。   但众人赶到这房间时,都为眼前的离奇地场面所震惊——   一架鸡翅木镶大理石屏风后,一个男子正用泡着飘着花瓣的大浴桶里,而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子正盯着他看,这男子满脸涌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怎么说也是黄花小闰男,怎么好意思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赤身露体,而这女人却偏偏不知羞耻地盯着他看,难道她看上他了?难道她想来个霸王硬上钩?   看一看惊鸿那明丽绝伦的容貌,他的心就不觉快跳了一拍。   如果她一定要以身相许,看着她这脸庞的面上,要不要给她一个机会?   而赶来的众人看着这里的场面时,纷纷张大了嘴巴,里面可以生生地塞进一个大鸡蛋了。   那阿柔只看了一眼就满脸通红地逃开了,到底是女孩子,她可不敢像惊鸿一样死死地盯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看。   念君则震惊之余,但也觉得又好气好又笑,连忙上前去拉住惊鸿,道:“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惊鸿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不再去看那个奇怪的人,而是看着念君,淡淡地说道:“我找不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说着惊鸿还伸手指向那边满脸涨红的男子,继续说道:“本想问他,可我还没有说话,他就一直乱叫,吵死了。”   她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眼不眨呼吸不乱,一副单纯无邪冷淡又可爱的模样,虽然刚才站在那里“偷窥”男人洗澡,但她这模样,实在不能让人联想到色女,相反地,这样倒让人有些同情她的“神智不清”来了。   那陈老爷和陈夫人都知道惊鸿有病,虽然惊鸿身上时时刻刻带着剑,但念君告诉他们说:“这剑是我爹爹临死之前留给我姐姐的,我姐姐一直不愿意放下它。”   在这颗极其伟大的孝心的掩盖下,惊鸿再是堂而皇之拿着剑到底走都没有什么不妥了。   那男子听了惊鸿的话,心头一震,心道:天下之大,竟是无奇不有,闯入别人的房间还振振有辞!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个房间吧!到底那里还有一个人在洗澡呢!   出了这房间后,几人在正堂里等着,这时阿柔在坐在正堂里。等了一会儿,刚才那个洗澡的男子就走了出来。   这男子已穿上了一件宽大随意地深紫色大衣,漆黑的头发以一条发带松松地绑在脑后,这男子长得极为俊美,眉目如画,风流才俊,一双眼睛有些魅惑的狭长,嘴边天然的微微上翘,仿佛随时都挂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此时此刻这男子正上下打量着淡淡地坐在下首的楠木椅上,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兀自拿起桌面上大白瓷映莲花水果盘里的一个雪梨,悠闲自在地吃着梨。   刚才在陈宅的后园逛了那么久,口都渴了,她记得这里的梨水分极足,吃起来甘甜爽口,所以她一来就先拿了一只梨,慢慢吃着。   念君无奈地看了一眼惊鸿。   她倒自在!   不得已,念君只得连连道歉,陈老爷和陈夫人知惊鸿“不正常”,也没有怎么在意,反倒问起惊鸿有没有被吓到。说着陈老爷和陈夫人又向阿柔、念君与惊鸿介绍起那男子来。   原来这男子就是陈老爷和陈夫人唯一的儿子陈靖,因为前些日子陈靖出去办事了,今日刚刚回来,陈靖也有些随便,出门与回家都不与家里提起,所以陈老爷和陈夫人也才知道陈靖回来。   因陈靖回来得突然,陈老爷和陈夫人只与陈靖说来了客人,这陈靖出去了那么多天,他一向养尊处优,每每出远门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所以陈老爷和陈夫人也是准备等到陈靖洗完澡换了衣裳后,再将陈靖介绍给三个认识,不料……   说到这里,几个人的目光刷刷刷地落到那边刚刚吃完了一个梨,正准备再去拿一个苹果吃的惊鸿身上,正事人却浑然未觉。   只有念君在那里不住地道歉。   那陈老爷和陈夫人介绍完他们的儿子陈靖后,便向陈靖介绍起这三个人客人来。   说话的是陈夫人,陈夫人慈详地向陈靖介绍陈柔:“这就是你聂伯伯家的闰女柔柔,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那陈靖眯着眼睛打量了阿柔一会儿,不由地笑了起来,道:“原来是柔柔,你都长这么大了,难怪我没有认出来,我说前日里总梦着神仙下凡,今日一回来,果然瞧见仙女了。”   念君暗地里向陈靖翻白眼,这人是在马屁股后面长大的吧?不然怎么这会么拍难以马屁?   介绍完了阿柔,陈夫人继续向陈靖介绍这边的两位:“这是柔柔的朋友,念君。”   念君立刻乖巧地向陈靖甜甜地说道:“靖哥哥。”   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孩子,是男女老少通杀的,陈靖呵呵一笑,道:“念君小弟吗?真乖。”   陈夫人最后向陈靖介绍着那边正非常没有礼貌地吃着苹果的惊鸿:“这是念君的姐姐,惊鸿姑娘。”   惊鸿没有理会陈夫人,仿佛陈夫人完全不存在。   陈夫人知惊鸿是“病人”,自然不恼。   而那陈靖看着那边满不在乎的惊鸿,回想起刚才他那丢脸的模样,他那张俊美的脸不由地青一阵白一阵再红一阵,最后似笑非笑道:“惊鸿?好名字,果然是惊鸿一瞥,永生难忘。姑娘如此花容月貌,绝非人间所有。”   他所说的“惊鸿一瞥”其实是指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那事情,话里带着些讥讽,可是他的话偏偏是对惊鸿说,就算是讥讽,对她也完全不能造成伤害,因为她,听不懂!   听不懂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方面,她根本就没有再听!她吃完苹果后,见水果瓷盘边还有一个干果盘子,里面盛着核桃、粟子、杏仁、干桂圆、莲子等等,在陈靖彬彬有礼地含沙射影说出这番讥讽的话时,她正好奇地拿起盘子里一颗小小的粟子,仔细看了一看,然后连着壳一连塞入嘴里,忽又皱了皱眉头,又将那粟子吐了出来。   看到这里,念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再看下去就连念君也会认为惊鸿脑子有病!   他走到惊鸿的身边,从那盘子里重新拿出一颗粟子,向惊鸿无奈的解释道:“姐姐,我说了,像这些很干燥,表面又硬的东西,一般情况下是要剥了壳才能吃的。”   念君一面说着,一面将那粟子壳剥了,又将那剥好壳的粟子递给惊鸿,说道:“现在可以吃了。”   惊鸿看了念君一眼,方才拿起那剥好壳的粟子,塞入嘴里嚼了起来。   而念君又将那盘子里的干果一一介绍给惊鸿听,其实这些东西他已向惊鸿解释过多遍了,但他解释归解释,惊鸿是很好的将“狗改不了吃屎”发挥到了极至,怎么改都改不过来。   不过这也得佩服念君的耐心了,因为无论惊鸿忘记多少次,念君还是会不厌其烦地解释解释再解释,示范示范再示范。   比如这一次——   “姐姐,这个叫杏仁,这个叫桂圆,这个叫粟子,这叫莲子,都要去了壳才能吃……”念君很有耐心地说着。   与些同时,陈夫人看着那边的小弟弟耐心地教那傻姐姐的场景,她的眼眶渐渐红了……   好可怜的姐姐……   好懂事的弟弟……   陈老爷眼睛也有动容之色,而那陈靖先是怔了一怔,看着念君和那惊鸿,最后将目光移到惊鸿那张幽淡的脸上,回想起她从刚才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是这种淡漠的表情,那种冷淡真在有些不正常……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白衣女子……该不会是……是傻瓜吧……不会吧……   其实念君有耐心地向惊鸿解释,是真的想让惊鸿真正理解这些东西,真的希望惊鸿在生活方面能尽量地多获得一些常识性东西。毕竟这些生活经验影响着惊鸿的生存与生活。   他并没有故意引起别人误会的意思,只是他也没有料到在他无意识的举动中,引得身后几人投来无限的赞许与同情的目光…… 正文 第六章 非喜欢   江湖之人最重义气,江湖中豪侠也已锄强扶弱为己任,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到需要帮助的人,便伸手侠义之手,这才是江湖好汉。   就算不是江湖好汉,这些江湖道义也已深植入江湖人中。   陈家不是江湖中人,只是一个商人,一个很富有的商人,但陈老爷与陈夫人以及那位陈少爷,都与江湖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所以这些江湖道义,他们也会遵守,也会看重。   比如,这一次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念君,看到“痴痴傻傻”的惊鸿,别说他们是阿柔的朋友,就算不是陈柔的朋友,他们也会想办法帮助这对姐弟。   而这陈少爷不是知不是因上次的事情受了刺激,最近对惊鸿特别关注,每次都会主动去找惊鸿,或是发现有什么好东西,尽量先给惊鸿送过来,再极有耐心地教惊鸿这些东西是什么,该怎么用。   现在是春天,阳光特别的明媚,青州效外有一处较为宽广的地方,最是合适踏青了。而且外面的风一阵一阵地吹着,陈府里种了几株繁盛的柳树,这风吹起的时候,那千丝万缕的绿丝绦宛如女子柔美的发丝轻扬曼舞,又似一朵极大的因风而尽情地舒展身子的绿绒花,青得那么温柔,那么自然,幽幽柔柔地恰似一个美丽的梦。   这样的温情是因为春回大地,春的温柔。   此时此刻,惊鸿就坐在这陈家园子里一个叫水香榭的地方,这是木制的无门小亭,柱子都是漆红的,漆红的柱子与柱子之间连着同样漆红的小栏杆与座位,水香榭是建立在一块圆形的大石基上,一面是长长的长廊,廊连着别一个叫寂雨轩的小楼阁。而木香榭另一面则面临水面,水面种着许多的莲花,这时节并没有莲花盛开,只有一片一片的绿如裙子般的大莲叶铺在干净清澈的水面上,乍一眼看去十分漂亮。   水池里除了莲花,水池中央还有一个很大的假山,假山的形状很是别致,按着念君的说法,但凡是这园子里的假山,都要讲究“瘦、漏、透”,假山不宜过大,也不宜过小,要贴近自然,又要与园子的景观相协调,达到浑然天成的境地。   念君知道的怎么这样多?连这种造园艺术方向的事情都知道?   此外,水池里养着许多红色的鱼,那些鱼游得自由自在,时尔窜到莲叶低下,时尔窜到假山,就像是一朵朵风中的乱飞的红花,带着些绚丽与惬意。   而惊鸿就坐在倚在这栏杆上,临着栏杆望着这些水里流动着的红色小鱼。   红色的鱼?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鱼。   不知道这种鱼可不可以吃,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惊鸿正在这里想得出神,陈靖少爷在远处看到惊鸿一个人拿一把剑,呆呆地望着水里的鱼,风吹着她的白色发带飘飘荡荡,夹杂着那缕缕黑色长发,衬着她那幽美异常的侧容,宛如雪仙子忽临人间。   果然是惊鸿一瞥,永生难忘。   “惊鸿姑娘。”这声音突然从惊鸿身后响了起来,惊鸿正看那水里的鱼看得出神,突然听到这声音,也没有理会他。   其实当陈靖走过来的时候,惊鸿就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只是懒得去理他。   陈靖在惊鸿的身边坐了下来,细细地看了看惊鸿的侧脸,又见她专注地看着水里流动着的鱼,陈靖不觉问道:“惊鸿姑娘喜欢这些鱼吗?”   惊鸿不理他。   惊鸿这样是很无礼的,但一旦惊鸿身上有一个“我有病”的身份,那么万事都可能理解了,所谓的无礼也便成了可怜。   这时有一个丫头从水香榭前经过,陈靖将住了那个丫头,又向那丫头吩咐了两句,那丫头点头去了,不一会儿那丫头又走了回来,手里已多了一个巴掌大的水晶缸。陈靖将那水晶缸接了过来,不知是从水晶缸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轻轻地撒入那水池里。   只见清澈带绿的水池里,无数的红色的飞速地聚拢过来,宛如一种巨大的绽放的红花突然收拢,水里的红鱼似红色荡漾,层层的波澜慢慢扩散,一圈连着一圈,还带着些那些红色的鱼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鱼的流动带动水波,那些铺在水面上的荷叶也纷纷动了起来,微微地左右晃动着,整个画面都是流动的,漾动的水面,晃动的绿罗裙般的莲叶,以及不里收拢绽放,收拢绽放的花朵。   此时是阳光明媚,有碎金子般的阳光镶在那些流动的画面上,又给了这些景致一抹亮丽的颜色,三分灿烂,三分柔丽,三分清雅,外加一分动人心魂的优静。   这本是极为普通的花画,可是惊鸿已坐在这里看着水面许久了,这样的画面突然动漾来,带来的美丽震撼了她的眼睛,她那纤美如蝴蝶的翅膀般的睫毛微微一扬,幽冷的眼里映出一分美丽的红色。   好漂亮……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惊鸿那一颗一直冷寂的心有了微微的触动。   她痴痴地看着这水里的画面,而身边的陈靖见她脸上带了些惊艳的神色,他也不觉微微一笑,又伸手往水晶缸里取了些鱼饲,很是自然优雅地撒入那水里。   和刚才一样,他的鱼饲撒在哪里,那种美丽的红色鱼影聚成的水中花就跟到哪里,同时,惊鸿的目光也移到哪里。   惊鸿一直看着水里的那些鱼,陈靖也不打扰她,在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看着,看啊看,看啊看……   不知道看了多久,等到那一群鱼散开了后,惊鸿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不觉看向陈靖手里的水晶缸,眼里似带了些疑惑。   “这个东西叫鱼饲。”陈靖看出了惊鸿眼里的不解与疑惑,试着向这个“病人”解释,“就是鱼吃的东西。将这鱼饲散入池水里,那鱼就会游过来抢吃这些鱼饲。因为许许多多的鱼游过来时的场面很漂亮,所以喂鱼,其实也是在观赏鱼。”   这些话并不难懂,惊鸿大概也听明白了。   观赏鱼?   惊鸿不由地望向那些已散开的红色的鱼。   陈靖将那水晶缸递给惊鸿,微笑着说道:“你也可以试一试。”   惊鸿看了一眼陈靖俊美的脸,还有那和善友好的笑容,又看了看他递来的水晶缸,再望了一眼那些鱼,终于试着伸出手接过陈靖递过来的水晶缸,然后学着将那陈靖的样子,取了些鱼饲撒入水里。结果与料想的一样,那些鱼又聚合过来。看着那些游动的鱼儿,惊鸿眼里掠过一丝惊喜,真的游过来了……   她觉得这鱼游过来时的样子可爱极了。   同时,陈靖却觉得惊鸿喂鱼的样子可爱极了。   可惜了,是个傻瓜。   惊鸿专心致志地喂了一会儿鱼,那陈靖也极有耐心地陪着她的身边,直到惊鸿喂够了后,惊鸿才将那水晶缸还给陈靖,陈靖笑着接过去了,随手将那水晶缸放在一边的围座上,目光瞥见了惊鸿放在腰上的剑,那是一柄银亮地剑,剑鞘做得极为精致,剑柄处还镶着一颗美丽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应出美丽的柔光,映在纯银的剑身上极是美丽。   好漂亮的一把剑。   随时带着一把剑,说她不是江湖中人,只怕叫人难以相信。   陈靖忽然很客气地问道:“惊鸿姑娘,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剑?”   “不行。”这回答是毫不犹豫的。   经过刚才的事情,惊鸿对这位陈靖少爷才有了一点点的好感,才会回答他的话,不然若换了以前,她是理都懒得理他。   竟然吃了一个闭门羹!而且是毫不留情地!陈靖嘴角的肌肉微微一抽,他好歹坏歹也是一个有名的美男子,他这张脸真是少女杀手,从来没有被少女拒绝过!   眼前这人竟然这样不给面子!!!   不过……这人不是有病吗?正因为有病,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他这张颠倒众生的美男脸,哈哈……   暂时这么安慰自己吧……   风吹过来,四周响起一阵阵风吹树叶的声音。   被吃闭门羹后的陈靖,守在这绝色冰美人面前,想离开吧,眼前这女子又实在漂亮,真不舍得就这要走开。如果不离开吧……哎,又找到不话题,该说些什么呢?   瞥了一眼水里游动的鱼儿,陈靖忽然笑道:“惊鸿姑娘是不是很喜欢那些鱼?”   随着陈靖的话,惊鸿的目光又落在那些红色的鱼上。   这时陈靖心里有种失败感,他的吸引力竟还不如那些鱼。   “这鱼,好吃吗?”惊鸿忽然问道。   陈靖一呆,不敢相信地看着惊鸿。   刚才他走过来时,纯粹是看到惊鸿静静坐在这里看鱼的样子很漂亮,甚至有种“正常人”的感觉。尤其是幽美的侧面,静静的神态,安静起来的确很吸引人。   而且这样的侧面给人一种多愁善感的美人之感,但凡这种善良,多愁善感的女子总是像女神一样伟大,给人无限光辉与假想。这才是女性的光辉,给人梦一样的温柔与期待,所以陈靖才被毫不犹豫地吸引起来,并陪着她演出一场浪漫的赏鱼场景。   试想,一个美丽的少女,坐在雅致的亭阁小榭里,倚在栏杆,凝眸久久望着水里流动着的鱼儿,她会想着些什么吗?那些可爱的,温柔的,引人痴往的少女心思?   但这是理想,现实并不是这样的。   现实是——   一个美丽的少女,倚着栏杆久久望着水里流动着的观赏鱼,那优美的外表下,心中一直在想:这鱼,好吃吗?…… 正文 第七章 非风流(上)   虽然在这陈宅里有吃有喝,还有得玩,可是在这里呆久了到底不好,何况惊鸿还要去龙化。这一日念君已过来告诉惊鸿,说是第二天要起程去龙化。   惊鸿根本没有意见。   这姐弟二人组里,虽然姐姐年纪比较大,可是做主的却是这弟弟。因为……总不可能叫一个傻瓜来做主要?!   离开之前,那陈靖说青州城里有一个地方的饭菜很好吃,念君问是哪里,陈靖说是天香楼。   念君来到青州时,就已将青州城各方各面的消息大致打听了一番,关于这天香楼,念君当然也知道,是全青州最好的也是最贵的酒楼,平常人在这里是绝对消费不起。陈靖这纨绔子弟当然是天天逛天香楼的人,念君对这些吃的东西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望,不过他想着惊鸿应该没有去过,打着想着惊鸿去看一看的心理,念君还是与惊鸿一起去了。   于是陈靖、阿柔、惊鸿以及念君几人一起去了天香楼,四个人都在街上,因着四人相貌实在出众,这会儿都被人评头品足,好在几人也并不在意。   天香楼是一座很大的酒楼,一共分两层,一楼也有是聚合的座位等等,二楼是相对独立的厢房,有单间,也有一个大的房间,以屏风隔开的。   而他们四个人就是去的一个以屏风隔开的相对独立的座位。   据陈靖说,他来了天香楼那么多次,觉得这个位置是最好的,他说他私下里试了很多次,发现坐在这个位置能给人带来好运,至少会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令人愉悦的事情。   对于这个说法,阿柔与念君都不以为然,这个人也够无聊的了,这种迷信也相信?   这是一个很大的紫黑色实木桌,桌上印着一些雅致的纹路,左边是木墙,右边是一扇开着的雕花木窗,窗边还摆着一个小木几,几上摆着一个绘着岁寒三友的青瓷花瓶,花瓶里供着新鲜的茉莉花。   后面也是木墙,前边就是一架折叠的四扇画着“吉祥如意”的屏风,桌子和椅子、地面等等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有风从开着的窗外吹来,带着那瓶茉莉花微微颤动,有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来,满室皆香。   因为这桌子很大,所以四人围着这样大的桌子坐着,显得有些疏落。   念君坐在惊鸿的身边,而惊鸿另一边是阿柔,念君旁边是陈靖少爷。菜上来的时候,念君看着这张大桌子,好奇地问道:“陈少爷,你是不是还请了什么人来?”   陈靖笑道:“没有。”   念君吐了吐舌头,无聊道:“既然只有我们四个人,坐这样大的一张桌子,你不觉得太空了吗?”   陈靖神秘地笑了笑,凑近念君,低低地说道:“念君小弟,这你就不明白了,像这个地方经常会有长得又漂亮,性格从温柔的小姐们经过,我们占着这样大的位置,万一真想邀请什么小姐们,还有空座位,可以名正言顺地邀请姑娘小姐们一起来,认识认识一下。”   念君白了陈靖一眼,真看不出这陈靖是一个大色狼。   说起来这老天还真是给足是陈靖面子,今天的天香楼客人特别多,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的时候,已没有位置了。   那陈靖知道机会来了,马上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子,十分有礼貌地绕过那架折叠屏风,彬彬有礼地将那没有找到位置的两位小姐邀请了过来。那小姐原本就有些犹豫,可是看陈靖的态度诚恳,不好意思辜负他一片“好心”,也就过来了。   念君真对这陈靖无语了。   那两个姑娘绕过屏风走来时,这里的人才注意到那两个姑娘的容貌。   这两个姑娘俱是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都穿着暗紫色衣裳,腰间束着一绯红的腰带,头发都是绾在脑后,又留了些碎片披在肩后,耳上一率戴着黑色的银丝串珠坠子,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柄剑,容貌并不十分出众,却还有几分颜色,算是中等偏上。   看到这两人穿着打扮一模一样,而且都带了剑,念君心里不觉起了防备之心,惊鸿都没有觉得什么,而那阿柔也微微诧异,心里不免骂了那陈靖一番——搞什么嘛!   那两个姑娘看了一眼坐在这里的念君、惊鸿和阿柔,也是微微诧异,她们勉强可算小美人,而坐在这里的惊鸿和阿柔,怎么看都是大美人,虽是同性,她们也难免多看了两眼。   那陈靖忙着向两个姑娘献殷勤,首先介绍阿柔,道:“这是聂小柔聂姑娘。”   虽然有些不情愿,阿柔还是勉强给了陈靖一个面子,向两个紫衣姑娘笑了一笑,那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也向阿柔道:“打扰了,聂姑娘。”   阿靖又介绍惊鸿:“这是惊鸿姑娘。”   惊鸿只瞥了两个紫衣姑娘一眼,并不再看她们,神色淡淡的。   两个紫衣姑娘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惊鸿这样冷淡,微微尴尬,那陈靖便附在一个紫衣姑娘耳边轻声道:“这位惊鸿姑娘有些病,还望两位姑娘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   正当陈靖准备继续介绍念君时,一个极为甜美的声音忽然传了来:“紫琴,紫棋。”   听到这声音,众人纷纷转过头往着声源处看去,却看一个红衣女子正绕过屏风转来,这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穿着一身艳丽无比的红色大衣,腰间一根黑色腰间约束着她纤细的腰,她的头发宛如黑色瀑布般流泻下来,长得几乎要垂地了,那女子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一双眼睛就像是勾魂的索子一般,直直地将人三魂五魄都尽勾而去,她的眼睛微微向上吊,就像是狐狸一样。这女子让人一看便觉得妩媚无比,加上她那水波一样的笑容,直觉得媚态横生,引人无数人罪恶的欲望。   这两个紫衣女子看到这红衣女子后,便恭恭敬敬地站立着,向那红衣女子道:“红姨。”   一看到这样一个妩媚的女人,那大色狼陈靖眼睛都直了,二话不说就去讨好这红姨了,红姨吃吃地笑着,那眼睛听在耳朵里,简直让人骨头都酥了。   而陈靖早就丢了魂。   就这样原本只有四个人的大桌,现在围了七个人,刚刚还嫌这里太空了,现在如了陈靖的愿,空位都被填补上了。陈靖再将这边的三个人介绍给红姨,介绍到念君时,红姨瞧着念君那可爱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去掐了一掐念君的脸,妩媚笑道:“好可爱的小兄弟。”   看着红姨的东西,这陈靖简直嫉妒死念君了,而念君简直恨死红姨了。   而红姨也自我介绍了一番,说她带着两个剑婢紫琴与紫棋从外地来,听说这天香楼的菜很好吃,所以特地来尝一尝,不料来的时候却没有位置了。说着又谢了陈靖一番。   这时伙计也开始上菜了,首先端上来了一碗做得很精致的红色的鳗鱼。按着菜单上说,这道菜的名字叫做“红云扶辂辗天街”,那陈靖是天香楼的常客,对于这里的菜,他是十分熟悉的。   坐在这里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天香楼,陈靖想尽一尽“地主之宜”,帮这里的人细细介绍这菜,炫耀炫耀一番,让这里的惊鸿、阿柔、紫琴、紫棋、以及红姨对佩服他,崇拜他,最后纷纷仰慕他,最好是都以身相许……哈哈……   正当他打着这个如意算盘时,惊鸿已拿起筷子准备吃了。   坐在惊鸿身边的念君在惊鸿身边说道:“姐姐,这是鱼,吃的时候要当心刺。”   惊鸿点头。   而那边的紫琴、紫棋以及红姨都诧异地看着惊鸿与念君。   吃鱼要当心刺?这种事情还要特别提醒?   念君继续向惊鸿解释道:“姐姐,这道菜的名字叫做‘红云扶辂辗天街’,这是雅名,其实这就是红煨鳗,是将鳗鱼用酒、水煨到熟烂,用甜酱代替酱油,再将锅中汤汁煨干,再加茴香,大料,然后起锅就可以了。吃这种鱼的时候,有三个地方要注意,首先是鱼皮起皱,皮就不酥了;再就是肉散落在碗中,筷子就会难夹了;最后盐豉不可早下,这样则鱼肉入口不化。”   念君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小孩所吸引,这小孩子怎么知道得这样多?   而那边正准备向红姨卖好的陈靖更是瞠目结舌,又惊讶又气愤,惊讶的是念君也知道这菜,气愤的是他竟然抢了他的风头!   惊鸿按着念君的说法尝了一尝,这肉果然外酥里嫩,极为可口。   刚刚尝完第一道菜,又有伙计端来一小锅热气腾腾的香肉,将肉一摆上来,惊鸿正要伸筷去夹时,念君连忙拉住了惊鸿,道:“等等,姐姐,这道菜可晚些吃,现在这菜太烫了。”   在这一方面,惊鸿是极听念君的话的,所以她放下了筷子,念君便继续向惊鸿介绍道:“姐姐,这道菜的雅名叫‘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叫荔枝肉,其实就是把肉切成大骨处于大小的片,放进白水里煮滚二三十次,然后捞起。再熬菜油半斤,在油锅中把肉炸透捞起,用冷水迅速冷却。这时的肉会起皱,再将肉捞起。最后放入锅中,加半斤酒和一小杯清酱及半斤,把肉一直煮煮到烂为止。”   刚刚那道菜还可说是巧合,现在这菜怎么解释?   众人不觉向念君投来惊异的目光,那红姨首先向念君笑着夸赞道:“念君小兄弟,你懂得的真多。”   阿柔也佩服念君,那紫琴和紫棋对念君也充满了好感,而惊鸿知道她看到什么时,念君都能随时将那种东西解释出来,其实念君虽小,生活经验却异常丰富,懂得的实在是不少。惊鸿并不觉得念君厉害,也许她觉得外面世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什么都知道的,因为没有对比的对象,所以感觉不到念君的优势,就好像你看到一只美丽的鹤时,也许并不觉得它有美丽,然而将你看到一只鹤立在一群鸡中时,那时你才会觉得那只鹤是多少的美丽高雅又不俗气。   这叫鹤立鸡群,绿叶衬红花。   那边的陈靖脸都绿了。   接下来又上菜,每上一道菜,念君都能将那菜的做法,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怎么品尝的方法说得清清楚楚,简直就算是这一方面的行家。   他每说出一道菜,那陈靖的脸都会沉一分,说到最后陈靖的脸已成了猪肝色了。但没有人注意到陈靖那猪肝色的脸,因为每个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念君身上。   这个小孩实在太可爱了。   于是乎,这个小小的宴席的主角成了念君……   念君丝毫没有注意到某个角落里,两道杀人般的目光狠狠射来。   等到菜全部上完了后,念君的介绍也就告一段落了。   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似笑非笑地响了起来:“念君,你不是说你第一次来天香楼吗?怎么你对这些菜这样熟悉?”   这时阿柔也禁不住“啊”了一声,向念君笑道:“对哦,念君,你不是说你第一次来吗?怎么这些菜你全部都知道?就好像是你自己做的一样?”   念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眨了眨他那可爱的小眼睛,又看了看那正在吃“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惊鸿,可爱的小脸换上了忧郁的表情,感慨似地说道:“三年前,姐姐的病又发作了,那时我身上的钱也花完了。身子没有钱,姐姐的病就好不小,姐姐和我都会饿死……所以我就想办法混入一家大酒楼里,后来那酒楼里的主厨见我聪明伶俐,就让我给他打下手,我也想让姐姐好过一些,在给主厨打下手的同时,想法子偷学了好多菜,因为我记忆力好,又勤快,用了一年时候学会了品尝这些菜,也知道了这些菜的基本做法,我只要一看这些菜,就能尝出里面放了什么佐料,看着这菜的外形与刀功,就能猜到这菜的大概做法……”   请注意念君的措辞。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学会了“品尝”这些菜,而不是“做”这些菜,这里面的区别而于——   什么是“品尝”?“品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吃”!用了一年的时间“品尝”,换句话说,他在给大厨打下手时候,一直在偷吃,如果不是勤快地“偷吃”,他哪里有今天的成就?   然而这里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念君说的是品尝还是做,对她们而言,念君话里的重点不在于“品尝”还是“做”,而是在于——   第一:好乖好懂事的小兄弟,小小年纪,为了一个……神智不清的姐姐,在厨房里受苦受累……感天动地卖身救姐姐……   第二:好聪明好灵范的小兄弟,小小年纪,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有了这等造诣,真乃天才也! 正文 第八章 非风流(下)   陈靖点的菜很多,七个人吃是完全够了,非但够了,还会有多的。   这会儿陈靖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原本他是主角的,现在风头全被念君占了,实在不该带念君来,悔之,悔之。   吃饱了后,那红姨便看着念君,笑道:“小兄弟,谢谢你的款待,做为答谢,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陈靖的脸色越发难看,花钱请客的是他!是他!   阿柔大概注意到了陈靖的脸色,想着陈靖刚才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不觉在心底里偷笑。   而这念君心里着实不喜欢红姨,便道:“我等会儿要回去。”   红姨“哦”了一声。又转头笑着看向惊鸿,道:“惊鸿姑娘,你弟弟不敢一个人去,你陪着你弟弟去,好不好?”   红姨笑得媚态横生,声音显得亲切而柔腻。   惊鸿只淡淡地看了红姨一眼,红姨仍旧在那里笑着,笑得越发温柔亲切,那样的笑容真叫人不忍心去拒绝。   但看到这个笑容后,惊鸿忽然做出一件令人吃惊不已的事情。   她闪电般出手,纤细白皙的手瞬间握在剑柄之上,几乎只是一眨间的时间,只见一道幽亮的银光一晃,众人尚来不及反应,那锋利而森冷的剑锋已刺向红姨的胸口,红姨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胸口就一凉,后背一痛。   同时,那边的紫琴紫枫悠地站身,手已按上剑柄,正准备拔剑时,惊鸿余光一瞥,两道青光如箭般掠过,在那极其短暂的瞬间,有金属嵌入肉里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实在太过于短暂,没有十分耳力的人完全无法听到,只有“咚咚”两声什么东西嵌入木板的声音传来。   然后紫琴紫枫的动作就在那一刹那定格住。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有风吹来,满室的茉莉花香里,夹杂了淡淡的血腥味。   惊鸿的剑,就在那一瞬间,刺透了红姨的身体!从前胸刺后,后背刺出!红姨不敢相信地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剑,不敢相信看着自己胸口正不断外冒的血。   再看紫琴、紫棋,她们两个保持着欲拔剑的东西僵立,而她们雪白的脖子上都有一个口子,有血正从脖子里流出来……而她们身后的墙壁上,有两枚铜钱深深地嵌入木板里,上面还带着一丝丝触目的血迹!   刚才这个白衣女子就在那一瞬间一剑刺入她的身体?同时在那一瞬间用两枚小小的铜钱要了紫琴、紫棋的命?!   “你……”红姨的声音里带着不甘,带着愤怒,那张原本妩媚之极的脸在这一刻显得有些狰狞。   惊鸿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调转剑头,便将她那柄漂亮的镶着红宝石的剑收回剑鞘。   红姨吐了一口血,不甘心地看着惊鸿,那双曾经十分美丽的眼睛现在却凸现出来,异常狰狞可怕。最后“咚咚咚”地三声,红姨、紫琴、紫棋三个同时倒在地面上,红姨的伤在胸口,而紫琴、紫棋的伤在咽喉,三个人都……气绝!   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惊鸿出剑杀红姨,以两枚铜钱取走紫琴紫棋的性命,这个过程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红姨、紫琴、紫棋三个已然气绝。   半晌。   “啊——”地一声尖叫声在天香楼二楼响起。   是阿柔的叫声,阿柔被这场景吓得脸色皱白,她看着冷血无情的惊鸿,又看着地上真真切切的尸体,想着刚才她们还在与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说笑,几乎是一瞬间她们就这样……就这样无原无故,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傻瓜”杀了!阿柔受了些刺激,但她好歹也在江湖里闯过,虽然受了刺激,却也还没有晕过去。   而那陈靖脸色极其阴沉,一双邪魅的眼睛带着丝凌厉,紧紧盯着惊鸿,两道眉毛也皱了起来,一脸的震惊与戒备。   至于念君,正呆呆地看着惊鸿,他的脸上并没有害怕,只是茫然与困惑,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要突然杀死她们?   阿柔的尖叫声惊动了整个天香楼,不少客人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所看到的是:地面上躺着三个刚刚死的人,而俊美的男子正一脸戒备地盯着闲闲地坐在桌边的白衣女子,俊美男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粉衣女子,白衣女子身边坐在一个一脸疑惑的小男孩。   看到有死人,店子里的人都吓人惊慌而逃,报官的报官,逃命的逃命。   杀完了人后,惊鸿的脸上仍然没有仍何表情,她只是淡淡地对念君说道:“我想喝茶。”   念君虽然一脸震惊,不过既然惊鸿这样说了,念君只得吩咐小二去倒茶,现在小二哪里敢去倒茶,念君便自己去给惊鸿倒了一杯茶,再送给惊鸿。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陈靖盯着惊鸿的脸,冷冷地说道。   惊鸿气定神闲地接过念君递来的茶,也不理会那边的陈靖,缓缓地喝了两口杯里的茶,完完全全将陈靖当空气。   陈靖全身戒备着。   一瞬间。   杀三个人,一共只用了一瞬间,刚才他与红姨、紫琴、紫棋接触时,就已发现三个俱怀武功,这三个的武功只怕在江湖上至少是中等偏上,尤其是那红姨。然而这样的三个人,在惊鸿面前,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机会,几乎是瞬间毙命。   更令人难于置信的是,三个人竟死在一个女子手中……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那阿柔也满是戒备地看着惊鸿,见惊鸿完全不把他们当做一回事情,阿柔心中又气又怒,道:“惊鸿!那在个人与你有没有仇恨!你为什么要下这样毒的手!”   惊鸿还是没有理他们,她只是在喝茶。   很慢很慢地喝茶。   这是念君教她的,念君说,但凡喝茶,都不能喝得太快,必须慢慢地品尝。   茶只喝了半杯,惊鸿便已不想再喝了,向身边的念君道:“走。”   虽然此时此刻念君满腹怀疑,可是看着惊鸿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且没有任何想解释的意思,所以念君还是决定先与惊鸿一起离开,等到无人的时候,再去问惊鸿为什么要杀了那三个人。   惊鸿起身离开,而念君则乖巧地跟在惊鸿的身后。   两人正要走到屏风旁边时,身后响起了那陈靖冷冷的声音:“且慢!”   惊鸿完全没有理会陈靖,这时一阵风自身后掠来,惊鸿感觉到了风声涌动,瞬间出来拔剑,“锵”地一声,两剑相交,却是那陈靖,陈靖不知何时,手里已拿了一柄剑,此时他正拿着这柄剑刺向惊鸿,惊鸿格挡住陈靖的剑。   “锵锵锵”兵哭相交声连连响起,这边的陈靖已与惊鸿打起来了。惊鸿的剑极寒,银色的剑舞在空气中就像是一条白色的冰龙游动。令惊鸿微微诧异的是陈靖也会剑术,而且他是什么时候带的剑?   不过……惊鸿手腕一紧,银亮上挑,银光划过陈靖的剑,只听“锵”地一声,陈靖的剑的剑身被斩断,半截剑尖飞舞起来,又“哐啷”一声落在地面上。   同时喉头一凉。   惊鸿的剑已快如闪电刺在他的喉头。   剑尖离陈靖的喉头还有半寸时,惊鸿的脑海里划过一个场面:那天在水香榭里他教她喂鱼,那时的风,那时的水,那里聚拢而来的红鱼,就像水中的一朵已绽放的红花突然收拢……   疾驰的剑突然收住去势。陈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见惊鸿的剑突然止住,心下微微诧异,不过只是诧异了一会儿,下一瞬他又用手里的半截短剑攻向惊鸿。   惊鸿挥剑挡住陈靖攻的来半截短剑,淡淡道:“让开,我不杀你。”   陈靖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杀便杀!你今天不说清楚,休想离开这里!”   惊鸿只瞥了他一眼,就一眼。   然后出剑。   她承认,这是她有始以来,第一次心软。不过她杀过的人实在太多了,生命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没有意义了。就算她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但那也只是一瞬间,丝毫不会影响她接下来的出手。   因为生命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她还记得十岁的时候,她去杀一个三个十五六岁的武林中人的孩子,其中有一个人是女孩,且与她差不多大,那时她的剑就要杀死那个女孩时,看着那个女孩清秀的脸,突然的,她就心软了。她的剑在那时就放了下来。   她不想杀那个孩子。   但她的剑放下来的同时,那个孩子的剑就举了起来。结果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就死了。   如果她想要活下去,就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人。   从六岁开始,到现在十六岁,她整整不停地杀了十年的人。   手上沾染的血实在太多了,多得她都已忘记什么是生命。   既然陈靖决心与她战斗,那么战斗,必有一方会死亡。   挡她的路的人,只有死。   惊鸿侧身避开了陈靖刺来的剑,同时她的剑从下方攻去,她出手极快,剑已刺在他的胸前,只将半分便要刺入他的身体,结束他的性命。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心软。   然而就在她的剑离他的胸口只有半分时,一个惊恐、愤怒、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住手!”   剑的去势突然止住,惊鸿转头看向声源地,说话的却是阿柔,此时阿柔站在他们身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此时此刻阿柔正举在那匕首顶着念君的脖子,向惊鸿威胁道:“你若再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弟弟!”   没有丝毫的犹豫,惊鸿放下了剑。   见惊鸿放下了剑,阿柔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才一松,便听到阿靖的惊叫声:“当心!”   同时一道青光掠来,那光的速度极快,阿柔还来不及反应,手上就是一阵剧痛,同时握在手里的匕首“哐啷”一声落在了地面上。一阵冷得不寻常的风刮了来,阿柔顾不及手上的伤,便看到一柄凌厉之极的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来。   白色的光,就像天空里的一道白色的闪电,带着些惊悚与森冷无情。   森冷的杀气与寒意如冰原上的风,冷入的人骨髓里   这速度极快。   这剑的去势凌厉决绝,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这样快的一剑,这样决绝地一剑,没有人能想像得出有谁能从这一剑里逃走。   阿柔也不能。   阿柔的瞳孔一缩,无限的恐惧如洪波转传入她的四肢百骸,那一刻她的呼吸几乎静止,她从未看过这样凌厉的剑,那一刻她的脑袋是空白的,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所有的意识到了最后,只化为了四个字:我要死了?   银色的剑如无情的月光,眼见得就要穿透那白皙美丽的咽喉。   银色的剑尖已碰触到阿柔的肌肤,以这剑的去势与速度,就算是惊鸿自己也无法救阿柔了。   阿柔已死定了。   一个修长而白皙的手,突然从左侧如闪电伸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那只手握住了那势不可挡了一剑,银色的剑就如从山顶滑下的巨石突然被挡住,而且是稳稳地止住去势,竟然没有再向前挺进半分!   这是一只宽厚有力的手,皮肤白皙,可以看到手背上的微微现出来的青筋,这样的手让人感觉到有几分温和,几分安心。   这也是一只极稳的手。   以及一只坚定的手。   剑的上势被这只手硬生生止住,锋利的剑锋只在阿柔的喉前轻轻一点,留下一点红色的星一样的印子。   看到这只手,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显然露出极为震惊的神色。那双幽丽的眼睛第一次出来震惊与怀疑。   是谁?   是谁挡住了她的剑?   是谁竟然以一只手握住剑身,挡住她的剑?   四周静极了,这时候若有针无意之中落在地面上,即便是耳力极差的人也能听得见这声音。   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 正文 第九章 非冷血   这只手仍然稳稳地握着这锋利地剑身。   这只手虽然稳定有力,但手倒底是手,手是肉做的,惊鸿的剑也决对不是玩具木剑,所以这只手里有血一点一点从那坚定的着手里渗出,沿着剑刃滴落着。   惊鸿不敢相信地转过头看去,然后看到了一张温和友善的脸。   这男子穿着白色锦衣,腰间插着一管碧玉长箫,箫上还坠着穗子。他剑眉星目,俊雅非凡,又温和如玉,他的眼睛很亮,仿佛是天上璀璨的星星,那么明朗,似乎可以照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漆黑的角落。   是他?!   晋如愁!   晋如愁正微微笑着,温和而友善,声音也极有滋性,温暖如春天的阳光:“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好半晌,众人才反应过来。   虽然刚才那一幕凶险至极,但刚刚惊鸿以铜钱打落阿柔手上的匕首,又出剑杀阿柔,以至于晋如愁及时直到,以手握住了惊鸿那势不可挡的一剑,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大脑的速度已跟不上事情的变化速度了。   惊鸿看了看晋如愁,又看了一眼他那只握在她剑身上的正在渗着血的手。   不得不承认,他以手接住她那一剑,给了她那颗平静无波的心灵极大的震撼——   他竟然单手就阻止住了她的剑,而且是在那般凶险的情况之下。   他竟然为了别人而冒险,以手接剑?他是对自己的武功极度自信,还是看不起她的剑术?   看着晋如愁那正在滴着血的手,惊鸿淡淡地说道:“松手。”   晋如愁微微一笑,依言松开了手。   剑锋回转,惊鸿还剑入鞘。   而那阿柔还未从刚才的事态中反应过来,此时她的身子还在因恐惧而微微颤动,她回头看着晋如愁那英俊的脸,竟有种死里逃生,恍如隔世之感,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朦胧起来。   “晋师兄……”阿柔忽地投入晋如愁的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晋如愁像一个大哥哥般温和地安慰着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怕,没事了。”   那一边的陈靖是捏了一把冷汗,如果阿柔死了,他怎么向聂伯伯交代?   念君反应最快,他本就是一个机灵鬼,这事情的突变虽然令他的大脑缓冲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过来了。他走到惊鸿的身边,此时惊鸿则看着那边的阿柔。   阿柔一直在晋如愁的怀里哭着,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紧紧地缠着他的腰,她显然是被吓坏了。   惊鸿向念君淡淡地问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惊鸿指的是那边的阿柔和晋如愁。   念君当然知道惊鸿所问的对象,他挠了挠他的小脑袋,这种事情真难解释,不过他还是试着解释道:“这种动作叫‘拥抱’,一般发生在男人与女人之间,如果一个女人很喜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喜欢那个女人的话,他们就会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念君这话一说出来,除了惊鸿外,其他的人惧是怔了一怔,那边的晋如愁似也微微有些尴尬,但阿柔一直哭着,并没有听到念君的话,所以也不觉得尴尬。而这陈靖更是疑惑,他本以为惊鸿是装傻,可是听着惊鸿与念君的对话,惊鸿确实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惊鸿看着那仍然抱着晋如愁哭的阿柔,喃喃道:“喜欢?就是看着眼睛很舒服?”   陈靖和晋如愁又是一愕,不由地看向念君,喜欢就是眼睛看着很舒服?不会教就不要乱教啊,后果有严重的……   念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种喜欢和我之前与姐姐说的不一样,这种喜欢,又叫做‘爱’。爱有很多种,像阿柔姐姐和晋如愁哥哥呢,属于男女之间的爱。这种爱一般发生在男人与女人之间,当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女人,或者一女人看到一个男人时,心里一直‘咚咚咚’地跳时,或者时时刻刻地想着那个人时,就表示那个人爱着对方了。”   惊鸿仍不明白,又问道:“然后呢?”   念君道:“然后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就会一起生活,生孩子,一起变老。”   惊鸿看了一眼念君,道:“不懂。”   念君其实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地给惊鸿解释清楚,所以他想了一想,又道:“就好像是阿柔姐姐和晋如愁哥哥,如果阿柔姐姐整天都想着晋如愁哥哥,一看到晋如愁哥哥心里就是‘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这次看到晋如愁哥哥,还以‘拥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这就叫做‘爱’了,正因为‘爱’,阿柔姐姐才会抱着晋如愁哥哥哭,以后阿柔姐姐还会与晋如愁哥哥成亲,成亲就是两个人约定永远成一起生活……”   “住嘴!”这时阿柔已听到念君的话了,她脸色通红,离开了晋如愁的怀抱,窘得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这个念君居然当着他们的面给惊鸿上爱情课!还算他们做例子!   那晋如愁似也微微尴尬,而陈靖本是满脸疑惑,可听着念君和惊鸿的对话,又觉得好笑。   晋如愁向阿柔问道:“柔柔,你没事吧?”   阿柔红着脸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晋如愁右手鲜血淋淋,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小心地给晋如愁包扎起来。   这时陈靖也走到晋如愁的身边,拍了拍晋如愁的肩膀,道:“晋兄弟,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们都要死在那个魔女手上了。”   惊鸿看了陈靖一眼,忽然向念君问道:“什么是魔女?”   念君直言不讳:“魔女的意思是很坏很讨厌的女人。”   惊鸿看了陈靖一眼,那幽丽的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对上这清淡淡的目光,陈靖的心里不觉快跳一拍,忽然,自己像是什么东西抽去了力量般,双脚突然就软了下来,人也不觉往地面倒了下去。还好晋如愁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陈靖。   陈靖觉得全身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不由地吃了一大惊,晋如愁将陈靖扶到一张大椅子上坐了下来,那而陈靖愤怒地瞪着惊鸿,怒道:“你用了什么妖术!”   只看了她一眼,他竟然就倒了下来。   惊鸿没有理他。   然而扶住了同样正往下倒是念君,将念君扶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那边的阿柔也倒了下来,已被晋如愁扶住。   惊鸿将念君扶在椅子上坐下后,看着念君那疲惫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念君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突然一点力气也没有。”   同样的,那边的阿柔和陈靖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惊鸿问道:“饿了?”   “不是。”回答的人是晋如愁,晋如愁给阿柔把了把脉,又到刚刚她们吃的那桌酒菜上检查了一番,似明白了什么,道,“酒菜里有毒。”   顿了顿,晋如愁又补充道:“只是些让人失去内力让人无力的毒,不会致命。”   此言一出,陈靖阿柔念君都是吃了一惊,不由地看向那酒菜,那酒菜有毒?是谁下的毒?那么……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安然无恙的惊鸿,如果那桌酒菜有毒,为什么现在的惊鸿没有事?   阿柔与陈靖心道:听到这酒菜里有毒,为什么惊鸿一点惊讶都没有?难道是她下的毒?毕竟只有她没有中毒,但以惊鸿的身手,她若想杀他们,完全不必下毒。   念君却在想着:为什么姐姐没有惊讶,也没有中毒?看来这酒菜里的毒必定是那红姨、紫琴、紫棋所下的,难道她一开始就知道这桌酒菜里有毒,知道红姨几人图谋不轨?但为什么姐姐没有提醒他们呢?哦,是了,以姐姐这懒得说话的性格,她肯定早就知道红姨等人不是好人,而且早就知道酒菜有毒,姐姐是懒得提醒他们,也知道红姨几人成不了什么事情,完全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吃完东西后就一剑结果了她们,这姐姐真是太可怕了。   而晋如愁却在想:这酒菜里的毒必然是红姨几人下的,且这毒无色无味,除了他,怕是没有几人能看出了,现在这姑娘吃了这有毒的酒菜,竟然没事,看来这姑娘是百毒不侵。   感觉到四人的目光,惊鸿却仍然淡淡然,丝毫没有在意,她只是略带着些疑惑,向念君道:“毒是什么?”   好吧……   所有关于惊鸿下毒或是早有先见的怀疑统统立刻被打消……   不知道毒的人怎么下毒?   然后念君又继续向惊鸿解释什么是“毒”,看着惊鸿这模样,恐怕还得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合生活啊。   阿柔却仍然心有余悸,向晋如愁道:“晋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晋如愁道:“我昨日来的青州城,本想去陈兄府上拜见陈老爷与陈夫人,可是因着一些事情耽搁了,今日在街上走时,听有人说天香楼出现了动乱,便过来看一看,正好看到……”   说到这里晋如愁又不由地看了惊鸿一眼,说起来,他还不知道惊鸿叫什么名字。   虽说上次遇到她时,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给她起了个名字,那话到底也只是说一说罢了。关于她真正的名字,他还是不知道。   所以他也略过刚才的事情,反正后来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了。   晋如愁又问起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天香楼里,又为了什么事情打起来。   那陈靖便将刚才的事情一一说来。   晋如愁听说惊鸿突然就将红姨等人杀了时,也微微一怔,回想起第一次遇到惊鸿时,那时的惊鸿晕倒在山林里,他将她救了起来,不料她醒来后便向他痛下杀手。   她到底是什么人?   晋如愁看着惊鸿时,惊鸿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那晋如愁又去搜了搜那红姨的身上,找了一瓶毒药与一瓶解药。看到这瓶毒药与解药,阿柔、陈靖和念君也都怔了一怔,虽然早已猜到可能是这样,但心里到底还是会吃惊。   事实已然很清楚了,紫琴紫棋的出现,其实都只是一个圈套,而他们早已被人盯上了,饭菜里被下了毒。只是红姨为什么要向他们下毒,她们又是些什么人?   不过也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   那就是惊鸿并不是故意要杀死红姨的,既然红姨向他们下了毒,虽然不知道目的,但可以肯定红姨的确要害他们。若非惊鸿一剑杀了红姨,只怕倒霉的将是他们……   可问题是:惊鸿是怎么看出红姨有问题的?为什么惊鸿不解释?   念君率先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一早就知道红姨要害我们吗?”   惊鸿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知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不知道?   不知道那还下手杀她们?   念君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红姨等人?”   惊鸿只说了两个字,“感觉。”   感觉是什么?   感觉就是人的一个主观上的一种感情。这不是主观的判断,所谓的判断是根据一定的现象而做出的猜测与假想,判断是有根据的。   但感觉不一样。   感觉情没有任何根据,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无根据意识,也就是说感觉的误差极大,如果只凭着感觉就将别人一剑结果,万一别人并不是坏人,或者长得有点点像坏人,行为有点点让人不舒服,那这样的人遇到惊鸿,岂不是一件极其冤枉的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相问题?   所以当惊鸿回答他们,她之所以杀红姨,只是因为单纯的感觉时,不少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虽然这一次被她好运气地“杀对了”,万一下次杀错了,怎么办?毕竟是人命啊!难道对于惊鸿而言,这些生命都不重要?   他们是不太明白。   但惊鸿却明白她的感觉,她一直在拼杀中活下来,为了生存而杀了那么多的人,她时时刻刻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之中,与其说她杀人靠感觉,倒不如说这是她的一种天生的对危险气息的敏感。   当那红姨看向念君,并邀请念君出去时,那种危险的、不怀好意的感觉就在脑海里传来。这种感觉对惊鸿产生了影响,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在一瞬之间将这些带给她危险感的人统统杀掉。   除去所有的危险,就是她的生存准则! 正文 第十章 非正常   东西还放在陈家。   所以惊鸿和念君还得回陈宅一趟,好在关于惊鸿滥杀死辜的误会得到解开,虽然承认或不承认,认同或不认同,阿柔、陈靖等人还是暂时接受了惊鸿杀的人理由——感觉!   念君最是机灵,他已将晋如愁、阿柔和及陈靖的身份都一一打探了出来。   虽然猜到阿柔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但听到阿柔身份时,念君还是吃了一惊。   原来陈柔就是赤龙堡堡主聂京的独生爱女聂柔柔!而晋如愁并不是中原人,晋如愁一直住在关外,是聂京的师兄,也就是当年的武林前辈独孤峰的唯一传人,独孤峰与聂京师出同门,独孤峰的武艺极高,早在二十年前就是武林第一的称号,深得江湖中的佩服与妒忌。二十多年前独孤峰突然隐居关外,至于是什么原因,无人可知。   而这晋如愁,也就是独孤峰隐居关外时收的闭门弟子,也是独孤峰的唯一传人。独孤峰亦是赤龙堡的人,而且地位颇高,故尔聂柔柔称晋如愁是晋师兄。   晋如愁每三年会来中原一趟,并去拜见师伯聂京。在三年前晋如愁去龙化赤龙堡拜见聂京时,顺便在赤龙堡住了二个多月,也就是那个时候,聂柔柔爱上了晋如愁。   现在聂柔柔也已到了适嫁年龄,来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尤其是寿州的靖宁镖局沈攀龙的长子沈剑南。沈剑南也算得上这一辈里的人材了,说起来也是一表人才,剑术有成,又勇敢果决,十七岁时已能独挡一面了。聂京见沈剑南少年才俊,不禁起了惜才之意,正好沈剑南对聂柔柔用深颇深,所以聂京似有将聂柔柔嫁给沈剑南之意。   然而这位美丽的大小姐聂柔柔,早已将一颗芳心给了三年前“赤龙堡一游”的晋如愁,想着那沈剑南纠缠不休,聂柔柔大小姐脾气一发,索性来个女扮男装,离家出走,竟想去关外找晋如愁!   这不?在路上遇到了惊鸿与念君,为念君的懂事乖巧所感动,就顺道将两人带到这青州的陈家了。   而陈靖与晋如愁早已相识,也可算是朋友了,这一年又到了该去拜访聂京的时候了,所以晋如愁从关外来到中原,也因为顺路就来了青州,想去看一看老朋友陈靖,没有想到在天香楼的酒店里相遇。   念君听着他们的话,不由地点点头,看了看温文尔雅地坐在石凳上的晋如愁,又瞥了瞥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的聂柔柔,不觉笑了一笑,说道:“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此时他们已回到了陈宅,天香楼的事情他们自然是悄悄以各种手段处理掉了。此时此刻他们五人都坐在亭子里相互摊牌。这里是陈宅的水香榭,池子里的假山仍然立在池中,池面上仍然铺着一张张美丽的绿色莲叶,清澈的池里有红色的鱼儿在一直游动。   念君和惊鸿都是靠着临水的栏杆而坐着,而聂柔柔、陈靖、以及晋如愁都坐在围着石桌的石凳上。桌面摆着丫头们送来的各种茶水与点心。   念君是在认真听他们的话,惊鸿现在听他们说话也是半懂半不懂,也懒得听,如果有想知道的事情,她就直接问念君,反正在惊鸿的意识里,念君什么都知道。   所以不明白的事情,念君都会向她解释到让她明白为止。   所以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惊鸿反身倚在漆红的栏杆上,带着些兴趣地看着在池里水游来游去的红色小鱼。完全将这水香榭里的其他人当做空气,只顾专心致志地欣赏这池水里的红色的鱼。   念君问丫头要了一小盒鱼饲,将那鱼饲递给惊鸿,让惊鸿自己喂着鱼玩。这惊鸿当真就这样一个人倚着红栏杆坐着,临水喂水,一双幽丽的眼睛带着些好奇的看着水里游来游去,随着她鱼饲撒下聚合的红色鱼儿,美丽的脸上带着孩子脸上天真纯美,专注的眼睛显得那边干净而澄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染。这样的人完全不能让人联想到今日她在天香楼的所做所为。   陈靖和聂柔柔也要晕了。   这惊鸿到底是有病还是没有病啊?她是正常人吗?是正常的话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若说她是傻子的话,你见过那么厉害的傻子吗?   问完了聂柔柔、晋如愁以及陈靖的事情,现在终于该他们问回去了。   聂柔柔看了一眼那边正专心致志喂鱼的惊鸿,忍不住向念君问道:“惊鸿到底是什么人?”   她实在太神秘了。   幽美清冷的绝色容颜。   于世事一概不知的纯真自然。   却又有心狠手辣且绝世无双的剑术。   世界上竟然还真的有这样的人……   听了聂柔柔的话,坐身一边正端着一杯茶水欲喝茶的晋如愁忽然一怔,手也僵在嘴边,杯里的褐色茶水晃了一晃,他不由地看了一眼那边喂着鱼,看着鱼的幽丽清冷女子,似乎呆了呆,喃喃道:“惊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姑娘的名字,莫若惊鸿最佳……   那天他的话似乎响在了耳边,让他怔在这里。   聂柔柔见晋如愁怔怔的看着惊鸿,这才想起一直没有向晋如愁正式介绍过惊讶和念君,便向晋如愁道:“晋师兄,这位姑娘名叫惊鸿,而那个小兄弟名字叫念君。”   晋如愁看了聂柔柔一眼,又忍不住看向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的惊鸿,惊鸿……她果真取名叫惊鸿了?如此说来,这位姑娘的名字……是他取的?   这个想法刚刚从他心底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由笼罩了上来。   内心深处,不免轻轻触动,他倒没有想过自己会……给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子一个名字,而且她竟然真的一直用着他取的那个名字……   有微微的感动如三月的微笑温柔的拂过心头,那边的惊鸿忽然转过头看向晋如愁,不偏不倚,正好对上晋如愁温和的微笑,惊鸿微微一怔,又转回头继续看鱼,不再理会他们。   聂柔柔也没有注意到晋如愁的变化,现在她最关心的是惊鸿的身份。   对于这个问题,念君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他的思维运转得极快,只不过一是瞬间的工夫,他脑子里就出现了好几个可以说得通的谎言。如果是只有聂柔柔的话,他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反正感觉聂柔柔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他怎么说那聂柔柔就怎么相信。   然而这里的人不止有聂柔柔,还有同样狡猾的陈靖,此外还有心思缜密的晋如愁,所以他的谎话就要格外小心了,一不小心被看穿,那可就麻烦了。   虽然有惊鸿在,他也知道这些人并不能真正伤害到他,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好吧,就这样说!正当念君想说出一个圆美的谎话时,那边的陈靖忽然打断了念君的话:“等等,念君小兄弟,我话我想听你姐姐亲自回答我。”   念君一怔,随即明白了。   摆在这一个个事实,那就是惊鸿于世事一窍不通,所以惊鸿同样地,不会说谎。相反地,念君年经虽小,却是狡猾异常。他和惊鸿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惊鸿从小到大,为了生存而不断地杀人,杀人,杀人。   而念君从小至大都在与他的母亲一起躲避江湖上的人的追杀,母亲死后,他一个人逃逃逃。为了生存下去,念君必须要学会狡猾,必须明白江湖上的规则,必须要会把握人的心里。   他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达到同一个目的。   惊讶为了生存而杀人。   念君为了生存而世故。   陈靖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当然也看出了念君狡猾异常,从念君的口中,必然问不到他们想知道的答案。所以他不如去问那个不会说谎的人。   陈靖也不等念君回答,便走到惊鸿的身边坐下,对着惊鸿微笑道:“惊鸿姑娘。”   惊鸿停止了喂鱼,而是回头看着一脸微笑的陈靖。   陈靖继续微笑着问道:“惊鸿姑娘,我些事情我不明白,你能不知回答我几个问题?”   惊鸿淡淡地看着陈靖,并不回答,而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念君,念君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毕竟他也不知道惊鸿的身份,更不知道惊鸿的身份危险还是不危险。   晋如愁已看出了念君的担忧,他道:“念君小兄弟,你但请放心,我们并不会伤害你。”   念君看了一眼晋如愁,又看了看陈靖、聂柔柔以及一脸冷漠的惊鸿,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向惊鸿点了点头。   于是惊鸿淡然道:“你问。”   陈靖倒没有想到惊鸿会这样听念君的话,念君点头,惊鸿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既然惊鸿答应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要问下去,所以的事实都将浮出水面。   陈靖看了一眼惊鸿随身携带的剑,又想起了天香楼惊鸿那凌厉异常的剑术,几乎是一招夺人性命。他心里起疑,问道:“不知惊鸿姑娘的师父是谁?”   惊鸿淡淡地看着陈靖,不回答。   正当陈靖以为惊鸿不愿意回答她的这句话时,那边的念君忽然开了口,向惊鸿解释道:“姐姐,陈哥哥是问,是谁教你的剑术。”   众人一怔,难道刚才惊鸿没有听明白陈靖的意思?或者说惊鸿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   惊鸿恍然大悟,冷淡的眼神里,突然掠过一丝凌厉,目光里隐隐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气,道:“他。”   他?   师父是……他?   这叫什么回答?这种答案就好像你去问一个人“你是谁?”时,那个人回答“人”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   不过……考虑到惊鸿思维的特殊,这问问题一定要耐心耐心再耐心,于是陈靖继续耐着性子问道:“教你剑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以惊鸿的身手来看,那个教惊鸿剑术的人,绝对是江湖上的大人物,但凡江湖上的大人物,他们都是知道的。所以只要知道惊鸿的师父的名字,大概就可以猜到惊鸿的身份了。   惊鸿沉静了很久,才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因为知道惊鸿的答案总是这样让人料想不到的,所以当场的人虽然诧异于惊鸿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的名字,但也并不想开始那般惊讶了。   这时念君又解释道:“姐姐说的是真的,别说姐姐不知道她师父叫什么名字了,我第一次遇到姐姐时,姐姐连‘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了给姐姐取名字,我还真的是绞尽脑汁,好在后来不知是谁给姐姐取了‘惊鸿’这个名字,姐姐这才有了名字,不然姐姐连名字都没有。”   这句话固然让当场的人十分惊诧,但那晋如愁听到这句话时,还当真似是明白了什么,难怪第一次遇到惊鸿时,惊鸿问他“你也有名字吗”这种奇怪的话,那时晋如愁还以为惊鸿有些不正常。   不过……晋如愁看了一眼惊鸿,看来惊鸿并没有告诉念君,她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这样一问,念君也更是好奇,其实念君何尝不想知道惊鸿的身份?毕竟她实在是太神秘了。   陈靖、聂柔柔、晋如愁都沉默了下来,陈靖和聂柔柔本对惊鸿有戒备之心,觉得惊鸿下手太狠了,但想着惊鸿连“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可见不能用一般的江湖道义去判断惊鸿。   毕竟惊鸿不知道。   就好像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尿床,你不能去责备他,因为一岁大的孩子并不明白。也就是说:不知者无罪。   晋如愁凝视了惊鸿一会,白色的衣裳,冷漠的表情,以及那凌厉之极的剑法……   上次遇到惊鸿时,是的入关的第一个小镇,可见那时的惊鸿也是从关外进中原,那么说……惊鸿不是中原女子?如果惊鸿不是中原女子,却有这般绝世的剑法……   一个念头突然从晋如愁的头脑里闪过。   难道……难道……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