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章 鬼上身(一)   当你老了,皱纹累累睡思昏沉,在一个午后粉尘般纷扬的阳光下,拿起一张年轻时候的旧相片慢慢回味时,脚旁的猫突然诡异而凄楚的叫了一声,悄悄遁去。你才发现,照片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   序。   一切都得从我七岁那年发生在我奶奶胡月华身上的一件奇怪的事说起。   我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是全国几亿农民工里的一员。只有每年过春节才能回家一次。碰上买票紧张,有时候连过年都困在外面无法回家。   因此我从一生下来就被送往老家,由爷爷奶奶抚养照看。   老家在一个西北偏远的古老的山村里,离神秘的敦煌不远。但是那里却有着西北难得的山清水秀,并不像想象中西北那种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典型样子,反而处处青山碧水的,一派江南气候的温婉和湿润。   我就是在那里度过了自己逍遥的童年,至今想起来我也觉得比其他跟我同岁大小的孩子幸福的多,因为开门就可以看到山,我成天和几个小伙伴成天在山上撒野嬉闹,爬上树去摘野果子掏麻雀蛋运气不错的话,还可以抓到野兔子。在河里摸鱼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打野鸭子,处处留下了我们欢乐的笑声。   当然,这些快乐是建立在我每天要按时回家的基础上的,如果哪一天回去晚了,就可以看到爷爷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等着我出现。这是那时唯一让感到害怕的情景,因为这代表着我将避免不了要挨爷爷的打。   在我仅存的一点记忆里,爷爷是一个很严肃的老头,最起码对我总是很严肃,丝毫不像别人的爷爷和蔼可亲,他是个教书匠,平日里戴一个度数很高的黑框眼镜,厚厚的镜片使他的眼睛显得很小,唯一的喜好就是背着手四处溜达。一旦发觉我跟着别的孩子四处去野,免不了他的一顿教训,轻则口头批评,重则是打屁股,用的工具是他在学校里用来打学生手心的尺子。   出事的那天是个中秋节,我也是经不住东生和小胖的花言巧语,跟着东生的爸爸去后山上打野兔子去了。傍晚回来后发现爷爷已经坐在门口等我了,我没有准备,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意外的是爷爷手里没有拿‘凶器’,也并没有打我,而且脸上也没有了平日里让我害怕的严厉,反而是眼眶里储满了泪水,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见我过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老泪纵横,眼泪叭叭掉在我的后脑勺上。我很害怕,因为我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后来才知道是奶奶胡月华出事了。我一进门就发现村里的很多人围在院子里,各个面色怆然,小声议论着什么。再往上房里走,我发现上房里也是满满一屋子人,并且全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这些老人们一个个也神色怪异,仿佛刚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再往炕上看,奶奶胡月华躺在炕上,被几个老人不由分说的摁住手脚,然而她还在不停的反抗不停的挣扎,嘴里惊恐万分地说着什么,但却说得语无伦次,根本听不清楚内容。她的样子也十分可怖,一改往日里慈祥的神态,披散着头发,双眼睁得偌大,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嘴边尽是白色的沫子。四肢玩命的挣扎,仿佛按着她手脚的不是村里的老人,而是阎罗店里的牛鬼蛇神。 正文 第02章 鬼上身(二)   我看到村里最有威望的老人,用手轻轻捏着奶奶胡月华的手腕,若有所思的给她把脉。他是一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我们都叫他葛二爷爷。他很和蔼近人,尤其招我们孩子的喜欢,他总是会变戏法似的给我们变出各种好吃的。他是村里唯  个老中医,村里人有个大病小灾的都去找他看病。他还有个哥哥葛大,我们都叫他葛大爷爷,他是个风水先生,帮村里人选个墓地啊什么的,他也治病,但他治的是邪病。他就跟葛二爷爷不同了,整天阴着个脸神神叨叨的,我们小孩都很害怕他。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葛大爷的身影。   我看到葛二爷不仅给奶奶把脉,而且还翻她的眼皮,把白白的眼仁翻出来看。   这时候旁边的一位老人有些按耐不住地说:“我说葛二哥,你就别翻腾了,这状况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鬼上身’,肯定是她误闯了那里,才会惹祸上身,直接按老规矩办就行了!”   这话一出,旁边一直沉默的其他人均面面相觑,仿佛自己的揣测得到了证实,纷纷附和起来。“对对对,自从那件事后,村里多长时间都没有过‘鬼上身’了,平安了这么久,要不是她擅闯禁地,怎么会招来祸端?我看就按老规定的办!”“对对对!”其他人均纷纷附和。   这期间葛二爷爷一直没有言语,仿佛没听到他们的话,依旧投入的在为奶奶诊断。   几个老人见他没有反应,均有些生气,各个面带怒色。其中一个老人站出来大声说:“葛二哥,我是敬重你才叫你一声葛二哥,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关系到村里几百口人的性命呀,你不能不按规矩办,你要是再这么拖拖拉拉,不理会大家的情绪,我们可就去找葛大哥了!”说罢就要出门。   这时候有个人冲了进来,噗通跪在了大家面前,大家一惊。我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爷爷。他眼里还是储满了泪水,泣不成声的说:“我求求大家了!月华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她知道那里是禁地,她是绝对不会去那里的,请相信我好不好!她一定是染上什么疾病,求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一次吧,我给你们磕头了!”说着就要磕头,旁边的几位老人忙拦住了。   其中一位痛心疾首地说:“老宋啊,你别这样,我们也不想这么处理,你忘了当年的事了吗?你爹怎么死的你都忘了吗?我们不能让悲剧再重演啊!”   爷爷想反驳,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一时语塞。只好回头求助葛二爷爷。   大家的目光也都纷纷聚集在葛二爷爷的身上。 正文 第03章 鬼上身(三)   葛二爷抬头扫了他们一眼,从炕上下来不紧不慢地穿上鞋。走到方桌前坐下来,取出文房四宝有条不紊的开始写方子。   其他人一下子被激怒了,刚才扶起我爷爷的那位老人走到他跟前一拍桌子怒道:“葛老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哥几个!我们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你再不表态,我们可就真的去找大哥了!”   “荒唐!”葛二爷放下笔,“你们知道什么?就知道慌里慌张,胡说八道!”   那人不服气的说:“你凭什么说我们胡说八道!虽然你博古通今,我们也一向敬重你,可是今天这情况你不能否认这是‘鬼上身’吧?你可别忘了今天在座的都是在那里发过毒誓的!除非你想偏袒这个外面来的邪女人!”   “住嘴!”这时一直平静无比的葛二爷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情愤怒青筋暴跳,“你怎么能当着老宋的面这么说话!你还是个人吗?”   他平日里德高望重,在村里威信极高,村里人很少见到他生气的样子,此刻见他突然发怒,无不索然。一时间空气紧张,大家都不敢说话。   被呵斥的那位明显有些怯意了,但嘴里还不服气,“可是……”   “可是什么?”葛二爷厉声质问,“月华嫁到咱们村子里这么多年了,为咱们村做了多少好事?你们倒好,不知感恩,反而三番五次的说月华是邪女人,你们懂什么叫‘鬼上身’?”用手一指炕上的胡月华,“这样就叫做‘鬼上身’吗?告诉你们,别那么无知,这不过是普通的癜风症初期,这在中医上都是有讲的,别什么都不懂在这胡闹!”   那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嘴里嘟囔“你不过是不相信‘鬼上身’这说法罢了。”   葛二爷长叹一口气,语气缓和的说:“吴老二,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弟兄,也是从当年那件事里走出来的,感情在那摆着,可如今你怎么就连我的一丁点话都听不进去了?我不相信‘鬼上身’的说法?我如果不相信,我当年就不会在那里跟大家一块发毒誓!”   众人都被葛二爷的道理所屈服,觉得所言有理,纷纷点头称是。   葛二爷继续说,“别动不动就诋毁一个人,这个村子里的人能活到今天都不容易,特别是月华,受了多少委屈?可是人家呢,以德报怨,不仅不记仇反而到处帮助人。你们居然还要找我哥哥?亏你们想得起来,当年要不是他……”   这时我爷爷上前阻止了,“算了算了他葛二爷,都陈芝麻烂谷子了,咱就不提了,既然大家不再纠缠,我看这事就此作罢吧,您把方子开了,我让孩子去抓药就是了。”   葛二爷看看我爷爷,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唉,老宋啊,让你受委屈了!”   爷爷早已噙不住两眼老泪簌簌的流下来。   突然葛二爷看见了夹在人缝中间的我,脸色一变,厉声道:“是谁把孩子领到这来了!”一指门口的一个猥琐的年轻人,“二狗子!我怎么说的,不能让孩子进这屋里来,你怎么把的门!”   二狗子吓坏了,忙一瘸一拐的进来把我抱起来,到屋外去了。 正文 第04章 归乡途中   第二天父亲回来了便将我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是爷爷出来送我,我看到他再车窗外冲我们挥手,还拿下眼镜来擦眼泪,我也感到心酸不已。而奶奶却不见踪迹,我想大概是病情还未好转,不能下炕吧。   后来父亲开始做煤炭生意,买卖不错,在另一座城市里买了房子,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我也便再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只有父亲每年中秋的时候独自一人回去,连母亲也不曾回去。我有一次曾央求父亲带我回去,我告诉他我想爷爷奶奶了,想去看他们。我以为父亲会为我的懂事而感动和幸福不已,谁料他竟然厉声拒绝了,而且还很严肃的警告我,以后不许再提回老家的事。吓得我再也没有问过。   后来我渐渐长大,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吸引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的东西,篮球小说朦胧的初恋这些东西逐渐进入了我的世界,将我迷的神魂颠倒,老家的事也就逐渐被我淡忘。只是偶尔看到别人爷爷奶奶的时候,才突然感到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但缺的这些东西跟让我神魂颠倒的那些东西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直到我坐在回老家的火车上,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这些回忆才逐渐涌上心头,其实开始我记得并没有这么全,大部分已经被我忘却了。是一路走来无人说话,实在无所事事,只好看窗外的景色,看到窗外的景色逐渐跟记忆力的景物变得相似匹配的时候,才又激起了我记忆的大脑皮层的反应,这些陈年旧事才被记起来。   埋藏在我心底这么久的疑惑也逐渐浮上来,当年奶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变成那幅神志不清的样子?许多年前到底出过什么恐怖的事,让村里的老人那么惧怕?还有那个所谓的禁区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一直到下了火车还一直在猜想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将我带走,且一直不允许我回去?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准许我回到这里来,我猜想大概这次奶奶的病实在是不轻,大概快要辞世了,因此才破格允许我回家去。   老家很偏僻,下了火车还要转长途汽车,到了汽车站还要再转面包车,即使这样也不能直接把我送到家门口,在离家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的一条河边把我放下来。我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在那头声音沙哑,显得很疲倦。我猜想大概是很久没有合眼休息的缘故吧。父亲告诉我让我在河边的桥头等候,一会儿便有人过来接我,于是我便坐在桥头的石墩上点了根烟慢慢抽着等候。   这是一座很老的木吊桥,由粗大的铁索拉起来,中间铺上木板。记得小时候就在这里杵着,不知使用了多少年月了,这么些年过去了,村里的人依然继续使用着它。我看到上面的木板经过岁月和涨水时河水的侵蚀,早已败旧不堪,处处是修补过的痕迹,而两根用来扶手的粗大的铁链也已经被过往的人摸的光滑锃亮,露出晃眼的金属光泽。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我看到河对岸走过来一个人。 正文 第05章 红玉出现   那人顺着河岸一直走上了桥,小心翼翼的过桥,走近了我才看清那是个姑娘,隐隐绰绰间身材还不错,走近了一看面容也挺好,在我看过了许多美景和看过了许多美女的眼光来看,也还是不错的。只是衣服穿的稍微土了一些,标准的村姑打扮,大红大紫的。   姑娘来到我跟前,全身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俏皮地一笑,说:“走吧,别愣着了。”   我忽然觉得她这一笑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可再仔细看发觉是个陌生人。她见我不动脚步,便说:“怎么?信不过我还是怎么地?怕我把你拐走?”   我跟着她过桥,这软桥不好走,摇摇晃晃的,脚底下踩不瓷实,直晃得我眼晕。她大概是习惯了,走的很快。没一会我就被落在后面了,她回头一看,咯咯的笑我。“还跟小时候一个德行,还那么胆小。”   听了这话,我诧异地望着她,她又是吃吃一笑,这笑容突然像一道闪电一般闪入我的脑海,瞬间将我大脑里的一根原本错位的神经又重新搭在了一起,于是眼前这个笑脸和记忆里那个小了好几号的小女孩笑脸缓缓交叠在了一起。   我惊叫起来:“红玉!是你吗红玉!”   红玉仍然笑道:“傻样,不是我还能是谁呀!不过十几年没见面就不认得我了,真没良心!”   我也笑起来,说:“这不能怪我呀,这十几年你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呀。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和我们一起站着撒尿的假小子,如今出落的如此……”   我还没说完,红玉的脸刷的就红了,不胜娇羞的嗔怨道:“啧啧,不说你没良心,倒拿这话来搪塞,谁信呀。”说着还是羞涩的转过脸去了。   我确实没有说谎话,要搁在十几年前,打死我也不相信那个甩着两溜鼻涕,整天跟我们几个男孩子一起淘气,晒黑乎乎的红玉会蜕化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   她不再和我说话,一直往前走。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美丽的背影,愈看愈觉得不可思议。   她先过了桥,站在那里等我。我原本就有些惧怕,加上身上重重的行李便走动更慢了。好在终于走到了对岸,我回头看了一下那长长的桥,长舒了一口气。   红玉走过来说:“我帮你拿着行李吧,瞧你累的。出去这么长时间了,身体还是这么虚。”   我自幼多病,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药包里裹大的。长大了发育后的身体能稍微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我实在是不愿意被一个女孩子这么说,于是我果断的拒绝了她替我拿行李的请求。   她拗不过我,只好作罢,说:“你倒是没怎么变。”   我问她:“你是说相貌?”   她回答我:“脾气。还是死犟死犟的。你记不记得我们当时给你取的外号?”   我说我忘了。她直叹气,“老人家年纪不大,记性真是不好!犟驴嘛!哈哈。”说着又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河谷里。 正文 第06章 月华辞世   我问她:“我的相貌真的一点都没变吗?”   她认真的看了下我,然后笑了,“不告诉你。”   我们一路上聊了很多童年的趣事,倒也不觉得有多少路程就到了。到了村口她却站住了,说她就不过去了,我盛情邀请她跟我一块回去,她却死活不肯。我心想还说我是犟驴,你比我还犟驴呢。但也就没再强邀,一个人背着行李走了回去。   家里没什么变化,连门台都没变过,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两边蹲着两个石狮子,只不过明显旧了。惟独不同的是门上挂上了白色的挽联,外面摆着醒目的纸花圈,站在门外耳听得里面唢呐小鼓吹吹打打,还有依依呀呀的诵念经文声,我就知道,我来晚了,奶奶已经过世了。   我所料不错,奶奶胡月华在两天的晚上前就辞世了,当时我还在万里之外的路上。   我一进门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在人群里最先见到二叔,戴着白色的孝帽,腰间扎着长长的孝留。他一见我眼睛就红了,忙迎上来。简单的几句问候后,便将我领入置在上房里的灵堂。   灵堂布置的庄严肃穆,奶奶胡月华的遗像挂在灵堂中央,正上方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香炉和祭品。老家的习俗是人死后要放两天才能入殓下葬,因此奶奶的红漆棺材还摆在一旁。父亲和几位叔叔作为孝子跪在灵堂前,迎接前来祭拜的人们。这叫做迎祭,这个仪式要持续到老人入土,父亲作为长子晚上还要彻夜守灵,因此当我看到父亲的时候,他早已疲倦不堪,加上伤心过度,面容憔悴的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我心疼地看着他,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父亲见我哭了,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快给奶奶上柱香吧。”   二叔给我拿来了孝服,我穿上后从二叔手里接过香,点上然后跪下磕头,起来作揖,将香插入香炉。香烟袅袅,在奶奶的仪容前缓缓飘过。   我执意要替父亲迎祭,被父亲和叔叔们拒绝了。父亲说,没有这样的规矩,别叫人家笑话,说完冲沙发旁示意了一下,我发现村里的老人们都聚在那里,笑意盈盈地望着我。父亲说:“你去偏房和大家见个面吧,你母亲在那里。”   我一进偏房发现不仅母亲在,还有许多亲戚,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来跟我嘘寒问暖,一时间让我有些应接不暇。后来进来两个差不多和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其中一个一进来就大声叫我的名字,并热情的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还认不认识他。我笑着看着他,脑子里飞速回忆,但始终没有记起来,只好求证站在一旁的母亲,母亲笑着告诉我,他是东生。我这才恍然大悟,将眼前这个轮廓和记忆里的那个憨呼呼的男孩对上了号。东生长变得壮了,整个人看起来很结实。这时旁边的那个胖乎乎的小伙子也笑眯眯地望着我,跟我母亲说,“阿姨,你先别告诉他,我看他能不能记得我。我估计他一准猜不出来。”   他我不用想太多,一口就把他猜出来了。我兴奋地叫出声来:“胖子!”   “唉”胖子笑着答应,“看来还是咱两关系最好,一下就把我认出来了。”   “不是,是你的肚子把你出卖了。”我回答说,惹得屋里一阵笑声。   我们站在屋里寒暄了几句,东生跟我母亲说,“阿姨你们先聊着,我和枪枪出去聊会儿。”母亲笑着答允了。   我们找了一间没有人的屋子坐下,多年不见的我们三人独处一室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陌生了,好在谈起童年一起调皮捣蛋时候的事又将我们拉近了,反而觉得更加亲切了。   谈话中我知道了东生初中毕业后就入伍当了兵,他当的是医务兵,学了些治病救人的手艺,前年退伍后,在乡里开了家诊所,收入可观,日子过得还不错。而胖子初中毕业后直接接过了他父亲的养殖场,现在干得也有声有色的。   我们刚刚变得熟悉和亲密,准备继续往下聊的时候,东生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急忙过去将门关上,并看了一下屋外并没有人。 正文 第07章 死的蹊跷   我看着他们小心谨慎的样子有些讶异。关好门后然后他们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了,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东生才开口跟我说话。他说:“枪枪,我知道你刚回来就跟你说这件事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如果不说我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你奶奶生前对我们都很好,尤其还救过我的命。”   我听了后心里寻思:原来是关于我奶奶的事,不知道跟我七岁那年的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东生接着说:“我们想来想去不知道和谁去说比较合适,后来我们听说你要回来,便想这件事跟你说最合适不过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我们当时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不知道你还相不相信我们的话,今天一见你,我就知道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你没有变,还是我们的那个枪枪。所以我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你,要不然就晚了。”   东生倒是再没有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他神情严肃地告诉我说:“你奶奶死的有些蹊跷。”   东生说:“首先你奶奶去世的时间上就有些不太对,去世的太突然,让我有些怀疑,因为她去世前几天我还来看过她,当时她的精神和气色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得病的样子。你得相信我,这些年的行医生涯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但还是有些心得的,虽然看这个不是十分的准确,但是八九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时候胖子插话进来:“枪枪,东生他这是谦虚,他现在在方圆这一带有名的神医,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不能说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啥的,反正病的快半死的,他也没少从阎罗殿往回拉。我爷爷就是个例子,当时他在养殖场喂羊,一口痰没上来,差点就咽气了,我们全家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血色全无,但毫无办法,结果东生来了不到十分钟,立刻就好过来了,下午就能下地干活了。你说他神不神。”   东生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胖子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还跟我客气啥,还是说正事吧。”说着又对我说:“本来你奶奶的突然过世就让我有些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重视起来。我听到你奶奶过世的消息后,第二天就从镇上赶回来了,可我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你奶奶已经入殓了。这就不对了,你也知道,按咱们这的风俗来说,人死了要第三天才能入殓的,所以这是不可思议的,我想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蹊跷。”   我睁大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感到震惊。   “怎么会这样?”我自语道,“不对呀,那我父亲应该知道呀,我父亲就没有说什么吗?或者产生怀疑吗?”   胖子说:“你父亲根本就没有赶上,他回来的时候,你奶奶已经入殓了。至于他有没有怀疑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这几天的样子,不像是有所怀疑的样子。”   我点点头同意胖子的观点,因为我想到刚才见到父亲时他的样子,那种刻在脸上的悲痛和疲惫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对自己母亲的死有所怀疑的人的脸上。   “那我二叔他们跟我奶奶住在一起,他们应该知道呀。”我说。   东生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奶奶根本就不是在家里去世的,是在外面过世的。拉回来时就是一口棺材,所以你二叔也不得而知。”   “外面?”我一惊,“外面是哪里?”   “至于这个,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我估计是在那个地方。”东生说着和胖子对视了一眼。   “哪个地方?”我问,心里突然想会不会是当年那帮老人所说的那个禁地。 正文 第08章 村里的秘密   生谨慎地留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说:“就是村里的祭坛。”   “祭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我父亲和二叔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我说。   “这个祭坛知道的人很少,属于这个村子的秘密,只有村里的几位老人知道,而且这几年知道这个秘密的几位老人也都相继过世了,只剩下葛大爷和你爷爷知道这个秘密了,而你爷爷已经……”东生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他是怕我伤心,因为我爷爷已经失踪了很多年了,是在我上三年级的时候,那时我九岁,也就是离开老家两年后的事。有一天学校开家长会,全班只有我的家长没到,老师为此狠狠地批评了我,我郁闷的回到家发现父亲不在,而母亲眼含泪水神色凄凉。便问她出了什么事,母亲告诉我爷爷失踪了,父亲回老家去了。后来父亲回来后,告诉我们,爷爷确实失踪了,报了警也没有找到。一直到今天也没有消息。   “所以。”东生继续说,“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葛大爷一个人了。”   “等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葛二爷爷也过世了?这事他应该也知道吧?”   东生和胖子对望了一眼,胖子诧异地问我:“葛二爷爷也失踪了,这你父亲没告诉你?”   我摇了摇头,震惊地问:“他也失踪了!”   东生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感叹说:“也难怪你父亲没告诉你,他也是爱你,他是怕你跟这个村子扯上瓜葛。这村子这些年离奇失踪和死亡的人不少啊,原来四五百号人的村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搬走的搬走,现在就剩下二百来号人了。”说完他两人神色间都流露出凄婉和伤感。   “有这样的事?”我愈发震惊了,“怪不得我刚才进村子的时候发现好多院落的大门紧锁,门台上长满了荒草,好像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就没有报警吗?”   “怎么没报?刚开始出事的时候,警察来过几趟,没查出什么东西,后来再没来过。”东生说。“你也知道,人家都是吃公家饭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失踪的人最多给你在网上挂个寻人启事。”   “这事呀,不怨他们,就算是他们真查,也一定是查不出什么来。”胖子在一旁说。   “为什么?”我问,“他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他们查不了谁还能查的了?”   “因为他们都说这不是人干的,这是诅咒,这个村子是受了诅咒的!”胖子斩钉截铁的说。   “胖子!”东生呵斥他,“这种话别人说说也就行了,你怎么也能传!”   “嗨,你不信也不让别人信。”胖子悻悻的说,“枪枪你想想就行了,警察查不出什么吧,后来村里的葛二爷又组织人查了,结果也没查到任何东西,不仅没查到反而去查的那几个人也全都失踪了,你说这事邪不邪?不是诅咒是什么?”   “瞎说八道!”东生怒斥道,“你简直就跟葛老大一个德行!整天神啊鬼啊的,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诅咒这种东西!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这真的是诅咒,那他葛老大为什么解不了这咒,他不是整天神神叨叨号称葛半仙么?他不该早替咱村里把这诅咒解了,何至于连自己的弟弟也失踪了?”   胖子也不示弱,说:“这个我早就说过了,那是他葛老大的功力不够,得另找高人,再说了就算葛老大真的能救他弟弟,他也不会救的!他还巴不得葛二爷死呢。” 正文 第09章 葛家兄弟   “这是为什么?他们不是亲兄弟吗?”我问。   “是这么回事,他们哥俩呀过节太深,刚开始本来是葛老大当村长,后来葛二爷学了医,在村里医病救人,加上他为人随和开朗,不像葛老大那样阴沉,所以在村里的影响力渐渐大了起来,结果后来葛二爷就当上了村长,这不就把葛老大给得罪了,两人渐渐就疏远了,谁也不理谁,后来葛老大的媳妇得了病,找葛二爷来医,结果没几天就死了。虽然医院里来人说是突发症,但好多人传言说是葛二爷做了手脚,这话葛老大肯定也听见了,因此一只怀恨在心,所以凭两人的关系,就算葛老大真的能救葛二爷,他也不会救的,要不然你看,葛二爷一失踪,他就重新当上村长了,你看给他得意的……”胖子还没说完就被东生有些生气地打断了。   东生说:“就凭这个你就能说是诅咒?亏你也算是个年轻人!那要是这么说,你以后也别相信科学了,更别相信医学了,以后你们家有人得病了也别找我,直接找葛老大就行了!”   胖子见东生真有些生气了,这才不说了。“嗨,你怎么这么点肚量,我这不就随便一说嘛,再说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村里人传的。”   东生气愤的把头扭到一边去了,继续不理他,他又拉东生:“你别生气呀,我这不一直冒着被葛老大抓的危险陪着你查这事呢么。”   我也连忙帮胖子圆场,“嗨,多大点事,东生你就别生气了。这事是他不对,我站在你那边,我支持你!”   东生这才有些消气,我掏出烟盒抽出两只烟,递给东生一根,东生接了过去,再给胖子,胖子冲我摆了摆手说不会抽。我给东生和我点上。   “这么说你们一直在查这事?”我问东生。   “主要是他在查,我不揽这功劳。”胖子说,“我也就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陪着他,怕他别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我能有什么事?”东生抽了一口烟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一定要找出这里边的猫腻来。”说这话的时候东生的表情坚毅无比,好像是要为了什么事光荣献身一样。   “那查到什么眉目了没有?”我问。   “能查到什么呀,这根本就不是人能管得了的事,何况还是我们两个凡人。”胖子说。   “怎么没查到?”东生不服气地说,“没查到的话,祭坛是怎么回事?”   “那是意外收获。”胖子笑着说。   “意外收获也是收获,不是不劳而获!你要是什么都不查,就等着送命吧!”东生说。   胖子见东生又面有怒色,就不再说了。 正文 第10章 欲言又止   东生继续说:“这一年来我确实一直在悄悄的调查这件事,因为我一直觉得应该是什么人在操纵这件事,并不是所谓的诅咒。可这一年查下来,尽管我事事怀疑,处处亲为,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迹象,甚至这个村子里谁家得了重病,丢了或死了人我都要亲自去看,但我得承认,即使这样,我也并没有查到什么,连我自己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是诅咒。尽管我打心里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是,我也知道,如果这事是人为的话,能够将这些事情做的如此滴水不漏,丝毫不露马脚,那这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这么说,现在你也认为这是所谓的诅咒了?”我说。   东生摇了摇头,“如果不出你奶奶这件事的话,我可能就真的相信这是诅咒了,但是你奶奶过世这件事的蹊跷让我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村里这些失踪和命案却系某位高人所为的话,那这件事就是他露出的一只马脚!所以我一定要沿着这件事查下去,我相信我一定能得到真相!”东生说到最后,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   我被他热情而真挚的眼神打动了,不知不觉在心里肯定了他的推断。   “那你说应该怎么查这件事呢?”我问。   “很简单。”东生说,“就从葛老大查起,你奶奶的死讯是他传的,入殓也是他给入的,如果这事果真有蹊跷,那他一定跟这事有莫大的关系,而且他也是现在村里唯  个知道祭坛秘密的人,而且……”东生说到这,再次警惕的观察了一下窗外,只见外面过来帮忙办丧事的村里大人孩子均忙碌嬉闹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继续说下去,“而且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我,葛老大就是村里这些失踪和命案的真凶,他就是那个高人!”   我的眼前闪过葛老大驼着背阴沉的模样,然后这阴沉的表情上似乎闪过一丝狡黠,我的心里愈发的认同东生的观点。   “那应该怎么查呢?”我问。   东生看着我,明显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问一旁的胖子,“有什么不方便跟我说的吗?”   胖子有点为难的说:“也不是不方便跟你说,但是也确实不好开口,唉我说东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在这扭扭捏捏干什么,这可是你的主意,还是你说吧。”   东生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又摸到打火机点烟,可是打了好几下,火都没着。我掏出我的火机,给他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枪枪,这个主意原本是要征求你父亲的同意的,但我又考虑了一下,发现不妥。如果你父亲知道了,支持我的主意的话,那当然最好不过了,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不支持,认为我们这是胡闹的话,一定会横加阻拦,而且到时候可能葛老大也会知晓,如果那样的话,不仅这计划泡汤不说,可能你的家人,包括我们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