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联姻 作为祖辈盘踞在应城的修仙大家族,蔺家在应城人眼中向来是地位超然的存在。 然而世人通常只看到大家族表面的风光。蔺家传承了一代又一代,复杂的家族关系,以及勾心斗角的利益之争,早让这个家族不堪重负了。 当年辉煌的一代人早已老去,更甚者卡在晋级的边缘久久不前,已到了寿命将近的时刻。年轻一代的资质勉强算是中上,不过也都是因着长辈的庇佑才将将达到现在的水平。若是真将家族的重担轻易交到下一辈的手里,恐怕蔺家很快就会被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为此,蔺家长老们简直是操碎了心,偏偏年轻一辈们还不自知。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蔺家的客家长老,霍明霍长老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联姻。 原来,离应城不远的衢州城,也有着一户李姓大家族,李家虽然人丁兴旺,却多是女子。修仙世界虽然信奉强者为尊,然女子在外也是有诸多不便的。且世人对女子虽说不轻视,却也甚少同男子平起平坐。 因此随着家族的发展,李家受到的制箍也越来越多,蔺家男儿多,堪任大位的却寥寥无几,与李家正好可以互补。况且若是两族联姻,二者可以资源共享,共谋发展。加上两个家族离得这么近,一方有难,另一方也可以迅速采取举措。 所以没有费多少口舌,蔺家长老们就一致通过了霍明长老提出的方案。 可是,该派谁去李家求娶呢?娶了李家女子,这辈子的富贵是不用愁了,却也注定了与家主之位无缘。若是娶了李家女子,再登上家主之位,难保不会对家族生出二心,这就背离了联姻的初心,蔺家的诸位长老也不能放之不理。 所以目前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在家族中年轻的一代里选出一名心智、根骨较为上乘,但是却足以为下任家主掌控的青年。 该用什么法子呢? 一个月后,蔺家子弟训练场。 蔺家所有的年轻一代都早早的集中在训练场上,等了许久,长老们也不来,场上开始有些骚乱,大家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这时,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小子一脸神秘地问道:“你们听说了吗?这次长老们要在咱们其中选出家族的继承人呢!” 他这话可是一波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你该不是说笑吧!” “这么大的事情你如何知晓的?” “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在外的名号,我可是号称包打听,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有些性格急躁,心性还不沉稳的少年当即就慌了手脚;一些野心家则是握紧双拳,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有心人却注意到了刚才那个小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蔺家长老们才施着法术,腾云而来,为首的是大长老蔺如焕,也是本次试炼的主要负责人。 大长老站在场内的高台上背手环视了一周,嘴里点出了几人的名字:“蔺杰、蔺风……你们几人已经落选了,回去好好修炼吧。” 被他点到的青年们一开始满是欣喜,听完后却面如土色,一个胆大的青年上前一步拱手道:“大长老,我不服,为何单就我们几人被淘汰?” 第一次被小辈这样顶撞,大长老也不免冷哼一声,又对着同样被淘汰的其他几人:“你们可也是这般想的?” 另外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也上前异口同声道:“回大长老,是!” 没待大长老开口,列坐在一旁的三长老蔺盟抬手一挥,一件中品灵器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望灵镜――而镜中记录的,正是众人之前在训练场上的表现。 蔺盟拂了拂他洁白的胡须:“敢质疑长老们的决定,小子们倒是勇气可嘉,只可惜,有勇无谋!方才你们的表现长老们都看在眼里,你们做了什么想必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说完,三长老又对着人群的方向说了一声,“灵冲,回来吧!”刚才还号称自己包打听的青年此时恭敬地对着蔺盟作了个揖,“是,主人。”然后便幻化成一头七尾狐去到了三长老身边。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竟是三长老的本命神兽――灵冲!也就是说,这一切是长老们计划好的,就连长老们许久不来也是在考验他们! 想到这里,一时间众人的神色各异。自认为表现沉稳的暗暗欣喜,之前颇为急躁的则懊恼不已,场中唯二自始至终神色如常的只有两个相貌俊逸,颇有大家之风的青年――蔺文濯、蔺文辞。 蔺家这一代青年子弟众多,唯有得到家族认可的才可以由家主赐名。得到赐名的子弟名中按行辈分别有文、言、御、青四字,且文字乃是最核心的子弟才能有的,可见这二人的不凡。 之前受赐的子弟如今早已遍布蔺家的各处势力中,作为一方之主帮着打理蔺家的事务,“文”字辈中惟剩这二人还尚未得到任命。聪明的人仔细一想,便懂得了其中的道理,想必长老们应是预备在这二人中选出家族的继承人了。 因此此刻见两子如此沉稳,一旁暗中观察两人的长老们也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挥手示意小辈们安静下来,大长老又道:“之前许久不来也是为了测试你们的心性,意志不坚定者如何撑起家族的天地?这第二关嘛,就去族中的试炼谷试炼一番好了。谁得到的兽晶越多,谁便是优胜者!” 子弟们叫苦一片,历经千帆的长老们可不会将自己仅剩的一点同情心放在他们身上,只是在一旁淡漠地看着三长老开启传送阵。 讲到这里,还得好好说说修仙界的常识。 修仙界向来信奉强者为尊,若想得道成仙,在修仙一路长长久久地走下去,除了运气、身份的加成、家族的助力,最重要的还是悟性和根骨。 根骨分上品、中品、下品以及万中难得一见的超品,品级越高,吸收灵气的速度越快,晋级的可能性越大。而若要习得仙术,灵根也是不可或缺的,现在世人皆知的灵根种类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风、冰、雷变异灵根,同等程度优胜对手的天灵根,以及少为人知、仅在传说中出现的混沌灵根。 这其中,灵根纯度越好,修仙的资质越佳,然而天生单灵根又岂是那么常见的,多是后天利用丹药或者渡劫净化的。 如今随着天地灵气的稀薄,凡人灵根中的杂质越发多了起来,因此目前修仙界最为普遍的是五灵根,四灵根优之,双灵根、三灵根常常是各门派争抢拉拢的对象,至于单灵根,则是超品门派里不世出的天才,内门核心弟子的领军人物。 追求长生的道路何其艰苦,大多数的人都倒在奔向黎明的路上,所以有人就转换了思路――不只是单纯的修习法术,而是另辟蹊径,从自己感兴趣或者擅长的领域入手,这便有了炼丹师、炼器师、驯兽师。 顾名思义,炼丹师、炼器师多是通过在炼丹、炼器中得来的感悟增加晋级的机率。驯兽师则是利用他们天生的动物亲和力,助人驯服神兽并与它们签订本命契约,让神兽供其驱使,或用来保护自身,或用于提升己身的修为。驯兽师自己也因此收取报酬或换取晋级的助力。 正文 第二章 拜堂 大长老所说的兽晶,类似于人类的丹田,是兽类修行的关键。兽类的修炼速度向来快于人类,不仅筋骨强悍,兽晶里也蕴含着天地灵气,虽有杂质,却是炼丹、炼器的好材料。 然而兽晶宝贵,却不易得。兽类的境界分为十阶,六阶神兽即可化形,九阶大圆满即可飞升成神。十阶更是远古神话中的存在。一般六阶神兽已相当于人类中的强者,七阶以上更是少见。 人类的修仙之路共分为十二个境界:炼气、筑基、开光、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化神、大乘、渡劫。每个等级分又为前期、中期、后期和后期大圆满。 同等修行年月,兽类的等级要生生高出人类几个境界。就拿蔺家的试炼谷来说吧,最低等的兽类为二阶,相当于修仙者的筑基期。 而蔺家这代年轻的一辈里,修为最精深的也不过炼气大圆满罢了,想要在重重迷障包裹着的试炼谷里,既要保住性命,越级战胜谷里能力强悍的兽类,还要躲过同族之间的竞争,安全活到试炼结束的那天,真是谈何容易,好在族里长老们到底是担心弟子们的安危,临行前给了他们防御的法器,保命倒是不成问题。 自试炼结束后又过了一个月,蔺家。 此时的蔺家一改往常的门可罗雀,古朴沉闷,家族内外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原来,这正是蔺家与李家联姻的大日子。 蔺、李两家最终决定联姻的人分别是蔺文辞――训练场上表现最好的二人之一、以及李家的嫡出大小姐――李钰敏。 和家族里满脸笑容的长老们比起来,马上就要步入礼堂的一对新人此时脸上却是阴云阵阵,新娘李钰敏怨恨家族的凉薄,这般轻易就剥夺了自己继承人的权利,新郎蔺文辞则是嫉恨哥哥蔺文濯对自己的心狠手辣。 原来,这蔺文濯、蔺文辞本是嫡亲的嫡出兄弟,虽然修仙之人亲缘淡薄,但兄弟俩的关系一向不错。蔺文辞虽然也想当家主,但是内心里还是更推崇自己的哥哥坐上家主之位,毕竟自己的谋略、见识不如哥哥。 所以在试炼谷里,蔺文辞并没有出全力,他只是轻松地对阵了几个低阶的神兽,取了兽晶,就悠哉地找了个山洞,布好阵法打坐修炼去了。 怎料,就在他入定之际,这蔺文濯竟趁他不备,解开阵法,不但陷害他杀害同门抢夺兽晶,还污蔑他攻击自己的亲生哥哥。本来对蔺文辞甚是看好的长老们勃然大怒,既然这人如此无情无义,干脆在族谱上除去他的名字,放任他自生自灭好了。 趁此机会,蔺文濯又站了出来,假仁假意地为蔺文辞求情,称蔺文辞只是一时迷了心智,但是对家族却是顶顶忠诚的。长老们这才放过蔺文辞,却说反正他从此与家主之位无缘,干脆就派他与李家联姻,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同时,两家联姻后的第四天,就是蔺文濯继任家主之位之日。得知此消息的蔺文辞气恨得摔了整间屋子的灵器,偏偏蔺文濯还不罢休,在蔺文辞成亲的前一天晚上来到了他的房间。 “阿辞,哥知道你无心于家主之位,既然如此,这件事你就当帮哥一个忙,暂且原谅哥哥。待我成功坐上家主之位,定不会亏待你与弟妹。” 蔺文辞那日才知原来自己一直孺慕着的哥哥竟是怎样一个恶心阴险之辈。“出去!给我滚出去!!” 哪知蔺文濯离开不久,父母也轮番前来做他的说客。只见蔺母语重心长地说:“阿辞,你哥做得确实不对,可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蔺字,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近来,我和你父亲的修炼都进入了瓶颈,若是你哥哥成为家主,咱们一家人何愁没有晋级的资源。可若是你哥哥失败了,你的名声又成了这般,咱们一家人还不知要受到怎样的搓磨呢!阿辞,你就当是为了我和你父亲,暂且放下这件事,安安心心准备迎娶之事吧。” 一直沉默着的蔺文辞“嚯”地抬头:“难道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吗?同是亲儿,为何大哥就该青云直上,儿子就得受尽凌辱,还背负着不仁不义的骂名?”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蔺父忍着小儿子炽热的视线,懊恼地甩了甩袖子。“修仙之人何苦这般在意名声,况且若是你大哥成为家主,谁还敢如此待你!” “好!好!真真是我的好家人,可怜我蔺文辞活了一百岁,却连忠义都分不清楚,活该落到今天的地步!” “你这稚子怎么如此无礼?”被戳到痛处,蔺父不禁恼羞成怒。 “不必再提,儿子会老老实实的迎娶李家大小姐,天色已晚,父亲母亲还是早些歇息为好!”蔺文辞拱手行了一个礼,便推搡着将蔺父蔺母送出了门外。 “哼!算你识相!”蔺父甩手背在身后。 “既然如此,阿辞便好好休息,我与你父亲先回去了。”终于心想事成的蔺母满意地拉着蔺父离开了。独留蔺文辞一人双目眦裂、凄凉地坐在紫檀木制成的座椅上一个晚上没有合眼。 过了没多久,便有小厮前来提醒蔺文辞,到了拜堂成亲的时辰了。虽然这对新人都无心于拜堂之事,可这毕竟关系到两个家族今后的走向,两家的长老们均是十分的重视。担心蔺文辞撂挑子,大长老还特意派了自己的亲信跟在蔺文辞身后,免得事有变动。 自出生以来,向来是天之骄子、顺风顺水的蔺文辞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怨气满腹的蔺文辞暗暗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着,若是有一天,若是有一天……!定叫这些人尝尝自己今日所受的痛苦! 迎亲、拜堂、礼宴……强忍着不满做完一系列的成亲事项,蔺文辞终于来到了洞房。早已疲惫不堪地他挥了挥手示意等在一旁侍候的仆人们下去――头疼到快要炸裂的他需要休息。 被他忽视在一旁的李钰敏却一把掀开了盖头,“姓蔺的,虽然蔺、李两家宣布联姻,我也只是履行自己身为李家人该尽的义务而已!你我就保持相敬如宾的状态就好了,我可没打算与你这般无能的小人度过一生!” 精疲力尽的蔺文辞本来想与自己未来的妻子好好交谈,没想到李家的嫡出大小姐竟也如此不堪!濒临崩溃边缘的蔺文辞转手对她就是一个巴掌。 “别忘了,你进了我蔺家的门,生是蔺家的人,死便是蔺家的鬼!想逃避责任,还是等到下辈子吧!哪怕我的名声再如何,我也毕竟是你的丈夫,出嫁从夫是你该守的礼律。你若是不想李家长长久久,尽管去闹!不过我要提醒你,蔺家的下任家主可是我的嫡亲哥哥!” “你……!” “若是听懂了我的话,就本分一点!”本想好好休息的蔺文辞转身就出了婚房,回了自己的院子。 随着李钰敏一同来到蔺家的贴身婢女锦衣着急地跺了跺脚。“小姐为何不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姑爷毕竟是姑爷,冲着李家和蔺家的形势,您和姑爷注定要纠缠一辈子。现在才新婚之夜姑爷就甩手而去,这让蔺家人怎么看待您啊!” 想明白这点,李钰敏也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谁稀罕他留在这里!方才你也说了,既然我们李家和蔺家联姻,冲着李家的面子,谅他们也不敢对我如何。” “小姐……” “好了,不要说了,更衣,我要就寝了。” 正文 第三章 蔺九 十年后,蔺家一间地处偏僻、无人过往的院子里。 一个衣着破烂、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孤寂地躺在破旧阴冷的床上,四周没有人看守,女孩似是无力做些什么,若不是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表示她在呼吸,外人看来估计她已经生命垂危了。 却也的确如此。 女孩原是蔺家这辈的嫡系,排行第九,所以人称蔺九。按理说身为嫡系,理应身份尊贵,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局面。 然而这蔺九身份倒是有了,却是尴尬得很。原来,蔺九正是十年前蔺、李两家联姻的产物――也就是蔺文辞和李钰敏所出的亲生女儿。 当年新婚之夜蔺文辞甩手离去,此后便甚少来找李钰敏,李钰敏一开始还由着性子,仗着自己是李家的嫡系,觉得蔺家不敢亏待自己了去。 怎料修仙界信奉强者为尊,也善于捧高欺弱。蔺文辞虽然因着试炼谷一事坏了名声,然其修为却不低,经历一番磨难也颇有感悟,很快便成功晋级,境界直逼蔺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且现任家主乃是他的嫡亲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蔺家从上到下倒是无人敢对蔺文辞不恭。 这李钰敏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当初李钰敏在李家被宠纵得蛮横任性、自视甚高,还颇有些目中无人,修为却是远远比不上蔺文辞的,又在新婚当夜就受了夫君的嫌弃。 恃强凌弱的蔺家家仆们很快就借着机会将李钰敏的月供克扣得一点不剩,偏偏蔺、李两家虽然联姻,却也多是为了利益,李家不好上门管蔺家的事,蔺家也由不得李家人作威作福。一来二去,两家的势力因为合作壮大了不少,李钰敏的地位却越发的尴尬。 时事造人才,这李钰敏虽然不是什么豪杰,到底也算是受了一番挫折,原先刁蛮的性子倒去了大半,开始听着贴身婢女锦衣的劝,想办法和蔺文辞处好关系,总得生下嫡亲儿子,后生也有的依靠不是? 因此李钰敏开始做低伏小,不着痕迹地讨好起蔺文辞来。 李钰敏虽然性格不讨喜了些,长相却是李家一众姑娘里最为出众的,不然李家也不会狠心将她嫁过来,再加上她收起自己的本性,学着善解人意、假意温柔,天长日久下去,倒也真有那几分样子。 李钰敏的努力没有白费,开始蔺文辞还对她不假辞色,久了还真的慢慢软化了起来。终于在两年后的一个晚上,两人成功圆了房。 许是一生的好运都用在了这里,一个月后李钰敏便害喜了,更是在九个月后一举生下了龙凤胎。 蔺家虽然人丁兴旺,龙凤胎却也难得,真真是喜坏了蔺家的一众长老们。李家的家主也开心不已,李钰敏若是站住了脚跟,也有利于两家的合作不是? 说到这里,既是祥瑞之兆的龙凤胎,为何又说蔺九的地位尴尬呢? 当初李钰敏刚怀孕,肚子虽然比寻常的孕妇稍稍大了些,蔺家人也只当是胎儿比较健康。只到三个月时,才察觉原来怀的是双胎。 不曾有过生产的经验,李钰敏只一味的进补,肚子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行动都困难起来,更不必说顺利产子了。 生产当天,李钰敏娇弱的性子本就受不了这般极致的痛苦,又在孕期进补的肚子过大,勉力生下大儿子蔺人杰,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了。若不是接产婆叫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李钰敏才勉强用药补力生下了蔺九,却也是去了半条命。 待到李钰敏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到底也是伤了身子,她自然不会舍得同自己的宝贝儿子计较,倒是把全部因果都赖在了蔺九身上。身为母亲,她一天到头见过蔺九的次数屈指可数,全是面子上的情谊。 蔺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后辈子孙都要在出生后的第五年,也就是五岁的时候去族里的圣地测试根骨。 资质好的当即由族中修炼大成的长老们抚育成人,或是送去大的修仙门派修炼,或是细心教导,有着竞争家主之位的资格。资质一般的则领取每月的月供,自行修炼,混的好一点的在族里领着长老的闲职,差一点的就去蔺家下属的分势力做个供奉。 蔺人杰与蔺九五岁那年,一同前往族中圣地进行了测试。只见蔺人杰将手放在测试灵根的神器上,神器顿时散发出耀眼的紫光!他竟是罕见的单系雷灵根! 整个家族都沸腾了起来。大长老当即收下蔺人杰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并承诺待到蔺人杰筑基之后就送他去离应城不远的修仙大门派雷云派做关门弟子。 相比之下蔺九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不仅是下下品的五灵根,每条灵根还很细,若是不仔细看还分辨不出来。长老们也不禁感慨,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这还不是最惨的,长老们因着此事派蔺文辞前往蔺家主族,与蔺家所在府洲清巡洲甚远的、元始大陆的中心地带――千元蜀地去报喜。 两洲相隔之远,非人力所能到达。蔺文辞带着一众报喜的人,御着法器,每到达一个洲口,必须递交相应的文书,这样足足行了五年,才到了目的地。 蔺文辞这一走,蔺家唯一还算关心蔺九的人也没了,李钰敏本来就看蔺九不顺眼,自从知道了蔺九其差无比的资质,干脆收起了所有的虚情假意,命人将她关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散了所有侍候的仆人,每天派人给她点吃食,然后就放任她自生自灭了。 当初李钰敏生产不顺利,蔺九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骨子弱。自打李钰敏放养蔺九开始,蔺九原来被人照料的还算有起色的身体就一天天的坏下去。离蔺文辞离家已有五年,蔺九的生机也濒临断绝。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蔺九的命运。 若说这李钰敏之所以能在李家被娇宠到天上去,还多是因了她的生母,李家嫡系的大夫人――大李氏。 这大李氏虽然修为上稍有逊色,却最是精通人情份往,嫁入李家短短一年就站稳了脚跟,更是在一年后怀孕,一举生下李家嫡出的长子,在李家这一代倒是颇受家主看重。 李钰敏是大李氏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大李氏怀着李钰敏时,李家无人敢挑衅大李氏的地位,因此生产也十分顺利。 当初大李氏看着自己小小的女儿,想着凭借家族的势力,怎么也能给女儿找一个不错的归宿,因此不但没有将自己的一身本事悉数传授与李钰敏,反而使劲的娇宠她,直到将李钰敏宠爱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后来李家决定让李钰敏去联姻,大李氏眼睛都要哭坏了,心疼地抱着李钰敏喊道:“我的儿,我的儿啊!是为娘害了你,当初若不是想着凭借咱们李家的身份,何愁不给你找一个知心人,才一直放任你的功课。早知道有一天你要嫁入蔺家,我应当教你正经的管家本事才是啊!” 待到李钰敏进入蔺家的前几年,大李氏在家里也是担心受怕,夜不成寐,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因为娇纵的性格受到伤害。 直到李钰敏自己想通,主动和蔺文辞拉进关系,又产下祥瑞之兆的龙凤胎,大李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却又碍于姑爷的面子,一直没敢来蔺家看望自己的宝贝女儿。 直到这次,蔺文辞去往主家报喜,大李氏早就想来看看,偏偏又赶上李家家主闭关,五年才出来。待到处理完手上所有的事务,大李氏才熏香沐浴,满心欢喜地向蔺府递了帖子。 正文 第四章 相谈 出嫁后足足十年没有机会见到母亲,李钰敏别提有多欢喜了,一大清早就呼唤锦衣服侍自己更衣。 自蔺文濯当上家主之后,就给蔺文辞划分了一座更大的宅院,为了显示对弟弟的荣宠,仆人们都是蔺文濯亲自挑选的,公中负责蔺文辞一家的吃用,其余的事务则全由蔺文辞自行处置,长老们也无权干涉,简直就是给蔺文辞重新开府一般。 当初蔺文濯如此行事,不是没有反对之声的,却抵不住蔺文濯对幼弟的愧疚之心,加上蔺文濯当上家主之后,野心逐渐显露出来,最厌恶的便是别人干涉他的命令,因此在他的铁血手段之下,抱怨声渐渐熄了。 蔺文辞离开蔺家以后,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李钰敏全权掌控,因此府里内外都是前几天就收拾好的,到处都是焕然一新。 大李氏乘着天马拉的马车,平稳到达蔺府之时,李钰敏已早早地带着一众人在门口等候了。母女难得相见,真应了柳永的那句“执手泪眼,竟无语凝噎”。乍喜之下,又是久别重逢,母女俩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还是大李氏身边的亲信,同样从小看着李钰敏长大的孙嬷嬷,虽然见到自己照料大的小姐也很是激动,到底记着自己的身份。 此时见母女俩乍喜之下有些失了体态,便上前提醒到:“夫人,外面这么冷,不如和小姐进屋去说吧!”李玉敏出嫁十年,孙嬷嬷还以“小姐”称呼,可见这主仆二人的情谊。 李钰敏摸了摸眼角沁出的泪,“瞧我,光顾着开心了,一时竟忘了顾着母亲的身体。快快,母亲随我进屋歇息吧。” “好!好!我的敏儿真是懂事了,母亲看到你这样,不知道有多欢喜。” 母女俩欢欢喜喜的进屋,孙嬷嬷、锦衣侍候在一旁,还有几个惯会在李钰敏身前逗乐子的大丫鬟也跟着说说笑笑,一大屋子人热热闹闹的,欢乐的气息传遍了整个府院。 热闹散去,大李氏似是想起什么的,转过身仔细看了看李钰敏的房间,询问道:“聊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大姑娘呢?” 李钰敏一开始还有点发懵:“大姑娘?”大李氏急道:“就是我的宝贝外孙女啊!”想明白母亲说的是谁,李钰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母亲说的是她啊,她没事,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地呆着呢!” 看着女儿对外孙女这么不上心,说起一个大活人竟然跟提起一件不相干的物件似的,不禁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桌子:“敏儿,你糊涂啊!姑爷对大姑娘的疼爱连我一个常年待在深门大院的妇人都知道,你怎么就不当回事呢!” “娘~”李钰敏难得对着母亲撒娇道,“我为他们蔺家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他蔺文辞还敢休了我不成?娘你是不知道你的宝贝外孙人杰有多么优秀,还是难得一见的雷系单灵根。只可惜我的杰儿这么小就离开了他的母亲……”说道激动之处,李钰敏不禁掉下眼泪。 看到成熟了许多的小女儿还像从前一样依偎在自己身旁,大李氏也是感慨颇多。只是,再多不舍,大李氏也得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把女儿长歪了的神经给矫正回来。 “敏儿啊,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也不想想,人杰是有大造化的,这也注定了他和你的亲缘浅薄。能待在你身边的,不就只有大姑娘了吗?人杰再是你的依靠,可毕竟你们连面都难得一见,他再想着你这个亲娘,到底感情没有多深。” “这……”震惊的李钰敏不相信的问道,“母亲不是在与我玩笑吧?”看着女儿还是想不通,大李氏不禁有些着急:“我的好敏儿啊,你想想,人杰自幼被长老们养在身边,以长老们淡漠的性格,会教给人杰什么呢?” “当然是修炼的秘诀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傻孩子,长老们为什么能被尊为长老,他们的境界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家族的忠诚,能够为了家族的利益舍弃一切!” “母亲是说……?” “对!人杰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注定一飞冲天。长老们为了能给蔺家长长久久地留住人杰这么个好苗子,修炼之余定然会向他灌输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观念。那到时候呢,既然为了家族一切都能舍去,更何况你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母亲呢?” 被母亲一下点醒的李钰敏失声痛哭:“我可怜的人杰啊,长老们怎么敢!怎么能这样狠心!” 心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大李氏狠一狠心,还是继续说道:“敏儿,你不能总是靠着人杰,我知道人杰是个好孩子,可是万一真有一天像母亲说的那样,你该如何自处呢?” 尽管对母亲说的这一切尚不能完全接受,坚信从小就疼爱自己的李钰敏擦了擦眼泪,从母亲怀里抬起了头:“求母亲教教女儿该怎么做。” 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女子于世总是有诸多艰苦的,可是出嫁从夫又是女子唯一能做的,之前母亲担心你太骄傲,不能和姑爷好好相处,但是后来……你做的很好。” “母亲~”李钰敏娇羞地跺了跺脚,“从前一直看不起他,觉得他不是女儿的良人。可是后来……那夜与他在一起,才知道他也可以那般温柔……” 好笑得看着女儿难得这般小家子态,大李氏又道:“所以啊,且不说大姑娘是你的亲女儿,便是冲着姑爷如此疼爱于她,你也不能逆着姑爷的态度来啊!” “可我就是不喜欢她,当初为了生下她,我不但再不能生育,连修为也降了不少,若不是后来母亲派人送来补药,今日您看见的可不是这般精神的女儿了!” “是是是,我的敏儿受了很多苦,可是哪一个女子不是这般过来的?便是当初为了生下你,母亲也是受了诸多的苦。” 握住大李氏的手,李钰敏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母亲辛苦了。”她虽是这般,大李氏却怎能不明白她转移话题的心思,嗔怒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好吧,母亲您说。”“和杰儿相比,姑爷才是你后半生真正的依靠,趁着现在你们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想办法抓住姑爷的心才是关键。还有,大姑娘怎么说也是杰儿的亲生妹妹,若是有一天他回来,却看到自己的妹妹受到亲母如此磋磨,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李钰敏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好好,我听母亲的就是了。锦衣!”刚才母女俩谈心,把下人们都遣派了出去。 此刻听李钰敏叫人,想必她们是聊完了。锦衣这才来到房门外,行了个礼:“奴婢在。” “你现在带着人,把大姑娘接过来,也让她的外祖母好好看看。” “是!” 看着女儿终于明白过来,大李氏这才欣慰的笑了,又拉过她的手,细细叮嘱她与夫君相处之道。 当初李钰敏嫁的匆忙,大李氏也没来得及教她一些夫妻之间的事情。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李氏恨不得将自己这几十年来的经验都与女儿说个明白,直把李钰敏说的羞红了脸,直吵着不要听了才罢休。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还不见锦衣带着人过来,不光大李氏有些着急,李钰敏也不耐烦了,亲自和母亲带着仆人们去了蔺九的院子,嘴里还嘟囔着要治锦衣一个办事不牢的罪名。 可谁知,母女俩到了院子里,才知道真是出了大事。 正文 第五章 训奴 李钰敏和大李氏脚步匆忙的来到蔺九居住的院落,刚到门口,环视周围杂草丛生、荒凉萧瑟的场景,大李氏就暗暗皱了皱眉,心里也不知道该怨自己的女儿任性还是怪她冷血。 大李氏一方面纠结于女儿的无情,一方面又庆幸自己因为实在忍不住对女儿的想念来到蔺家,不然自己的外孙女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辛苦。 可即便这样想着,当大李氏与李钰敏一同走进院子,直奔蔺九的房间,也不禁因为眼前的场景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岁的蔺九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看上去像一个五岁的小孩,一身破烂的衣服散发着霉气,只见她此刻安静地躺在破烂的床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估计再晚来一步,见到的就不一定是活人了。 虽然能够料想到蔺九的情况不是很好,可是没想到情势竟然这般危急,母女俩一时都不免有些愣神。 待到大李氏反应过来,连忙叫着孙嬷嬷带着自己的手牌去请与李家向来交好的欧阳大夫前来为蔺九救治。 看着还呆愣在一旁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女儿,大李氏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硬气一些与家族抗争,由着长老们坐成了蔺、李两家的亲事。 想要发火,可毕竟是自己疼宠着长大的女儿,她今天这般也有自己的责任,况且女儿现在也是蔺家的一房主母,这么多下人在侧,多少也得给女儿留点面子。 但是对着女儿的贴身婢女锦衣,大李氏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气恼的大李氏上前,对着锦衣反手就是一巴掌,怒斥道: “你是如何做事的!大姑娘性命垂危,你竟还瞒着不报,是想害死大姑娘吗!当初是因为你母亲求到我身边,又看着你行事周全,我才派你到大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着。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对你们一家子的恩情吗?” 提到自己的家人,锦衣立刻慌了神色,跪地哭喊着:“夫人绕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因着大李氏这一发威,李钰敏才缓过神来,花容失色地抓着大李氏的手:“母亲,快帮帮我!快帮帮我!我也不想她这样的,我也不想的!可谁让这贱蹄子不光害我伤了身子,还夺了夫君的疼爱呢?是了,是了!她这么命硬,定是上天派来克我的,如今怎么就快死了呢?” “敏儿!” “母亲!母亲,快帮帮我啊!当初你狠心把我嫁到蔺家,女儿不怪你,可现在您不能眼看着女儿遭难啊!” 本以为女儿已经能担起一方主母的责任了,谁知道一遇到事情还是这般荒唐。大李氏不禁呵斥道:“够了,敏儿!慎言!你可还记得你是一房主母?!李嬷嬷!” “奴才在。” “扶着小姐回去休息。” “是,夫人。” 与孙嬷嬷同是大李氏得力手下的李嬷嬷这次也跟着大李氏来到了蔺家,此刻听到夫人的吩咐,李嬷嬷立刻伙同几个一同跟候在侧的婆子们,既是请示,也是强硬地把李钰敏带回了房间。 好不容易安抚了女儿,大李氏揉了揉眉头,还得帮着处理女儿留下来的一堆烂摊子,眼神凌厉地看着一众跟着李钰敏一同过来的下人们:“今天的事,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记住了吗?” “奴才记住了,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下人们齐声应道。“好,那我就记住你们今天说过的话。你们可都是李府的家生子,若是让我知道谁在外面多了嘴,下场如何,想必你们心里也清楚吧。” “奴才谨遵夫人命令。” “很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忠于我、忠于小姐的,若是谁差事做的好,不光小姐重重有赏,你们的家人我也定会好好照料。” “多谢夫人!” 众人又是异口同声地应道。 大李氏这一手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本事可谓是玩的炉火纯青,只可惜李钰敏却没有学到她母亲的一丁点本事。若不是蔺文辞还算是一个好人,估计李钰敏早就被蔺家一个个欺软怕硬的下人们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明白这一点的大李氏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她当初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可是大李氏很快就没时间感慨了。 生怕误了大姑娘的病情,孙嬷嬷直接和欧阳大夫乘着法器奔向蔺家。好在孙嬷嬷去的时候欧阳大夫刚出诊回来,不然若是耽误了大姑娘,纵使大李氏再宠信孙嬷嬷,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孙嬷嬷和欧阳大夫来到蔺九居住的小院子时,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也无。 孙嬷嬷当即就有些担心,她虽然不是李钰敏的乳母,可也算是一直跟在大李氏身边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性格自然是十分了解。今个院子里这么安静,莫非……小姐可是一时激动与夫人争吵了起来? 孙嬷嬷一脸担忧的与欧阳大夫走进了院子,抬头看见的就是正厅内大李氏满是疲惫地坐在主位上,神情沉重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嬷嬷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夫人,欧阳大夫来了。” 欧阳大夫此人身世甚为神秘,虽然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来,隶属于哪个家族,但他行医救人的本事可是整个清巡洲都顶顶有名的,连各大家族的家主都不敢轻易招惹他。毕竟人家能耐可是摆在那里的,万一自己哪天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还得指望欧阳大夫来医治不是? 而欧阳大夫除了医术精妙,却也是有着自己的傲骨的,不是什么人请他都会上门出诊。孙嬷嬷之所以能单单凭借着大李氏的手牌就请的动欧阳大夫,这还要归结于大李氏当年一时好心做的善事。 当年李钰敏出嫁后,大李氏夜不能寐,于是决定去山上有名的栖霞寺祈愿。山路崎岖,寺内圆素大师又规定进寺者若要进山,不得使用法力、法器,须得诚心登山方可。 大李氏身子骨虽然还算健实,可是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由不得要走一走,停一停。可这一停,才发现进寺的蜿蜒山路上有一个小孩子正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 孙嬷嬷劝大李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李氏却说:“我上山祈愿也是为了给敏儿祈福,多做善事自也是少不得的。何况若是佛祖知道我眼看着一条生命逝去,又怎会满足我的心愿呢?”说完,便挥手让同行的下人们速速带着那个男孩下山求药。 说来也巧,这少年正是欧阳大夫故人之子,当初故人对他有恩,临终前拜托他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血脉。欧阳大夫虽有傲骨,却最是知恩图报,派人私下里寻觅了故人之子很久,一直我没有找到。 就在欧阳大夫担心故人之子凶多吉少时,忽然听闻李家大夫人上山祈愿时在路边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欧阳大夫一听,连忙跑到李家拜访,这才见到那个少年。仔细询问,果然就是故人之子。 彼时大李氏遇到那个少年时,少年正因为仇家的追杀身受重伤,若是不及时医治,就此身殒也未可知。因此,可以说少年能活命,都是多亏了大李氏的善举。 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欧阳大夫再次登门亲自拜谢大李氏,并当庭表示,以后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大李氏尽管吩咐。能与欧阳大夫交好,那可是多少清巡州人求也求不来的,这也是为何大李氏修为不高,在李家的地位却依旧稳固的原因。 正文 第六章 不甘 虽然大李氏与欧阳大夫也算是相识一场,可毕竟也是身份有别,所以礼数也是少不得的。才进了正厅,欧阳大夫就要行礼,大李氏连忙阻止他:“欧阳大夫万万使不得,今日事发突然,情势危急,无奈之下才请了大夫过来,还望大夫见谅。” 大李氏以礼正视,欧阳大夫也自然承了这份情:“既是如此,还是让老夫见上病人一面才是。”大李氏便带着孙嬷嬷,与欧阳大夫一同,进到了蔺九的房间。 刚一进门,屋里腐朽潮湿的味道扑就鼻而来,欧阳大夫却视若无睹。上前小心的擦拭着蔺九的手腕,开始细细地为她诊脉。 看见欧阳大夫一会儿皱着眉头,神情凝重,一会儿又眉眼舒缓,似是有了应对之法,大李氏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什么吊着一般,七上八下的。 等了一会儿,大李氏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欧阳大夫,小女不懂事,才害得我的外孙女受了这么大的苦。就是不知……九儿的身体如何?” 十年了,自己的外孙女却连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意识到这点的大李氏开始越发的心疼起蔺九来,打定主意若是外孙女成功救治过来,一定要好好待她。 沉吟了一会儿,欧阳大夫才开口道:“大姑娘的身体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须得好好调养才能与常人无异。先前姑娘的身子本来有所好转,怎料后来连正常的饮食也做不到,又处于这样潮湿阴冷的环境里,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身子就这样生生被熬坏了。” 大李氏急道:“那大夫,我的外孙女可还有救?”“待老夫开个方子,夫人让人命着这个方子抓药便是。大姑娘的身子只能慢慢调理,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大姑娘的根基有损,恐怕以后,于修仙之路无缘啊!” “什么?!这!这可如何是好?”修仙的世家向来以实力为尊,蔺九本就是五灵根,低了同龄人不知道几等,若是再不能修炼,这是生生断了九儿今后的路啊!若是再无人照拂,恐怕今后九儿就是蔺家的弃子一枚! “不行!绝对不能让九儿面临这样的命运!”大李氏在心里暗暗道。“孙嬷嬷!”“奴才在!”“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把小姐请过来!”“是!” 孙嬷嬷带着李钰敏过来的时候,大李氏已经着人去给蔺九抓好了药。欧阳大夫又留下了一瓶丹药,说是给蔺九调理身子用,便告辞了。大李氏自是千谢万谢地送欧阳大夫出了门。 李钰敏一见到母亲,就扑上前来:“母亲,那个贱蹄子是不是没事了?我就说吗,她这么命硬,生来就是给我找不自在的!”“住口!”大李氏气得狠了,甩手就给了李钰敏一巴掌。 第一次被母亲这样严厉对待,李钰敏先是有点发懵,然后就大声嚷了起来:“母亲你居然打我?就为了那个贱蹄子?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当初是你狠心把我嫁到蔺家,现在却来打我?那我呢,我受得委屈找谁说去!”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大李氏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也有些怔愣。可是听到疼了这么多年的亲子直愣愣地拿话伤自己的心,大李氏气得心肝都疼了起来。 “你出生那年,你的祖母以我怀孕的名义,夺了我的掌家之权,你的父亲在我孕期抬了十多个姨娘进门,若是按照你的逻辑,你的出生夺走了我在李家的一切,还绝了我生育的能力,我该是把你掐死在襁褓里才是!!” “母亲……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有些激动才是!都是那个贱蹄子,对,都是她!她克我!我才这么胡言乱语啊,母亲!”李钰敏哭着跪在大李氏的脚下,抓着大李氏的裙角。 大李氏真是对她失望至极,她不敢相信,自己疼宠了这么多年,就养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摆了摆手,“你不必再说了。我会把孙嬷嬷留在这里,直到姑爷回来,若是在这期间你敢再苛待大姑娘,当心我不顾及我们之间的母女情分!” “孙嬷嬷,这段时间就有劳你了。”又看了一眼还满脸不可置信的女儿,大李氏握过孙嬷嬷的手,“你自小跟在我身边,如今我们主仆也有几十年的情分了。这次就烦劳你替我好好照看大姑娘,直到姑爷回来,你便再回我身边。” “奴婢怎能当得起烦劳二字?夫人放心,奴婢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好!好!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锦衣!”“婢……婢女在!”“这次你就跟着我回李家好了,毕竟……我们之间的帐还得好好算一算!” 锦衣一听就急了:“小姐,小姐!小姐您救救我啊!我为您做牛做马很多多年,您不能眼看着我受苦啊!”没等李钰敏说话,大李氏便冷哼一声。 “瞧瞧这话说的,怎么?主人叫你走就是为难了你?这么矜贵,你到底是下人还是主人啊,我看你是骑在敏儿头上这么多年作威作福惯了吧!我还真是要和你的母亲好好聊一聊!” “母亲……”犹豫了一会儿,李钰敏叫道,“她……好歹也是在女儿身边伺候了好多年的,不如你就把她留给女儿管教吧。” “敏儿,当年是母亲的错,竟让这么一个小人欺瞒了你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看重她,可是她今日就敢以下瞒上,若是又存了爬上男主人的床的心思呢?到时你该如何自处?” “我……那母亲便带她走吧。”“好,我的敏儿也是通事理的。我知道你怨我越过你去处理你府中的事,可是毕竟姑爷是看重大姑娘的,若他回来知道九儿受的侮辱,难保你夫妻二人不会离心。母亲不会害你,听母亲一句可好?” “我听母亲的就是了。可……休想让我对那个贱蹄子好!当初她害得我不能生育,还抢了夫君的关爱,她就是来克我的!”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罢了罢了,敏儿只要不再为难大姑娘就好,其余的有母亲呢。” “我就知道母亲是最疼我的。母亲,女儿近来也学了做菜的本领,不如你来尝尝女儿的手艺吧。” 看着女儿巧笑顾盼、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面前,大李氏纵使有再多的火气,也不好再发作出来。只感慨一声,“一晃十年,我的敏儿也为了人母,唉,母亲今日就看看敏儿的本事吧。”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走了,留在院里侍候蔺九的人却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忙着煎药、收拾院子的时候,病床上的蔺九缓缓睁开了双眼,与瘦弱的外表下不同的,是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暗与晦涩,继而是坚定。 原来,欧阳大夫初初为蔺九诊治时,担心蔺九生机断绝,便喂她服下了续命的丹药,以激发她体内的一线生机。欧阳大夫的丹药可都是好东西,服下后,蔺九已经有些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楚了许多,破败的身子也逐渐焕发出了活力。 蔺九虽然不及胞兄蔺人杰的优秀,却也是个早熟的。毕竟亲母视她为仇人,父亲又不能时刻照料她,还有些多嘴的下人们总是在她面前嚼舌根,日子久了,她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大家族的阴暗之处。 听得多了,蔺九也知道自己的资质不好,但是修仙界也是不乏奇缘的,她一直坚信,只要努力修炼,总会有勤能补拙的那一天。 可现在,不光绝了修仙的机缘,竟连活命也是个问题了吗?真是……不甘心啊! 正文 第七章 缙云宗 今日是清巡洲最大的修真门派缙云宗招收弟子之日,无数渴求飞升的青少年从四面八方汇聚在缙云宗的山脚下,他们有些是出自修真世家,有些则来自凡间,但无一例外不是抱着成仙的心愿来到这里。 缙云宗坐落在清巡洲中心地带――离晋城不远处的裘莽山川之上,从山顶到山脚,号称万丈。而众多少年们,若是想进入缙云宗,须得通过第一道考验――登山梯。 登山梯以陡峭险峻著称,即使宗内小有所成的弟子,不依靠外物一步步走到登山梯的终点也不是易事,更何况这些连修炼的门槛还没有摸到的青年子俊。因此,当听到内门大师兄徐子清面无表情地公布这一考验,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只是说归说,真要转身放弃的也没有几人。长生之路何其诱惑,不知多少人前赴后继,何况这些等候着的弟子们大多都是从三个月前就到了这里,三个月的等候又怎能白白耗费掉? 因此只待山门一开,内门大师兄以真气传音,声音传遍了整个山脚——“第一道考验,开始!”众多弟子们就一拥而上。 有些小瞧了登山梯之流的,一开始就走得飞快,想要远远的把众人落在后面;有些优柔寡断的,刚开始就望着高耸入云的登山梯瑟瑟发抖,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所以咬咬牙也尽力跟了上去。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在一众登山者中,不乏意志坚毅者,他们不求快,只求稳,一步一个脚印,从容不迫的攀登着。 而这其中,一位衣着朴素,身无法器的姑娘在这一众男子里格外的显眼。大概是生过一场大病,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身材瘦削,使得她看上去要比同龄人娇小一些。此刻她正一步步坚定地向上走着,如今距离考验开始已过了五个时辰,她的步速也越发的缓慢,发间沁出的汗珠以及微咬着的嘴唇都表明了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正通过乾坤镜观测着试炼者一举一动的长老们也发现了这位姑娘的坚毅。二长老胡迅伸手抚了抚自己雪白的胡须——二长老资质一般,但为人坚毅,直到六十岁方才筑基成功,后来到了金丹期本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容貌,但是二长老觉得修真修的就是一个本心,至于容貌如何无关紧要,所以二长老就一直以一个温和的长者形象出现在缙云宗各弟子面前。也因此,上次长老综合评定大会,二长老以得分第一高居“最温和长老”之首,并为此洋洋得意了很久。 如今见到这姑娘虽然体力不支却仍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努力坚持着,二长老不禁想到了当年那个被所有人贬低却仍然坚持到今天的自己,当年的故人老的老,死的死,只有他成功进阶还当上了缙云宗的二长老,除了感慨一句世事难料,谁说这不是老天给他努力修炼的回报呢? 算算脚程,如今这姑娘才走了将近十之一二,而规定的时间是三个日夜。二长老暗自思忖,若是这女娃娃能够成功坚持过了第一关,或许可以试着把她收在自己门下。 此时被二长老暗中关注着的蔺九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坚持,误打误撞得了缙云宗七大长老之一的青睐,她只是咬紧牙关,拼命坚持着。 原来,这姑娘便是当年蔺文辞和李钰敏所生的嫡长女蔺如澜,因为在家族中排行第九,所以人称蔺九。五年前欧阳大夫的一番论断无异于是为她判了死刑——生于修真世家,占着嫡长女的名头却只是一个废材五灵根,又因为没有得到应有的悉心照料,连修炼都是个问题。 生父有心疼爱她却不懂后宅内外的阴私,只以为母亲摒弃了对她的厌恶,把她照顾得很好。 可是只有蔺九心里明白,母亲那般骄傲的人,又怎会轻易放下心中对自己的偏见与厌烦,不过是听了外祖母的劝有心做下表面功夫罢了。也亏得母亲能五年如一日的收起自己的厌恶,违心的在众人面前展现着母慈子孝,甚至于连外祖母和父亲都被她骗了过去。 若不是她生来就对身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恐怕她也没看出母亲每每注视着自己时,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与憎恨。 如果母亲能一直这样伪装下去,她也认了。可是自从主家那边传来消息,家主有心培养哥哥蔺人杰成为分家家主的接班人,母亲就开始有些异样。从那时起,母亲打量自己的眼神又变了,她不再是去之而后快的对象,反倒更像一件摆在店铺中任人肆意打量、待价而沽的商品。 蔺九为此小心翼翼、整日里担惊受怕了很久,直到有一次她像往常一样给母亲请完安后,因临时有事而中途折返,不小心听到了母亲和心腹的对话——母亲竟是要把自己送给应城三大修真家族、与蔺家、李家三足鼎立的霍家家主做填房! 霍家家主霍晔为人暴虐嗜血,霍家每日光抬出去的尸体就不知几何。霍晔的第一任妻子被霍晔生生采补致死,这在应城更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大事。随着霍家家主修为的日益精深,霍家称霸应城的野心越发的显露出来,仅仅在过去的十年里霍家就给蔺、李两家制造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麻烦。 如今母亲为了哥哥能更顺利的成为下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吗?自己好歹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自己连修炼都是个问题了,这难道还不能弥补母亲心中的不满和愤恨吗? 蔺九越发的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思来想去,她还是不甘心逆来顺受、违心听从于母亲的安排,这十几年来她所受的屈辱和委屈,还有根骨的缺损足以弥补母亲的生养之恩,她没有必要再为了母亲的一己之欲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她想修仙,她要修仙!她要好好的活着,她要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所以蔺九借着为外祖母祈愿上香的理由,想办法离开了蔺家,由于这几年她是真心亲近疼爱她的外祖母,所以没有引起李钰敏的怀疑。 离开蔺家,蔺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托人去向外祖母求助——父亲太过于信任母亲,若是此事被他知晓,她真的不知道母亲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事。恐怕也只有了解母亲的外祖母才有能力帮助自己。 也的确如蔺九所想,消息发出的当天大李氏就秘密来到了她暂居的寺院,一见面,大李氏就抱着她失声痛哭,连声说愧对于蔺九。蔺九不难体会外祖母的为难,一边是疼了几十年的亲女,一边是惹人怜惜的外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方受苦,都不是大李氏愿意看到的。 只是理解归理解,蔺九却不能为此搭进去自己的后半生。和外祖母促膝长谈了一夜,蔺九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她要修仙,她想进入缙云宗!大李氏听了,沉默了许久,而后欣慰地看着她,只说了一句:“我的九儿,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外祖母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于是蔺九背井离乡离开了应城,又为了掩人耳目而低调行事,足足拖了一个半月才终于来到这里。这是她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她必须把握住,否则如何对得起这些年来的坚持和努力?如何对得起外祖母的一片苦心?她要战胜自己,获得在缙云宗的一席之地! 正文 第八章 幻境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昼夜又一个白昼,入了夜,蔺九仍然不知疲倦的攀登着,竟也渐渐赶上了他人的脚步。好比此时,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大小姐,竟然带着手下就地安营扎寨起来。蔺九经过她时,还能听见一声唾弃:“哪里来的土包子,竟然也能走到这里!当心一个不慎摔死你!” 蔺九视若无睹地继续前进着,这十多年来她听到的谩骂和误解还少吗?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你看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那些十年前鄙视她、欺辱她的人,如今又在哪里呢?他们能有自己今天的境遇吗?不,如今来到这里的也只有自己罢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这样想着,蔺九的步伐越发的坚定沉稳,她虽然没有触碰到修炼的门槛,却隐隐有种玄妙之感,周围的环境越发的宁静,她仿佛听见轻柔的微风,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大地、山川、星斗都触手可及……蔺九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觉得自己好像充满了力量。 而这时一直关注她的二长老也不禁惊讶的“咦”了一声。修炼一途,若是想长长久久的进行下去,除了坚持不懈的修炼,还要寻找到自己的“道”。不同的人,彼此的性格、经历不同,所找寻的道也大不一样。但有一点,越早确定自己的修炼之道,在修炼一途就能少走弯路,甚至可以大有进益。 这女娃娃连修炼入门最基本的引气入体还没有达到,就隐隐触碰到了己身之道的门槛?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这是一不小心挖到了一个好苗子啊!只要她能过了这登山梯,自己就是倚老卖老,也要让掌门开口把她收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蔺九此刻的情况,就是修真界常说的“悟道”或是“入定”,若是修真者于此,不光修为大有进益,就连心境也有所提升。 她虽然尚未触碰到修真的门槛,可是身处此境界中,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在缓慢修复她破损的根基,不光之前十年受的损伤得到了修复,就连灵根也得到了净化,她竟隐隐有向四灵根进化的趋势。 当然,蔺九对于这一切是没有感觉的,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香甜的美梦。在这如梦如幻里,不仅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她还清楚的意识到,这是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如此的充满生气。 病弱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蹦蹦跳跳,蔺九越发的觉得,选择修真,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长吁一口气,舒缓一下筋骨,蔺九继续踏上了行程。很快,她就遇到了第一道考验中暗含着的第二关――明心。 不知道又走了多长时间,蔺九觉得迈步越发的困难,神情也有些恍惚,意识仿佛来到了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蔺家。 不同于以往的门庭罗雀,蔺家二房的府邸难得挂满了大红喜字,她刚一进门,母亲身边一向对自己傲慢不已的贴身婢女锦衣就笑着迎了上来。 “大小姐可算是来了,今天可是您的大喜日子,夫人等了都快两个时辰了。”瞧瞧,即使到了自己的喜日,这锦衣也不忘在母亲面前上自己的眼药。 蔺九不紧不慢地开口:“既是大喜之日,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如澜当然得好好打扮了,谁想到耽误了时辰,是如澜的不是。只是锦衣姐姐,你跟随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何不劝劝母亲,真是该罚!”“这……”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今天可是九儿的好日子,来,快过来让母亲看看。”这是一脸喜气、亲切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李钰敏。 蔺九听话地走上前,灵活地转了一圈,顽皮地看着李钰敏:“母亲看我这样打扮,如何呢?”“好!真好!我们九儿穿什么都好看!快,让你外祖母也好好瞧瞧!” 坐在李钰敏旁边的,还有疼爱了蔺九十几年的外祖母,眼看着蔺九一身华服,顾盼生辉,大李氏竟激动地哭了起来:“外祖母终于盼到九儿出嫁这一日了。”大李氏慈爱地拉过蔺九的手,“九儿啊,咱们女子活在这个世上总是有诸多辛苦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嫁过去以后,万万记得……” 眼看着大李氏说个不停,一旁生怕耽误了时辰的李钰敏娇笑着打断了母亲喋喋不休的话:“好了母亲,九儿就是成了亲还怕与你生份了不成?今天可是大日子,千万别误了时辰。”“是是是,瞧我这记性,可不是快到了良辰了。” 这时候蔺九的生父蔺文辞推门走了进来:“小九儿别怕,若是将来受了委屈,尽管来找父亲,父亲替你去收拾他!” 李钰敏好笑地嗔怪道:“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女儿还没出嫁就盼着女儿受委屈了?”“好好好,是我不好,我这不是关心咱们女儿吗!来,九儿,父亲背你上轿!” 许是触景生情,再一想到以后就要离开生养自己的家,蔺九一时竟哭出声来,这可急坏了在座的各位长辈,连忙上前不住地安慰着。 擦擦眼泪,蔺九突然神情严肃地问道:“母亲,今日难得是女儿的好日子,您就没有什么要与女儿说的吗?”李钰敏一愣,然后又一本正经道:“嫁入了夫家,九儿切不可任性,若是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尽管和母亲说……” 懒得拐弯抹角,蔺九直接打断李钰敏的话:“您知道我想问得不是这个。”“你放心,你哥哥很快就回来,虽然等不到你大婚,但是你回门时定能见到他。” “您就非要我问个明白吗!今日当着父亲和外祖母的面,你敢不敢挑明,我今日要嫁的夫君到底是谁!”“我知道你不喜霍晔,可那倒是传言,以讹传讹罢了,做不得数。何况还有蔺家为你撑腰,别怕。”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气得急了,蔺九随手拿起高桌上摆放的烛台朝着李钰敏的方向用力的挥舞着。只吓得李钰敏快速的闪躲,蔺文辞和大李氏连忙叫人上前阻拦她。 蔺九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的心是铁做的,怎么样都捂不化是吗?我也是你的女儿,我也有心啊!我渴望你的怀抱十几年,为什么到最后你还是要利用我!” 那边李钰敏还在一脸茫然和委屈地看着自己,蔺九却再没了虚与委蛇的力气,自嘲的一笑:“怪我,不过是个幻境罢了,竟然还奢求着能够多停留一会儿。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但是我要告诉你,虽然你伪装得很像,几乎是以假乱真,到底还是错估了人心。她李钰敏就算是到了我的大喜之日,也绝不会放下身段去亲近我,她只会摆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然后高高在上的俯视我,看着我如同跳梁小丑般想尽办法讨好她。”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就好像破碎的镜子,只听得“咔嚓”一声就悉数消失不见了。擦干泪水,想起从前的自己,何其可悲、可怜,又为自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而可恨。 这一刻,蔺九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从前有关于蔺家的一切,放下了那个无论自己怎么亲近也始终好好在上的母亲。她是蔺九,却不是修真世家蔺家的蔺九,不过一介凡人,渴望追求一己之道罢了。 正文 第九章 连玉 从第二关中离开,蔺九这一路上又遇见了许许多多像自己之前那般陷入幻境的人们,仅从面部的表情判断,他们有的耽于其中,恐怕不久就会被驱逐出去;有的则奋力斗争,相信很快就会脱离出来。 越往前走,蔺九觉得自己的心境就越发的开阔。她不再是只以自己的角度,耽于自己的患得患失,反而放慢脚步,津津有味于世间百态,这也算是一种成长了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蔺九的脚步却未曾停歇。走着走着,蔺九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赶上了一直领先在前的那一批人,而在这一批人里,居然还有自己的老熟人――大伯蔺文濯的嫡长女蔺如沁。 见到蔺如澜,蔺如沁先是一愣,继而笑得阴险。 或许是心存愧疚,蔺文濯一直对蔺文辞一家很好。特别是对待弟弟这个唯一的女儿蔺九,更是视如己出,恨不得接到自己身边去抚养。 蔺家这一代虽子孙众多,但是只有她们两个嫡系女儿,因此难免少不了被放在一起比较。蔺家族人都知道蔺九得了家主的青眼,所以言谈之间难免对蔺九多加夸赞,虽然没有放着蔺如沁的面谈论此事,可是偏有些好事之人跑到蔺如沁面前嚼舌根。 仅父亲疼爱蔺九多过自己这一条,就是从小被父亲不假辞色、严加管教着长大的蔺如沁万万不能接受的。更何况还有人在一旁添油加醋,蔺如沁自懂事以后,就没少借着“姐妹情谊”的理由想方设法的欺负蔺九。 两个月前听说蔺九失踪,蔺如沁还高兴了很久,就差昭告全世界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自己消失了。可是谁想到转眼间二人竟在这登山梯相遇了! 她蔺九不过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何德何能得以出现在这里,还成功地闯过了第二关!蔺如沁嫉妒得眼中布满了阴鸷,不过转念又一想,李钰敏的小动作瞒得过蔺文辞,却瞒不住其他人。 想来父亲也是知道的,却迟迟没有表态,大概也是存了把蔺九嫁出去以巩固家族势力的心吧?要说这蔺九也真是可悲,惟几的亲人们都恨不得将她作为筹码早早的甩出去。 自己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反正想必以她的资质也撑不到最后一关。到时候试炼结束,自己把蔺九的消息那么轻轻一传,何愁没有人收拾她!这样想着,蔺如沁慢慢平静下来,一反常态的没有为难蔺九,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转身继续攀登。 蔺九被她瞪得很是无奈,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何自小她就看自己不顺眼。不过既然她难得的不挑事,自己还是努力走完这登山梯吧。 又走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蔺九决定原地休息一会儿,突然发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转头一看,不禁感慨一句这世界可真小。离她不远的右上方,前一晚她路过的那个大小姐正恶狠狠地看着她。 蔺九再次无奈地刮了刮鼻子,也不知道自己这运道是怎么了,怎么到哪里都能结下恩怨呢?瞧瞧,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自己也不知到底被人瞪了多少次。 眼看着那位大小姐有种不把自己盯出个窟窿来誓不罢休的架势,向来怕麻烦的蔺九想着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那位大小姐如此不情愿,那她走,她走还不行吗! 伸了伸筋骨,蔺九继续向上走着,谁知道那位大小姐也在上方费力地爬着,还时不时回头狠狠地瞪着自己。 更好笑的是,似乎是铁了心与自己较劲,那位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正上方,每登上一级台阶,就回过头来得意洋洋地看自己一眼。 在那位大小姐第无数次回头瞪着自己时,脾气其实并不是很好的蔺九也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她什么都没做,这位大小姐在这里纠缠不休到底是要做什么? 或许是没有到这如同面人一般的蔺九也有回击的时刻,那大小姐竟然有些惊吓。 谁料就在这时,变故突发,那位大小姐光顾着回头看,竟是不小心迈空了一级台阶,双脚一个踉跄就向后翻了下去。 蔺九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她,大概是被吓到了,大小姐即使被蔺九抓住也在不停地叫喊和挣扎,蔺九本来就没剩下多少体力了,如今她这样更是吃力。 眼看着手臂的力气一点点松懈,那位大小姐却还是分不清形势地大吵大嚷:“救命啊!救命啊!”手臂快要脱臼的蔺九高声呵斥道:“闭嘴!还不赶快上来!” 被吓得一愣,大小姐也晃过神来,生生就着蔺九的手臂重新站了起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望着身后的深渊心有余悸――自第二关后,每个人身后不再是清晰可见的台阶,反而是深不见底的陡崖,她亲眼见到一个不小心掉下去的人直接失去了通关的资格。 平息下情绪,大小姐对于蔺九这个救命恩人的态度顿时来了个大转弯――“多谢这位姐姐的救命之恩。我叫连玉,是晋城连家的大小姐,姐姐你叫什么啊?” 看了看一脸娇憨可爱的连玉,虽然常年不曾离开蔺家,但是毕竟也算得上是蔺家的嫡系,对于清巡大陆各大家族势力的分布,蔺九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特别是晋城的各大家族――毗邻缙云宗,不仅家族兴盛,更是人才辈出之地,早就受到了多方的密切关注。 而晋城的各大家族中,又隐隐以连家为首。连家家族势力其实比不上晋城的隐世家族,只是连家新晋家主不但是个难得一见的雷系天灵根,更娶了一个五品大圆满的炼丹师为妻。 炼丹师在清巡洲的地位之重,连毫无修为的凡人都知晓,何况是晋城各大延续了数千年的修真家族。好的炼丹师无疑是救命的关键,炼丹师的品级越好,炼出的丹药品相越好,功效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修真一途,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能就会遇上一场劫难,又或者修炼遇到了瓶颈、斗争中受了难以愈合的伤口。这时候若是有了一枚救命的丹药,那真真是保命的良方啊! 加之在连家放出消息之前,清巡大陆已知的最好品级的炼丹师也不过四品大圆满罢了。如今连家主母竟然有触碰到六级门槛的架势,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足以让各大家族放下身段与连家交好。 一时之间,连家水涨船高,来来往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只是,越是身处高处,越有跌落下来的危险,蔺九相信连家家主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 可是单看这连玉的面相,不像那种心有城府之流,反倒是像是凡界被长辈娇宠着长大的世家大小姐――高傲、自负、又带着点不喑世事的天真单纯。 若是连玉的身份真像她自己介绍的那般,那连家家主可是亲手为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啊!连家家主会这般愚蠢吗?这连玉,又是否如她表现的这样简单?蔺九不知道,不过这也与她无关,注定没有交集的人自己又何必去费心呢? 然而蔺九不知道,事实很快就朝着不可预见的方向而去,事情的发展也大大超出了她的掌控…… 当然,现在的蔺九还只把连玉当做一名她一时善举救下来的世家大小姐,一直在她身旁喋喋不休的小姑娘。 正文 第十章 灵根 紧赶慢赶,蔺九和连玉终于在截止时辰的最后关头通过了考验,获得了觐见缙云宗七大长老们的机会。 此番通过考核的共有五十人,而缙云宗的传统向来是只收取排名在前三十名的人,按照资质、根骨以及考核表现划分为内门、外门弟子。 内门大师兄清清嗓子:“下面我宣布名单,名单上的人以五人为一组进入大厅面见各位长老,未被念到名字的人可以收拾行李下山了,缙云宗会发放给各位下山的路费。” 众人皆是一片哗然。在场的各位都是抱着进入缙云宗的信念才一步步来到这里,如今成功与否很快就要揭晓,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又是一阵担心和渴望――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在名单上,可是注定要有四成的人离开,不知道那些人里,会不会有自己? 不仅下方的人忐忑不安,站在高处的徐子清也有诸多感慨,三十年前他也是在场中的一员,虽然比之多了几分淡定和坦然,可是到底也是惶恐的。 不过感慨归感慨,他既然能在内门被人唤作一声“大师兄”,除了有绝对的实力,也在于他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 因此待到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徐子清就缓声公布了名单:“黄诸、范立、连丞……蔺如澜、连玉。”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连玉立刻叽叽喳喳地在蔺九耳边说了起来:“姐姐姐姐,我入选了!我竟然入选了哈哈!对了姐姐,蔺如澜是不是你的名字啊,原来你也入选了吗?真好真好,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入选的人自然是喜笑颜开,满脸憧憬;落选的人则垂头丧气,有的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彻底绝了修仙的念头,回去度过自己平平淡淡的一生。也有的相信人定胜天,此处不留爷,自有适合自己的门派。当然,还有人一心认定名单的评选有失公正,叫嚷着要缙云宗给一个说法。 就如此时,一名衣冠有些不整、其貌不扬的男子忿忿地站了出来:“在下明明是最先到达终点的一批,缘何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你们缙云宗也不能仗势欺人啊,今天若不给在下一个说法,我就赖在你们山门前不走了!” “说法?”徐子清清亮温和的嗓音飘扬在众人上空,竟有几分强势的味道。徐子清环顾四周,“还有人想要一个说法吗?”落选的另外十几人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没有胆量站出来。 刚才叫嚷着要个说法的男子狠狠地朝着他们啐了一口:“一群没有胆量的废物,也就只能做个缩头乌龟了!” 那十几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仇视着看着他。那男子反而越发地洋洋得意起来:“怎么?你们宗门是大,可佛家宣扬的众生平等可不是白说的。今儿个你们若是不让我心服口服,信不信我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啊,看你们缙云宗如何自处!” “哼!竖子而敢!”专属于大长老雄混有力的声音夹杂着法术直冲着那男子而来,男子不敌,一声闷哼,张口竟吐出一摊鲜血来。 徐子清上前一步,高声道:“你既然要个理由,我今日就在这里说个清楚,也防止有心人,坏了我们缙云宗的声誉!” 说这话时,他冷冷看了场中心怀不轨的几人,那几人被他的视线扫过,竟害怕的发起抖来。不仅徐子清瞧不上他们几个,就连入选的人也有些鄙视他们。 徐子清接着开口:“论能力,你确实不赖。”听到这话,男子得意地扬起了头,自得地看着其他人。 “但是!”徐子清无情地打断他的耀武扬威,“你固然能力不错,可惜心术不正,铲除异己手段之狠辣让人悚然。与你同行的好友不过与你发生了几句争吵就被你狠心地推了下去,难保有一天你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宗门!既然你如此自负,不如另谋他处吧!” 徐子清负手而立。“修真一途固然信奉强者,但这绝不是缙云门的处世宗旨!缙云宗之所以绵延了上万年,皆因门中上至掌门,下到扫地僧,信奉得都是顺应己心,不择手段之徒,一经发现,绝不姑息!这也是你们行于世的宗旨,希望你们能牢记在心。” 入选者皆恭敬地对着徐子清行了一礼:“感谢大师兄的教诲!” 在拜谒长老之前,诸位弟子还要进行对根骨的测试。三十人排好了队伍,一个一个进入石室,将手掌放于测试石之上,测试石会立刻发出各色的光芒。负责测试的长老就是根据此来判定各人的灵根和资质。 按照顺序,蔺九是排在倒数几名进入石室的。之前进入的人出来时神色不一,有的满心欢喜,有的则呆头耷脑,一副十分沮丧的模样。 看着蔺九神色复杂,一旁的连玉轻轻拽了下蔺九的衣角:“蔺姐姐不用担心,我看这缙云宗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不近人情,而且之前大师兄也说了,这缙云宗推崇顺应己心。想来只要资质尚可,都是可以通过的。” 连玉说的话蔺九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毕竟在蔺家以废物的名头活了十几年,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万一长老们因为自己资质太差而嫌弃自己,那该怎么办?难道只有回去嫁人这一条路吗?她都坚持到了这里了,还真是不甘心啊! 正想着,队伍已经向前一大截,正好轮到蔺九去测试。连玉接连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只好用力推了推她:“蔺姐姐,到你了!” 蔺九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轻声对着连玉道了一声谢,蔺九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了石室。 石室中十分简陋,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无其他装饰,也就只有桌子上摆放着的测试石一闪一闪,为整间屋子增添了几分亮色。 负责测试的是一位看上去年纪十分大的老者,与二长老的慈眉善目不同,这老者面容枯槁,身材干瘦,整个人掩藏在宽大的黑色衣袍里,无端地生出几分阴森恐怖之感。 看着这一幕,蔺九莫名的想起了十年前她和哥哥一同去蔺家的圣地测试根骨的场景。那时候李钰敏还不知道她的资质,多少存了几分面子上的情谊,虽然整日里总是冷冰冰的,好歹也派了侍女随身服侍她。又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一直陪在她身边,五岁以前的小蔺九还是很幸福的。 可是一夕之间,自己被判定是个废物,哥哥被接到大长老身边抚养,父亲又领命去主家道喜。蔺家惟二喜欢自己的两个人都离开了。 蔺九永远记得父亲和哥哥离开那日母亲高高在上俯视自己的眼神,冰冷、淡漠、仇恨,还有几分快意,也就是从那天起,她从一个爱说爱笑的活泼的孩童迅速成长为一个看人颜色、小心谨慎的小大人。 也因此,看到连玉的第一眼、在幻境中的一幕幕都拨动着蔺九的心弦。多少年来,她都在想,若是母亲真心疼爱自己,没有因为当年的事与自己生分,如今自己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模样? 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蔺九在老者的注视下坚定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往事如烟,她只管活在当下就好。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老者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中品,四灵根。”中……品?还是四灵根?明明之前蔺家得出的结果是废品五灵根!是哪里出了差错吗?自己不是废材?我可以修炼了?巨大的惊喜砸中了蔺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