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唐羡回国的第一天, 她妈把房子给卖了。
  
  第二天, 把车子给烧了。
  
  第三天, 哭着喊着要自杀。
  
  第四天……
  
  “妈、妈妈……你等会儿!你这节奏太快, 我跟不上啊!”
  
  神经内科的单人房里, 唐羡一把按住刚睁眼不到五分钟的唐妈, 老太太正拿着一把水果刀, 跟巡房的主治医生拔刀相向。
  
  她再不按下,这谋杀案都要发生了!
  
  主治医生无奈摇头,“老太太没病, 就是心不顺。”
  
  唐羡也知道她妈没病,可是老太太就这个情况,她要是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她更是无计可施。
  
  “能不能开点药呢?”
  
  什么镇静剂啊, 安眠药啊, 只要能舒缓心情的,费用都不是问题。
  
  “这药也不能乱吃。”国内的情况不比国外, 处方药没有那么自由。“心病还得是心药医, 你们做儿女的呢, 得多跟老人沟通。”
  
  唐羡捣药似的连连点头, 她明白。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 她妈现在根本就不愿意跟她多说话啊……
  
  主治医生还有别的病人要照顾, 唐羡也不好多耽误,病房空了,她回头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那个中年妇女, 凑到跟前, 生挤出来了两滴眼泪,“妈,你看看我,我是唐羡啊。”
  
  说话间她还刻意地往唐妈身上靠了靠。她可是她的亲生骨肉,她的贴身小棉袄。
  
  唐妈一把将她推开,“你走开!谁是你妈!一脸狐媚相的小妖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我儿子呢!把我儿子叫过来!”
  
  “……”
  
  唐羡捂着肩膀也顾不及疼。她站在原地,语塞了半晌。
  
  有她这么说自己亲生女儿的吗……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装傻。陈医生明明说她没事。
  
  “妈,我是独生子女,您没儿子……”
  
  “怎么没有?盛时彦呢!把盛时彦给我找过来!”
  
  唐妈这一嗓子,高亢嘹亮,走廊里的人都能听个清楚明白。
  
  就她妈这身体素质,还能有病?唐羡是打死也不信,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犹豫了再三,到底还是从手机的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久未联系的电话号码。
  
  半小时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西装革履,皮鞋锃亮。
  
  唐羡脊梁骨贴在墙壁上,歪着脑袋,眼神有些飘忽。“对不起啊,我妈她……”
  
  “不用说了。”
  
  盛时彦越过她,声音低沉。他径直走到病房里头,脚步经过她时,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病房里,老太太看见是他,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瞧瞧我们家大儿子……上班忙吧?早上吃没吃饭呢?”她上手摸了下他的侧脸,左瞧瞧,右瞧瞧,这张脸怎么瞧怎么好看。
  
  盛时彦坐在她床侧,脊背挺得笔直,“没有。”
  
  他早上开会着急,什么都没收拾,刚从会议室出来,便接到了唐羡打来的求救电话,接着又推了工作,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一上午滴水未进。
  
  唐妈瞬间扬声,“听见没有?我儿子没吃早饭!”
  
  老太太一瞪眼,唐羡就知道这话是跟自己说的。
  
  “妈……我也没吃早饭啊……”她一早上就忙活她来着,挤牙膏倒水换衣服,前前后后,被她折腾得楼上楼下来回跑,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就你话多!那你们两个就一块儿吃!”唐妈这时候倒清醒,不吵也不恼,把俩人推作一堆,自己掀开被单下了床。“我去楼下餐厅找点吃的,这医院病毒多不健康,你们两个不是病号,去外面吃!”
  
  说完,撂下话,一扭身就没影儿了。
  
  唐羡咂舌,瞧瞧她妈这健步如飞的腿脚,走路比她都利索。“……对不起啊,让你白来一趟。”她回头跟盛时彦道歉。
  
  她妈这病,装得可是不轻。
  
  盛时彦敛眉,倒也没多说什么。他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旋身要走,唐羡眼疾手快,倒是率先伸手抓住了他。
  
  西装袖口被人扯起了一点,不经意间,露出了白衬衫底下的金属腕表。
  
  唐羡微微蹙眉,“你这表……”
  
  两年了,还没换呢?
  
  盛时彦瞬间抽回了手,“有事说事。”
  
  他工作很忙,时间宝贵。
  
  手指悬在半空,唐羡尴尬了一会儿,末了,又悻悻地收了回来。“啊,我是想……你来都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两年没见,她左顾右盼,哪里都看,就是不看他。
  
  “想跟我谈离婚的细节?”
  
  头顶上的那道声音倒是不甚避讳。
  
  唐羡一怔,倏尔点头。“也算是吧……”
  
  私立医院,周围环境不错,远离了喧嚣的居民区,附近就只有几家独立的小店,干净卫生,清净人少。盛时彦步子大,唐羡步子小,她一路跟着盛时彦的步伐,三步并两步,紧着走。
  
  “面包,小笼包。”就这两家,没得挑。
  
  盛时彦立在人行路上,西装笔挺,站得端正。唐羡看了看一左一右,“面包吧。”那家人少,方便说话。
  
  盛时彦也没有多余的话,抬起皮鞋便朝那家墨绿色的店面走了过去,唐羡跟在他身后,刚走了两步便心道不好。
  
  “等等,要不然换一家吧?”
  
  她忘了,他最讨厌那股油腻腻的奶油味。
  
  “不用。”
  
  盛时彦没有止步,手掌一推,已经旋身走进了小门店。一大清早,店里客人也不多,见人走进,服务生立马就迎了上来。唐羡看着热情的服务生,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把盛时彦叫出来,她闷头暗骂了一声没记性,咬咬嘴唇,便也只得跟了进去。
  
  人少,上餐也快。靠窗的位置,唐羡切着一块法式面包,桌子对面,盛时彦就只端着一杯黑咖啡。
  
  “空腹喝,胃疼。”
  
  她想提醒,可是又不太好意思张口。
  
  盛时彦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就知道她是有话想说,“如果是分财产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他放下咖啡,转头看向窗外,沿街是宽敞平坦的马路,玻璃里的倒影格外清晰,他看见她欲言又止。
  
  唐羡惭愧。
  
  房子、车子、存折……全归她。这是她提出离婚以后,他向她开具的财产分割明细。
  
  她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要,毕竟结婚时的这些资产,她没掏过一分钱。可是……“房子被我妈卖了,车子被她烧了,存折我不知道她藏哪儿了……”
  
  心有余而余额不足。虽然她心里头是不想要,可是事实上也还不了了。
  
  “你的东西,随你处置。”
  
  抬起咖啡杯,盛时彦又抿了一口。
  
  他总是这样的,在唐羡眼里,他话不多,偶尔能跟她说起两句,一般也都是挑重点的说。或许在朋友堆里他比较能放得开,可是唐羡没见过,毕竟结婚两年,也分居两年,她们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名存实亡。她对他……实在是不了解。
  
  “伯父伯母还好吗?”
  
  饭还没吃完,她不想让场面太尴尬,自己切下面包一角,轻轻地塞到嘴里。
  
  这两年她人在美国,西八区跟东八区昼夜颠倒,两个老人家又喜欢四处旅游,再加上离婚这事隔在中间,她跟他们也就一直都疏于联系。其实她应该更主动一点的,毕竟她们两家是故交,二老对她也一直不错。
  
  “还好。”盛时彦回答极简。
  
  “那小悠呢?”盛时悠是他亲妹妹。
  
  “活着。”
  
  她要见,随时能见。
  
  唐羡被他这句话呛了一下,捂着胸口,连忙找了个水杯喝了口。“还好”就算了,“活着”是什么答案啊,她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跟你那个小女朋友怎么样了,这两年我不在……”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她话没说完,盛时彦当即厉声。精致的咖啡杯被五根修长的手指攥着,骨节用力,手腕上青筋暴起。
  
  面包店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盛时彦将眉头皱成了川字,唐羡呆看了半晌,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
  
  哦,不知道她说的是谁……那看来是她低估他了。也是了,她两年前出国,出国的同时跟他提了离婚,盛时彦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分居两年,户口本上已婚那两个字也早就变得可有可无。人家现在就是个黄金单身汉,凭他的外表和实力,莺莺燕燕还不是像饿狼猛虎一样前赴后继地往上扑啊。
  
  “换新的了?”
  
  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地低头去切面包。
  
  盛时彦没回答,他不想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就能一口咬定我外面有人!”
  
  盛时彦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唐羡撇嘴,为什么?她见过呗。
  
  “别着急,再有两个月你就可以恢复单身了。”
  
  她两年前跟他分居,分居满两年,就能够成为确凿证据了。等两年期满后,她就会及时向法院提出诉讼,她就再也不会是他感情路上的绊脚石了,而她,也可以幸福快乐地追求自己的另一半了。
  
  听见这话,盛时彦倒是深了深眸眼,“还有两个月……”
  
  他声音放得很轻,几不可闻。
  
  唐羡敛眉,“嗯?”难道她记错了,从前年5月到今年3月,不是还差两个月?
  
  桌子对面的人却突然起身,隔着桌子,捏住了她的手腕。
  
  粗粝的手掌包裹着细腻的肌肤,唐羡吃痛。
  
  “怎么了……”
  
  盛时彦用深眸紧绞着她,神情肃穆,语气极为认真。他撂下一句话,低沉却掷地有声。“唐羡,还有两个月!只要法院一天没有判决,你就依旧还是盛太太!”
   正文 第二章   
  盛时彦说完话, 人就走了。留唐羡一个人在餐桌上, 发呆愣神, 好半天才缓过来。
  
  还有两个月, 她还是盛太太……她有说不是吗?他突然间发什么脾气?
  
  莫名其妙。
  
  她仰头喝了杯水, 把疑惑随着清水一股脑地咽下去。她这人没什么优点, 就是乐观主义想得开, 生气也好困扰也好,给点时间缓一缓,马上就能自动恢复, 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
  
  唐羡抬手摩挲了两下眉骨,玻璃杯中映出的倒影,她长发红唇, 黛眉微蹙。
  
  当务之急还是她妈的病要紧, 再一个是被她妈卖掉的房子。且不说这笔钱到底还不还盛时彦,她自己刚回国还没工作, 跟她妈在医院一连住了三天, 病床费比住高级酒店都贵, 再这么下去, 坐吃山空, 也不是个长远的办法。
  
  转眼, 她想起了一个人,宁夏,她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
  
  “呦, 这不是盛太太嘛……什么时候回的国啊?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宁夏一进门就笑得如沐春风, 板寸头,白西装,两手插裤兜,不说话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女的。
  
  “别打趣我!”她对盛太太这个称呼一向敏感,尤其刚才还被盛时彦强调了一番。
  
  唐羡还坐在刚才吃早餐的那家面包店里,帮宁夏点了杯咖啡,自己的面包撤掉,又换了杯鸳鸯奶茶。
  
  “说正事,我现在没地方落脚!”
  
  唐羡把她回国这几天的经历原封不动地给宁夏复述了一遍。她们俩的性格,都是属于没心没肺的那种,但宁夏比她更甚,活像个假小子,两个人也不像一般的姐姐妹妹那种成天要腻在一起,三天不见面就得打通电话慰问一下之类的,她跟宁夏是属于那种铁闺蜜,没事不联系,有事迎头上。
  
  这要是放在上个世纪末的香港电影里,那她们俩就是24k纯正的山鸡和浩南啊。
  
  只可惜她们俩生不逢时,大陆的生活是和平又安逸,更何况她和宁夏又是女儿身,正所谓是空有一身义气却又无处施展。
  
  “哎!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没地方住,去我那儿啊!”宁夏一拍桌子,前手撑桌面,后手搭椅背,单腿翘着二郎腿,脚尖猛晃,白皮鞋晃得刺眼。
  
  唐羡让她消停点,隔壁桌还有别的客人呢。
  
  “我能去,我妈能去吗?”
  
  她在这座城市出生也在这里长大,从小交往的这些朋友里,她妈最看不上的就是宁夏了。
  
  不为别的,老人家就是一直不相信她是个女的,尤其是她结婚以后,她妈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耳提面命三令五申地让她离宁夏远点,免得哪天被她拐跑了,这街里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说出去嫌丢人。
  
  唐羡也是服了她妈,脑洞开的那么大,她跟宁夏要真是有一腿,那俩人早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成了,后面还有盛时彦什么事啊。
  
  宁夏捋了两下板寸头,她忘了还有她妈这一茬了。
  
  “那怎么办?”
  
  她家里的情况是父母留洋,留她一个人在家吊儿郎当,她没工作,也用不着工作,二世祖,混吃等死就行了。“你这也不巧,我那辆柯尼塞格前两天撞护栏上了差点报废,保险公司还不给赔,修车花了好一笔。账户里应该还有三万,要不你就先全都拿去,租个房子,救救急!”
  
  她是不缺钱,可是家里的老人管着她,每个月按批次给,一时间也拿不出个大数目来。
  
  “不用不用。”
  
  唐羡摆手,她跟宁夏不一样,她还有个一技之长,搞视觉设计。
  
  没出国之前,她工作也挺稳定,出国这两年她虽然读书花钱,但没课的时候也没闲着,打工兼职,跑活接单,她做得细,老外也愿意用她,学费是两年前一次性结清的因而这笔钱不用她操心,额外的奖学金和打工钱也够她养活自己,拼拼凑凑,直到回国前还剩了一点,所以就算她妈现在把家里的大钱全都藏起来,她自己的小金库也还够应付一段时间。
  
  租房子这事她不愁。
  
  “我其实是有点舍不得我原来的那个房子。”
  
  冬暖夏凉,南北通透,白色的小阁楼,跃层式住宅,门前带块小草坪,独门独院,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紧挨着一片湖。
  
  或许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幻想中的公主梦,而唐羡这辈子最大的幻想,就是她那个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房子。
  
  她是搞设计的,如果没业务,大多数时间就都憋在家里不出门。不得不说,盛时彦对她是真的好,当初为了找她那个幻想中的房子,盛时彦翻遍了整个淮城。
  
  如果不是结婚在即,他当时真的是恨不得翻块地皮给她新建一个。可幸好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不是个新房,她妈还一个劲儿地数落她,说哪有新婚住二手房的,可她就是喜欢,兴高采烈地搬行李,而他一直站在她身边,默默提行李,一点也不嫌弃。
  
  只可惜他成就了她的公主梦,他却不是她的王子。这两年她一个人在美国,想过许多,也念过许多。盛时彦或许会是一个优秀的恋爱对象,但却绝对不是一个适合的结婚对象。包办婚姻这事不可信,她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地答应她妈跟他相亲,更不应该酒后乱性,在稀里糊涂地睡过一次之后,就一口答应跟他闪电结婚。
  
  荒唐,荒唐。她跟他从相亲到结婚,前后不到两个月,结婚后又才两个星期她就单方面地提出了离婚,前后算算,他虽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零零总总也不到二十。
  
  她在国外这两年能想起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时间越久,记忆就越模糊……
  
  有一次她收拾行李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了结婚证,她室友吓了一跳,她当场就笑倒在地。她身边的人除了宁夏和几个直系亲属之外,其余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她结过婚,要不是离婚需要结婚证,她早就想把那本红证撕了,一了百了,草草地结束掉这段满纸的荒唐。
  
  唐羡今天找宁夏来,一方面是叙旧,另一方面是想请她帮个忙。
  
  “我两年没回淮城,好多关系都断了。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问问看,我那房子卖给谁了?”
  
  什么新婚记忆那都是没影儿的事,结婚之后,盛时彦压根儿也就没在那房子住过,她在国外这两年住学生公寓住得憋屈,如今既然回了国,总要找个舒心的地方,才算没白经历这一遭。
  
  “老太太不说?”
  
  “不说。”
  
  她回国四天,她妈天天跟她装病装糊涂,起初她对她妈这病还将信将疑,但今天盛时彦一出场,她就顿时全都明白过来了。
  
  她妈无非是不想让她跟盛时彦离婚,也是了,盛时彦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长得一表人才事业有成还不说,对老人的态度也一向是极为恭敬。他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家,她妈舍不得,她也能理解。
  
  “我妈这一招叫破釜沉舟。她以为她把我的钱路断了,衣食住行全都破坏,我就得投靠盛时彦了呗。”
  
  她没想到她女儿还有点积蓄,小金库里的钱虽然离买房子还遥遥无期,但要是租的话,那两三个月还是足够用的。
  
  “行,那我就回去帮你打听打听,你在医院等信儿,等我好消息!”宁夏一句承诺,来去匆匆去也匆匆,走路带风,她就这个急脾气。
  
  唐羡也不忸怩,老朋友之间谁跟谁客气。她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拿好钱包,结账走人。
  
  下午一点三十分,距离宁夏承诺的好消息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
  
  唐妈在隔壁的病房里跟几个大爷大妈一起打牌,唐羡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望着天花板数星星。
  
  半梦半醒间,耳边突然有什么东西响了两声。震动,短信。
  
  她仓促翻身坐起看了一眼,陌生的服务号码,“尊敬的工商银行客户您好,贵卡*8542于03月01日在淮城市出现多次异常交易,涉嫌恶意套现、伪造信息、密码连续错误等操作问题,银联提醒您……”
  
  诈骗短信。
  
  她没看完,就扔到了一边。
  
  手机里的聊天软件又适时响起,宁夏,说是已经帮她打听好了买家的下落。
  
  “谁?”
  
  唐羡单手打字,另一只手端起个水杯喝了一口。
  
  宁夏回复也快,间隔不到两秒,名字就飞速地发了过来。
  
  “盛时彦。”
  
  “咳——”
  
  唐羡一口气没喘匀,差点被白开水呛死。
  
  盛时彦?这算怎么回事?他把他送给她的房子又反买了回去?他是嫌钱多?还是脑子坏了?
  
   正文 第三章   困惑不断, 唐羡还没来得及发问, 手机里又有人打了一通电话进来——服务号, 跟刚才的诈骗短信如出一辙。唐羡心烦, 没空搭理, 当即就按掉挂断。
  
  放下水杯, 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跳动, 她跟宁夏究问着那房子具体的来龙去脉,两句话没说完,服务号又打了进来。
  
  “……我说你们就认准我骗了是不是?”
  
  唐羡当下接起。
  
  她钱又不多, 对方干嘛一直死揪着她不放?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很标准礼貌的客服声音,“唐小姐,您好, 这里是工商银行朝阳支行, 您在我行办理的尾号是8542的信用卡,由于同日多次在同一pos机上进行大额结算, 现被银联判断为恶意套现, 贵卡将于10分钟之后冻结所有操作, 如有任何疑问, 您可以到工商银行朝阳支行的VIP窗口进行详细咨询……”
  
  ???
  
  听起来不像是诈骗。
  
  唐羡有点尴尬, 抓起杂乱的刘海, 连忙道歉,“对不起啊,真的不好意思, 我刚才态度不是很好。不过,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一整天都没有刷卡,怎么会出现pos机结算呢?”
  
  电话那端也被她问得一怔,跟她反复核对了一下身份信息和信用卡号,都是她本人的没错。
  
  “唐小姐,您的信用卡有办理副卡吗?”
  
  “副卡……”
  
  主卡是她两年前临出国的时候办的,她还真不太记得这个事了。“你稍等一下。”
  
  她捂住声筒,小碎步跑到隔壁病房,用手背敲了两下。
  
  “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门用重物从里面堵住了,她推不开。医院的门板很薄,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房间里面稀里哗啦都是手推麻将的声音。
  
  “唐妈妈,你又诈胡!”
  
  “哎呦,没事没事……来来来,刷卡刷卡!”
  
  .
  
  “……”
  
  屋漏偏逢连夜雨,竹篮打水一场空。唐妈这一招真是高,把唐羡搞了个措手不及。
  
  “妈,我的信用卡被银行强制冻结了……我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唐羡刚跑了一趟银行,银行要她提供一整年的消费明细不说,还要了她一大堆的个人财产资料。她四天前还在美国,这消费明细难道要她回美国去开?
  
  “没钱?找我儿子啊!”
  
  唐妈又摸了一把清一色,只可惜她们玩的是地方麻将,不准缺门。
  
  “来来来,给钱给钱。”
  
  隔壁病房的几个老阿姨,病情看着都比唐妈严重,但算账可是精明透顶。这几个老人家也不知道从哪儿搞出来一个pos机,她妈没有现金,就用她信用卡的副卡给人家结算,银行密码烂熟于心,时不时还要在金额末尾的地方多按一个零。
  
  “哎呀,忘了刷不了卡了。”pos机滴滴响,唐妈一拍大腿,“记账记账吧!”
  
  回头让她女婿来结。
  
  唐羡扶额,“妈,我还要说多少次,我跟盛时彦没关系了……”
  
  她今早才刚装病把人家骗到医院,她还指望人家现在再被她蒙骗一次?
  
  “我儿子不会不管我的。”盛时彦比她孝顺。
  
  “那住院费怎么办?”她肯把藏起来的存折拿出来,还是这笔钱她也要一并算到盛时彦的头上?
  
  唐妈反问,“住院费你都交不起了?”
  
  唐羡摇头,“我没现金。”
  
  “那就一起算到我儿子的名头上吧!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晚上你也甭在这医院陪我住了,老老实实,跟他回家!”唐妈说着就去拿手机,唐羡拦了两下没能拦住,说到底还是她心太软,老太太年纪大了,她不敢跟她硬碰硬。
  
  电话通了,唐妈三言两语就把情况说了个大概,盛时彦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静悄悄的,就好像她妈在跟一道空气说话似的。
  
  唐羡无奈,人家都说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话到她这儿,就变成了你永远也搞不定一个装疯卖傻的妈。
  
  她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我去宁夏家住。”
  
  既然她妈有“儿子”,那就让那个“儿子”养着她吧。
  
  唐羡拎包要走,背后一道厉声。唐妈指鼻子瞪眼睛,“你敢!”
  
  唐羡无计可施,“妈,宁夏家又不是虎穴狼窝,我过去不是能省张病床费吗?”
  
  “我儿子不会不管我的!”
  
  “这句话你刚才说过了。”
  
  “他也不会不管你的!”
  
  “……”
  
  唐羡有理说不清。她妈这话说得就好像她无依无靠,偏要赖在盛时彦身上一样。
  
  唐羡憋闷,唐妈心里头也不舒坦,几个麻友很有眼色地推掉手里的小砖头,脚前脚后,走出了门。
  
  唐羡坐在一张空荡荡的病床上,唐妈坐在另一头,病房里的窗子没有关严,3月的冷风忽然溜了进来,丝丝沁凉,有点冷。
  
  女儿出国这两年,唐妈憋了一肚子的话,“你爸走得早,我一个把你带大不容易!你以为你不在国内的这两年,都是谁没日没夜地照顾我啊?”她回想着这两年,突然眼眶泛红,鼻涕眼泪一齐下。
  
  好不容易撑到老妈不装病了,唐羡连忙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她知道盛时彦对她妈不错,“妈,我过两年再给你换个女婿?”
  
  她只是想离婚,又不是要出家……
  
  “不行!”
  
  唐妈才不管唐羡是怎么想的,在她眼里,她女儿放着这么年轻有为的老公不要竟然还想找别人,那就是蹬鼻子上脸,纯属有病!“你别总以为自己年轻漂亮有点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唐羡摸了摸鼻子,“我什么时候?”她连她老妈都搞不定……
  
  “你别在这儿跟我贫!”唐妈才不吃她那套,“一会儿时彦来了你跟他回家知不知道?”
  
  唐羡没吱声。
  
  “知不知道!”
  
  “嗯……”
  
  她鼻腔里勉强溢出点声响,就先姑且答应着吧。反正出了这医院她妈也不知道她具体去哪儿,盛时彦……应该不会刻意为难她吧。
  
  下午五点半,盛先生准时赶到,还是早上那一身衣服,只不过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条手臂自然垂落,两指间勾着个东西。
  
  “给你的。”
  
  “给我的?”
  
  盛时彦迎面就朝自己走来,说话时面无表情,唐羡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打开漂亮的购物袋一看,里头还有两个精致的小盒子,闪闪发光。
  
  只看他表情的话……“我还以为是离婚证呢……”
  
  她笑着看他,没想到话音刚落就收到了来自她妈的一道射杀。
  
  “开玩笑开玩笑。”
  
  她扭头解释,当场又收到了一记白眼。
  
  得,她妈这装疯卖傻的戏份又上演了。想拿奥斯卡啊?那也得有她这亲闺女的无缝配合啊,“唐妈妈,那我就跟您的大儿子先走啦?”
  
  唐妈不肯出院,唐羡也僵持不过,她瞬间挎上盛时彦的胳膊,笑容灿烂,两个人贴在一起,装出了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走吧走吧!”唐妈才不留她,看到女婿登场她才放心离开,临走前又跟盛时彦嘱咐了几句,盛时彦没有二话,点头称是。
  
  老妈进屋,唐羡旋即便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耽误你工作了吧?”
  
  她放轻了音量。眼前这位可是知名企业的CEO,名满淮城,罔是她在美国两年都没少听闻他的事迹,要不是她妈搅合,他能准时下班?
  
  “没有。”
  
  盛时彦矢口否认。他居高临下,清冷的目光却落在她刚才挎过自己的手上——很柔软,久违了。
  
  “回家吗?”他前方带路,恍若无心。
  
  “嗯嗯。”
  
  唐羡正盯着手里的小盒子来回打量,她随口应着,却忘了问他家是哪里。
  
  盛时彦开了车过来,没带司机,唐羡现在身上真的是分文没有,两个人好歹夫妻一场,她也没必要跟他多做客气。
  
  坐着副驾驶的位置,她当着他的面,把袋子里的东西拆了开。要说女人这种动物也是神奇,对亮晶晶的东西,天生就是缺乏抵抗能力。闪亮的盒子里面分别是一对更加闪亮的耳环和钻石项链。
  
  “买这个送我干什么?”
  
  离婚礼物?
  
  “我妈买的。”
  
  “哦……”
  
  “两年前买的。”
  
  “嗯?”唐羡瞪了下眼睛,手里的东西顿时掉回盒子里。“这这这个……我不能收……”
  
  她两年前走得急,这八成是结婚礼物。
  
  “收着吧。”盛时彦看她一眼,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侧脸线条明晰,“我早上说过了,只要我们还没离婚,你就还是盛太太。”
  
  这种东西其实没多少钱,但好歹是他妈的一份心意。
  
  唐羡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没离,也快离了啊……”她们家马上就能迎娶新儿媳妇了,她收这个像什么话啊。
  
  “你要是不想离,我们随时可以不离。”
  
  他专心致志地开车,双眼目视前方。
  
  唐羡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两年就剩两个月了,他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有意义吗……男人冷冽的五官映在眼里,她转眼又想起了宁夏刚才汇报来的那些信息。
  
  “盛时彦,我们结婚时的那套房子是不是被你买了?”
  
  “嗯。”
  
  “为什么啊?”
  
  她早上跟他吃饭的时候他还只字未提,如果不是她去找宁夏得知了实情,他是不是还打算要一直瞒她?
  
  唐羡心里存疑,言语中不乏试探的成分。她跟他离婚,两个人之所以能够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话,就是因为彼此之间没什么羁绊,两个人互相的态度也很干脆。
  
  坦白说,两个两年才见过二十面的人,彼此之间能有什么多深的感情。因为离婚而一哭二闹三上吊?唐羡是觉得她没有那个必要,毕竟离婚是她提的,而她离婚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不忠。
  
  她早上说他有个小女朋友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她亲眼见过,还是动态的画面,那画面太过真实,让她至今难忘。
  
  一个新婚不到两个星期的男人就能背着她跟别的女人滚床单,她何必留恋,又何必掉一滴眼泪。她这个人别的没有,骨气比骨头都硬,委曲求全那种事情她做不来。
  
  而因为离婚这事让盛时彦一哭二闹三上吊?恐怕也不大现实。且不说他们盛家是多么体面的家族,就单看盛时彦自身的条件,那想要跟他滚床单生孩子的女人就大有人在了。
  
  白驹过隙,她跟他的关系就好比一场临时组队的足球赛,她守不住这个球门,那就让别人去守吧,游戏散场,她甘拜下风。可如果他想要纠缠不清,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他为什么要买她喜欢的那栋房子?是打算破镜重圆,还是别有用心?
  
  “你觉得呢?”
  
  盛时彦没有回答,反倒问她。
  
  “我?”唐羡转了转眼睛,思索着什么回答能对她有利。“我觉得是那片地皮即将涨价,你这个奸商,打算渔翁得利,小赚一笔。”
  
  盛时彦是个奸商,唐羡没说冤他。前方路况恰好红灯,盛时彦轻踩了一下刹车,反手解开安全带,两条胳膊交叠到胸前,斜倚在座位上看她。
  
  嗯???
  
  唐羡被他看得有点不明所以,刚要开口,一个巨大的身影却突然倾身过来。
  
  盛时彦温柔地捧着她脸颊,贴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他眼里盛着潋滟的光,低沉的声音听得人又酥又痒。
  
  “嗯,你就姑且那么觉得吧。”
  
   正文 第四章   
  “……”
  
  觉得……觉得什么……是觉得盛时彦真的是个奸商?还是觉得他买下这房子之后对他来说确实是有利可图?
  
  左侧脸颊突然被覆上一抹温凉的触感, 唐羡却觉得烫, 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烫得她不能思考。她顿时转头看向窗外, 眼睛紧揪着车子沿途的街景, 尽量地平复心情。
  
  “你……”
  
  她说不出话, 喉口好像被堵住了。
  
  “我怎么了?”
  
  盛时彦靠在她耳畔说话, 嗓音依旧低沉,说话间吐出点温热,好闻的气息深深浅浅地喷在她的脸上。
  
  唐羡又被烫了一下, 她跟他结婚两年,但其实真正的接触也就集中在结婚之前的那两个月里,翻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白天的时候他更是从来都没有离她这么近过。盛时彦向来话少, 她权且当那几个字是他前后省略了几百字道歉的一句精简,她往车窗一侧挪了挪。“你靠路边把我放下吧。”她要去宁夏家。
  
  “不行。”
  
  不行?
  
  唐羡一回头, 清澈的眼眸又对上了男人那道沉静的目光。盛时彦已经坐远, 红灯结束, 他系好安全带继续开车。
  
  “我爸妈要见你。”
  
  她两年没有回国, 他爸妈很想她。
  
  “伯父伯母?”
  
  唐羡僵在座位上, 心里有点抵触。
  
  盛时彦眉头微微一皱, “你不该这么称呼他们。”
  
  那是他爸妈。
  
  更何况两家交好也有十余年了,她应该知道,他爸妈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
  
  初春夜早, 六点过后, 云雾弯弯绕绕,将头顶的月光拥簇托起,逐渐淹没掉四周微亮的点点星光。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好似暗夜里的一段协奏,汽车流畅的线条穿透一片幽静的密林,没过多久,曲径通幽,停在了一排高大的建筑前面。
  
  “羡羡!”
  
  盛爸盛妈一早就等在了大门口,两侧铁栏精致,举目都是盛家的宅邸。
  
  唐羡在十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堪堪下车,盛家主人不多但佣人多,许多老佣人看见是她恨不得喜极而泣,几个新来的佣人她不认识,但个个仰头望她,跟看天边突然闪现的流星似的。
  
  “爸,妈……”
  
  唐羡艰难迈步,盛时彦就跟在她身后。
  
  她虽然不想来,但盛时彦有一点说得对——她和他还没办完手续,于情于理,她确实都不该用伯父伯母称呼他们。
  
  盛爸高兴地点了下头,盛妈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这两年在美国吃了不少苦吧?”这丫头一个人去的,那地方人生地不熟,她连钱都没带够。
  
  唐羡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还好。”
  
  生活条件肯定是不如国内。但既然是她选的路,那即便再苦再累,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北方3月的夜晚还接近零下,外面冷,盛妈连忙招呼她进屋说话,她不管自己走在后面的儿子和丈夫,牵着她。“厨房做了酥皮虾和鲅鱼饺子,你妈妈说你喜欢吃甜的,我一会儿再吩咐司机到外面的小吃店里买一份糖火烧和豌豆黄回来,国外的中餐不地道,这些小吃都吃不到吧?”
  
  盛妈带着她一路走,牵着的手还没松开。
  
  唐羡知道,从婆媳这一层关系来说,盛妈对她确实是没得挑的,“嗯,难得见。”
  
  她细声承应,长辈的好意她不好意思推拒。其实她原本没想留下吃饭,盛时彦执意要她过来,她本想着说两句话就能走了。可是一迎上盛妈无比殷切的眼神,她话到嘴边,又只好吞了下去。
  
  就留下吃顿饭吧。
  
  反正……吃一顿少一顿了。
  
  正是准备晚餐的时候,几个佣人跟她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又各自转身各处忙活了。盛爸去酒窖开酒,盛妈把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随后自己系上围裙也要下厨做菜,唐羡要帮忙,她又不让,盛时彦下车之后接了通电话一直没进门,现在的情况就演变成唐羡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眼看着这热情洋溢的一大家子忙前忙后,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何必呢……她和他都要离婚了……
  
  一道神秘的身影始终躲在唐羡身后,眼见四下没人,才悄悄地探了个头,“嫂子,美国的风光好不好呀?”
  
  清脆的嗓音,音量压得再低也掩盖不了女孩的甜美。唐羡眨眨眼,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娇俏少女……
  
  “小悠?”唐羡惊喜。
  
  两年不见,她都快认不出来了。她连忙把人拉起,上下打量,“我走的时候你是高二,现在应该读大学了吧?”
  
  她那个时候还留的是齐肩短发,现在发梢都长到胸了。
  
  盛时悠连连点头,也拿眼睛紧盯着唐羡瞧,两年不见,她嫂子还是那么妩媚动人。“国外的空气就是好,嫂子,你看看你这皮肤,连个毛孔都看不见。”她本来也打算出国读书,可她爸妈非说她一个人在国外过不了,死活不同意。
  
  唐羡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折腾了一天脸都没洗。她心里有点尴尬,面上还是笑了。
  
  “羡慕我皮肤?”
  
  “不止是皮肤。”
  
  “还有?”唐羡微讶。
  
  盛时悠脸红了一下,倏尔,凑到她耳边,压低了音量。
  
  “还有胸……”
  
  唐羡的身材是十分张扬的妖艳,前凸|后翘,胸大腰细。唐羡以前不觉得,但结婚之后这两年确实是愈发明显,人家都说男女上过床之后,女性一方分泌出的荷尔蒙会刺激雌性|激素增长从而能使胸变大,唐羡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可她自打离开盛时彦之后,别说上床了,连个吻都没接过,难道是压抑得变大了?
  
  她伸手摸了摸盛时悠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过两年你也能长的。”
  
  盛时悠眼冒星星,“怎么长?”她现在就想长。
  
  “……”
  
  盛时悠读书早,虽然上了大学,可还是未成年。唐羡一时语塞,拿她的例子去言传身教,那岂不是个个都要沦落到像她这样闪婚闪离的下场?宁毁十间庙,不拆一桩婚,她还是不要误人子弟的好。
  
  “过两年你就知道了。”
  
  她连忙岔开话题,说多了就少儿不宜了。
  
  盛时悠还是一直跟在她身后追问,唐羡心虚,这小孩长大了怎么就这么腻人。摆碗筷时她仔细回想,这好像也是她当初选择跟盛时彦结婚的一方面原因之一,她这人最怕腻歪,盛时彦话少,做事干脆,如果不是他婚内出轨,她真的觉得他是个挺合适的翻床伴侣。
  
  晚上七点,盛家准时开饭。长方形的餐桌上,盛爸坐在最上方,盛时彦和唐羡依次落座,对面是盛妈和盛时悠。
  
  “羡羡,喜欢吃什么自己夹啊。”
  
  桌子太大,盛妈照顾不到她。
  
  唐羡点头,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盛妈还跟两年前一样对她亲切,一想到她和盛时彦要离婚,她还真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
  
  盛妈看她一直只夹着面前的一道菜,就知道她揣了心事。“羡羡,怎么不吃东西?是菜不对胃口吗?”她还特意问了她妈,照着她喜欢的东西做的。
  
  唐羡摇头,“不是。”
  
  “那是跟时彦吵架了?”
  
  “没有。”
  
  唐羡笑着回答,心忖道她跟他还有什么好吵的,两个人左右都要离婚,她现在的基本原则是只要在离婚这件事上没分歧,别的事情他爱怎样就怎样就是了。
  
  盛妈有点担心,“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保持身材,其实适当的调整一下饮食倒是可以,但要是节食过度那可不好。”唐羡的身材已经够好了,有胸有腰她还控制什么。
  
  “……”
  
  唐羡闷头咬了下筷子,她也没有在减肥啊。难不成要她实话实说,发表一下离婚感言?可是她看人家一家子都挺和睦的,对于离婚的事儿只字未提,应该是也没把她离婚这事当回事儿吧……
  
  也是嘛,人家盛时彦又不愁娶不到媳妇,反倒是她,还没找好下一家呢。
  
  唐羡在心里直犯嘀咕,盛时彦那边倒开了口,“妈,我们结婚时的那套房子出了点问题,唐羡刚回国,她妈还住了院,这几天没地方去,就先让她回家里住吧。”
  
  出国两年的儿媳要回家住,盛妈当然举双手赞成。可是……
  
  “唐妈妈住院了?严不严重?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她今天上午给唐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还生龙活虎地跟她讨论去云南自驾旅游的事儿呢。
  
  盛时彦回道,“前两天刚去的医院,小毛病,等唐羡这边安顿好,她应该就没事了。”
  
  “嗯?”等唐羡安顿好就没事了?这是什么话?
  
  盛妈这边听得云里雾里,唐羡那边更是糊涂。她要在他们家住?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有问过她的意见吗?她都要跟他离婚了,她干嘛要到他们家住?
  
  罪魁祸首看了眼手表,放下筷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迤迤然起身。“爸,妈,我公司还有事,时间不早,你们慢用。”
  
  “等等!”
  
  背后突然一齐响起了四道声响——不解释清楚,别想走!
  
   正文 第五章   
  四道声音一齐响起, 盛时彦在原地站定, 淡然回头。
  
  “谁先说?”
  
  盛妈看盛爸, 盛爸看唐羡, 唐羡看小悠……
  
  盛时悠清咳了一声, “我先说!”她放下筷子, 立马贼兮兮地道, “哥,你那手表在哪儿买的?挺好看。”以前没见过。
  
  盛时彦瞥她一眼,“我戴了两年了。”
  
  她是眼瞎还是心瞎, 这么多年,才想起来问他?
  
  唐羡叼着筷子,眨眨眼。是早上她看见的那块吗?那块是她买的。
  
  盛爸难得开了口, “工作再忙, 也得把饭吃完。”
  
  盛妈点头,“就是就是, 再说羡羡才刚回国, 你怎么能还在公司泡着呢?”她这儿子没别的毛病, 就是工作多, 每天加班熬夜没个点, 没结婚之前还好, 结了婚之后更甚。这两年唐羡在国外倒还说得通,可是媳妇现如今都回来了……“对了,羡羡, 你想说什么?”
  
  “我?”
  
  听见有人问自己, 唐羡连忙表态,“我想去宁夏家住。”
  
  “不行!!!!”
  
  四道声音一齐驳回,唐羡咋舌,她……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盛时彦趁机坐了回来,唐羡看着身边的人,怎么看怎么奇怪。她闷头思索了一遍她从进门到刚才所有人的对话和反应,眼珠一转,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你是不是没跟你家里人说咱们离婚那事?”
  
  她手速飞快,敲了个短信过去。
  
  收信人是盛时彦,他回得简短。
  
  “嗯。”
  
  嗯????
  
  唐羡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开什么玩笑?这两年你是怎么瞒的?”
  
  “出国留学。”
  
  回信人还是十分淡定,可唐羡看着那几个字,却顿时如遭雷劈。
  
  她当年出国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要坐实分居离婚的决心,二是想躲避她妈的泪海战术。她留在国内她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光闹她还闹盛时彦,搞得她上班也不行不上班也不行,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就一狠心辞了工作,可在家里呆了没几天,她妈又把房子卖了。
  
  当然,那时候她妈卖的还是她们家的老房子。
  
  她妈那个时候就天真地以为她没了着落,就不敢跟盛时彦离婚了,可没想到她棋高一着,使了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跟美国的一所大学申请了硕士学位进修,干脆逃之夭夭,躲了个清净。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是为了分居离婚而出国的。可谁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盛时彦竟然还留了后手。他瞒着他家里人将离婚的事避而不谈,那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对盛家而言,都认为是因为她出国留学才搞得她和他两地分居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羡连忙发了条短信过去,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复制粘贴了一遍,可盛时彦还是从容吃饭,连看都没有多看手机一眼。
  
  不过一盅汤的距离,有人气定神闲,有人却如坐针毡,几分钟后。
  
  “爸,妈,我吃好了,工作确实紧急,时间不早,今晚就不回来了。”盛时彦再度起身,盛爸盛妈眼看着儿子态度坚决,便知道这件事情再也没有可以挽留的余地。可唐羡现在却是满脑子的疑问等着解答……
  
  “爸、妈,我送送他。”
  
  饭吃到一半儿,唐羡放下筷子,寻了个借口,匆忙起身。盛爸盛妈也没有多余的话,小两口久别重逢自然话多,桌子上的三个人继续闷头吃饭,气氛和谐,倒也没有多想。
  
  先起身的人已经走远,唐羡追着那道高大的身影紧步走。她一路掠过静谧宽敞的客厅,古雅镂空的厅门,再踩过几级青灰色的石阶,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在那人临上车前,高喊了一声。
  
  “盛时彦!”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面直呼他的姓名。
  
  大门外的一处小院,几个佣人正在修剪杂草,听见她的喊话,也都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喊他,毕竟这家里面,连盛爸都没这么连名带姓地称呼过他。
  
  抬起的腿悬着,盛时彦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敛眉,又把车门关了上。
  
  昏暗的夜幕中,他安静地轻倚着车门边,晚风拂过,衬衫领口被微微吹起,粗硬利落的短发纹丝不动。
  
  唐羡快步走了过去,掏出自己的手机,摆在他眼前。“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离婚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竟然就想拿五个字敷衍她?
  
  “小声点。”
  
  盛时彦看了她一眼。除非她想让这件事在尚未明晰之前就搞得人尽皆知,否则,她最好还是保持安静,听他原原本本地跟她解释清楚。
  
  唐羡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可以小声,可是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她,而是出在他身上。
  
  她低声凑到他跟前,“你应该明白我的态度,”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婚的,“我在美国的学业还剩半个学期没有完成,为了回国,我跟教授软磨硬泡了整整两个星期,他才同意我回国完成毕业作品。”
  
  正常来说,她应该是七月份才能毕业。她之所以提前回国,主要原因是她妈装病骗她,但还有一小半的因素,也是为了能跟他第一时间办完离婚手续。
  
  “我知道,离婚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盛家家大业大,一旦离婚的消息宣扬出去,对你,对公司,都有影响。”所以她早在离婚之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如果你怕被这件事影响你男人的颜面和声誉,你完全可以说是你主动甩了我,就算你跟别人说是我水性杨花或者伤风败俗我都无所谓,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我们能顺利离婚……”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他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她吧……
  
  人家都说25岁以后的女人就要走下坡路了……她今年24岁,眼看着就25岁了,她还想趁自己没走下坡路之前,尽快找好下一家呢。
  
  “你就这么着急找下一家?”
  
  “咳——”
  
  被面前的男人一语中的。唐羡一口气没提上来,连忙捶了下胸口。
  
  她,她这饥渴的态度,这么明显吗……他竟然都看出来了?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不置可否,盛时彦转头看院子里的风景,眼神平静。她想要他解释,那他就解释给她听,他右手插在裤袋里,左侧的手臂自然下垂,手心微阖,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无名指底端一个银色的圈。
  
  “我不是刻意瞒的。”只是戒指一直没舍得摘,他爸妈就误会了。
  
  “他们以为你跟我只是吵了一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两天半就消火了。”
  
  老人家嘛,思想比较传统,他们也没想到他和她结婚两个星期就能谈到离婚。谁能想到呢,他都没想到,所以就算她这两年一直人在国外,但二老也只是背地里怨过她几回,却没有明面上动怒。
  
  “那……那我们趁还来得及,现在就去跟伯父伯母解释一下?”
  
  出了房门,唐羡对他父母的称呼就又自然地过度为伯父伯母了。
  
  盛时彦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唐羡有点忐忑。他不说话……他不说话她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啊……“盛时彦……”
  
  “等两个月可以吗?”他片刻后才开口。
  
  “嗯?”
  
  唐羡被他打断,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说……”等两个月?她咬住嘴唇,思索着男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我爸妈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这两个月你先住在我家,瞒过他们俩。等两个月之后,分居满两年,不用你向法院提起诉讼,这婚我离,字我签。”
  
  盛时彦心知肚明,唐羡出国这两年,一方面是躲她妈,另一方面也是躲他。她不就是想要他离婚签字吗?签字这种事他每天都在做,驾轻就熟,他两年前是没有想通所以才一直拖着她……
  
  “我现在想通了,只要你能让我爸妈有一段平稳的过度,你想要的那本证书,我给你。”
  
  “……”
  
  事情真的会像盛时彦说的那么简单吗?唐羡转了转眼睛,思索着利弊……“其实……我不帮你我也可以照常离婚的吧?”
  
  两年就差两个月,没差别啊。
  
  盛时彦眼瞳微深,“嗯,只不过你要多等一段时间的法院审理程序,三个月的时间是基础,再加上像你这种因为出国留学而造成的分居证明,通常来说争论很多,稍有不慎,法院审理无效,你这两年的时间就白熬了。”
  
  他没有恐吓她,他说的是事实。
  
  “那如果我同意你的提议,我又会有什么好处呢?”唐羡再度问他,离婚的事非同小可,她必须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摸清楚才行。
  
  盛时彦回答,“你妈很需要我,这一点你心里有数,再加上我们结婚时的那套房子你不是很喜欢吗,我私下里派人买了下来,你也知道了。只要你肯帮我,事成之后,房子归你,你妈那边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随叫随到。”
  
  他一番话说得条清理晰,滴水不漏,细思之下,竟然也找不出半点破绽。唐羡狐疑……
  
  “你该不会是早就算计好了吧?”
  
  细思极恐啊。
  
  “你说呢?”
  
  盛时彦薄唇微抿。他如果不是万事俱备,又怎么可能从早上开始就倾情出演。
  
  “嗯……”唐羡敛眉。其实她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思量,“那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头,我只帮你瞒着,却不负责演戏。”
  
  让她假装什么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她可做不来,想趁机占她便宜,更是想都别想。
  
  盛时彦明白她的意思,“嗯,这段时间我尽量回公司住,你如果有事找我,也可以打公司的电话。”
  
  他两指间夹着一张名片递过来,唐羡犹豫了一下,几秒后才接过来。
  
  嘁……他回不回公司,她哪知道啊。他现在嘴上说是公司有事,可她又没在他身上安监控器,没准儿人家转身就直奔着哪个小姑娘的床上去了呢。“行吧,成交。那……你爸妈还等着,我就先回去了。”
  
  她现在这么落魄,有人免费给她提供住处她何乐而不为啊。
  
  “唐羡!”
  
  盛时彦转瞬又叫住了她。
  
  “嗯?”一个转身的工夫,就已被人拥进了怀里。
  
  两个人近在咫尺。
  
  他突然俯身,跟她吻别。“晚安。”
  
  “……”
  
   正文 第六章   
  异常柔软的触感, 嘴唇上有些烫, 唐羡怔晕了一阵儿, 眨眨眼, 倏尔猛地推开了他。
  
  “盛时彦, 你疯了……”
  
  四周到处都有眼睛, 她不敢大声, 可也下意识地跟对面的人保持距离。这男人什么意思,吻别是什么戏码,这是她和他应该做的事情吗?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碰触, 盛时彦其实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但当他看清了唐羡的反应之后,明显动作一僵,身体的表现也有些不大自然。他原以为她在国外呆了那么久, 早就习惯了这种开放式的接触……他当即站直了身子, 双手插在裤袋里,刻意岔开话题。
  
  “妈应该会让你睡我的房间, 你别纠结, 委屈一下。”
  
  男人的房间, 有些脏乱很正常, 他早上已经吩咐家里的阿姨收拾过了, 但他这一整天工作太忙, 没时间回去检查,所以即便是他的房间,他也不知道现在被收拾成了什么样子。
  
  “……”
  
  唐羡内心憋闷, 明明被亲的人是她, 但没想到对方这么快撇清关系,搞得就好像是她占了他的便宜一样。
  
  “就这几句话,没别的事了吧?”
  
  她撇了撇嘴角,踩稳住高跟鞋,作势又要走。
  
  “等等,唐羡……”盛时彦再度拦住了她。
  
  手腕上突然袭来了一道坚实的力量,唐羡下意识地捂嘴。两个人重新贴在了一起,毫无缝隙可言,盛时彦看着眼前人的反应,有些好笑。
  
  “你忘了东西。”
  
  他松开她手腕,回身把车门打了开。副驾驶位置上,闪亮的袋子与静泄的月光遥相呼应。
  
  “哦。”
  
  盛妈给她准备的结婚礼物。
  
  唐羡缓缓地放下手,小心翼翼地避开盛时彦,迅速地爬进了车里,又爬了出来。“这回再没别的事儿了吧?”有事她也不伺候了。
  
  盛时彦点头,“走吧。”
  
  “……”走吧?
  
  说的就好像使唤小狗一样……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唐羡不大乐意,他当她好欺负是不是?她看他一眼,拿鞋尖戳了戳他车子的轮胎,“不如你先走吧。”她刚才跟盛爸盛妈请来的借口可是给他送行,他走了,她才算言行一致不是。
  
  盛时彦倒也没有异议,对他来说,谁先谁后都一样。他回身跨坐进车厢里,临关门前,又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子。
  
  “爸妈在等你。”
  
  他刚刚看见有两道身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唐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估计是怕我跟你吵架吧。”
  
  他妈刚才就一直担心这事来着,再加上盛时彦这两年一直将离婚这事避而不谈,老人家会担心两人见面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
  
  盛时彦关上车门,“回去吃饭吧。”
  
  他爸妈在等她,站在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人的立场来说,她也不好让公公婆婆久等。
  
  唐羡连忙应声,“你先走吧。”
  
  她要是不送他那两个老人家才更会多想。他走了,她马上就回去。
  
  黑色的高级汽车在夜幕中渐渐隐去,唐羡刻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初春的夜晚还是有点冷,她才站了这么几分钟,衣服上就沾染了一身的寒气。轻薄的衣料被风吹透,从院子回到客厅,冷热空气交替的一瞬间,她毫不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随身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明天应该把行李从医院拿过来吧……
  
  唐羡如是想。当然,也如是做的。
  
  第二天到了医院,她简单地收拾着洗漱用品,唐妈在一旁看笑话似的乐滋滋地盯着她。
  
  “我就说时彦不会不管你的吧!”她女婿为人最厚道了。
  
  唐羡用眼角余光瞥了她老妈一眼。哦,奸计得逞她就不管人家叫儿子了,这老太太装病装得一点水准都没有。
  
  “妈,其实你要是真没病的话,大可以跟我一起住到盛家去。”
  
  她提前回国也好,无奈妥协也罢,追根究底,最大的因素占比还不是因为她老妈。
  
  她虽然现在没钱,但不代表以后也同样没有发展,房子她可以自己搞定,离婚也可以稍微缓缓,唐羡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也不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只可惜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就她老妈这一关,没了盛时彦,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两年前年纪小还可以一个冲动一走了之,现在大了,成熟了,她真怕她老妈再这么折腾下去真会折腾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毕竟她爸死得早,现如今在这世上,她可就她妈这么一个亲人了,而老太太因为她离婚这事连卖房烧车上吊自杀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那万一以后她要真是一个不顺心想不开,那她这当闺女的可怎么办啊。
  
  唐妈敲了下唐羡的脑袋,“你去公公婆婆家,带着我住像什么话!”
  
  唐羡放下手里的毛巾,“盛爸盛妈都跟你认识十几年了,住在一起怎么了。”
  
  盛爸盛妈还经常约她一起去旅游呢,几个老人家住在一起正好热闹,她妈又是那种一刻都闲不住的性格,人越多她越乐呵。
  
  “丢人丢人。”盛家佣人可多,唐妈才不去,免得被外人知道了嚼舌根。“你呢,就好好地在公公婆婆家住着,跟时彦修复关系,我呢,就负责在医院里天天跟麻友打牌聊天,两耳不闻窗外事,清净。”
  
  唐羡拧眉。什么时候她妈也开始喜欢清净了?再说了她都没病,怎么好一直霸占人家公共医院的医疗资源啊……
  
  “修身养性可不像是您老人家的作风啊……”
  
  “你管我!还不是被你这两年离婚的这些糟心事给逼成这样的!”唐妈现在是一点坏消息都听不得,“你什么时候跟我大儿子给我怀出个小外孙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得,又变成大儿子了,又开始跟她装疯卖傻。
  
  唐羡无奈,“等我赚到钱了我再回来吧。”
  
  她得先把她妈的住院费缴清,完成经济独立,再来谈她老妈后续的精神问题。
  
  “我不管你赚不赚钱,反正不许离婚!”
  
  说来说去,唐妈就这一句话。唐羡哼哈答应,她有什么办法呢,反正她现在就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一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人穷半句多,她深暗此理,更何况类似的辩解她这两年也没少说,事到如今,就也懒得多话了。
  
  从医院出来,行李箱在手,唐羡叮叮咣咣的一路拖着。十一点半,正赶上午饭时间,一辆亮黄色的限量版柯尼塞格停在医院门口,招摇的颜色和车型都十分显眼。
  
  不少路过的市民都掏出手机拍照,唐羡敲了下车窗。
  
  “您这车,有后备箱吗?”
  
  车窗降下,暗色的室内,轰鸣的朋克摇滚音乐骤然传了出来,高耸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极其夸张的骚粉色墨镜。
  
  “你说什么!”
  
  全身上下拧成了个麻花,宁夏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
  
  唐羡面无表情,拉开车门,踹了她一脚。
  
  “下来!”
  
  “……”有话好好说嘛……
  
  宁夏连忙关了音乐,打开车门,主动替她搬行李箱。“又被你妈添堵了?”
  
  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情绪。从小到大,唐羡也就只有遇见她妈的时候才会心气不顺。
  
  唐羡叹了口气,她现在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钻破了脑袋也想赢过她妈那樽如来佛啊,可奈何她妈现在是柴米油盐不进,一听离婚两个字就跟她装病……她这段时间搬到盛家也只是权宜之计,两个月的期限,治标不治本啊。
  
  “宁夏,我得找工作了。”
  
  不管唐妈怎么想,反正唐羡打算说到做到,她要证明给她妈看看,她女儿就算是没有盛时彦,也还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
  
  宁夏是被唐羡叫来的,唐羡本来没打算折腾她,可她真的是到了医院才想起来,她现在一穷二白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了。静下心来回头看看,这位爷今天穿的还是一身雪白,唐羡看了眼她大腿侧面被自己踹上的脚印,伸手帮她拂了拂。
  
  “不用管,不用管。”宁夏还沉浸在她刚才那句要找工作的话里没能回过神。
  
  她撂下行李箱门,回身又倚靠到了自己的豪华超跑上。
  
  “你不是在美国那边还没毕业吗,没毕业证,怎么找工作?”
  
  “先用本科的学历找呗。”她没出国之前不也一样工作,搞设计这一行,出国留学是镀金,唐羡自认对这一专业并没有什么极高的天赋和热情,出国这两年也只能说开了眼界,却没有融会贯通进到心里,说白了,人家日积月累的设计功底哪是她一天两天就学得来的,照葫芦画瓢也为人不耻,所以有没有那一层金,对她来说,都一样的。
  
  宁夏摸着板寸头,陷入沉思。难得她也会有正经的时候。
  
  唐羡这个专业……
  
  “我听说盛世好像还不错啊。”
  
  以前没留意,但前两天网上有新闻,据说因为年薪太过丰厚,连央视都采播了专题报道。
  
  唐羡白了她一眼,“不去。”
  
  “为什么啊?”人家盛世可是集团型的巨头公司,搞设计的部分只是服务于手机、电脑等电子终端的一个子业务,她在美国的学业还没完成,别说她去不去,对方招不招她都不一定。
  
  唐羡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踩着高跟鞋,回看了她一眼。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呗!”
  
  盛世集团……
  
  那可是盛时彦的公司!
   正文 第七章   
  声名赫赫的盛世集团, 早年从工建行业起家, 后期涉猎房地产、金融、互联网等多个领域。近些年来, 自从中国社会全面进入大数据时代, 其在移动手持终端设备系统、电子商务等方面, 更是颇有垄断的趋势。
  
  装好行李, 车子启动, 限量版柯尼塞格的驾驶室里,唐羡耐心地给宁夏做着一番科普。
  
  “呦,如数家珍呐。”
  
  绑好安全带, 握好方向盘,宁夏话锋一转,又调侃她。
  
  唐羡对着后视镜捋了捋耳后的头发, “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连男朋友都没有的人, 怎么明白她这个即将离婚的女人的幕后辛酸。
  
  宁夏嗤了一道,她是不懂, 事实上从唐羡结婚到现在, 她整个人对她死党的这段感情都是处于蒙圈的状态。
  
  “我没心思搀和你那糟心的事, ”她爱离就离, 不离也无所谓, “我倒是觉得你找工作是个大事。”
  
  男人嘛, 换掉一个总还会有新的。但这工作可是攸关人生的一桩大事,尤其唐羡现在还没钱,连面包都没叼到嘴里的女人, 还奢望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啊。
  
  唐羡知道宁夏是怎么想的, 她对爱情的态度虽然没有宁夏那么玩世不恭,但二人对工作的重视程度倒是颇为相似。总要先捧个饭碗养家糊口吧。她以前是不持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现在真变成了穷光蛋,她也唯有担起重任,迎难而上了。
  
  “我老东家联系过我,你说我回不回去?”
  
  唐羡突然回头,上半身前倾,红润的嘴唇贴在宁夏脸侧,细白的手心撑在了她的大腿内侧。
  
  她原来工作的公司叫“思古”,搞网络游戏的,公司也不大,平常设计一下游戏造型和场景,工资待遇不多不少,但也够她肆意挥霍了。不过她出国之后的这两年,听说公司转型了,吸纳了不少的业界精英,打算走高端路线。
  
  “去呗,为什么不去,难道你怕自己逼格不够?”
  
  前面路况复杂,宁夏专心开车,没有回头。
  
  “我是那种会妄自菲薄的人吗……”唐羡抿了抿嘴角。可她言不符实,说这话时,自己也难免心虚。
  
  说心里话,她还真不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她爸过世得早,从小没有父亲的庇佑,她无论做事说话,都少了那么一份底气和支撑。她们家早年有钱有权,但钱权一直把握在她妈手里,到如今具体剩下多少,她也不知道。她妈又是那种两句话不顺心就可以暴跳如雷的人,积年累月,就也导致她形成了一种外强中干的性格。
  
  ——看似很有主见,但其实说得多做得少。做什么事情全凭一股冲劲儿,一旦冲动消退,冷静下来的她,就会变得优柔寡断、畏首畏尾。
  
  唐羡皱着眉头,宁夏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她不是那种会妄自菲薄的人吗?她就是!
  
  “唐羡,你不错的,你看看你,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哪个公司会不愿意留你啊!”
  
  “我又不是去应聘小姐……”
  
  总要拿出点真材实料让人家来看看吧。
  
  “有机会就得抓住啊。”
  
  人家都不怕吃亏,她替对方操什么心啊。
  
  开阔平坦的马路上,宁夏用四肢驰骋着她的柯尼塞格,嘴上还一路给唐羡分析问题。而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些相关的事,宁夏针针见血刀刀到肉,话虽然是难听了一点,但唐羡觉得宁夏说得确实还是有几分道理。
  
  “那我明天就去公司看看?”
  
  “对!去看看呗,看看也不吃亏!”就算不行,也无非是浪费点时间而已,往市中心跑跑又不会掉块肉……哎,不对,“你明天记得多穿一点,就你这身材,万一被人潜规则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去你的!”唐羡啐了她一口,“我那上司是女的!”
  
  “那也总会有几个含苞待放的男同事吧!”这年头,办公室奸|情还少见吗。
  
  “有就有呗。”唐羡不以为然。“最好质量再高一点,如果真合眼缘,那我还省得费时费力费资本地去找下一家了呢。”
  
  宁夏笑笑,握着方向盘的手掌稍一用力,转了个弯。依她对唐羡的了解,这丫头也就是嘴上说说,找下家?她二十四年也就看上了盛时彦那么一个男人,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但真正能谈婚论嫁的男人……那是那么好找的吗?
  
  “唐羡,说真的,盛时彦那么有钱,我要是你我就不离。”
  
  离婚之后,那万贯家财还不是都便宜小三小四了。“换做是我我就一直跟他耗,耗得他们盛家断子绝孙我才高兴。”
  
  宁夏对男人向来不屑一顾,唐羡心里有数。她长睫微垂,倏尔,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已经驶进独栋别墅区,车窗外,道路两旁茂密的白桦树葱葱郁郁,高大的建筑应接不暇,车身在畅通的道路上风驰电掣,风景匆匆流转。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我不想跟钱过一辈子。”她妈就是太重视这些她爸才会早死。物质这种东西,有点就够了,多了,没必要。
  
  .
  
  几分钟后,宁夏的豪华超跑停在距离盛家大宅十几米远的地方,她心知唐羡一个人拖行李箱不大方便,就想再往里面送送她,可是盛家门口这边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停了七八辆的警车把进院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大门口处,十数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手里还拿着一些相关证件。
  
  瞧这架势……
  
  “呦……小羡羡,盛家这是要被查封啊?”
  
  她刚才还说他们家是万贯家财呢,该不会这么快就打水漂了吧。
  
  乌鸦嘴,唐羡没好眼色地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
  
  盛家在淮城是什么地位背景,好端端的,又没做什么犯法的生意,那是说查封就能查封的。
  
  不过突然之间停这么多警车也是奇怪,唐羡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眼看着这群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匆匆打开车门,又踮脚看了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穿梭于拥挤的人群之中,有别于其四周呆板规矩的浅蓝色警官制服,一身纯黑色的西装造型格外显眼。
  
  “盛时彦!”
  
  唐羡立马扬声喊了他一句。
  
  这大忙人一个,昨晚上才刚走,今天怎么又回来了?
  
  被点名的人停住脚步,回过头,往她的方向看来。其实不仅是他,站在门口的十数名警察也都纷纷回过了头,前额有宽大的帽檐做掩护,众人都抱着好奇和八卦的心理探头探脑,想法闪现,脑洞大开。
  
  “这女人谁啊?”
  
  “跟盛总这么说话,胆子不小。”
  
  “这狐狸精的长相和诱人的身段,倒是颇有几分小三的姿色……”
  
  “干净不了,这俩人的关系绝对干净不了。”
  
  好在心里的想法没有声音,否则站在人群里的盛时彦肯定会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污秽言语。盛时彦在原地站定,神色一柔,停留了片刻后又朝唐羡的方向走去。
  
  唐羡发现他也看见了自己,就先扔下宁夏,自己小跑了几步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了尽量呆在公司的吗?
  
  直筒的西裤在她身旁站定,“家里遇窃了你知不知道?”
  
  “遇窃?”他突然丢过来的一句问话让唐羡一怔,她眨眨眼。“你不是在开玩笑?”
  
  盛时彦抿了下嘴角,“爸刚才跟小偷撞了个正着。”
  
  如果不是怕正面冲突会牵连家人,依他爸的性格,恐怕是拼上了老命也要把贼人捉到。
  
  “……”入室盗窃可不是小事,唐羡以前只是从报纸新闻里听说过而已却从未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突然间遇见,头脑有点发蒙。她思考了一会儿,勉强理清了思路,“你爸没事吧?家里丢什么重要物品没有?”
  
  当务之急,好像也就这两件事比较紧要。
  
  “没什么,老人家没有受伤,就是血压有点高,文件查了也都还在,珠宝财物丢了就丢了吧。”被对方顺走了一些寻常的摆件,也不是什么稀有的物品,随便添置的,丢了也不心疼。
  
  唐羡点了点头,人没事就好。
  
  “那我先去把行李搬下来。”
  
  她从医院收拾回来的东西还在宁夏的车里放着呢。
  
  一转身,心有灵犀似的,宁夏正好拖着她的行李箱走了过来。
  
  “赶个场子,先走了!”
  
  唐羡哂笑,“走吧!”这丫头,整天没一个正经事,但风风火火的却没一刻闲得下。
  
  白西装,板寸头,亮黄色的限量版柯尼塞格炫目拉风。盛时彦双手抄在裤袋里,眉头微挑,他细眼打量着那个大步走远的高瘦身影……
  
  “长得还挺帅的。”
  
  清清秀秀,模样像极了最近电视上频繁出现的当红小生。
  
  宁夏走得急,唐羡没来及介绍,“我同学。”她随口补充了一句,弯腰去拉行李箱。直起身后转身便走,几步过后,身边却空荡荡的,再一转身,这才发现刚才跟她说话的人一直没有跟上。
  
  嗯?
  
  盛时彦还在远望着已经驶远的那辆跑车。唐羡先是不解,半秒后赧然,在一番犹豫过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女的……”
  
  他想什么呢?
  
  盛时彦这才回头,侧着光,半张脸舒展耀眼。
  
  “我知道。”
  
  男的女的……他说什么了吗?
   正文 第八章   
  唐羡俏脸一红, 她还以为……不过两秒之后又心道不对, 知道人家是女的他还看?她立马剜了他一眼。
  
  “你别想对我朋友下手啊!”
  
  宁夏是单身, 可也不缺他这种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负心汉。
  
  “……”盛时彦眉头一皱, 表情是无话可说, 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片刻停留过的那道身影——头发比他的还短, 胸比他还平……他口味有那么重吗?
  
  他浅笑, “我很传统的。”
  
  或许有的男人会喜欢猎奇,但他对那样的女人却着实无感,躺在床上, 谁上谁都不知道,“女人还是女人一点好。”
  
  直男的审美——肤白貌美胸大腰细。简单来说,就是她这样的。
  
  唐羡将信将疑, 嘴是他的, 反正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咯。没有答案的话题她无意继续,“还不进去看看你爸。”老人家年纪大了, 血压高了也是个病呢。
  
  第一次听见她关心他父亲, 确切地说, 是第一次听见她关心他家人。盛时彦心口一热, “也是你爸。”他和她还没离婚, 她又没父亲, 她提起他父亲的时候,完全没必要用你我区分。
  
  嘁……这男人就喜欢跟她抠字眼。
  
  唐羡撇撇嘴,“我知道了。”人前得帮他瞒着, 人后还要被他处处纠正。她拖起行李箱率先迈步, 两个月遥遥无期,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
  
  宽敞的一楼客厅,拥堵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大门口处的情景,几个警察还在跟佣人盘问案发当时的情况,盛时彦没跟进来,唐羡进门时也被询问了几句,她手里的行李箱被佣人提走了,盛妈先下了楼,看见这情况,连忙制止。
  
  “别问了别问了,这是我们家儿媳妇,不可能有作案动机。”
  
  这家里的老头子就是爱较真,好说歹说非要报警,机关单位趋炎附势也偏爱大题小做,一个入室盗窃而已,派了七八辆警车来调查,前拥后堵,搞得这家里鸡犬不宁。
  
  几个警察听见这话俱是一愣,转过头来,面面相觑了半晌。
  
  儿媳妇?
  
  盛世集团的大总裁什么时候结婚了?
  
  盛妈懒得搭理这群人,走到跟前拉住了唐羡的手,“我就说当初婚礼得大操大办吧,你们非要一切从简,这倒好,外人都不认识你。”
  
  唐羡尴尬笑笑,“当时也是没想到。”不过现在想来倒也不是件坏事,越少的人知道结婚的事,自然也就越少的人知道离婚的事。
  
  “妈,爸没事吧?”
  
  盛时彦说没事,可她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没事,就是一点高血压,你爸他心眼小,消消火就没事了。”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小病小痛啊,没有点疑难杂症都不好意思管自己叫都市人,盛妈看得开,她也不愿意操心那些个糟心的事,丢点东西算什么,人没事就行呗。做人要惜福,知足常乐。“中午吃饭了吗?”
  
  “没呢。”
  
  “正好,一块儿吃。”
  
  折腾了一上午,家里人也都饿着呢。盛妈又开始张罗厨房大操大办,盛时彦正好阔步进门,她指着他鼻子说,“你,把这些警察都搞走。”都窝在家里像什么样,生怕外人不知道家里进贼了是吧。
  
  盛时彦没有二话,点头答应。他侧过身又向唐羡示意,“你去帮妈下厨吧。”
  
  婆媳之间两年未见,不管他与她未来怎样,她和他妈都应该暂时缓解一下彼此生疏的关系。
  
  还未待唐羡回应,盛妈抢着开口,“不用不用,羡羡歇着就好。”这丫头一大早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吃上午饭,八成身上早就饿得没力气了。
  
  “没事的,妈。”
  
  唐羡袖子都挽起来了。坐等吃饭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再说反正她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也都是要跟这一家人一起过的,“我做饭还可以的。”在国外生活这两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做饭吃的。
  
  再推拒反而显得生硬,盛妈勉强应下,唐羡跟她一起进了厨房,没多一会儿,整洁的厨房里热火朝天,来人进进出出,几个佣人捧着各样的食材,丰富的程度完全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水准。
  
  厨具也都是上好的,唐羡观摩了一会儿,倏尔,挑了一把快刀,在一片眼花缭乱的食材中,拿出了一盒嫩豆腐。
  
  盛妈深知在婆家生活的媳妇不好做,“麻婆豆腐也挺好的。”简单又快还好做,年轻人嘛,肯下厨就已经很不错啦,当婆婆的可不能要求儿媳妇那么多。
  
  唐羡笑笑,“爸上火,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说完,她把豆腐盒子的外皮撕开,反扣在案板上,用刀尖轻轻地往盒子的背面划了一个小口。空气涌进盒底,塑料的盒子很容易便跟滑嫩的豆腐脱离了开,她又拿了一碗清水备在一边,刀刃沾水,浸湿后便往滑嫩的豆腐上切了上去,手起刀落,刀刀迅速细密。
  
  嗯???
  
  盛妈站在旁边心想着帮她打打下手,可看她这一刀刀切得又薄又细,一时间竟看呆了。
  
  “你竟然会做文思豆腐?”
  
  她只吃过,却从没见有人在平常生活里真做过。
  
  唐羡一边说话一边将切好的嫩豆腐丝放到清水里,“小时候跟我爸学的。”这两年在美国她上课忙兼职也忙,平常吃饭也都对付,做豆腐嘛,最快又省事,相对来说也便宜,所以只要时间允许,她一般都是变着花样的吃豆腐。
  
  “少放点盐吗?”
  
  她口味偏甜,所以对盐的把握不是很好。但她昨天晚上在家里吃饭,是觉得菜品相对都比较清淡。
  
  “啊,好,一点点就好。”盛妈反应了一下才回话。唐羡这丫头,看着不吱声不多语,但心还真细,一点点小事也都往心里记。“是时彦不喜欢吃咸的。”
  
  她末了又补了一句,话音落下,仔细地观察着唐羡的神情。
  
  “嗯。”
  
  碗里的豆腐刚捞出水,唐羡点头。盛时彦不吃咸的,她记住了。
  
  半小时后餐厅开饭,还没等盛妈叫人,盛时悠便循着香味一路跑下了楼。
  
  “淮扬菜?好香啊!”
  
  难得在家里也能吃到文思豆腐,她拿起汤勺就舀了一口,盛妈对着空气拍了一下,“就知道吃!”做菜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她?
  
  盛时悠不以为然,嘟嘟囔囔,“我吃怎么了,嫂子说了,我得长身体。”唐羡正好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盛时悠转身接过,跟她确认,“对吧,嫂子?”
  
  嗯?
  
  菜被接走,唐羡愣了一下。“什么对吧?”她才刚来,没有听到她们前面说了什么。
  
  盛时悠连忙放下菜盘,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挤出了两个球。“你教我长身体啊!”她不是说她两年之后就会长吗?不多吃点,那二两肉怎么来啊,总不可能变戏法凭空变出来吧。
  
  “……”
  
  唐羡嘴角一抖,当着盛妈的面,她怎么好说。“妈,我们就是闲聊的时候开玩笑……”她连忙跟盛妈解释,实话实说,她可没有误导人家闺女的意思。
  
  盛妈早就涨红了脸,她年纪大了,可没有年轻人那么开放。“嗯……这个……我教不了小悠……”这孩子胸小就是遗传了她,“我去厨房看看别的菜。”
  
  别的菜也都盛完了,厨房里哪里还有别的菜。唐羡看着盛妈的背影,就知道她是刻意找借口逃离现场,也知道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转过身来,她咬了下唇,“小悠,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昨天明明是她主动问起的她,再说她也没说什么,她怎么就跟盛妈说起是她教的她呢。再说就算教……就算教……那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情啊!
  
  盛时悠嘿嘿一笑,“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
  
  她其实就是贪嘴喝了一口汤,她心知盛妈照顾唐羡,不会说她,所以灵机一动就把她一起拖下了水。
  
  唐羡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她还能怎样,总不能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吧。
  
  盛时悠看着唐羡的脸色,也知道她没生气,凑到跟前,贼兮兮地问了一句,“嫂子,你说实话,从一个第三者的角度出发,你说这家里头除了你,谁胸比较大?”她一直很好奇来着。
  
  她妈?还是她?
  
  唐羡看她一眼,“实话实说?”
  
  “嗯嗯。”盛时悠捣药似的连连点头。
  
  记忆翻滚了片刻。“我能说是盛时彦吗?”
  
  “……”不远处,刚被提起的一个人正巧上楼,盛时悠对着那道颀长的身影高扬音调,“哥!嫂子欺负我!”
  
  隔着不太远的距离,盛时彦也看了唐羡一眼,“你欺负她了?”
  
  唐羡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我夸你呢。”
  
   正文 第九章   
  女人和小孩开玩笑, 盛时彦不作搀和。
  
  “吃饭吧。”
  
  再聊一会儿东西都凉了。
  
  盛时彦率先落座, 唐羡有些窃喜地连忙拉开椅子跟着坐下, 盛时悠就在餐桌对面捧着一碗白米饭戳啊戳。搞毛线……单身狗没地位是吧!
  
  盛爸姗姗来迟, 盛妈也从厨房里兜绕了一圈回了来, 一家人终于凑齐, 没什么言语, 都各自安静吃饭。
  
  唐羡好歹是第一次下厨,有点忐忑,她一边拿筷子夹菜, 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着餐桌上的其他几个人,盛爸盛妈都很斯文,盛时悠接连舀了两碗豆腐羹, 看起来应该吃得也算不错, 但唯有盛时彦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碗,刚舀起半勺, 眉头一皱。
  
  “怎么了?”
  
  味道不对?不好吃?
  
  “没有。”
  
  他放到嘴边犹豫了一下, 而后闭了下眼, 送到嘴里。
  
  “……”明明是一碗软嫩清醇的豆腐羹, 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散发着一股子喝中药的感觉。唐羡试探性地看向盛时悠, 盛时悠摇头, 她又看盛妈,盛妈摆手。
  
  “时彦就是口味挑。”
  
  小时候随家里,长大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坏毛病, 这也不吃, 那也不吃。“甭管他。”盛妈跟唐羡说话,转而又刻意把他的汤碗端走填满再端了回来,“羡羡做得很辛苦的,厨房油烟那么大,有的吃你还不知足?”
  
  媳妇走了整整两年,回来给他做的第一顿饭,他敢不吃?
  
  盛时彦没有抬头,闷头喝着豆腐羹,他喉咙微动,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知足。”
  
  “……”唐羡偷偷地看了身边人一眼,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就是一道菜嘛,他不想吃就别吃了,干嘛非要这么勉强自己啊。她伸手,碰了碰他手肘,悄声道,“不想喝就别喝了吧……”
  
  她刚才就是好奇问问,没想到会连累他被盛妈批评了一顿。吃饭本来应该是个开心的事,再说桌子上又不是只有这么一道菜。
  
  “没事。”
  
  盛时彦还低着头,微垂着眼睫,汤勺一下两下地送到嘴边,吃饭的模样不能说难看,但也绝对不是表达喜欢的样子。
  
  “……”看他这样,唐羡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恍惚间想起来她和他两年前相亲时的那场见面,因为事先知道他讨厌西餐厅里面包甜点的那股甜腻味,所以地点就选在了一家较为高级的地道中餐,他很绅士地让她点菜,她点了,结果吃饭的时候他就跟现在的样子差不多,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就好像谁在逼他吃药一样。
  
  要不是那顿饭吃得太过憋闷,她后来也不会提出去酒吧喝酒,结果一下子没刹住车,她喝断片了,事后就发现两个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男人的身体。她睁眼时他正在做,深埋在她的身体里,她当时就红透了,整个人处于蒙圈的状态。
  
  他抱着她,轻声地问她疼不疼。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大概是眼前一白,然后他就更用力了。
  
  ……精壮似乎是很寻常的称呼,但有没有人用诱人这两个字来形容男人的身体,如果有,那盛时彦的身体应该就算是了。她还记得刚才盛时悠问她这家里谁胸比较大,她答说盛时彦,那句话一半是玩笑话一半也是真心话,那个男人的身体,她见过,也摸过,犹记得他胸膛那片柔软的触感,紧实的肌肉,她还忍不住用嘴咬过……
  
  当湿润的唇瓣接触到那片麦田,那个口感……
  
  “口感不错。”
  
  嗯?饭桌上突然有人接话,唐羡差点咬到了舌头,她应该没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吧?还是有人这么懂她,未卜先知?
  
  餐桌对面,说话的那个人正好夹了一块冬菇过来,“嫂子,你也尝尝,这可是我买的哦,口感真的不错。”她同学给她推荐的,据说是深山里野生的菌菇,健康营养。“女人吃冬菇,身体好哦。”
  
  “……”
  
  餐桌上,一家五口,这小丫头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她挤眉弄眼,唐羡看了看碗里的冬菇,再加上刚才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一些画面,她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我……我去洗个脸……”
  
  冬菇是有助于那方面的……现在这情况让她吃冬菇,她,她还不如吃了她自己呢。唐羡匆匆离席,搞得盛时悠一头雾水,盛妈也有点有点不明所以。
  
  “羡羡对冬菇过敏吗?”
  
  “嫂子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两个女人便互相问话。盛时彦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神色一深。
  
  脸那么红……
  
  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心有灵犀,还真被盛时彦猜了个正着,唐羡在洗手间猛力往脸上泼水。大白天做春梦,她这都在想什么,缺男人缺到这份上了?她暗骂了自己几句,又仓促地擦净了水,等到她去而复返的时候,餐桌上的人都已经快吃完了,她前额的碎发上还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素面朝天,显然是真的洗了个脸。
  
  “身体不舒服?”
  
  “不是。”
  
  她刻意忽略盛时彦猜忌的目光,强忍下再度逃离现场的冲动。他可别再问了,难不成要她实话实说,告诉他她对他的身体想入非非,在记忆里又跟他做了一回?
  
  记忆萦绕,唐羡的脸还是很红,但她不说,盛时彦便也没有追问。
  
  盛爸不爱言语但阅人无数心思缜密,他一打眼就看出了唐羡的不自在,这姑娘刚从国外回来就要跟他们一大家子住,那生活上肯定还是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他们当家长的,除了包容,也要理解。他手背轻叩了下桌面,跟盛妈使了个眼色让她调节一下气氛,盛妈点头,心思一转,便在桌子那边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呀,好久没有去CBD逛街了呀。”
  
  盛时悠没什么眼色,瞬间抢话,“妈,你缺什么,把钱给我,我给你买。”她最近手头紧,正好套现。
  
  盛妈精明着呢,她自己亲生的闺女她还不了解?她横了她一眼,懒得搭理。
  
  “羡羡,你缺什么?”
  
  转过头,盛妈直截了当地问唐羡。
  
  唐羡没有想到盛妈会这么问她,筷子正夹着一片青菜,想了想,又放下,“妈,你不用照顾我。”她昨天不是才刚收到她送给她的两份礼物吗,再说她吃穿用度也还算节俭,现在才刚开春,去年秋天的衣服也都还能穿。
  
  “这怎么能算照顾呢?”盛妈脸色一沉。婆婆带儿媳妇出门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明天就去转转,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要是都看不上眼,回头跟林叔说,缺什么就让他直接订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唐羡要是再一直这么跟她客气下去,那她可要对她不客气了。林叔是家里的老管家,从上一代人开始就一直照顾着盛家,盛妈出身的家族家风比较传统,通常来说缺什么东西还是偏爱订做,毕竟量体裁身的东西更考究也更精细。
  
  唐羡面露难色,回看盛时彦,“这……”
  
  这不大合适吧。
  
  盛时彦放下筷子,呷了一口茶,“你不想去就跟妈直说。”
  
  “咳……”
  
  唐羡扫他一眼,故意装腔作势地清咳了一声。当着他家人的面她不好发作,哪有他这么跟他妈说话的,再说就算他能说,她说也不合适啊……无论怎样,她都还是个外人,更何况她和盛时彦现在还是要即将离婚的关系,盛妈现在替她破费的,她先不说还,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啊。
  
  “妈,我其实是明天有点别的事。”她的私人行程,她原本不想跟这家人报备来着,可是现在眼看着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明天得去趟我以前工作的公司,总监找我,要聊聊复职的事。”
  
  这可算正经理由正经事了吧,所以说花钱逛街什么的,还是别带她了。
  
  盛妈吃了一惊,“是吗?你要回去上班?”她怎么没听说,她转头跟盛时彦求证。
  
  桌子上的另两道视线也一同投掷过来,盛时彦沉着一张脸,薄唇紧闭。她要回思古?他更是闻所未闻。
  
  “我临时做的决定……”唐羡低低地说。她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总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啊……
  
  椅子被拉开,盛时彦猛地站了起来,“爸,妈,我回公司了。”
  
  他板着一张脸,居高临下,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气场不对。唐羡连忙低头吃菜,盛爸和盛妈也心照不宣,“啊,去吧去吧,晚上能回来就早点回来。”回不来他们也没辙不是。
  
  饭桌上,有人闷头吃饭,有人匆促穿衣。
  
  唐羡的头都快埋到汤碗里了,刚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你送送我。”
  
  “嗯?”手腕突然被人扣住,唐羡一抬头,是盛时彦。“可是……”她还没吃完……
  
  “送我!”
  
  盛时彦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他眼眸里窜出来点火光,语气是不容置喙。
  
   正文 第十章   “……”
  
  送他就送他, 他发什么脾气啊。唐羡不大耐烦地抿抿嘴角, 又环顾了一圈桌子上的另三个人, 倏尔, 放下手里的汤勺, 堪堪起身。
  
  “送你!”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他以为就他会耍横使狠是吧?
  
  唐羡瞪他一眼, 盛时彦面不改色,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火气大的往楼下走。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转瞬, 便心照不宣地一起趴到了餐厅外面的阳台上。
  
  盛时悠看这架势,好像有点不对头,“我哥跟嫂子该不会是要吵架吧?”也不怪她嫂子语气不好, 好端端的吃个饭, 他哥这是怎么回事。
  
  盛妈若有所思,“我记得羡羡的公司以前有个副总, 好像追求过她。”一家人刚才吃饭也没聊别的, 就只有谈起唐羡工作的时候盛时彦脸色大变, 盛妈猜想, 他儿子八成就是因为这事生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盛爸怎么没听说。
  
  “就他们俩快结婚那阵儿吧……有一次我在羡羡的公司附近逛街, 碰巧见过一回。”对方也是个年轻高大的帅小伙,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犹记得那孩子的长相和言谈举止也算是个有为青年吧,“当然了, 跟咱们家时彦比不了。”
  
  她亲生的儿子她有信心, 一般人都难以企及。可话虽然这么说,但就怕唐羡不这么想,毕竟那眼神儿不好的女人在这世上也不算少数啊。更何况她儿子没别的缺点就是话少,女人嘛,谁不喜欢听个甜言蜜语哄哄开心呐,万一人家对方就是个擅长花言巧语的油头胚子呢?再万一唐羡的立场再不坚定一点,那她这刚回国的宝贝媳妇,岂不是分分钟就能被勾引走?
  
  盛妈有点着急,“不行,我得去跟羡羡商量一下,家里不缺她这点经济来源,她不能回去工作。”
  
  话音落下,她仓促起身,盛爸一把拉住了她,“你等等。”
  
  孩子的事情还是要孩子解决。
  
  “那是时彦的媳妇,不是你的。”盛世集团上千名员工他儿子都压制得住,难道家里头一个女人的事情他都解决不好。
  
  盛时悠也在一旁点头附议,“妈,你就别搀和了。”她嫂子也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就算她说了,她就一定会听吗?
  
  楼上三个人正在交流意见,楼下的两道身影突然走进视线,三个人连忙噤声侧耳偷听,可距离太远,也听不清具体的谈话,只能大致从二人的表情和动作猜测,气氛确实不太美好。
  
  唐羡用眼角余光扫了二楼一眼,“你爸妈在偷听。”
  
  盛时彦面色深沉,“去我车里说。”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协同一致,楼上的三个人眼看着刚出现的两个主角愈走愈远,急得抓耳挠腮却也无能为力。打开车门,唐羡先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盛时彦紧接着跟了进来,两道车门一关,深色的玻璃隔绝视线形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你想说什么?”
  
  “你想听什么?”
  
  他和她皆是冷着一张脸,唐羡黛眉微蹙,抿了抿嘴角,明明是他先提出要她送他的,他存心避开他爸妈,那不就是有话要跟她说?怎么现在反倒反问起她来了。
  
  “你要是没话可说那我就先走了。”
  
  他时间宝贵,她也无意耽搁,他不是要回公司吗,瞎跟她在这儿耗个什么劲儿啊。
  
  “唐羡!”
  
  见她要走,盛时彦瞬间喊住她,长臂一展,将她拉回了怀里。
  
  她手指刚搭到车门上就又被人拦了回来,瞧瞧,她说什么来着,他还是有话要说。唐羡转过头,盛时彦就贴在她身后,封闭狭窄的空间里,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箍着她的腰,他愈发用力,使得她腰肉生疼,唐羡皱着眉,用力地掰了下他的手指。
  
  “你先放开我……”
  
  有话就说话,干嘛总动手动脚的。他不知道他是男人力气大,她一碰到他,她根本就使不上劲反抗不了吗?
  
  盛时彦没有回她,也没有乖乖照做。他下颌轻轻地抵在她的颈窝,薄唇覆在她颈间低声叹气,“别回思古。”她如果想工作他可以帮她,淮城市有那么多专门搞视觉设计的大型公司,不管哪里,她都没有必要一定要回原来的公司复职不是吗。
  
  唐羡被他抱得好疼,“不回思古我去你公司啊?”
  
  他说得轻松,不持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像他这种只手遮天的当权者,根本就不懂得她们这些基层员工的辛酸幕后。
  
  他以为找工作很简单是不是,或许她两年前刚毕业的时候还算简单,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这两年在美国读书,既没有工作经验又还没有拿到学位证书,她现在去公司应聘就等于是跟小她两届的学弟学妹们争,有几家公司会有应届生不要偏偏挑她的?思古主动请她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了,更何况这家公司这两年正在顺应潮流进行积极转型,成功地话可以顺势晋升一线,她现在回去,完全是百利而无一弊啊。
  
  “你要是想来我公司我也可以安排。”
  
  盛时彦没有异议。一句话的事情,她如果肯来,他帮她安排就是。
  
  唐羡扁嘴,他倒是挺会挑重点,“不去。”她去他公司赚他的钱,那她这婚还离不离了?
  
  “我无非就是朝九晚五的上个班,你何必搞这么大反应。”
  
  她是要杀人放火还是要抢劫越狱,上班而已,他火气这么大,当着他爸妈的面都差点崩线,那如果刚才他爸妈不在场呢?他两只手就能箍着她动弹不得,那要真赶上他在气头上,他是不是还能一手指头戳死她啊?
  
  盛时彦敛眉,“你如果真的只是去上班我不会生气。”
  
  “不然呢?我去混吃等死还是逍遥度日?”唐羡不依不饶,她不去上班她去干嘛,“搞设计的工作也很累的好不好,又费脑又费力,极有可能吃力还不讨好。我肯出去工作自力更生是好事,你作为一名家属,就不能表达一下支持和理解吗?”
  
  她和他好歹夫妻一场,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能不能不要事事都跟她作对唱反调啊?
  
  盛时彦挑了下眉毛,“家属?”
  
  “……”家属?
  
  唐羡也怔了一下,眨眨眼。她刚才说什么了?家属……是她说的吗?
  
  某些人莫名脸红,盛时彦立即凑了过来,他嘴唇贴在唐羡脸侧,专注地看着她侧脸,眼神微柔,“我听见了,你别想赖。”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想装没发生过。
  
  嘁……赖什么,她有胆说还没胆承认吗?
  
  唐羡撇撇嘴角,“对,我说了,怎么了?”
  
  她和他还没离婚呢,他不还说吗,没离婚之前她还是盛太太,她说他是她家属算什么。“你不光是家属,你还是我老公呢!”他以为户口本上已婚那两个字是开玩笑的,他就算是想离婚,家产也有一半要归她的好不好?法律关系懂不懂?她和他是名正言顺的!
  
  “……”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只紧紧地环抱着她,肩膀一耸一耸,好像在努力憋笑。
  
  “……”笑什么笑,笑那么开心。花枝烂颤,勾引谁呢。
  
  唐羡趁机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转过身,跟他面对着面坐着,语重心长地道,“盛时彦,你也知道我是个俗人,我不贪财,可我衣食住行也都要用钱的吧。”喝露水她可活不下去啊,不让她赚钱,那不就等于是让她坐吃山空擎等着死呢吗。
  
  盛时彦明白她的意思,他笑意未散,抬手拂了拂她耳边的碎发,“一定要回思古?”
  
  他明白如果他答应她回去那将会是意味着什么,但如果她执意要去,那他也拦不住她。
  
  唐羡抿了下嘴角,她听他这种语气,就知道他的立场有所动摇。十根细白的手指连忙抓住他深色的袖口,轻轻晃动,“我明天就去看看,先去了解一下情况,两年没有联系,公司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就像宁夏说的,就只是先去看看,看看也不吃亏。
  
  “那如果觉得不错呢?”
  
  “不错就先留下。”
  
  “那如果觉得不行……”
  
  “不行就不去了。”
  
  唐羡现在是缺钱,可也没到见钱眼开的地步。如果老公司真的存在什么潜在的风险或者问题,那她及时规避就是了。
  
  盛时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良久,轻声地叹了口气,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做下的决定,他何曾有过更改?
  
  车厢里静默了片刻,倏尔,他伸手将人重新揽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别把自己搞得太辛苦,你随时有我。”他只是希望她能明白,他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
  
  唐羡心里有点暖,他这就是答应咯?她窝在他怀里,笑眼弯弯,柔嫩的嘴唇抵着他伟岸的胸膛,“嗯,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