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订婚宴

傍晚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蛋黄的颜色，庄月辰睡在阳台的躺椅上，眯着眼睛看远处的天空，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高高举起，张开手指，从指缝中把天空切割成了小小的一块。
正出神，楼下突然响起两声响亮的“汪汪”声，庄月辰笑了笑，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拿起手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等待。果然，片刻之后，房门被推开，一只半人高的成年大金毛跑了进来，直奔阳台上的庄月辰，在庄月辰的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庄月辰一只手端着玻璃杯，一只手挠了挠大金毛的脖子，转脸看门口进来的人，笑着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还有活动么？”
进来的女孩和庄月辰有着五分相似，蹦蹦跳跳地追着金毛跑到阳台上，把手里的几个信封放到茶几上，拿起另一只空的玻璃杯打算倒水，边回答庄月辰，“没意思！明明是高中同学聚会，结果一半的人都把各自的男女朋友带过来了，弄得气氛好尴尬，我觉得无聊就先回来了。”
庄月星拿起水壶才发现水壶空了，便转身拿着杯子出去了，临出门前对庄月辰示意了一下茶几上的信封，“姐，有你的信。”
庄月辰笑了笑，目光移到了手边的信封上，拿起最上面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余光瞄到下面有一张红色的喜帖，烫金的双喜在大红的卡纸上尤为显眼。庄月辰拆开自己的信，边稍高抬高音量好奇地问：“谁要结婚啊？”
“一个学姐，是订婚啦。”庄月星端着杯子走进来，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回信息，还不忘趁机游说，“姐，你要不要一起去？虽然是订婚宴，但是我这个学姐家里还挺有钱的，订婚宴也很热闹的。”
庄月辰想都不想就摇头，“你同学我又不认识，我去干嘛呀。”
“出去透透气也好啊。”庄月星不依不挠，手上却依旧在不停地发短信，“咱们回国都一年了，你出门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了，再这么下去你要跟外面的世界脱节了。”
“无所谓啊，反正已经脱节了。”庄月辰耸了耸肩，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啧！”庄月星不满，放下手机跑到阳台上，坐到庄月辰对面说：“姐，你这样不行啊，每天闷在家里万一闷出病来怎么办？！”
“呵呵，我本来就有病，还怕更糟一点么。”庄月辰摇摇头，举起手里刚刚拆开的明信片说，“看，莫静到米兰了，她寄过来的明信片。”
庄月星瞥了一眼明信片上笑得灿烂的女孩，一把按下庄月辰举着照片的手，撇撇嘴说：“她就知道满世界乱窜！”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那张喜帖，打开之后举到庄月辰的眼前说：“你看呀，月季大酒店，这可是A市最豪华的酒店，这里的主题婚礼现场是出了名的，你就不想去看看？说不定看了之后会有创作灵感呢。”
庄月辰端起杯子喝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庄月星举到眼前的喜帖，本来只是无意的一瞥，没想到刚好看到了上面烫金的名字，庄月辰的手一颤，玻璃杯应声掉到地上，乖乖趴在脚边的金毛抬头看了一眼，很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不让泼出来的水弄湿自己的毛。
“姐？”庄月星吓了一跳，以为庄月辰哪里不舒服，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庄月辰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一下，“没事，只是没拿稳而已。”说着就要弯腰去捡玻璃碎片。
“哎，你别动！我去拿扫帚，你别捡啊，小心扎了手。”庄月星连忙摆手，转身往外跑。
庄月辰收回打算捡玻璃碎片的手，目光落在了被庄月星随手扔在一边的喜帖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喜帖正中间的两个字，韩奕，韩奕……是同名同姓么？还是他真的即将成为别人的新郎？想到这里，庄月辰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她习惯性地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目光还停留在眼前的喜帖上。
庄月星拿着扫帚进来，刚好看到庄月辰捂着心脏的动作，吓得脸色一白，不顾一地的玻璃碎片，半跪在庄月辰身边，紧张地问：“姐，你怎么了？是心口疼么？”
庄月辰笑了笑，安抚搬摸了摸庄月星的脸，摇摇头说：“我没事，别紧张。”说着，伸手把庄月星扶起来，检查她有没有被玻璃片划伤。
庄月星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开始扫地上的碎片。
庄月辰看着喜帖，沉默了一会儿，在庄月星要出去倒垃圾的时候，突然开口，仰起脸看着她说：“星儿，你那个学姐的订婚宴，我跟你一起去好么？”
庄月星意外又惊喜地看了一眼庄月辰，“你刚刚不是说不去嘛。”
庄月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大红的喜帖，轻声说：“你说的对，我的确好久没有出门了。”
“就是嘛，有空多出去转转多好，这样气色也好。”庄月星欢快地说着，跑出去倒垃圾去了。
庄月辰没再接庄月星的话，而是盯着那熟悉的两个字，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那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年纪，最幸福的时光。她被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极致地宠爱着，在众多女生羡慕的目光中，肆无忌惮地任性。
她说，韩弈你养我吧，我以后要做个只知道吃喝睡的米虫。
她说，韩弈我们私奔吧，去环游世界，你负责要饭我负责卖萌。
她说，韩弈我好喜欢城西那家咖啡馆的咖啡，可是离学校好远，你去拜咖啡师傅为师吧。
她说，韩弈我们以后要在高高的楼上买房子，这样就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然后在房子的四面墙上装上落地玻璃，这样我就可以在家里把整个城市画下来。
她说，韩弈你以后要开个画廊，留一面墙只卖我画的画，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我就是你的饭碗。
她说，韩奕……
她说，韩弈，我爱你。
然后消失。
庄月辰在深夜里睁着眼睛发呆，任自己溺死在回忆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可是现在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即将成为别人的新郎。当初，不辞而别的是自己，那么现在，她是否能做到微笑祝福？
一连几天，庄月辰每晚都失眠，不过反正她天天宅在家里，晚上睡不着白天也可以睡，所以犹豫了一会儿，庄月辰还是把拿出来的安眠药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是药三分毒，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病痛的折腾了。
这天一大早，庄月星一出房门就看到庄月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翻一本厚厚的画册，看起来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
“姐，你怎么起那么早？”庄月星打着哈欠问。
“昨晚睡得早。”庄月辰随口答。
庄月星伸着懒腰懒洋洋地走进厨房，抬高声音问：“早饭想吃什么？”
“随便。”
“我看看啊……”庄月星拉开冰箱还不忘小声嘀咕，心里还觉得奇怪，她姐姐生活规律，每天都是九点准时起床的，今天怎么早了？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疑惑归疑惑，庄月星还是快手快脚地煎了鸡蛋和火腿，烤好了土司热了牛奶，把早餐端上桌，还没开口叫庄月辰一声，生活能力为零的庄月辰就已经自觉地放下画册走进来了。
“姐，你还记得今天是我大学同学订婚的日子吧？你要跟我一起去的。”庄月星眨着眼睛问，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餐桌对面安静吃着早餐的人。
“记得啊，不是晚上么？”庄月辰平静地回答。
“记得就好，我怕你反悔嘛。”
“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有什么反不反悔的。”庄月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去店里么？”
“要去的。”庄月星咬着叉子回答，“今天店里有货送过来，我得去检查检查。我一会儿把你的午饭做好封起来，你中午的时候放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了，等我忙完了就来接你，然后一起去酒店。”
“嗯，知道了。”庄月辰点点头，慢悠悠地喝牛奶。
庄家姐妹回国一年多，一直住在这栋两层的小别墅里，这几天雇来照顾她们的宋姨回老家去了，所以给庄月辰做饭的大任就落在了庄月星的身上。幸好庄月星自己开了个咖啡店，厨艺练得还不错，要不然庄月辰还真有可能饿死在家里。这位庄家大小姐回国一年多，出门的次数真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了，不像妹妹庄月星，没事儿就往外跑，家里没饭吃还知道出去觅食，和姐姐的性格反差极大。
庄月星是在国外上的大学，一毕业就跟着庄月辰回国了。庄家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庄氏集团还在，庄家姐妹虽然都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但两人依然是庄氏最大的股东都身价不菲。庄月星回国之后自己开了个咖啡馆，起先只是为了消遣打发时间，不过一年下来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了。
咖啡馆每月有两天固定的日子安排商家送货，庄月星对食材和咖啡豆要求都很高，所以每次都亲自去店里接货。把每样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安排人搬进店里按位置放好，又给商家打了款，等所有事情都忙完已经下午三点了。匆匆去礼品店买了个礼物，庄月星就开车回家接庄月辰去了。其实，这个要订婚的学姐跟庄月星关系一般，庄月星更主要的目的是想让自家那个不爱出门的姐姐出去转转。
占地一千多平米的礼堂，满目尽是香槟玫瑰以作装点，连点心区都特地以粉白色为主色调，精致的点心配上缤纷的酒水，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可今天来的宾客关注的地方显然不在布置装潢上，大厅正中央的墙上是一副大的海报，上方悬着几条若隐若现的细绳，海报是一副巨大的照片，几条绳上也挂着一串一串的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同样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温婉。
三三两两的年轻面孔聚在一起，话题无外乎今天订婚宴的主角。相对于家世显赫的准新娘，众人似乎对那位素未谋面却在短时间内抱得美人归的男主角更感兴趣。可惜，一聊之后却发现，几乎没人对这位幸运的男士有所了解，甚至在场的众多宾客里，竟然好像没有一位是来自男方那边的亲友。
电梯里，庄月星看了眼手表说：“宴会是七点钟开始，姐你随便看看，要是觉得累了我们提前走也可以，没关系的。”
“嗯。”庄月辰无奈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娇弱了。”
庄月星吐了吐舌头，和庄月辰一起走出电梯。一出电梯，就听到了宴会厅里的热闹声潮。庄月星加快脚步想快点进去，一回头就发现庄月辰停了脚步。庄月星退回两步看了看，就见庄月辰在看摆在门口的一张照片，就指着照片中笑得幸福的女孩说：“这就是我学姐，她只比我高一届，长得还挺漂亮的吧。”
“是啊，很漂亮。”庄月辰附和，目光看的却是女孩身边的男生，那张熟悉的面容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却还是缓解不了心里缓缓碾过的疼痛。
“姐？”庄月星叫了一声，带了一丝疑惑。
“嗯？”庄月辰回过神，笑着问：“你不是在美国上的大学么？同学来的多么？我们是不是来迟了？”
“不会迟到的啦。”庄月星挽着庄月辰的胳膊慢慢往里走，解释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上学那会儿，跟好些留学生玩得都很好的。我一毕业就回国了，他们也有不少回国的。不过这次我这个同学订婚也算个契机吧，大家毕业之后都没聚过，这次就当同学聚会啦，还有几个是特地回国来的，所以来的人不少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了进去，立刻就有人高声叫庄月星的名字。庄月辰看了看，说：“你去吧，我自己随便看看，你同学我都不认识，就不过去了。”
庄月星知道庄月辰不喜热闹的性子，今天能跟她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也不勉强她，点点头说：“那好吧，你有事就叫我啊。”说着，转身要走，踏出一步又不放心地回头问：“你手机带了么？”
庄月辰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说：“带了，不会丢的。”
庄月星也觉得自己像带个孩子似的过于紧张了，就耸了耸肩跑了。
庄月辰没去欣赏这满目的绚丽玫瑰，也没去拿酒水点心，而是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大屏上的照片发呆。她真的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以至于现在看着不远处那人的照片，都觉得两人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不可跨越。的确是不可跨越的，庄月辰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他的订婚宴，纵使他一会儿就站在几米开外的台上，她也再不可能靠近一步了。
庄月辰抿着唇，突然觉得不能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她无法看着那个曾经熟悉无比的人跟另一个女生站在一起，接受众人的祝福。刚刚萌生了一些退缩的念头，可惜不容庄月辰退怯，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人，突然递了一杯香槟过来，笑得灿烂，“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东西不合胃口？”
“谢谢。”庄月辰接过香槟，低下头转开视线不看眼前的人，也不喝香槟，更不多言。
“你是我姐的朋友么？怎么不跟那些同学在一起待着？”男生似乎并不介意，继续热络地搭着话。
庄月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你姐？”
“噢，你不认识我。”男生似乎刚反应过来，立刻自我介绍说：“我叫李舒俊，是李舒芸的同胞弟弟。”李舒俊说完就继续笑眯眯地跟庄月辰搭话，可看着庄月辰依旧一脸茫然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安静的女生似乎不是李舒芸的同学或者朋友，想了一下，李舒俊眼睛一亮，立刻靠近一步兴奋地说：“你是我姐夫的朋友么？”



正文 第二章 画廊

庄月辰从看到喜帖到刚刚盯着照片，其实一直都没注意到李舒芸这个名字，不过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到李舒俊的后一句话，微微一愣，连带着心跳似乎都停了一拍。姐夫的朋友？她现在应该算不上是那个人的朋友吧。
“我……”庄月辰张了张嘴，犹豫的间隙就又被抢了话。李舒俊一脸好奇地说：“真是我姐夫的朋友啊，哎我还以为姐夫一个亲朋好友都不来呢。你说订婚虽然不比结婚，那也是大事啊，我姐夫竟然连父母都不通知，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哦对了，你是我姐夫的同学么？”
“同学？我……”庄月辰愣了愣，因为“同学”两个字再次语塞。
李舒俊原本以为庄月辰只是不善言辞，现在看来眼前的人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性格问题，这从头到尾一脸茫然的样子怎么像跟谁都不认识似的。
“美女，你认识韩奕么？”李舒俊半是怀疑地问。
庄月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认识。”
“不认识啊。”李舒俊扫兴地“切”了一声，再开口就没刚刚那么热切了，盯着眼前过于安静的女生一脸费解地问：“那你到底是谁啊？既不认识我姐，也不认识韩奕，哎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庄月辰此刻看着这个聒噪的男生有些无奈，第一次见一个男生话那么多的。她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但并不是脑子有问题，门口那么大个牌子，怎么会走错地方？！庄月辰正想随便敷衍一句换个地方待着，还没开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气势汹汹地插了进来：“你管她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庄月辰转脸看了一眼，果然就见庄月星到了自己身边，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护起来，皱眉看着对面的男生，一脸的警惕。庄月星先回头看了庄月辰一眼，瞄了一眼她手里的香槟，脸色又难看了一分，转过脸瞪着对面的男生，没好气地问：“你是谁啊？”
李舒俊郁闷地撇了撇嘴，又来了一个不认识他的人。虽说他和李舒芸长得并不像，可是毕竟是双胞胎感情又那么好，这里谁不认识他啊。
李舒俊上下打量了庄月星一眼，庄月星长得还是和庄月辰有几分相似，不难看出是姐妹俩。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李舒俊还是问了一句：“你是我姐……新娘的同学？”
庄月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眯起眼睛了然地说：“哦，你是舒芸的弟弟是吧？”
李舒俊被庄家姐妹俩截然不同的态度弄糊涂了，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我姐的同学？”
“算是吧，同系不同届。”庄月星撇撇嘴，语气还是不太好。
“那她呢？不会也是同学吧？”李舒俊越过庄月星指了指被挡在后面的庄月辰，满脸的怀疑。
“要你管！”庄月星凶巴巴地一眼瞪过去，转身一拉庄月辰就不理身后的人了，“姐，我们去那边，不要理他！”
“喂喂！”李舒俊嚷嚷着要追上去，这时靠近舞台的地方突然一阵骚动，三人皆停下脚步看过去，就见宾客纷纷向中心的舞台靠拢过去。
李舒俊高兴地叫了一声，“开始了！”说着，也往前走了两步，不过并没有靠太近。
庄月星拉着庄月辰没动，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小声跟庄月辰嘀咕：“我们来的时候舒芸已经到后面去准备了，好像是来迟了，不过没错过就行啦。”
庄月辰摇摇头，“还不是你又是洗澡又是找衣服的，才拖到那会儿才出门。”虽然说着责备的话，但脸上丝毫没有责备的神色。
“没关系啦，我最后跟她说一声就行了，或者明天打个电话也行啊。”说着，庄月星又不满地瞪了前面的李舒俊一眼，拿过庄月辰手里的香槟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我去帮你换一杯果汁。”
“不用了。”庄月辰把人拉了回来，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大厅的灯光也集中在那一片，她俩站在人群的最外面，也没人会注意，但庄月辰还是觉得全身的细胞一点一点地僵硬了起来，她拉着庄月星的胳膊，尽量镇定地说：“我不渴，香槟也一口没喝过，只是出于礼貌才接了，你不要跑了，不是快开始了么，新人要上台了。”
庄月星索性就端着杯子站在原地看，她虽然游说庄月辰的时候不着边际地说着这家酒店怎么怎么好，不过自己可没多大兴趣，看了一会儿，就听年轻的主持人天花乱坠地说着准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新人却迟迟没有亮相，庄月星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就四处乱瞄走神。
主持人这故事虽然长但言语幽默，除了庄月星，其他人倒是被逗得一直乐，一个个都一脸八卦地听着。庄月星正觉得无聊，余光一瞥，就见刚刚围上去的李舒俊又退了回来，冲着台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脸看到庄月星正在看他，就乐呵呵地凑过来，半是玩笑地说：“骗人的！我姐两年前才认识我姐夫的，哪来那么多的故事啊！”
庄月星撇撇嘴，正想顺势吐槽一下这故事版本跟言情小说似的，突然感觉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紧，庄月星转脸看了看，不解地问：“姐，怎么了？”
庄月辰脸色有些白，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事。”如果她现在提出要先走的话，庄月星肯定二话不说跟着她一起走了，不过毕竟人家的喜帖都送到手上了，主人家人都没看到就先走了终归是不太好。
庄月星还是不放心，刚想再说些什么，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庄家姐妹和李舒俊同时看过去，就见一对璧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台上。李舒俊虽然嘴上吐槽，但一看到自家姐姐出来了，立刻跟着起哄，声音比别人都大。
台上的李舒芸正娇笑着依偎在英俊的青年身边，不过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弟弟的声音，所以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瞪了一眼。身边的韩奕跟着往李舒俊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抬眼却看到了他身后的庄家姐妹，身体猛地一僵。
同时，庄月星转脸担心地看着自家姐姐，“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没事，我去一下洗手间。”庄月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脚步略显匆忙。刚刚只和韩奕遥遥对视了一眼就慌忙低下了头，她后悔了，不该来的。如今的相见比不见更让人绝望，在这之前，虽然不知道他的消息，但每每想到以前的美好记忆，至少心里还是温暖的。可现在，恐怕连幻想的可能都没有了。
此刻，李舒芸的父亲，李氏集团的总裁李誉正在台上发言，李舒芸和韩奕站在稍微靠后的地方。李舒芸紧紧地挽着韩奕的胳膊笑的一脸甜蜜，接收着台下投递过来的或羡慕或祝福的目光，因为靠的近，所以身边韩奕的异常她立刻就感觉到了。转脸看了一眼，就见韩奕微微地皱着眉，李舒芸心里一紧，不安地问：“韩奕，怎么了？”
“舒芸，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韩奕看着庄月辰离开的方向，面露难色。
李舒芸吓了一跳，更紧地拉着韩奕的胳膊，小声但快速地说：“你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去哪儿都不行！”
“可是……”韩奕还是犹豫，一只手已经覆上了李舒芸的手，那样子似乎是想挣脱她的手。
李舒芸心里彻底慌了，虽然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低声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是，我只是……”韩奕左右为难，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该离开，可是那个人……他苦苦等了五年的人，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消失，这怎么可能？！
随着台下爆发出的掌声，韩奕定了定神，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庄月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抚搬拍了拍李舒芸的手，韩奕歉意地笑笑，“没事了，别担心。”
而此时人群外的庄月星则是有些待不住了，她虽然巴不得自家那个快得了自闭症的姐姐经常出来转转，但到底还是很少出门，而且庄月星敏锐地觉得今天的庄月辰有些不对劲，所以看着庄月辰一个人跑了出去，庄月星就开始觉得心慌慌。正想去洗手间看看，结果结束了冗长的讲话以及繁复的铺垫，订婚仪式终于开始了。
庄月星有些犹豫，正好一个女同学走过来跟她抱怨道：“一个订婚都搞得那么复杂，要是结婚的话不是要累死了。”
庄月星无奈摇摇头，随口附和了一句。估计这里一半的同学都有同样的感慨，大家本来以为只是订婚，仪式应该很简单才对，所以来之前还在聊天群里热烈地讨论着，参加完订婚仪式之后去哪儿活动。可没想到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老同学来了，李舒芸父亲的朋友也来了一大半。谁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巴结李氏集团才来的，一个两个还惦记着聚会的老同学很快就失了兴趣。
庄月星心里还记挂着庄月辰，正想出去看看，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庄月辰打的，庄月星连忙接起来。
“星儿，我先回去了。”庄月辰开口就说，声音倒是没什么异样。
庄月星松了口气，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庄月辰柔声安抚了一句，随口找了个借口说：“我就是觉得有点无聊，你那些同学我也不认识，就先回去了。”
“也是，我也没想到那么无聊。”这个借口倒是说中了庄月星的心声，也就不再多说了，不过回去的交通工具嘛，“你怎么回去？我让欧远哥来接你吧。”
电话这边的庄月辰再次无语，不过幸好庄月星看不到，不然肯定要趁机数落她生活不能自理让人担心之类的。“不用，我打车就好。我已经到酒店门口了，这边很好打车的。”庄月辰怕庄月星一个冲动要跑出来帮她打车，连忙补充了一句。
“那就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哦。”
“知道啦，就这样吧，挂了。”
“对了，你带钱了么？”
“……带了。”
庄月辰挂了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之后就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被贴上了“没有常识的自闭症患者”这样的标签。月星和欧远怕她闷出病来，每次一有机会就极力地怂恿她出门，就算不逛街不买东西，只在小区里转转也好。可是，她好不容易出次门，那两人又紧张兮兮地步步紧跟，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走丢了似的。
她好歹在这座城市上了十几年的学，怎么可能会走丢？只是很少说话不爱出门而已，怎么就是自闭了呢！去年回来的时候，欧远替她们安排住处的时候问有没有什么要求，她想都不想就说要在这附近买房子，只因为两条街的后面就是她曾经上了两年的大学。可是真的住到这里之后，庄月辰又害怕了，她不敢出门，哪怕只是门前的街区，都似乎留着她和他曾经一起走过的痕迹。现在，她回来了，可是他在哪儿呢？是回老家了还是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庄月辰心里一颤，脑海里闪过今晚看到的，他和另一个美丽的女孩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或许，她不该执着的，不该回到这里，不该再有所奢望，那样的话，至少不会幻灭。可是现在，脑海里留下的似乎就只有他与别人比肩的画面了。
庄月辰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再看外面，已经是熟悉的街道了，她知道前面再拐个弯就是A市最好的大学的正门。庄月辰转过视线看另一边，不愿再看曾经熟悉的景色，随意的一瞥，却在拐角处的一排店铺中看到了一间画廊。
“停车。”庄月辰突然说了一句，不过语调还是不疾不徐的，司机便放慢了速度，在路边停下了车。
庄月辰付了车费谢过司机之后便开门下车，反正这里离家也不远了，一会儿走回去也可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心血来潮想要下车看看，其实只是一间画廊而已。现在天已经黑了，画廊的门也锁上了，只有从玻璃墙上透出来的那一团暖色的灯光映出了里面的一方景象。
庄月辰回国的一年里，少有的几次出门也是被庄月星硬拉出去的，所以对这座城市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她记得，学校附近是没有画廊的，以前每次置备绘画用品都要到艺校那边去买，这间画廊应该是近几年刚开的吧。
庄月辰像着了魔般一步一步靠近画廊，透过玻璃，借着里面留下的暗黄灯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屋子比想象中大，两边的墙上挂满了画，大部分都是油画，零星地在高处悬了几幅裱起来的素描，另一面似乎挂着一些国画，不过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了。
庄月辰伸手缓缓覆上冰凉的玻璃，看着暖色的灯，心也一点一点温暖起来……
“韩奕韩奕，你毕业以后要开个画廊。”
“只卖你的画？”
“当然不是啦，可以开在学校附近嘛，你看除了我们学校的美术学院，艺校有才华的学生也很多的。现在A市的画廊都不接受在校大学生的作品，你要给学弟学妹们创造机会嘛，这是商机啊商机~”
“嗯哼，你确定只是为了给学弟学妹们机会，而不是为了给你提供方便？艺术品这东西可不好说，而且你让我一个学摄影的去开画廊，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好不好？”
“怎么会！你要相信我的才华，以后我就是你的饭碗，啊哈哈~”
回忆戛然而止。庄月辰缓缓地收回手，慢慢地握成拳，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一切都结束了，从现在起，她应该学会忘记和放下。
退后几步，庄月辰看了看两边的店铺，大概记住了画廊的位置，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庄月星当天回来的有点晚，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过半了。令她意外的是，庄月辰竟然还没睡，一进门就见客厅留着灯，不过却没看见人。庄月星换了鞋，听到楼梯转角的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庄月辰的小画室。
庄月星有些奇怪，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生活极其规律的姐姐今天有点反常。庄月辰虽然喜欢画画，但从不在晚上作画，怎么这个时间了还在画室？
“姐？”庄月星推开画室的门，探了一个脑袋进去。
庄月辰从一张一米多高的油画后面走出来，应了一声说：“嗯，回来了。”
“你怎么还不睡？”庄月星走进去，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打哈欠。那只金毛犬似乎是知道她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跟着跑进画室，趴在她脚边求关注。
“我把这些画整理一下，明天拿去画廊卖。”庄月辰靠在画架旁边端着杯子喝水。
“你要把这些画卖掉啊？为什么？又不缺钱！”庄月星惊讶。
“是不缺钱，不过画太多了，放在家里也占地方，不如挂到画廊去，价格合适的话就卖掉吧。”庄月辰说的轻巧。
“怎么突然想卖掉啊？家里没地方放，可以放到仓库去啊。”庄月星一想到那些都是庄月辰画的，就有些抵触心理。
“放在仓库积尘啊。”庄月辰笑着摇摇头，“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洗吧。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附近就有一家画廊，你明天出门的时候顺路带我一程。”
“好~”庄月星一听自闭症姐姐要出门，声音立刻欢快了起来，什么废话都没有了，站起来跑了出去。金毛犬跟着站起来，冲庄月辰摇了摇尾巴，也跟着跑了。



正文 第三章 错过

果然，第二天庄月星眼巴巴地看着时钟缓缓地走过了九点，才听到庄月辰的屋里有了动静。撇了撇嘴，庄月星慢慢地把做好的早餐摆上桌，心里默默地腹诽，果然是自己多心了，还是九点才起床，什么异常都没有！
“你今天还去店里？”庄月辰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看对面庄月星捧着一杯牛奶眼巴巴地看着她就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我中午约了几个大学同学吃饭，下午去逛街 。”庄月星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表，显然是有些赶时间，不过对庄月辰却是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
“你们那些同学昨晚又去玩了么？那么晚才回来。”
“没有啦，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些同学单独一个包间的，所以吃饭的时候还挺尽兴，聊得高兴就回来晚了。”庄月星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亮亮地问：“对了姐，问你件事儿。”
“什么事？”恢复常态的庄月辰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即使是一大早刚起床的时候，也看不到一丝年轻人的活力。所以说，庄月星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容易，自家姐姐反常吧她担心，恢复常态吧她还是忧心。
“你以前……”庄月星小心地观察着庄月辰的反应，犹豫着问：“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韩奕？”
“叮”一声，庄月辰刚拿起的筷子应声掉落，短暂的愣神之后，她才再次拿起筷子，端起粥碗，不答反问：“怎么那么问？”
“昨晚哦，他特地过来问我你是谁呢，而且看的出来是避开舒芸过来的。”庄月星一向活泼机灵，只有对着庄月辰这个姐姐的时候单纯得一丝多余的心思都没有，见庄月辰没有回答，也就不再追问。再说了，庄月辰的反应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么。
“他问你什么了？”庄月辰有些失神，一个晚上调整的状态如此不堪一击，一个名字就让她的心乱了。
“嗯……”庄月星想了想，故意坐正了，清了清嗓子学着韩奕的样子说：“同学，我能问一下刚刚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是谁么？跟你长得好像。”
“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是我姐姐啊。”庄月星耸了耸肩，又补了一句，“对了，他还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庄月辰端着碗的手紧了紧，“你告诉他了？”
“说了呀，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俩名字那么好听。”庄月星睁大了眼睛，一脸天真加好奇。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庄月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给庄月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庄月星看着姐姐暗淡的神色，有些局促地问。
庄月辰笑了笑，放下碗说：“没事，我去换衣服，你不是赶时间嘛。”
“对了，你中午吃什么？”庄月星收拾碗筷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大事没解决。
“宋姨下午就回来了，我中午去找欧远吃饭好了，你不用另外做了。”庄月辰很快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口等着。
庄月星再次瞪大眼睛，把碗都扔进水池，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路小跑着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惊讶地问：“我滴天，你要去公司找欧远哥啊？”
“不可以么？”庄月辰率先开门出去，对妹妹的反应表示无语。
“当然可以。”庄月星紧跟出去，絮絮叨叨地念着：“哎姐你不会盘算着这两天出去过了，这就当交差了，下面又一年都不出门了吧，那可不行啊！真的会闷坏的！我可不同意。”
“你想太多了吧。”庄月辰实在忍不住了，在上车之前忍不住转身拍了拍庄月星的脑袋。
庄月星可不管这些，只要她姐能走出屋子，她就开心了，被庄月辰拍过脑袋之后，自己又转身蹲下身去拍跟出来的金毛犬的脑袋，嘴里欢快地说着：“猫猫，你今天不能跟我出门哦。唉，你运气不太好，宋姨还没回来姐姐也要出门，只好委屈你一个人看家啦。”说着，往院子里推了金毛犬一把。
被叫作“猫猫”的金毛犬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尾巴，转身踱回了院子。
庄月辰早就在副驾驶座上等着了，看着自家妹妹管一只半人高的成年大金毛叫“猫猫”也没说什么，猫就猫吧，反正狗狗也听不懂。
“姐，你一会儿真的要去找欧远哥啊，那要不要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啊？你要是这么跑过去，他肯定会被吓到的。”庄月星说着，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下正在办公的欧远听到庄月辰来找自己时的反应，光是想想就忍不住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庄月辰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自闭了，怎么出个门都能引起那么大的动静！摇了摇头，指着昨天记着的那个画廊的方向说：“就在前面，你靠边让我下车吧。”
庄月星扫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画廊的门面，就转脸问了一句，“那个么？辰悦画廊？”
庄月辰一愣，昨晚天色太暗，而且后来心绪烦乱，只想着记得位置就好了，倒没想到要去看看画廊的名字，现在被庄月星一说，这才想起去看门牌。果然简洁的大门上方悬了一块古朴的木牌，端正地写着“辰悦”两个字。庄月辰看着画廊发起了呆，车停好了也没想起要下车去。开在学校附近的画廊，又叫这个名字，由不得她不多想。可是现在，想的再多也无益了。
“姐，你是因为名字跟你的一样才选的这里？”庄月星看着画廊，从大门看也看不出什么来，除了一块木牌，也没其他特别的地方，再说她也没那个艺术细胞，就算有什么深意也欣赏不来，所以半开玩笑地问。
“算是吧，离我们家也近啊。”庄月辰顺势接了一句，嘱咐了一句“开车小心”就下车了。
庄月星本来还想叮嘱两句的，但又怕惹来白眼，而且她姐姐不仅比她大上两岁，又在这里上了十几年的学，要说性格问题，也是五年前才变成这样的，实在是没必要像看小孩子一样盯着。再者庄月星也的确赶时间，当下就点点头先走了。
庄月辰站在原地，隔着一条马路看对面的画廊，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不要多想，做好心理建设才走过马路推开了画廊的门。
当看到画廊最里面的柜台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时，庄月辰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站在门口看了一下才往柜台走过去。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长相清秀的男生看庄月辰走过来了便礼貌地问，语气虽然客气疏离，但笑容倒是真诚。
庄月辰笑了一下问：“这里代售画作吧？”说着，便看了一下两边墙上挂着的画。
“是的，您准备挂几幅？”
“我家里屯了很多油画，这边离我家也近，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想长期合作，不知道……”
“哦，是这样。长期合作的话，您要跟我老板谈，呃他刚刚出去了，您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男生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一叠便签来。
“这样啊……”庄月辰想了一下，反正也不赶这一天，就趴在柜台上写下了名字和联系方式。
“您大概什么时间有空？上午还是下午？”
“都行。”庄月辰温和地笑笑，把便签推了过去，礼貌地点了下头说了句“谢谢”就转身出去了。
男生的目光追随着庄月辰，看着她推门出去，出去之后还习惯性地带了一下门把，轻轻地关上了玻璃门。低头看了一下便签上清秀的字迹，男生有些拿不准庄月辰是在校大学生还是职业画家，看起来那么年轻，一般这个年纪的人很少能拿出大量画作的。毕竟是年轻人，就算学的是美术，也很少能静下心来潜心创作的。就画廊里挂的这些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附近A大的学生作品，而且还不是特地创作来卖的，都是平时的作业，交给老师看过评过之后又拿到这里来挂着。
柜台里的人正看着便签出神，玻璃门再一次被推开，等男生听到脚步声抬头去看的时候，来人已经到了近前，头也不抬地递了一个纸杯过来，“林泉，给，咖啡。”
林泉接过咖啡，愣了一下才不确定地问：“韩哥，你刚刚出去就是为了买咖啡的？”
韩奕晃了晃手里的三明治，笑着说：“还有早饭。昨晚回来得晚没睡好，所以去买杯咖啡提提神。”
林泉张了张嘴，有些无语。他知道这间门面韩奕已经买下来了，他也曾听韩奕提起过，画廊刚起步的时候经营不好，经济一度很紧张，所以韩奕那个时候就一直住在画廊里，后来手头经济宽裕了，韩奕也没有再寻别的住处，只是把二楼重新装修了一下。现在画廊的二楼就是韩奕的个人住所，除了空出来的一大间不知道留作什么用的房间之外，卧室厨房洗手间一应俱全，倒也不错。
林泉当然知道昨天是韩奕订婚的日子，其实他一直很奇怪，韩奕为什么会跟那个叫李舒芸的女生订婚。他在这里打工快两年了，知道李舒芸是唯一一个跟韩奕关系不错的女孩，之所以关系还不错也是因为李舒芸隔三差五地廊子里找韩奕，不然以韩奕的性格，这段只能算是普通友谊的关系根本维持不下去。
虽然从不过问老板的私生活，但就一个旁观者而言，林泉也知道韩奕对李舒芸没有多余的想法，充其量也就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朋友而已。对于韩奕突然决定跟李舒芸订婚这件事情，林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就是自己偷偷地想想，明面上当然是不会问出口的。可不管是什么原因，林泉都以为，韩奕昨天晚上肯定不会回来的，可没想到他竟然就好像只是出去吃了顿晚饭似的，晚上照样回自己的地盘过夜。
林泉看着已经自顾自把三明治啃了一半的年轻老板，压下脑中凌乱的思绪，拿起柜台上没来得及收回来的便签递过去说：“喏，刚刚有个美女过来说想长期合作，我还以为你出去约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就留了个号码。早知道你就是买个咖啡，我就让她等几分钟了。”
“我要是有事出门肯定会跟你说一声的啊，呆！”韩奕白了他一眼，随手接过便签瞄了一眼，当看到“庄月辰”三个字的时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韩哥？”林泉伸手在韩奕眼前晃了晃，不明白这人怎么好端端地就灵魂出窍了，刚刚还说他呆来着。“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好联系人家，那美女说了，她家就在附近……”林泉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一把抓住，韩奕一脸激动地问：“她走多久了？”
剩下的半个三明治早就掉在了地上，咖啡被随手放到了柜台上，因为力度没掌握好，还溅出来一些。可显然韩奕现在并不在意这些，他掐着林泉的肩膀微微用力，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有些不稳，眼睛紧紧地盯着林泉，好像下一秒眼前的这个男生就会带着那个人的消息一起消失一样。
“啊？”第一次见到一向稳重的老板如此激动，林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说：“走了有五分钟了吧。”
话音刚落，韩奕已经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刚到门口又因为拿不定方向而回头看林泉。林泉被那焦灼的眼神吓到，一激灵，下意识地伸手指了指右边，一眨眼的功夫，韩奕的身影就消失在视线里了。



正文 第四章 扬帆集团

庄月辰走出画廊的时候又开始纠结，跟庄月星说去找欧远的话不过是心血来潮，这会儿站在路边，她又想步行回家了，还省得打车呢。不过回家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家里没有现成的饭吃，之前庄月星给她的那些外卖电话一个都没记住。如果让庄月星知道她中午一个人在家的话，肯定又要小题大做，说不定还会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来。
庄月辰叹了口气，想想庄月星是在国外上的大学，这些同学聚一次不容易，就大发慈悲地不给她添乱了，于是拦了辆出租车去公司找欧远。另外，想到庄月星说的，欧远知道自己移驾到公司找他的反应，庄月辰莫名有些期待。
这边刚上车报了地址，手机就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话说回来，庄月辰除了不爱出门之外，手机的使用率也低到让庄月星无语的地步。现在的手机，除了原始的打电话发短信的功能之外，其他乱七八糟的软件多到用不完，这也是现在的年轻人离不开手机的最主要原因。可是，庄月辰的手机里别说应用软件了，储存的联系人号码都不超过十个。通常庄月辰人在家的时候，打她的手机永远都是没有人接的状态，必须要打座机让宋姨叫人才能联系上她。而且，除了手机里存的几个号码，陌生号码来电一概不接。庄月星每每想到这些，都觉得这个和自己性格反差太大的姐姐说不定是外星来的。
此刻的庄月辰一看来电是不认识的号码，手指已经本能地往拒接电话那个方向滑动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在画廊刚留了个电话，所以手指又换了个方向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
“您好，是庄小姐么？我是辰悦画廊的，您刚刚来过。”
“我知道，请说。”庄月辰心说这电话来得也太快了吧，早知道就在那边等一会儿了，这个时候去找欧远，那个大忙人肯定还在办公，自己去了也是发呆等人。
林泉拿着电话，小心地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韩奕。韩奕跑出去没有目的地乱找了一圈之后无功而返，一进来就催促小伙计打电话约人家见面。那架势，好像这位不是要合作的客户，而是失散多年的恋人似的。林泉紧张地大气不敢出，生怕说错了话，被大老板当场灭口。
“是这样的，我们老板今天一天都有空，您方便的话，看您的时间……”
庄月辰无语，不过这会儿已经坐上出租车了也懒得掉头再回去，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想了想说：“下午吧，我不确定几点，如果你们老板下午都在的话，我下午抽空过去。”
“好的，打扰您了，再见。”
林泉挂了电话，心惊胆战地说：“她说下午过来，但不确定几点。”
韩奕皱了皱眉，他现在恨不得立即见到她，可同时心里又担心。昨天在订婚宴上，她分明在场，可后来却又先走了，一定是误会了。再说了，看到那样的场景，谁都会误会的，就算现在要他解释，他也觉得理亏解释不清楚。
“韩……韩哥？”林泉鼓起勇气开口，结结巴巴地说：“要不我再打个电话，跟那位小姐确定一下时间？或者让她现在过来？”
“不用了。”韩奕叹了口气，颓然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五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这一天了。”
“啊？”林泉没听清，傻乎乎地问了一声，盯着韩奕看了半天，也没再听到他说一个字。
二十分钟后，庄月辰站在一栋现代化大楼的门口，仰起脸看了看大楼顶端的几个气派的大字：扬帆集团。外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座屹立在市中心的大厦曾经遭受过怎样的重创，或许也只有那些为数不多的内部人员挨过了五年前的那次大换血，坚持了下来和新的团队重新出发。那些游离在漩涡边缘的人，可能连庄氏早已换了当家人都不知道吧。他们更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个真正的庄氏继承人现在像个米虫一样被供着，握着令人眼红的股份，却一丝贡献都没有。
庄月辰看着熟悉的几个字，脑海千头万绪，维持着仰起脸的姿势很久都没动，上午的阳光洒在脸上，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庄月辰看了看时间，心里琢磨着不知道欧远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一边考虑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人已经顺着旋转门进了大厅。
“您好，请问您找谁？”前台的美女第一时间走过来礼貌地询问。
庄月辰犹豫了一下，没抱什么希望地说：“我找欧远。”
“您有预约么？”
“没有。”
“不好意思，欧总在忙，不能见您。”
“……”果然。
庄月辰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这么大的股东被拒之门外也算奇闻了吧。对前台小姐礼节性地笑了一下，庄月辰走到一边的沙发上，摸出手机打电话。
前台的两个美女看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再看她气质不俗长得也够得上美女的标准，立刻八卦之心沸腾，小声地议论了起来，一边讨论一边打起了赌，不知道一会儿这位美女能不能顺利地见到她们的总裁大人。
作为一个大企业的最高级别掌权人，欧远自然是备了两个手机的，私人手机虽然随身佩戴却很少在工作时间响，一旦响了，欧远必接。所以跟了欧远五年的秘书，就见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老板在刷刷签文件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在接受到他询问的目光之后，立刻摇头指了指他说：“不是放在我这边的这部手机响的。”
欧远愣了愣，摸出自己身上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脸色就一变，“月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句话把庄月辰到了嘴边的抱怨堵了回去，为什么她打电话就表示出事了？是谁规定只有出事了她才能打电话的！本来还想因为自己被拒绝入内的事情抱怨两句的，听到欧远的话也没心情了，庄月辰撇了撇嘴说：“我在公司楼下的大厅，你给前台打个电话，让我上去。”
“啊？你说你在哪儿？”抱着文件在一旁等候的秘书小姐就见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向处变不惊没什么表情的老板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懒得重复第二遍的庄月辰很不爽地低声问：“你耳鸣？”
“呃……不是，你等会儿。”欧远被噎了一句，讪讪地挂了电话，对一脸好奇却又不敢询问的小秘书匆匆地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就冲出了办公室，留下秘书小姐一个人在诺大的办公室里各种脑补那通电话的情况。
在前台小姐眼巴巴的等待中，只见总裁专用电梯“叮”一声打开，她们每天早上只能远远问安的大老板用比平时快了两倍的速度走了出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大厅里迅速地扫了一圈，锁定目标后三两步跑了过去。
“月辰！你怎么来了？”
庄月辰意外地看了一眼赶到身边的欧远，无语地说：“不是让你打个电话就好么？这样跑下来是个什么情况？”
欧远看庄月辰还有心情鄙视自己，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的确是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位大小姐心血来潮要来看望自己一下，或者说视察一下他的工作状态。
“您庄大小姐亲自驾临，我哪敢不下来迎接啊。”欧远开了句玩笑，示意庄月辰往电梯走。
庄月辰翻了个白眼，刚走了两步，又被欧远拉住了。欧远想了想又走了回去，对前台的人指了指庄月辰说：“以后这位小姐来的话，不用通报，直接请她上来就行了。”说完，不等两人所有反应，就转身走回到庄月辰身边，偏了偏头说：“走吧。”进电梯的时候，还体贴地帮庄月辰挡了下电梯门。
等电梯门关上，前台的两个MM才反应过来，一个问另一个，“那美女是谁？跟总裁什么关系？”
另一个声音抖抖地问：“总裁夫人？”
“总裁结婚了么？”
“看这样子，没结也快了吧。”
“OH！NO！”
不理会幻灭的两位美女，这边电梯里，庄月辰满不在乎地说：“不用特地打招呼吧，我就是没饭吃了才来找你的，又没打算经常来遛弯。”
“这好歹是你的地盘，被挡在门外像什么样子。”欧远认真地说。
庄月辰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叹气，表面上故作不满地说：“你一定要跟我分的这么清楚么？什么叫我的地盘？”
“OK，我错了。”欧远温柔地笑笑，从善如流地道歉，宠溺地揉了揉庄月辰的头发说：“只是那么一说，别在意。”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欧远看庄月辰还板着脸，就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把人带了出去，更加温柔地问：“今天怎么想起来出门了？有事么？”
于是，等在另一部电梯门口准备送文件的OL们就看到她们不苟言笑的总裁大人拥着一个美女走出电梯，无视周遭的甲乙丙丁径自进了总裁办公室。
再于是，不到半天的时间，整栋大楼里的人都知道有个美女在工作时间来找大老板。剧秘书部的人透露，大老板在接到电话之后，丢下一大堆文件亲自下去迎接，而根据前台传来的消息，这位神秘的美女很有可能是未来的总裁夫人。一时间，公司里未婚女性的心都碎成了玻璃渣渣。
而莫名其妙被推上“总裁夫人”这个位置的庄月辰还什么都不知道，把欧远打发去继续工作，自己就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喝茶吃点心外加种蘑菇打发时间。



正文 第五章 欧远

画廊里，林泉站在柜台内，托着腮帮子看着自家老板在眼前来回踱步，每走几步就看一眼墙上的钟，然后低头继续在画廊里绕圈。林泉叹了口气，第一次见到老板这样坐立不安的样子，虽然老板一贯温和，平时跟他嘻嘻哈哈开两句玩笑也没什么，可真的看到如此反常的韩奕，林泉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他。
“韩哥，要不我再给庄小姐打个电话？”林泉试探地开口，“我就说你下午有事，跟她确定个时间。”
韩奕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算了，万一她说改成明天或者推迟几天，那我真不如扎自己几刀算了。”
林泉看着韩奕拿不定主意的样子，真的很想问问，那位庄小姐跟他是什么关系？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再迟钝，也看的出来，韩奕现在没心情说这些，只好继续看着韩奕绕圈犯晕。
韩奕又一次抬头看了看时钟，对林泉摆摆手说：“你出去吃饭吧，廊子里我看着就行。”
林泉也瞄了一眼时间，的确是到饭点了，正想问问要不要给韩奕带点吃的，话还没出口，韩奕的手机先响了。林泉再瞄一眼韩奕放在柜台上的手机，见老板自顾自看着时间走神，并没有要接电话的打算，也不知道是压根没听到手机响还是不想接。
“韩哥，电话。”林泉看手机响个不停，而且他老远就看到手机上闪烁的名字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
“嗯。”韩奕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走近两步拿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了一下才接起来，调整了一下语气问：“舒芸，什么事？”
“中午啦，想叫你一起吃饭。”李舒芸语气愉快地说：“昨晚回去挺晚的，你起了吧？”
“嗯，起了。”韩奕应了一声，不等李舒芸说第二句话，就接着说：“我廊子里有点事走不开，下午有个重要客户要见，就不陪你了。”
“什么事那么重要啊？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李舒芸娇声抱怨，“我衣服都换好啦，正准备去画廊找你呢。”
“我这边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你自己去吃吧。”韩奕并不理会，只是依旧用平缓的语调说：“就这样，我先挂了，拜拜。”
李舒芸一句“拜拜”被堵在了咽喉，她拿下手机看着已经被切断的电话，莫名地一阵心慌。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安慰自己，不要多想，订婚仪式已经举行过了，现在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已经知道了韩奕的存在。这只是个开端，她会一步一步慢慢地让韩奕忘掉他心里的那个人，真真正正地和她在一起的。
比起韩奕的坐立不安，庄月辰可要惬意很多，悠然地在舒适的办公室里待到了十一点多，一直等到欧远把上午的公事都处理完过来叫她出去吃饭。
“饿了吧？中午想吃什么？”欧远拿起西装外套，走到庄月辰身边问。
“随便啦。”庄月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说：“我对吃的要求不高，你决定吧。”
“对面的商场新开了好几家餐厅，我们去看看？”
“行啊。”庄月辰丢下翻了一半的杂志，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眯眯地说：“走吧。”
“你刚刚说你下午要去画廊的吧，打算几点去？吃过饭就去么？”欧远走在前面帮庄月辰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外间还有秘书留守，就摆摆手示意对方下班，带着庄月辰走到电梯边按下电梯键。
“随便吧，中午过去好像不太好，下午去吧。那家画廊离家很近的，下午回家的时候顺便去一趟就行啦。”庄月辰在欧远的示意下先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就见刚刚那个小秘书还没走，正好奇地往这边看，大概在猜测他俩的关系。
“那我下午送你回去，正好跟你一起去画廊看看。”
“不用，我打车就好，你工作要紧嘛。”
“你都来找我了，我要是让你一个人回去的话肯定会被月星念死的。”欧远半是无奈半是戏谑地说。
庄月辰不满，斜着眼睛看身边的人，“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就是一个没有常识的米虫？出个门就会走丢，上个街都能出事？”
“当然不是。”欧远赶紧撇清自己，忍着笑认真强调，“我们是关心你嘛。”
“哼哼。”庄月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斜着眼睛看欧远，连电梯门开了都没反应过来。欧远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指了指外面说：“走吧米虫，给你买好吃的去！”说完，不等庄月辰反应过来就先跑了出去。
“喂你！”庄月辰嚷了一句，不甘心地追了出去。
欧远也只是做做样子，到了大厅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着。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总裁的威严形象不能毁了，下面可有他的员工看着呢。更重要的一点是，庄月辰身体一直不好，欧远虽然因为工作太忙不能时刻在身边照顾着，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怕她稍有不慎再伤了身体。
庄月辰小跑了几步追上欧远，白了他一眼，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大楼，两人并肩慢悠悠地往对面走去。庄月辰一向懒散，走路走得很慢，欧远尽管刻意地放慢了脚步等她，但还是快了半步的距离。走到马路边的时候正好是红灯，欧远回头看庄月辰边走边还打哈欠，也不看两边的路况，就伸手拉了她一把。等信号灯从红変绿之后，欧远也没放开庄月辰的手，就牵着她慢慢地从斑马线上走过。
庄月辰无奈，但也没挣开欧远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过宽阔的马路。
其实庄月辰心里知道，欧远对她面面俱到的照顾不仅是因为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更因为此刻胸膛里跳动着的这颗心脏。四年前的一场换心手术，虽然让她活了下来，却彻底地断送了莫鸢生的希望，也毁了欧远所有的希望。那个欧远今生最爱的女孩，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把生的机会给了她。
也正因为这样，每每庄月辰想开口劝欧远不要在意父亲的嘱咐，不要理会外公的期许，放开手寻找自己的幸福时却总是开不了口。让欧远放不下的正是她自己，正是如今在她身体里继续跳动的这颗心脏，她又怎么能开口劝他呢。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庄月辰抬头看着欧远坚实的臂膀，想起昨天目睹的那场订婚宴，第一次冒出了一些别样的心思。或许，为了莫鸢，为了莫静，为了欧远，也为了她自己，她应该改变一下现状了。而改变的前提是，她必须放下心里的执着，忘掉那个人，重新开始。
“对了，我收到莫静的明信片了，星儿跟你说了没？”选了一家淮扬菜馆落座，庄月辰一边翻菜单一边随口问，提到莫静的时候特地抬头看了欧远一眼。
“没说，月星这两天玩疯了吧，不是说她的大学同学都回国了么。”欧远随意地翻着菜单头也没抬地答着话。
“也没有啦，这不天天想着给我做饭么，估计玩也玩得不痛快。”庄月辰撇撇嘴，对欧远的反应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兀自对服务员指着菜单上的图片点菜，“我要这个生菜，还有这个什么菜，还有那个西兰花。”
“怎么都是素菜，你能吃点肉么？”欧远点着菜，这才想起来问：“你刚刚说小静来信了？她现在在哪儿？”
“米兰。”庄月辰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其实庄月辰知道，就算莫静不联系欧远，她和月星也不说任何的消息，但欧远一直都很关心莫静的去向，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这几年来，莫静虽然脚不停歇地遍地乱窜，一次都没回来过，但欧远一直都有通过各种方式关照她，除了因为莫静是莫鸢的妹妹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只是这个原因，大概也是莫静一直不愿回来的原因吧。
“宋姨下午几点回来啊？我想吃她做的酒酿元宵。”庄月辰托着腮看着欧远问。
“宋姨说了，能赶得上做晚饭，所以可以让月星在外面安心地玩了，免得她还要担心你在家里被饿着。”欧远说着，还恶劣地加了一句。
“是啦是啦，我最没用了行了吧。”庄月辰懒得计较，“那你今晚也来吃饭吧，让宋姨做好吃的给你补补，别把咱们欧总累坏了。”
“那我先谢谢你这么体贴我了。”欧远顺势把手里擦干净的筷子递过去，示意一下已经上了一半的菜说：“先把这顿吃了再说吧。”
庄月辰开始慢吞吞地吃菜，吃得慢还不忘继续闲聊，“那我下午先在这边逛一会儿，你今天早点下班呗，这样去过画廊之后咱们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你要逛街啊？”欧远一下子捕捉到了最让他惊讶的信息，忽略了话里的其他内容。
庄月辰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噌噌”地往上冒火，压了半天没压住，于是眯起眼睛阴森森地说：“你和星儿再这么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小心我翻脸哦。”
“行行行，当我没说行了吧。”欧远举手投降，“你随便逛，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来办公室找我也行。”
“嗯，这还差不多。”庄月辰满意地点头，继续慢悠悠吃东西，盘算着下午去哪里打发时间的好。



正文 第六章 相见

吃过午饭之后，庄月辰拒绝了欧远要陪自己逛街的提议，信心满满地表示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好打发的，用不着他操心。结果，赶走了欧远，一个人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圈最后发现才打发掉半个小时的庄月辰终于放弃了在外面闲逛，选择回到办公室去，至少欧远那里有不少杂志可以看。
这次前台的MM没人过来拦她，庄月辰自己进了电梯，熟门熟路地摸到总裁办公室。虽然一路上畅通无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庄月辰总觉得路上偶遇的员工甲乙丙丁们看她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
到办公室的时候欧远不在，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年轻小秘书主动过来告诉她：总裁在开会。五分钟之后，小秘书给她送了一杯奶茶过来，然后就乖乖地待在外面再没进来过。
庄月辰起先还翻着杂志发了会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身上盖着欧远的西装外套，办公室里的温度明显调高了不少。
庄月辰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有些惊讶地嘟囔：“都四点啦。”
“嗯，是啊。”欧远看她醒了，就离开办公桌走过来坐到茶几上看着她，“最近睡得不好么？你以前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啊。”
“没有啦，无聊嘛，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庄月辰揉了揉眼睛，把外套还给欧远。
欧远接过外套拿在手里说：“既然醒了，那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啊，你忙完了么？”
“紧要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走吧。”欧远把懒洋洋的人从沙发上拿起来，看庄月辰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皱了皱眉有些担心。
庄月辰打了个哈欠，伸手弹了一下欧远的眉心，没好气地说：“一皱眉就知道你想什么了，放心啦，我好着呢，走了走了。”
欧远也无奈，不过庄月辰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大惊小怪的瞎担心，拉着庄月辰刚想出去，结果又被庄月辰反手拉住了。
“怎么了？”欧远回头，就见庄月辰端起茶几上的马克杯，举到唇边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立刻皱眉说：“冷了吧，别喝了。”
“没关系，你也喝一口。”庄月辰说着，已经把杯子送到了欧远的眼前，举到他嘴边，半是强迫地把剩下的小半杯都给欧远灌了下去，然后满意地把空杯子放回茶几上，拉着欧远走出办公室。
欧远走到电梯边还在皱眉，不解地说：“你不是不喝奶茶的么？更何况还是冷的。”
庄月辰拉着人进了电梯才解释说：“你那个秘书又不知道我不喝奶茶，人家好意给我倒了一杯过来，我待了一个下午要是一口都不喝的话，她肯定要胡思乱想啦。退一步说，就算她不多想，又不是毒药，我偶尔喝一杯也不会怎么样。”
“是你想的比较多吧。”欧远无奈说了她一句，两人直接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上车之后，欧远换了个话题说：“宋姨已经到家了。”
“嗯？真的啊！她打电话给你了？”
被这么一问，欧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忍不住上扬，看得庄月辰眉眼一跳，心里立刻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警惕地问：“干嘛？”
“咳咳！”欧远干咳了一声，尽量用正常的语调陈述：“我下午开会的时候，宋姨突然打电话过来，慌慌张张地跟我说，你不在家，问我你是不是出事了。”说到最后，尾音还是忍不住有上扬的趋势，刚刚硬拉下的嘴角也有再次挑起来的痕迹。
庄月辰语塞，张着嘴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来，已经彻底地无语了。虽然知道大家都是关心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平时不爱出门导致的，不过看着欧远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于是愤愤地说：“那我以后不出门了，行了吧！”
“别呀别呀，我错了还不行嘛！”欧远赶紧认错，要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导致庄月辰闭门不出的话，那位极度护姐的妹妹庄月星肯定会杀到公司咬死他的。
介于这位庄家大小姐向来两耳不闻家务事，就算远在美国的亲人要找她，也得打上N个电话几经辗转才能和本人通上话。除非像莫静那样寄一张漂洋过海的明信片过来，否则庄月辰对家里亲人的近况必然是一问三不知的，虽然她早就很有自知之明地给自己贴上了一个“不孝”的标签，但欧远知道她并不是不关心，所以隔三差五地就闲聊一般地把她关心的几个人的情况都说一下。
“外公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上次医生开的冠心病的药很有用，其他方面都很健康，不用担心。”欧远挑了一个等红灯的时候开口说道。
“小姨呢？也一切都好吧？”见欧远提起，庄月辰顺势问。
“是啊，倩姨也一切都好。”欧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前两天我跟倩姨通话，她提起今年的圣诞节外公有意回来跟我们一起过，不过小静那边……”
庄月辰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她和庄月星回国之前的几年圣诞，欧远都是一个人在国内过的，每次都是元旦左右才飞到美国陪外公，那个时候莫静大多已经飞往别的城市了。美国那边春节的气氛不浓郁，不过大家还是会聚在一起守岁庆祝，可莫静却每次都借口不回来。家里的长辈都当她年纪小耍性子也管不住她，而且看在她年年圣诞都回来的份上也就没有强求。但庄月辰知道，她只是在躲一个人而已。只是，这个藏得太深的缘由，也不知道欧远了解几分。
去年圣诞节，庄家姐妹已经回国了。后来跟外公商量了一下，她和庄月星留下来和欧远一起过圣诞，莫静则是和她的母亲欧倩在美国陪外公。元旦前后，欧远和庄家姐妹一起飞美国陪家里的长辈，莫静借口说同学结婚跑到法国去了。仔细追究下来，莫鸢去世之后的这几年，莫静竟然一次都没和欧远碰上面。说她不是故意的，大概都没有人相信，不过这个细微的现象也没人发现。不知道该说家里人太粗心，还是大家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过。
欧远八岁的时候被外公带回家，是小姨欧倩一手带大的，所以欧远对外公和小姨都极是孝顺。外公只有欧琳和欧倩两个女儿，家里的孩子数来数去也就他们几个，如果莫倩今年圣诞不回来，外公必然生气，小姨虽不会责备莫静，但心里肯定也多少会难过。庄月辰虽然因为病弱低调得平时都没什么存在感，但奇怪的是，家里最小的庄月星和最不服管教的莫静都很听她的话。欧远这个时候提起来，大概也是想让庄月辰劝劝莫静。
可是……庄月辰是唯一一个知道莫静不愿回来的真实原因的人，要她开口去劝，可真是个难题。看了看欧远平静的侧脸，庄月辰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说：“圣诞节还有好几个月呢，等下次莫静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先探探她的口风。”
“好。”欧远温和地应了一声就不再多说。
因为欧远今天提早下班，避开了下班高峰期，所以路上的交通还不算拥堵，只是市区红绿灯多，一路走走停停到画廊门口的时候已经四点四十了。
“呀，好像有些迟了，也不知道老板还在不在。”庄月辰看了下手表，吐了吐舌头。
“辰悦画廊？”欧远看了一眼，发出和庄月星一样的感慨，“你是因为名字才选这家的吧。”
庄月辰挑眉，“不可以么？”
“可以~”欧远拖长了语调，停好车之后示意了一下，“下车吧。”
画廊里，林泉眼尖，一眼看到了正下车来的庄月辰，连忙冲着楼上喊了一声：“韩哥，人来啦！”
话音刚落，就听楼上的门一开一关，韩奕已经三两步奔到了楼下。韩奕在画廊里绕了一上午的圈之后，下午等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是心焦。林泉说要打电话跟人家确认时间他又不让，最后索性上楼窝到那个大房间去了，嘱咐林泉人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叫他。
韩奕到楼下站定，一抬头正好看到站在车边的庄月辰，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可惜，还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就看到车子的另一边走下来的另一个人。
欧远把西装扔在车里，领带也拿下来了，只穿着一间白色衬衫，在领口的地方解开了两颗纽扣，虽然比起在公司时一本正经的样子来多了一分随意，但仍然掩不住身上的精英气息。
虽然庄月辰站的位置靠画廊比较近，但欧远还是快步绕过车子走到庄月辰身边，抢先一步帮她拉开了画廊的门。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慢了一步被挡在后面的庄月辰直到走进画廊才抬起头来看里面的情景。
林泉一看庄月辰不是一个人来的，立刻下意识地往柜台里面缩了缩，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韩奕，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而此刻的韩奕，虽然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放在身侧的手早就攥紧了，勒得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突然想起了昨天订婚宴的情景，排除那些围观的局外人，如今位置调换，不知道那时的庄月辰看着台上的他时心里作何感想？是不是和现在的他一样五味杂成百般滋味？
庄月辰早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就和韩奕一样僵硬了身体，此刻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学校附近，辰悦画廊，他真的如约为她开了一个画廊！
“你好！”打破沉默的是后一步进门还没发现异常的欧远。
林泉先看看韩奕，又看看庄月辰，往外面挪了一步却又没有走出去，看着面无表情的韩奕，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接待一下。
欧远有些莫名地看了看画廊里木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的两人，刚想再提高音量打声招呼，手臂突然被庄月辰一把抓住。欧远吓了一跳，奇怪地问：“月辰，怎么了？”
“我们走吧。”庄月辰二话不说拖着欧远往外走。
欧远愣了一下，不过还是被庄月辰拉着往外走去，回头看了一眼还定在原地脸色阴沉的青年，又看了看身边反应异常的庄月辰，欧远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乖乖地被拉到了外面，顺从地打开了车门。
“韩哥？”林泉小声叫了一声，庄月辰已经坐着那个精英男人的车走了，可韩奕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仅韩奕没反应过来，林泉也还没回过神。他不能接受，韩奕焦躁地等了一天，却等来了这样的结局，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正文 第七章 当年苦楚

“韩哥，你没事吧？”林泉担心地叫了一声，韩奕已经在柜台前站了好久了，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得可怕。
就在林泉以为这句话又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韩奕低低的声音传来，“我没事，你下班吧，走的时候把门锁上。”说完，就转身上了二楼。
林泉的目光追随着韩奕上了楼，纵使担心，却终究还是没再多说一句安慰的话。对于韩奕来说，他这个局外人说的再说也是徒劳。而那个老板最在乎的人却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也不知道那个女生还会不会回来。
“月辰，到家了。”欧远轻声提醒了一句，解开安全带，担心地看了庄月辰一眼。
庄月辰回过神，看了一眼小别墅的大门，愣了一会儿才动作缓慢地解开安全带。欧远看着她一个动作一停顿，就像被设置成缓慢播放的默片似的，完全不在状态。这个样子就算进去了，肯定也会把宋姨吓一跳的。
“那个人……”欧远把准备开车门的庄月辰拉了回来，轻声问：“是出国之前认识的？”
“嗯？”庄月辰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就点点头说：“嗯，大学同学，他是学摄影的。”
“你跟他……”
“韩奕，他叫韩奕。”庄月辰抿了唇，低下头去。
“你出国之前跟他告别了么？”欧远并不是想探听他们之间的故事，只是没什么目的性地问着，算是给庄月辰提供一个倾诉的出口。
“没有。”庄月辰的眼里闪过一丝歉意，歪着头靠到车窗上，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划过冰凉的玻璃。
“没能当面告别，这不是你的错。”欧远怜惜地抚了抚庄月辰的头发，他想起了庄月辰出国时的情景，“当时你心脏病发，庄叔叔和琳姨是在你昏迷的时候把你送上飞机的，等你醒来人已经在美国了。后来……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是我的错。”庄月辰闭上眼睛，和韩奕在一起的片段像幻灯片一样在脑中闪过。“我应该给他一个消息的，哪怕是几个字也行。分手短信也好，狠心地告诉他不再回国也罢，我应该告诉他的。如果说了，或许他就不会……”庄月辰觉得声带发涩，尾音渐渐消失。辰悦画廊，如果说了，或许他就不会傻傻地守着那个约定，或许他不会白白浪费了几年的光阴，或许他早就找到了属于他的那一份幸福。她带给他的，何止是不辞而别的惶恐和痛苦，还有他白白错付的五年青春。
“告诉他了，他就不会等你了么？”欧远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应该不会再等了吧，既然没有希望又何必再等下去。”庄月辰自言自语一般地说。
“月辰。”欧远轻轻拉过庄月辰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说：“真正的没有希望，是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换作是我，只要知道那个人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存在着，就都不会轻言放弃。我想，你的那个人也一样吧。”
庄月辰的心猛地被牵扯了一下，面上涌上更大的歉意，不过这次不是对韩奕，而是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欧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庄月辰下意识地握紧欧远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隐晦地提起莫鸢。庄月辰一直以为莫鸢是欧远的禁忌，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美好回忆，从不会也不曾对他人吐露过。庄月辰无意触动他的心防，她并不想让他伤心。
欧远却并不介意，反握住庄月辰的手鼓励道：“月辰，去找他吧，不要让他再多等哪怕一刻。”
庄月辰摇摇头，偏过头试图掩饰脸上的哀伤，低声说：“他订婚了，就在昨天。”
欧远一愣，突然明白了今天庄月辰的反常原因何在，短暂的失语之后脸上浮现出隐匿的愤怒，不过在庄月辰抬头看他的时候，这一丝并不明显的怒意很快被掩藏了过去。
“他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我却在这个时候出现，是不是很自私？”庄月辰勉强牵了一下嘴角，突然后悔昨天跟庄月星一起去了订婚宴的现场还被他看到了自己。
欧远很想说两句安慰话，可那个男人订婚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拿什么来安慰人。欧远皱了皱眉，脑中对那个男人短暂的印象一闪而过，紧接着他想起了那个画廊。欧远只想尽快驱散庄月辰脸上的哀伤，只要她开心，他可以为她排除万难，如果只是一纸婚约那不算什么。那个画廊就是韩奕无声的等待，庄月辰应该知道这一点。
“月辰，如果他真的能重新开始，那么那个画廊怎么解释？”
庄月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已经恢复平静，声音平淡地说：“不需要解释。欧远，五年太长了，长到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月星读完了一个大学，莫静踏遍了半个地球，而本该消失的我更是换了一颗心脏葬送了你和莫鸢的幸福……”
“月辰！”欧远皱眉。
庄月辰安抚般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欧远的手背，轻声说：“如果他能够抛开过去重新开始，那么那个画廊就真的不是问题了，它什么也说明不了。”
“月辰……”
“我既然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我了，就不该再回头。”庄月辰截住他的话头，转身快速地开门下车，“最近不忙的话帮我再另外找间画廊吧，这几天睡眠的确不好我不太想出门。”
欧远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划过，用极低的声音念了一句：“韩奕。”
欧远锁好车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庄月辰像以往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等着厨房里的宋姨做好饭把饭菜端上桌。光看这画面，当然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不过如果会被表面现象迷惑的话，欧远就不是欧远了。如果说，韩奕真的开了个画廊等了庄月辰五年，那么反过来，庄月辰又何尝不是把他装在心里装了五年。其实，他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庄月辰一直觉得她欠了韩奕一个解释，可这五年的光阴，她自己又什么时候真正快乐过？心心念念地回到这里，不也是为了心中的那一份希望么？
在扬帆集团的危机过去之后，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和换了莫鸢心脏的庄月辰是一对，可又有谁真的问过他们的想法。其实，欧远和庄月辰都清楚地知道，一场换心手术改变不了什么，莫鸢还是莫鸢，庄月辰也依然是庄月辰。可偏偏当事人清醒了，旁观者却迷惑了。
欧远和庄月辰在大家不知道的情况下，默契地把这份感情转换成爱情之上的亲情，互相依靠，且绝不会成为彼此的阻碍。跳过那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原因，庄月辰现在无疑是欧远最珍视的人。所以，尽管知道庄月辰不同意，但欧远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决定要去画廊走一趟。
在庄家吃过晚饭之后，庄月辰看他拿了外套和钥匙准备走了，没什么诚意地挽留了一句就自顾自地洗澡去了。倒是宋姨一脸关切地劝道：“天都黑了，你今晚就别回去了，明天再走吧。我明天早点做早饭，你吃了早饭再去上班，你这要是回去了，早饭肯定又是对付着随便吃了。”
“没事儿，宋姨，我会记得吃早餐的，您放心吧。”欧远笑了笑，边换鞋边说：“月星今晚不知道玩到几点呢，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您就不要等她了，早点休息吧。”
“好，我知道了，那你小心开车。”
欧远往二楼看了一眼，庄月辰应该已经在洗澡了，确定她不会突然下楼来，欧远伸手把宋姨往外面拉了两步，压低声音说：“宋姨，月辰作息时间一向规律，您帮我注意一下，她明天要是起早了或是起晚了，您都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
“怎么了？她是不是不舒服啊？”宋姨虽然才和庄家姐妹相处了一年多，但感情深厚，一听欧远的话，立刻紧张地问。
“也不是，她这两天可能心情不太好。您也知道，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我就是怕她休息不好会生病，所以麻烦您帮我看着点。”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放心吧，我会留意的。”宋姨拍了拍欧远的手臂安慰道，和庄月星他们一样，她也以为欧远和庄月辰是恋人，只是差了一步结婚的步骤而已。
欧远开车到画廊的时候，就见玻璃门已经锁上了，里面虽然留了灯但却空无一人。他可不知道韩奕就住在楼上，所以皱眉盯着玻璃门看了半天，最后连人家手机号码都不知道的欧大总裁也只能无奈离开，心里盘算着明天抽空过来一趟好了。反正庄月辰不出门，被她碰上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欧远虽然平时很忙，但为了庄月辰，显然再忙他也抽得出时间，所以第二天上午十点，开了个会签了两份重要文件之后，欧远就又一次早退下班了。
再一次驱车来到画廊，这次没等欧远开口，林泉就认出了他。虽然才见了一次，但林泉已经默默地给欧远贴上了“老板情敌”的标签，所以尽管有“顾客是上帝”的原则约束着，林泉还是用不太友好地语气问：“先生，您是来我们老板的吧？”
欧远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说：“是。”
林泉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到楼梯口，冲着楼上喊：“韩哥，有人找！”
欧远看着隐藏在墙壁后面的阶梯，犹豫了一下问：“请问，二楼是……”
“二楼是我们老板住的地方，不让人上去的。”
靠！欧远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早知道他就住在画廊里，昨天晚上砸门也把人砸出来了，害的他今天又多跑了一趟，这笔账以后一定要算在这个姓韩的头上！
欧远这边厢刚腹诽完，楼梯处就传来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逼近，穿着简单T恤和牛仔裤的韩奕出现在门边，看到来人是欧远之后愣了一下，随即没什么表情地问：“找我有事？”



正文 第八章 执着等待

欧远看着韩奕此刻身上的淡定劲，和庄月辰不搭理人的时候还真是像，这算是近墨者黑？都五年没见了影响还那么深，看来是之前中毒太深。可转念一想，庄月辰五年前也不是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所以反过来说，应该是庄月辰中了韩奕的毒啦！想到这里，欧远立刻有了一种自家孩子被拐了的感觉，连带着看着韩奕的眼神都变了。
欧远干咳了一声，把原先准备好的台词咽了回去，礼貌地笑了笑说：“你好，我想了解一下这边代售画作的情况。”
“啊？”林泉虽然默默地站在一边，但一直偷眼看着这边的情况，听到欧远的话，韩奕还没做出反应，林泉就先惊讶地看了过来。
欧远给了林泉一个微笑，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韩奕。
韩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之前说：“林泉，接待一下。”说完，似乎是想回到楼上去。
欧远暗暗磨牙，这不变应万变的反应还真是和庄月辰一模一样，气死人不偿命。眼看着韩奕真的打算上楼去了，欧远只好抬高音量补了一句，“你经营这个画廊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挂上庄月辰的画么？”
果然，还是庄月辰的名字有用，韩奕的脚步立刻停了，重新转回身看着欧远，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你说的对，如果是她的画，那就不用多说了，直接挂进来就行。”
欧远没想到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倒是不知道怎么接口了。眼看着韩奕见他不说话又打算走了，欧远突然觉得有些恼怒，如果他真的守着这间画廊等了五年，那么为什么都不问一句庄月辰的近况？
“听说你订婚了，恭喜！”欧远有些恶意地开口。
韩奕一震，暗暗握拳，犹豫了一下问：“你想跟我说什么？”
“说月辰。”欧远索性开门见山地说。
韩奕侧开一步，往楼梯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上来坐坐吧。”
欧远挑眉，对韩奕的态度还算满意，于是对躲得远远的林泉点了下头，就跟着韩奕上了楼。
林泉眨了眨眼睛还有些状况外，困惑地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后的两人。韩哥不是不让外人上去的么？怎么让情敌上去了？连那个李舒芸都没上去过呢！
此时，已经上了二楼的欧远并不知道自己是除了韩奕之外第一个踏上二楼的人，当然了，这肯定是沾了庄月辰的光。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欧远略略扫了一眼，格局一目了然。一条不算宽阔的走道把整个二楼的空间一分为二，一边是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另一边是整个一个大房间。小房间不难猜测，隔着一道玻璃推拉门能看出是一间厨房，隔壁那件大的，虽然门关着，但既然主人住在这里，那应该是卧室，只是对面那间占据了一半面积的房间，欧远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欧远并不关心这些，他比较好奇地是，二楼虽然大，但也那么几个空间，韩奕打算在哪儿招待他？卧室？
“这边。”韩奕在欧远的目光瞄向卧室之前，出声示意了一下。
欧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走道最里面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是通向那间不知道用途的大房间的。那么大一个空间，不会是书房吧？
好奇归好奇，欧远面上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一派坦然地跟着韩奕走了过去。
韩奕打开门之后，略一停步，对欧远礼貌地点了点头，说了句“请进”然后自己先走了进去。欧远跟在后面先习惯性地大略扫了一眼，第一眼就先看到了最里面隔开的玻璃小屋，再看向房间的其他地方，欧远心口一窒，下意识地停了步。
韩奕径自走进去，从角落里拉过两张椅子，随意地摆在外面，回头对欧远说：“随便坐，我去厨房拿点喝的。”说完，又走了出去。
欧远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细细地打量着这件屋子。除掉角落里的玻璃隔间，剩下的空间俨然就是一个画室。玻璃屋大概只占据了整个房间六分之一的面积，诺大的空间，零散地放着许多绘画工具，有尺寸不同的三个画架，大小不同的几块画板，高矮不一的几个凳子，散落在地上的还有许多颜料和铅笔。这些东西，欧远在庄月辰的小画室里都看过，唯一的区别是，这里的东西都是崭新的，虽然七零八落地放着，却新得一丝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欧远记得庄月辰说过韩奕是学摄影的，刚刚那个员工也说过，楼上不让别人上来，这所有的一切信息似乎都说明这是一间没有人使用的画室，那么再一想这间画室存在的意义就不难猜测了。
“喝哪个？”韩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过来递过两罐冰饮，可乐和红茶。
欧远接过可乐，看着韩奕的目光里含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只是这微妙的异样转瞬即逝，随即低垂着眼睛淡淡地说：“谢谢。”
玻璃屋的空间不大，所以韩奕并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坐了下来，拉开易拉罐的环，喝了一口才抬起头看着欧远。
欧远走近了才看清玻璃屋里的摆设，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电脑一台单反，还有……整面墙的照片。欧远没急着坐下，也没贸然地进去，只是走近了隔着玻璃看里面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自然都是庄月辰，只是这些照片让欧远觉得陌生又熟悉。此刻照片中庄月辰脸上的笑容，欧远这五年来一次都没在庄月辰的脸上看到过。
原先准备好的话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被哽在了咽喉，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似乎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欧远看了一会儿，转身坐回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反正说的再多，他的目的不会变。庄月辰唯一在意的，也只是韩奕刚刚定下的那个婚约而已。
“你未婚妻也是学美术的？”欧远打破了沉默，虽然问题问得犀利，但表情却平静。
韩奕愣了一下，倒不是说欧远问的直白，只是他暂时不能把“未婚妻”这个词和李舒芸打上等号，所以慢了半拍才回答，“不是。”
欧远挑眉，这个回答意料之中，于是他很快抛出第二个问题，“那那位小姐不介意你保留着这个画室么？”
欧远的目的明确，韩奕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那个订婚宴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月辰误会了，这个婚约是假的，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假的？”欧远皱眉，这个答案意料之外似乎又在预想的范围内。
韩奕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如果我知道她回来了，根本就不会同意订婚的。”
短短的几句对话，已经把欧远的目的搞清楚了，既然婚约是假的，那就说明韩奕并没有放弃等待重新开始，庄月辰也就不忍心也没有理由让韩奕继续等下去。
欧远觉得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不过想了想又自认为友好地多问了一句：“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韩奕看了他一眼，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欧远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韩奕才关切地问：“这几年，月辰好么？”
“不好。”欧远干脆地回答，一丝犹疑都没有。
韩奕皱眉，脸上流露出满满的疼惜，看着欧远的目光中也透出几丝责备来。
欧远暗自喊冤，不过也没多说，想了一下问：“有纸笔么？”
韩奕从玻璃屋里的桌上拿过纸笔递给他。欧远接过，在纸上刷刷写了几个字，又从身上摸了一张名片出来，一起递回给他，说：“我的名片和月辰现在的地址，虽然这几年我一直都在照顾月辰，但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地址你应该很熟悉，这是月辰坚持要选的地方，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月辰以为你有了新的开始，所以不愿来打扰你，这个问题你自己去跟她解释吧。”
韩奕看着手中的字条，五年来心心念念的消息突然而至，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欧远干咳了一声，认真地嘱咐：“月辰身体不好，虽然你说了那个婚约是假的，但是处理起来应该没那么容易。不管你准备怎么做，都要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不要刺激她要照顾好她，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她的身体怎么了？”韩奕立刻紧张地问。
“现在没事了。”韩奕笑了一下，“只是底子比较弱，容易生病，平时要格外小心。”
“现在没事，那以前呢？有什么问题？”
“这个……”欧远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说：“你还是留着以后问月辰吧。”
韩奕捏着纸条，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说：“谢谢你。”
欧远笑笑，捏着可乐罐轻轻地晃了晃，“我该走了，谢谢你的可乐。”
韩奕点点头，站起来送欧远到门口。欧远在下楼之前，眨眨眼说：“这个画室，月辰会很喜欢的。”
韩奕也笑了笑，微微一挑眉，“借你吉言。”
等欧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韩奕看着手里写着地址的字条，脸上缓缓浮现出明快的笑容，一颗心激荡得久久都没平静下来。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终于回来了。



正文 第九章 注视

作为业内最具才俊的青年之一，欧远是个极有涵养的成功男人，所以尽管画廊的小员工林泉对他报以敌视的态度，但离开的时候，欧远还是给了林泉一个友好的微笑。
就是这样的一个微笑，把林泉笑迷糊了。按理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两人就算不打架也不吵架，但也不太可能面对面坐下来进行一场愉快的谈话吧。可是看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出去的样子，貌似心情还挺不错的。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老板败啦？
于是继昨天的跌宕起伏之后，林泉又开始焦虑地看着时间，眼看着时针飞快地走过，眨眼又到了十二点，可楼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昨天傍晚，林泉下班的时候，按照韩奕的吩咐把画廊的门锁上了。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林泉特地看了一下，门上的锁并没有从里面打开过的迹象，也就是说韩奕从昨天起就没出过门。也不知道韩奕有没有自己弄些吃的，如果厨房也没进过的话，那韩奕可就连着三顿没吃饭了。这样一想，林泉还真的开始担忧起来。
就当老板来说，韩奕应该算是最没脾气最体谅员工的老板了，林泉自然不希望韩奕真的出事。眼巴巴地等到十二点半，林泉终于忍不住冲着楼上喊了一声：“韩哥！”喊完之后，还在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心，一会儿无论如何要劝韩奕吃东西。
片刻之后，韩奕三两步奔了下来，歉意地笑笑说：“抱歉，忘了时间，你快去吃饭吧。”
“那你呢？”林泉皱眉问。
“我不饿。”
“我给你带吧。”
“那也行。”韩奕意外地配合，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来递给林泉说：“呐，随便给我带点吃的就行。”
“不用不用！”林泉慌忙摆手，一着急说话有些结巴，“我有……有钱，你平时给我带了那么多点心还有咖啡呢。”
“那是员工福利，拿着！”韩奕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进林泉的口袋，摆摆手说：“快去吧，早去早回，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好！”林泉一听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等林泉走了，韩奕坐到椅子上，拿出那张写着地址的字条，轻轻地摸了摸上面略微潦草的几个字。刚刚得知她的消息时，他真的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那里去，可终究还是把这种急切的念头压了下去。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解释订婚的事情，那么盛大的一场订婚宴，不是三言两句可以解释清楚的。最让他担心的无疑是她的身体状况，他不敢保证，如果见面的时候没有把话说清楚或者她再次误会什么，那后果是韩奕不能想象也不敢接受的。
在欧远走后，韩奕绞尽脑汁想了千百种开口的方式，可没有一种让他满意。他们分别的时间太长，他有些拿不准她的反应。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韩奕都不愿庄月辰受到一丝伤害，可现在伤害已经造成，他甚至让她觉得自己被放弃了，这简直不可原谅。再见面，他一定要想出一套完美的措辞来解开这个误会。可显然，越在乎，就越想不出满意的答案来。
韩奕越想越烦躁，迫切地想见面，可又害怕见面，这种心情比昨天等待的焦躁还要来的折磨。欧远对于庄月辰身体状况的避而不谈让韩奕不安，还有他说的这五年来她过得并不好，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欧远那么干脆地说出“不好”两个字来。
除了那个不知如何解开的误会，韩奕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他急于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依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他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去填补这中间的空白，唯一确定的就是，再长的时间，他都愿意付出。
二十分钟之后，林泉提了两份盒饭回来，大概是惦记着韩奕下午要出门，所以就索性把自己的午饭也带回来吃了。
韩奕拿了自己的那一份，拍了拍林泉的肩膀就上楼了。林泉刚从裤兜里摸出剩下的零钱，一转身韩奕已经没影了。
林泉无奈，只好把零钱都放到抽屉里。画廊里虽然装着摄像头，但却不是对着柜台的，两台摄像头，一台在门口，监控门口的路段，一台在角落，监控的是整个大厅的画。柜台里有电脑刷卡机之类的东西，其中一个没上锁的抽屉里还有不少现金，可韩奕却从来不管这些。不知道该说他太信任这个小员工，还是说他心太宽。
林泉刚把零钱都放进抽屉，楼上韩奕又一阵风似的跑下来了，在柜台上给林泉放了一听可乐，二话没说又想往楼上跑。林泉逮着机会赶紧说：“韩哥，前几天卖的那副素描的钱你还没拿走，这边积了好多零钱，你要不要抽空清点一下？”
韩奕脚步没听，人已经上了楼梯，抬高音量回答：“留着给你买零食吃吧。”
林泉黑线，他又不是小孩子，还零食……不过，看着老板楼上楼下跑的那么欢快，看来心情还不错，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老板心情好了，连带着小员工的心情也好了。林泉打开可乐，乐呵呵地开始吃午饭，刚吃了一半，就听到楼梯上又想起脚步声，一转眼，韩奕已经换好衣服站在眼前了。
“我有事出去一下，廊子你看着，有事你看着办，除非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否则最好别打电话给我。”
林泉眨眨眼，心说有什么事情比廊子里的事情还重要。想归想，一向识时务的小员工嘴上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韩奕点点头，就拉开门跑了出去，站在路边左右看了一眼，大长腿一迈，三两步跑过了马路，往对面去了。林泉在后面看着，歪着脑袋嘀咕，不用打车啊，那这是要去哪儿？
相对于大学城区里那些离城市中心较远的院校，A大的地理位置却是得天独厚的好，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离市区还近。A大后面就有一条针对大学生消费的商业街，再往后两个街区就是A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虽然大学城区聚集了各类专科院校，人多热闹，但每个去过A大的学生还是对那儿的优越环境羡慕得牙根都咬碎了。
A大北面是商业区，正大门所对的南面两条街外则是一个居民小区阖家苑。因为地理位置独到，阖家苑的房屋又好，A大经过精心规划的绿化环境也延续到了阖家苑里。阖家苑整体呈环形状，周围一圈错落有致的高层住户区，中间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湖边围了一圈精致的小别墅。别墅有限，价格自然也高得吓人。偏偏庄月辰回国之初所挑的地方就是这个阖家苑，欧远听了之后，二话没说便重金拿下了其中一栋别墅。
韩奕围着人工湖走了一圈，看着装潢精致的别墅，第一次对庄月辰的家庭生出了一丝好奇。以前交往的时候，庄月辰只说过家里是做生意的，他没多问过，庄月辰也就没说。可现在，单单看这一小栋别墅就能猜到他们家的生意做得一定很大。
韩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靠近他要找的那个地方。在距离别墅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别墅的大门突然一开，韩奕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看着。
就见大门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孩，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半人高的金毛犬。那个女孩韩奕认识，那天在订婚宴上见过，是和庄月辰一起来的，应该是庄月辰的妹妹庄月星。
庄月星三两步跑到一颗树旁的垃圾桶边，把垃圾扔了进去，没往别的方向看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扔了垃圾就又飞快地往屋里跑，边跑边还对在路边徘徊的大金毛嚷着：“猫猫快走，不准乱吃外面的东西。”
温顺的大型犬倒是看了韩奕一眼，不过并没有什么兴趣，屁颠颠跟着主人跑回家里去了。
庄月星进屋的时候并没有关门，大概是习惯白天开着门，里面没人出来，大门也那么敞着。韩奕控制不住地靠近了几步，听着屋里时不时地飘出庄月星明快的声音，那飞扬的语调像极了记忆中的庄月辰，唯一不同的是姐姐的嗓音温和一些，即使是大声说话也不会显得突兀，妹妹的声音却更亮一些，就好像什么东西都掩盖不了那语调里的欢快似的。
“宋姨，晚上做南瓜饼吃吧！”
“姐，你想吃什么？……什么叫随便啊，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宋姨，不管啦，就做南瓜饼吧，我姐只要有吃的就行。”
“我下午要出门，回来的时候从店里带个栗子蛋糕行了吧。”
韩奕没进院子，而是围着别墅转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看，终于在绕过大半个别墅之后，看到了庄月辰的身影。看环境应该是客厅，庄月辰搬了张椅子坐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手上拿着一个本子，虽然隔得远，但韩奕能看出她拿的应该是个素描本。
韩奕有些贪婪地盯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欧远说过她身体不好之后产生的错觉，就这么看着，却总觉得那人的确是虚弱得很。
庄月辰就这么一页一页地翻着手里的素描本，有时候会盯着其中一页看上一会儿，然后再缓缓地翻过一页，整个人安静得好像下一秒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一样。如果不是偶尔能看到庄月星来回走过的身影，韩奕甚至会觉得庄月辰是隔离出这个世界的存在，好像她在那里，但却没有人看得到一样，让人莫名地一阵心慌。
又过了一会儿，庄月星换了身衣服走过去，庄月辰合上素描本看着她，听不太清两人说了些什么，但应该只是一些家常话，很快就看到庄月星晃着车钥匙出门去了。
庄月辰没再看素描本，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阳台的外面。韩奕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发现她看的是阳台正对着的人工湖。
韩奕记得，这个小区刚开始建的时候，广告的噱头就做的很足。工程刚进行了一小半，广告已经打得全程皆知。快要竣工的时候，房子已经卖出去一半了。为了方便住户实地参观，小区里的这个人工湖很早就竣工了。全城皆知的消息，只隔了两个街区的大学自然也知道了。
那个时候，庄月辰还特地挑了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硬拖着韩奕过来转了一圈，指指点点让他拍了不少的照片，回去后画了好几副油画。奇怪的是，她当时嚷嚷着这个湖怎么怎么漂亮，可画出来的画却没有一个湖的全景，不过就是那几幅油画，把她一个学期的作业都搞定了，后来还差点拖着韩奕逃了一个学期的专业课。
就这样，庄月辰看着人工湖发呆，韩奕看着庄月辰发呆，如果没有人打扰，这段无声的注视必然会持续到很晚。不过可惜，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虽然韩奕千叮万嘱让林泉不要打电话给她，可林泉不打，不代表别人也不打，韩奕的手机还是很不配合地响了起来。在他摸出手机查看的时候，屋里的庄月辰也被宋姨叫到一边去吃水果，离开了韩奕的视线范围。
韩奕叹了口气，挣扎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走过去敲门。他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心里默默地有了决定，或许应该先跟李舒芸说清楚，然后再来跟庄月辰解释会更合适吧。



正文 第十章 新员工

经营艺术品这一行不用于其他行业，说的夸张点，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不过韩奕的这个辰悦画廊和传统的画廊略有不同，就如当初庄月辰说的那样，韩奕的画廊更多的是给在校大学生提供机会。学生的画跟成名画家的画当然不能相提并论，画廊可抽取的利润其实没有多少。
好在最初的艰难时刻，韩奕已经坚持过去了，如今辰悦画廊不仅在A大的美术学院大有名气，大学城区里艺术专业的学生也无人不知这个画廊的存在。
虽说每年的学生专业水平总是参差不齐，但就算平均水平再低，多多少少总会有那么一些有才气的。时间久了，连院校的老师也会时常到画廊来鉴赏学生的作品，一些资深的艺术鉴赏家也习惯了三不五时来画廊里转转，抱着淘宝的心态，搜罗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就连A市的普通居民也因为这里价格不贵，偶尔会来转转，如果运气好看到喜欢的风景画，也不吝啬会买一副回去挂在家里。
如今画廊的生意好了，不过客户里大多还是以学生为主，林泉都应付得来，韩奕这个老板也不用时时都在廊子里待着。近两年，就算韩奕出去旅游采风，林泉也能独当一面，把画廊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韩奕不在的这一个下午，林泉就接待了两个艺术学院的学生。清闲下来之后，小员工就拿了块抹布擦几个沾了灰的画框，一边擦一边还在心里暗暗脑补老板的感情史。正无聊呢，就感觉门又被推开了，林泉习惯性挂了笑容刚想问好，一抬头发现进来的是熟人。
看清来人之后，林泉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老板的桃花真旺，脸上还是笑眯眯地说：“韩哥有事出门了，还没回来呢。”
李舒芸友好地笑笑说：“我知道，他一会儿回来了，我刚给他打过电话。”
“哦，那您坐里面等一会儿。”林泉继续对着画框擦擦擦。
李舒芸趴在柜台上等了一会儿，似乎是无聊了，又在画廊里转了一圈，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楼梯口。好奇地往上看了一眼，李舒芸想了想转头说：“林泉，等韩奕来了就跟他说我在上面等他。”
“啊？那个……”林泉愣了一下，连忙跑了过来，一时间拿不准该怎么称呼李舒芸。其实林泉第一次见李舒芸的时候，他一看这是韩奕的朋友，所以乐呵呵地管人家叫“芸姐”。可惜，李舒芸不买账，一脸嫌弃地拒绝被叫姐姐，倒是把林泉堵得尴尬了。后来，李舒芸再来的时候，林泉都是能避则避，到现在也没再叫过她任何称呼。
“那个，韩哥说过了，不让别人上去的。”林泉犹豫了一下，还是嘟嘟囔囔地提醒。
李舒芸秀眉一挑，气势汹汹地反问：“我是别人么？你应该知道我跟韩奕订婚了吧。”
“呃，是。”林泉应了一声，耸了耸肩，继续回去擦画框。
李舒芸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上了楼梯，不过很快又“哒哒”地跑下来了，径直走到柜台里，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找了过去，嘴里问：“林泉，知道楼上房间的钥匙放哪儿了么？”
“不知道。”林泉头也没回地说，心里暗爽，活该进不去！
“你来给我找找呀，别擦了。”
“我真不知道，韩哥没跟我说。”林泉无奈，不过还是拿着抹布走了过去，他压根不知道韩奕出门还有锁门的习惯，更没见他随身带过什么钥匙。
“这个是么？”李舒芸从角落里翻出两把串在一起的钥匙问。
林泉看了一眼，老实地遥遥头，“不是，这个是后面洗手间还有小仓库的钥匙，这两个门平时也不锁，就塞在这里了。”
“你真的不知道？”李舒芸一脸怀疑，“韩奕不是很信任你，什么都告诉你的么？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我可是你未来老板娘，小心我一会儿跟韩奕告状哦。”
才不怕你告状呢！林泉心里默默反驳，脸上还是摆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李舒芸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紧接着一个礼貌的声音传来，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好，请问……”
林泉听到敲门声还有些意外，这开门做生意的，上门的人基本上都直接推门进来，很少有这样推开门还站在门口敲两下的，抬头一看，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一副学生打扮的模样。有顾客上门，林泉正好不用应付李舒芸了，连忙应了一声说：“您好，请进。”
那女孩好奇地四处看了一眼，走近之后冲林泉笑了一下，说：“你好，我在网上看到这里招学生兼职，所以过来问问。”
“啊？”林泉一愣。
李舒芸也疑惑，问了一句，“学生兼职？”
“同学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老板没说要招人啊？”林泉奇怪地问。
“没有吧。百合街5号，辰悦画廊，没错吧？”那女生也觉得奇怪，“就是近期发布的招聘信息啊，我特地看了时间的。”
“咦？地址是没错。”林泉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笑着说：“那你稍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好的，谢谢。”
林泉的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掐断了，紧接着画廊的门被推开，韩奕拿着手机问：“打我电话干嘛？”话说完，也看到画廊里除了李舒芸，还有一个陌生女孩站着。
“韩哥。”林泉三两步冲过去，“这位同学说来应聘的。”
韩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哦，应聘的啊。”
林泉看韩奕这反应就知道那女孩说的没错，韩奕确实在招人，呆愣了一秒之后，立刻哭丧了脸说：“韩哥，你要开除我啊？”
韩奕白了他一眼，“该干嘛干嘛去，别添乱。”然后转向李舒芸说：“舒芸，你去对面的咖啡店坐吧，我一会儿就来。”
李舒芸不依，走过来拉着韩奕的胳膊撒娇，“你楼上的那个房间是干嘛的？我好奇死了，你让我上去看看吧。”
“别闹，去对面等我吧，我很快就来。”韩奕拍拍她的手，答非所问。
李舒芸撇撇嘴，只好拿了包出门去了。
虽然不厚道，但林泉偷眼看了看李舒芸出去的背影，心里还是偷着乐了一把。
韩奕走到柜台里，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温和地笑笑说：“不好意思，我这边没有坐的地方，搬把椅子坐大厅里也不像话。”
“没关系。”女孩连忙摇头，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欲言又止，这人是老板么？
林泉熟悉女孩的神情，连忙走过去解围，介绍道：“这就是咱们画廊的老板，韩奕。”
“您好。”女孩感激地看了林泉一眼，对韩奕礼貌地点头。
韩奕也微点了下头，对林泉说：“上去到厨房拿三瓶饮料下来。”
“好咧。”林泉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上去。
“我在信息里注明了要在校大学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韩奕趴在柜台上问，态度随和，就跟闲聊似的。
“我叫林梦，就是附近A大的，不过我是大一新生，还没开始上课呢。”女孩有些拘谨地回答。
“哦，A大的啊，倒是挺方便的。”韩奕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九月了，各大院校的新生陆陆续续地开始报到了。
正说着，林泉拿了三瓶果饮下来了，好奇地插了一句：“韩哥，又不缺人，招兼职干嘛？”
“你前段时间不是又找了个兼职么，晚上给餐厅送外卖是吧？再招一个人过来，你时间也宽裕一点。”韩奕笑着说。
林泉这下不闹了，抽了下鼻子一脸感动，“不用，我就是看晚上没什么事做所以才去送外卖的，这边的事情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行了。”韩奕拍了拍林泉的肩膀，“这位同学都来应聘了，你这么说不是让人白跑一趟么。”韩奕说着，拿过果饮一人分了一瓶，先对林泉说：“你QQ上问问墨艺堂的老板，看这几天有没有送到我们画廊的画。”
“哦。”林泉知道韩奕是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就乖乖坐到电脑前不说话了。
韩奕把果饮打开递给林梦，笑笑说：“林梦是吧，这位是林泉，我这边本来就一个全职员工。是这样，他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所以你时间是每天晚上的五点到八点，每天三个小时，周六周日也一样。我这边平时也没什么事，就是个闲职，所以给的钱不多，一个小时十二块钱。平时有事可以请假，反正每月按工作时间来结算的，但是既然来兼职的，每个月请假的天数不能过半。嗯，其他没什么要说的，我这边比较随意，要做的事情和林泉一样。还有什么问题你问林泉吧，如果了解之后觉得可以接受的话，明天把身份证和学生证带过来签个合同就行了。”
“哦，好的。”林梦还在消化韩奕刚刚说的话，愣愣地点头。
韩奕对林泉示意了一下，指了指对面说：“我过去了，有事打电话。”说完就去对面找李舒芸去了。
林泉撇撇嘴，转脸笑眯眯地看还一脸茫然的女孩，“同学，你怎么说？来给咱们画廊打工不？”
“来！”林梦连忙点头，“A大新生也不用上晚自习，我每天晚上都可以来，不会经常请假的。”
“那倒是，A大就这点好，大一新生也不用上晚自习。”林泉附和，看林梦有些紧张，就说：“放心吧，韩哥人很好的，你就算特殊情况要请假，他也不会说什么的。既然要来，那你还有什么想问，一起问了呗，明天直接带证件来签合同就行。”
“我……平时要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事。”林泉伸手在画廊里比划了一圈，“我每天来的时候都会打扫卫生的，所以你晚上来了也不用做打扫工作。画廊就这么大，后面是洗手间，洗手间旁边是一个小仓库，放一些杂物。楼梯下面的隔间是放画作的，有些到期了拿下来的或者送过来还没挂的就会暂时放在那里。你没事的时候就擦擦画框，那上面容易积灰。反正你记住，韩哥爱干净，不管仓库还是放画的地方都要保持整洁，大厅地面更是，要是脏了就及时打扫一下就行。白天我都在，会把事情都做好，你晚上来就看店就行。”
“那个，兼职也要签合同么？”林梦不解地问。
“咳，就是个保障呗。这个没什么，咱这儿虽然人少，但画廊可是很正规的。你放心吧，也就走个形式，你不犯大错就行。还是那句话，韩哥人很好，不用担心。”
“哦，这样啊。”林梦看林泉那么随和，人也放松下来，抬起头看了一圈，又问：“楼上呢？是什么地方？也有画么？”
“楼上没有。”林泉认真地嘱咐，“上面是韩哥住的地方，不让别人上去的。这个你要记住，不仅自己不要上去，也不要让别人上去，韩哥会不高兴的。”
林梦觉得奇怪，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就算是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吧，为什么严禁别人上去啊？”
“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林泉耸了耸肩，“其实楼上的厨房我去过，韩哥的房间应该也没什么。不过楼上有一个大房间，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问过，韩哥没说，好像那个大房间才是禁忌。”
“是么？”林梦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一听到那个房间还带点神秘色彩就忍不住好奇，目光也一个劲地往上瞄。
林泉被林梦的表情逗乐了，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就算好奇也不要上去啊，咱们老板也就那么一个逆鳞，你可不要故意往枪口上撞。”
“嗯，我知道。”林梦用力地点点脑袋。
“其他也没什么事了，你明天再过来吧。”林泉轻松地说：“反正说的再多也没用，你先过来适应两天，不能干再走人呗，反正按小时算钱的。”
“不会不会。”林梦慌忙摇头，“我什么活都会干。难得运气那么好，找到一份离学校近又轻松的兼职，我肯定会干的。”
“呵呵，那行，明天上午九点之后过来就行。”
“好。”林梦应了，想了想好像没什么要问的了，就准备先回去。可转过身又想起什么似的转了过来，对着林泉傻呵呵地笑了一下，迟疑地问：“嗯……刚刚那个女生是谁？老板的女朋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