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参军 1997年8月初，第一批下海企业家南居石的妻子被劫持，南居石被迫停止手上的项目，跟随警方进行营救行动，同月，南氏夫妇死亡，警方仅带回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次月，南家大哥南华提前结束国外的学业，在种种压力下接手南氏企业。 南家小弟在万千宠爱中逐渐长大。 2007年，南家二哥南晋参军，走上保卫祖国的前线。 2009年1月，南晋为保护战友撤退，以一己之力阻拦敌军数十人，后牺牲，无人找到他的尸首。 世事无尽。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摘下墨镜，站在B大的校门口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男人身边站着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壮汉，此人面无表情，浑身都散发着“我是透明人”的气息。 两人站在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学校里打铃的声音，两人才抬脚往校门里面走。 学生三三两两地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两人穿的很平常，很快就混迹在人群里，不知去向。 此时离接到南晋牺牲的消息不过四个月，南兰除了刚开始情绪有些失控以外，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只不过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南兰沉默了许多。 世人都相信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这一说法，更何况像南兰这么聪明的人，脑子一秒钟就能转好几个弯，想必也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结多久。 “对了，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钟晓挽过南兰的胳膊，笑脸盈盈，“你这个白斩鸡，要真到了部队还能活着回来吗？” 南兰无奈摇头，“求姑奶奶盼着我点好的行吗？” 钟晓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真的去了，以后我就能跟别人说我男朋友是军人，听起来还不赖哈。” 南兰原本还想反驳，却突然抓着钟晓的胳膊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钟晓莫名其妙地跟着，不一会儿，两人消失在转角处。 戴着墨镜的男人不慌不忙地顺着他消失的方向跟去，却在拐角处听到身边的声响，暗道一声“好小子”弯腰躲过南兰的拳头。 南兰见一击不中，原本拿在手上的书劈头盖脸地朝着墨镜男砸了过去，紧接着上脚就踢，墨镜男躲过他的书和脚，稍微一斜身抓过南兰的衣领一手将他按在地上。 南兰瞪着他不停喘气，那人的手就像一支铁钳一样，轻轻松松就让他动弹不得，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墨镜男一屁股坐到南兰蠢蠢欲动的脚上，调笑着开口：“小伙子，我好好走我的路，你打我干什么？” 说完男人看了一眼仍处在受惊状态却想着要冲上来救人的钟晓，制止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说话间那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了钟晓身边，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 这拐角处灌木丛茂密，如果不走近的话，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南兰此刻的状况，南兰把人引过来，反倒把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南兰瞪着男人不说话。 男人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你还这么使劲瞪着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南兰稍微挣扎了一下，墨镜男根本就没有给他挣脱的机会，南兰就这么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来找我干什么，同志。” 这下轮到墨镜男惊讶了，“小伙子，同志这个词可不能乱说啊。” 南兰语气依旧不变，“我见过你，解放军叔叔。” 墨镜男心中更加惊讶，他们确实见过，那是在四个月前，镜子的葬礼上，那时候他在大队长身后站着，看着这个孩子像丢了魂一样地参加了镜子的葬礼。 四个月后，男人穿上了不同的衣服，那个男孩却透过墨镜认出了他。 这是何等的记忆力。 “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墨镜男松开南兰，自己站起来。 被认出是一回事，自己承不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这么暴露了可真是太丢人。 南兰见他想走，立马爬起来拉住他，“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们，他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墨镜男轻轻地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没空陪你发疯，再见。” “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他的死因！”南兰看着男人的背影，却没有再继续上去纠缠。 南兰深吸了一口气，蹲下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抬头见那个大高个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南兰搂了搂还在发呆的钟晓，柔声说道：“没关系，他们已经走了。” 这时已经临近暑假，南兰照常上课回家，下个学期他就大三了，大哥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公司实习的职位，只不过他从小就对物理这方面感兴趣，所以家里人也不逼着他去做什么。 尤其是在经历了南晋这件事之后。 他刚开始确实表现得很激动，但他平静得太快，让人无法忽视，为此南华专门加派了保镖跟在他身边，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暑假南兰一直待在家里搞研究，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几天。 直到开学，南兰照常去学校报道，一切都平淡地发生着。 就在南华确认南兰是真的想通了之后，却收到了一个消息，他家小弟，出现在学校的征兵名单上，并且已经出发前往服役区。 就算他是天王老子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征兵一直有严格的程序规定，却没想到南兰会摆脱派去去监视他的人，悄无声息的干了这些。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爷爷知道。 家里因为南兰的事起了一点小风波，南兰现在却在火车上苍白着脸忍受着这里的嘈杂。 他因为未足月就出生，并且当时的环境险些让他丧命，所以他从小身体底子就不太好。 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在家里，自然一切都要依着他，吃、穿、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南家小少爷自小就没穿过像军装这么差的布料，就连军训的服装都是大哥专门定做送来的，他也从来没有坐过火车，南家小少爷出门，远门靠飞机，过海坐游轮，近了有专车接送，哪像现在这样，坐着这硬邦邦的座位，闻着身边混合着的各种各样的味道，眼花缭乱的快要晕过去。 自作孽，不可活。 看着南晋穿上军装英姿飒爽的样子，却没想到自己还没飒爽上，就先遭了这种罪，让他不会想到的是，更遭罪的还在后面。 此时车厢里没有人敢说话，刚开始的兴奋被带队的班长一声怒吼给吼了回去，一群新兵蛋子只能靠眼神交流着，无声的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想来这里大多数人都是真心热爱军队的，就像当初的南晋一样，他从这些人眼中看到了当初在南晋眼中看到的眼神，坚定、灼热得让人无法直视。 南兰闭上眼睛，火车前进的轰隆声在他的脑子里不断放大，随着他的心脏开始鼓动。 “阿兰！我要去当兵了！” “二哥，那你以后还回家吗？” “当然会回家，阿兰，当兵是很多男孩子的梦想，你要为二哥感到高兴，以后二哥可以保护你和爷爷，还有大哥。” “可是爷爷说当了兵就不能回家了。” “现在是和平年代，根本就不用上战场啊，怎么会不回家呢，咱们现在跟爷爷那时候不一样。” 可是他依旧上了战场。 他甚至连名字都不能留下。 南兰在恍惚间感觉有人在喊他，睁开眼，原来是吃饭的时间到了。 火车上的食物也不能说太差，至少与他同行的人都吃得让人很有食欲，南兰看着一次性盒子里头那略显粘稠的物体，拿起一次性筷子盯着看了半天，才夹起一坨米饭塞进嘴里。 有些艰难的咀嚼着，南兰捏了捏手里的饭盒。 要不是现在时间地点不对，他倒是想好好研究一下手里的一次性饭盒还有一次性筷子。 这上面总有一股让他感觉怪异的气味。 这种东西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很难见识到，南家大哥杜绝了一切能让他接触这些的渠道。 一口饭下去喂了几口水，南兰没吃几口就饱了，与他坐在一起的几个战友眼神有点怪异的看他，大概是在想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这么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 南兰想着自己应该学着适应，无奈毫无准备的就对上这盒饭，实在有点难以接受，更何况他的适应能力本来就很差。 这趟列车从B市到西北，基本上已经被军队给承包了，沿途经过几个城市，又上了一些新兵，先上车的这群人顿时就有了一种我是老手的成就感，顿时感觉气氛变了很多。 每次停车南兰都以为是到了目的地，却没有人来通知他下车，这趟车坐得好像永无止境一样，南兰望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想着南晋当初是什么样的心情。 反正绝对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用生不如死来形容也不为过。 生、不、如、死。 南兰脸色更加惨白的捂着自己的肚子，钻心的疼痛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身旁的小伙子察觉到他的异样，当即不要命的喊了起来，“班长班长你快来！出事了！有人生病了！” 他这一喊原本寂静的车厢立马活了起来。 这小子喊的就跟快要死人了差不多，带队的班长听见他的声音，隔着老远给吼了回来，“吼什么吼！又不是死人了！还有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坐好！挺胸抬头！谁敢动一下今天晚上不准吃饭！” 车上又恢复了静默。 于是这节车厢的人都知道有个公子哥新兵因为吃火车上的饭差点丢了命，再紧接着南兰被带队班长架着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他那张快要死翘翘的脸。 正文 第二章 班长 南兰被拖进医务车厢，值班的阿姨把他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消化不良再加上有点晕车，所以他的反应才会有那么大。 晕汽车晕轮船，还头一次听说有晕火车的，班长一脸凶神恶煞的站在旁边看着他吃完药，见他脸色好了点，才粗着嗓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兰。” 班长‘嗯’了一声，看南兰那副虚脱的样子，也不跟他讲回答问题的纪律了，反正到了部队都要学，只不过看他这样子，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得给送回来。 “你跟我来。” 休息了一会儿，班长带着他回车厢，一路上经历着无数目光的洗礼，好像听见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南兰刚想回头，见到班长略带凶狠的余光，立马恢复小媳妇的模样跟在他身后。 南兰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一个人，他感觉自己要是不听话，班长可能一个手就能捏碎了他。 “今晚你睡这里，明天早上再回自己的车厢。” 带队的班长都安排在一节车厢，南兰一边点头一边瞥着这里的摆设，这疑似板状的物体，大概就是他们所说的卧铺？ “这是我的床，好好休息。” 南兰觉得班长张不怒自威的脸也没那么可怕了，乖巧的点头，看着班长转身离开。 此时车厢里并没有几个人，大概都在自己所带的兵那里巡视，南兰这戳戳那戳戳，最后在班长所指的那张床上坐下。 对于新鲜的事物南兰总是乐于去探索的，南兰的脑袋转来转去，肆无忌惮的观察着这里，最后定格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到旁边的！ “班班……班长……嗷！班…长…好……” 由于激动南兰立马跳了起来，然而卧铺上下床的位置本来就不高，南兰同志非常荣幸的中了招。 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想揉头却不敢动手，走到南兰对面的床上坐下，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坐下。” 他的声音就跟他的脸一样，平平淡淡的引不起人太大的注意。 “是！” 再次坐下的南兰却不敢如刚才那么放松，虽然这人没有摄人的气势，也没有表现得多么严肃，但南兰就是感觉他不太好惹，这是他天生的直觉。 “你……” “报告班长，我有点不舒服，齐班长让我来他这里休息。” 面瘫脸又点了点头，然后端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南兰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冷汗从背后不停的冒出来，整个车厢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只听见火车不断的前进。 虽然觉得黑脸班长可怕，但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恐怖了，南兰此时多么希望班长回来骂他一顿然后带他回到自己的座位。 难道军队里的人都这么恐怖吗？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想要来这里，都是受虐狂吗？ 南兰心里胡思乱想，身体却不敢有半点别的动作，连呼吸声都下意识控制住。 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却又诡异的有了一点和谐。 时间一久南兰也有点受不住，暗瞅瞅面瘫男可能是睡着了，他悄悄的动了动准备躺下。 面瘫脸突然睁开眼。 南兰：…… 他刚刚难道是在打坐吗？！ 南兰立刻收回微微歪斜的身体，坐直。 面瘫脸看也不看他，抬脚走了出去。 南兰猛地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就算有一个可以躺下的地方南兰也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火车依旧呼啸着前进，穿过高山湖泊，越过荒野峻岭，驶入大西北。 第二天南兰回到自己的车厢，背上部队统一配发的背包，踏上这片黄土地，这片拥有那个人无数记忆的地方。 “跟上自己的带队班长，排好队伍，上车！” 火车站外早有大卡车在等待着，懒散的孩子在这里都紧了自己的精神，一步不敢出差错的跟随着班长的指令，有序的走到车站外面，一个一个的上车。 还来不及欣赏这里的风景，绿皮卡车一辆一辆的驶进大山。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又离他们内心向往的地方近了一步，但对于南兰来说，他内心有些许的慌乱、彷徨、无助，各种情绪在他心头萦绕。 最终都敌不过他身体上的不适。 入山的公路刚开始还算平整，越深入，道路的坑坑洼洼让卡车开始左摇右晃的，免费的摇摇车很多人都坐的很开心，南兰搂着背包使劲捂着嘴，就怕把苦胆给吐出来。 如今他胃里空空荡荡的，可能连苦胆都吐不出来。 车子停下来之后南兰靠着旁边人的搀扶才勉强爬下车，被班长一个恶狠狠地眼神给看得一个精神，在队伍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乖乖站好。 班长盯了他半晌才停止对他的扫射，南兰居然觉得自己感觉好受多了，见鬼。 国旗与一面连队的旗子在高空中飘荡，新兵指导员站在主席台上说着一些入队的基本事项，南兰没听进去多少，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 二哥当兵的时候会不会也站在这个操场上，认真的聆听领导的教诲。 “听说来咱们连队的新兵都挺有个性啊，还没到连队，就敢和班长打架。” 原来他不是新兵中最让人关注的，不错不错。 “还听说有人晕火车。” 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大家都丢人。 南兰面不改色的想。 “部队，就是让你们锻炼自己的地方，在这里，一切都要服从命令，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但你们来到了这里，成为我手底下的兵，就得牢记，一切必须服从命令！我们不需要你的个性，因为在战场上，你的个性，很有可能会害死你的战友！会连累整个班乃至整个连队！我不希望你们下了连队之后，别人说我秦刚带出来的兵是个孬兵！是个不合格的差兵！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没吃饭吗！回答我！听清楚了没有！” 指导员原本低沉好听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嘶哑，一个人挺直腰杆站在那里，压掉了一群人的气势。 血气方刚的少年经不起挑衅，耿直脖子大嚷了出来：“听清楚了！” 声音震动整个操场，向着远处不断扩散，带着少年们的兴奋与向往，从现在开始，他们成为了一名军人。 指导员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原本站在一旁的班长们开始一个一个上前，点名带走自己的兵。 新兵连按照每班十人标配，南兰所在的新兵连在西北大军独立三连中，据南兰目测，不超过300个人。 南兰一米七三，不算太矮，但他体型偏瘦，整体形象接近小白脸，在一群壮汉中总显得有点娇小，此时他站在队列左边的角落，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叫上名字带走，他那有点摇摇晃晃的身体就更加的引人注目。 脸色苍白如纸也就他现在这样了，南兰靠着观察周围的环境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让他倒下。 却不知道他还不如直接晕倒，后面还没有被带走的人看着他摇摇晃晃的生怕他什么时候就倒了，偏偏他就那么晃来晃去扰人视线。 “都想什么呢！给我站好了！” 嗯？ “呃……” “咳……” 南兰听到后面传来不同的动静。 “后面的，都站上来！” 南兰再次听到这清脆的声音才算反应过来，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女军官啊……不是说军队是和尚庙吗？” “没想到女兵还挺漂亮的……” “没搞错吧……” 南兰清楚的听到嘀嘀咕咕的声音，那个女军官却面不改色的看他们站好，英气的脸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总之几个人都在悄悄的瞥着她的脸。 “立正！” 女军官的声音没有那么吓人，但掷地有声的让人听着很舒服。 见几个人都站好了，女军官才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可能还没有人教过你们该怎么立正，那我就再说一下，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双手自然下垂，拇指紧贴食指第二骨节……不准动！打报告了吗？” “……” “回答我！” “报告！” 一个人大声回应，南兰心中有点奇怪，这声音总感觉有点熟悉。 “不错，你们都记着，在队伍里，所有的事都要打过报告再行动，关于这一点，我不想再说第二遍，继续按我说的站好。” 女军官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没人再敢耍什么花样，直到看到他们站得有点模样了，女军官才小跑着跑到旁边，带着一个人走到队伍前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琼宁，是你们的特邀教员，这位是你们的班长，姓蒙，新兵连的三个月，我和蒙班长会一起训练你们，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部队的生活。” 蒙班长没有说话，几个新兵目视前方不敢有动作。 “现在，我带你们去宿舍，听我口令，向左转！” 砰！一团绿色的物体倒在地上。 众人：…… “秦启风。” 蒙班长淡淡开口。 “到！” “背着他，跟上队伍。” “是！” 秦启风跑到晕倒的南兰身边，将自己的背包背到身前。 蒙班长不再管他们，轻声说道：“其余人，继续前进。” 秦启风背上南兰跑步跟了上去。 “就这样子还来当兵，真不嫌丢人的。” 正文 第三章 训练 南兰没来得及参加晚上在食堂举行的关于欢迎新兵的小聚餐，在医务室里挂了半天水，啃了几个味道还算正常的馒头，由蒙班长带着回寝室。 南兰跟在他身后，没想到这个面瘫会是他的班长，想起要跟他相处三个月，南兰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蒙班长给他的感觉是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他表现得一切都很平常，很自然，但南兰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夜晚的营区还听见有人喊口号，却依旧静得让人心情舒畅，两人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被不断的放大，南兰突然觉得自己选择来参军的决定是对的。 他早该来这里，而不是等到现在。 “蒙守。” “到！” 蒙守听到声音后站定，南兰反射性的跟着他停下脚步，发现指导员正站在不远处。 “带上南兰，跟我来。” “是。” 蒙守回头看了南兰一眼，也没什么表示，跟上指导员的脚步，南兰莫名的觉得他那一眼是在告诉南兰，跟上我。 两人被带到指导员的办公室，南兰却被挡在门外，示意等一下在进去，南兰眼看着蒙守消失在门板后。 为什么要叫他来这里？做思想工作吗？是因为他几次晕倒所以想要送他回去？这是叫他来这最大的理由。 南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可能跟上这里的高强度训练，这也是爷爷当初对他要求不是那么严格的原因，南兰能通过体检来到这里，完全是他自己靠拉关系进来的。 既然都放他进来了，怎么可能又这么送他回去。 南兰一时间想不通自己一个小兵能有什么事会被叫来单独谈话的，心里想了很多，面上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没多久蒙守就出来了，示意南兰进去。 南兰确认他的眼神里没有给自己任何暗示。 也对，他们根本就不熟。 南兰想过很多自己被叫来的原因，却没想到能见到一个他认为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大……大哥……” “哼！” “……” 完了完了……南兰下意识的想要找人求救，办公室里除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军官，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里不是军队吗？！不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吗？！为什么他家大哥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干的事，看他那样子，显然在这里等了很久。 南兰还是太低估他家大哥的能力。 南兰站在门口没有反应，南华也就那么看着他，不准备开口，他这是在给南兰心理压力，这种手段他谈判的时候都快用烂了，虽然知道这些，南兰还是紧张。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好了好了，两个兄弟见面，别像见了仇人似的。” 最后还是年轻的军官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南华靠坐在椅子上，皱眉说道：“跟我回家。” 南兰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他，“我不要！” “胡闹！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我没有丢人现眼！” 南兰梗着脖子不甘的反驳着，就算他平常多么冷静，表现得多么聪明，在南华面前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还没有到这里你就已经晕倒了很多次，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你想要锻炼自己有的是地方，别来这里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 南兰咬了咬牙，突然低下头，“他可以做到，我也可以。” 南华愣了一下，明白南兰口中所说的他是谁，一时间口中发涩，半晌才开口，“每个人有每个人该走的路，他只不过是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但他是我的二哥，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死了，我要的不是他为国捐躯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实现了他的价值，但在我眼里他只是我的二哥，他就这么消失了，我无法接受。” 这是南兰内心的想法，虽然不能排除他是在扮可怜，但南华不会忽视他的感受。 南兰从小被宠着长大，因为身体不好，生活也只有那么大一个圈子，南华能给他提供最好的物质，但与此同时他失去的是与他真正交流的时间。 在这个家里，南华就是顶梁柱，南兰对他怀有敬畏的心，他尊敬南华，却不会与他太过亲近，南晋则不同，一是两人相差的岁数本来就不大，二是两人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南兰打从心底依赖着南晋。 无父无母的南兰肯定无比珍惜这样的感情，南兰相当的聪明，但与之同样的，他也相当的敏感，就像当初南晋来参军一样，那段时间是南兰最叛逆的时候，最后还是南晋把他给劝了回来。 南兰的性格最接近他们的父亲，只认定自己的目标，固执得让人无法理解，但这样的人有一种好处，那就是总有一天他会实现自己的目标，过程不论，代价不惜。 当初父亲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要跟随队伍去营救被掳的母亲，结果为救母亲而死，母亲也在生下南兰后不久离开人世，没有人会指责父亲，因为他带回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妻子，因为他没有留下遗憾。 此时南华看着垂下头的南兰，缓缓的站起来叹了一口气，他可以强行把人带走，但南兰绝对会把家里给搅个天翻地覆。 所以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带他回去，他只是想看看小东西到底有没有下定决心。 况且有些人，得让他自己撞了南墙才能跟他好好的讲道理。 “阿兰，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但是我也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小少爷。” 南华当然不介意就这么养着他，但看着突然懂事的小弟，内心还是有点复杂。 “看你还这么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 南华走到南兰面前站定，却没有再靠近他，南兰这才注意到南华穿着一套军装，他当然不能堂而皇之的来这里，从来只是穿正装的他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怪异。 南兰抬头，见南华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南兰眼眶突然有些泛红。 “我走了。” 南华身侧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有放到南兰身上，他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军官，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往门口走去，南兰想要张嘴叫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好好照顾自己。” 南华说完最后一句话，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雏鹰总有一天要学会飞翔，既然南兰选好了自己要走的路，那他就不应该去阻拦。 南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却没想到走出门外的时候面瘫脸还在等着他，南兰心事去了一点，别的小心思就开始活跃了起来。 大哥会知道这些事一定是他刚刚进去打的小报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南兰把面瘫脸在自己心里的好评换成中评，此人太过闷骚，不宜深交。 “班长！” “嗯。” 面瘫脸甩了一个眼神，转身就走，南兰心领神会的跟了上去。 新兵连的时候班长和新兵们睡在同一间宿舍，蒙守等在这里大概是想跟自己一起回寝室，估计是怕南兰迷路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个负责任的好班长，不过还是中评。 两人一路无话，快接近寝室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抱怨的声音。 “我跟你们说，要不是我老爹，谁会来这个连只母狗都没有的地方。”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琼教员难道不是女的？” “她？！你看她像个女的吗？还没开始训练呢就把我们整的死去活来的，连晚饭都不让吃……” 怎么突然安静了。 正在说得起劲的人看向门口，在蒙守平静的目光下急忙立正，“班长好！” 蒙守没有理会他，带着南兰走到最里面的床铺，指着下铺说道：“这是你的床。” “是！” 蒙守看了看墙上的表，说道：“离熄灯还有十分钟，明天早训的时候我会抽查纪律手册一到五章，答不上来的，跑操场5圈。” “啊？” “十圈。” “……” 没人敢再发出声音，全都跑到自己的床位翻出包裹里的小红本。 蒙守跟他们住在同一个寝室，想要半夜开工肯定是不可能的，十分钟要记住五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这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难他们，却没人再敢发出抱怨的声音。 这个蒙班长看起来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肯定比琼宁那个娘们要狠多了，没听说过咬人的狗都不叫么！ 南兰拿出小红本看的时候发现面瘫脸居然也在看，他这是在复习吗？ 南兰在心里微微的点头，嗯，很有可能。 这本小册子南兰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看了一遍，实在是因为一路上太过无聊。 南兰有一个绝技，虽然不算是过目不忘，但他看过的东西总是很容易记住，所以在别人紧张的连书都拿倒的时候，南兰开始快速默念小红本上的内容，以加深自己的记忆。 蒙守一目十行的看完，收好书，还出去洗漱了一下，等他摆好自己的东西，秒针跳到十二，准时熄灯。 “睡觉。” 小小的哀怨声此起彼伏，蒙守在南兰的上铺躺好，说道：“保持安静。” “……” 脱衣服的声音都小了一个度。 南兰小心翼翼的躺到床上，生怕动作太大引起蒙守的不满，随后他才记起来，他没有洗漱，更别提洗澡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异味，但他的上方静悄悄的，南兰也不敢有别的动作。 就这么满怀心事的睡着了。 正文 第四章 改变 刚来到部队的小菜鸟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娃娃，吃饭走路睡觉样样都得学，如何站如松，坐如钟，如何用最有效率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如何服从上级的命令…… 这第一课，就是按时起床，穿衣叠被。 蒙守所带的这个班，不能说是最差的，但也不能再差到哪里去了，因为在五点中起床号响后，一大半的人不会叠被子。 这是他的错，新兵到这里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得学这个，但他就自己做了一遍，然后让他们自己练习。 看来这群自诩聪明的家伙也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厉害，练了一晚上也不会。 蒙守看看自己床下的南兰，虽然还是不合标准，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说强多了。 南兰从来没觉得有一天自己会叠被子也会受到赞赏，这还多亏爷爷从小到大的压榨。 从起床到集合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长，他们要学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理好自己然后赶去操场集合，结果可想而知，指导员吹着哨子催生似的不停叫，新兵蛋子们稀稀拉拉的从宿舍跑下来。 南兰他们到操场的时候只来了一半人，他们之所以来得这么快是因为实在是受不了蒙守那低气压的目光。 然后他们班就受到了表扬，紧接着整个班的人都感受到了无数奇怪的目光。 为什么？虽然说部队有铁一般的纪律，但也不反对各个班相互之间的较劲，而这种较劲显然从刚开始班长选人的时候就开始了。 蒙守所带的这个班由最后被挑剩下的十个人组成，被鄙视是显而易见的，你看看，在火车上打班长的，刚选完兵就晕倒的，因为满嘴跑嘴炮被罚站的，真是什么人都有。 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如此一群人被一个懒洋洋的班长带领着，能有什么好事。 嗯，蒙守在他们眼中的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整天无所事事的那么一个人，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被点名来带新兵，谁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一号人。 这么一群奇葩的组合现在居然能比他们做的好？！笑话！ 当然，这些想法南兰他们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他们现在根本都还没机会说上几句话。 唯一一次抱怨还被蒙守抓了一个正着。 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跟自己同班的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队伍里站的笔直的时候，他们内心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落到蒙守手上。 所有人来齐之后，指导员在他们站军姿的时候跟他们谈了一下人生，然后就吩咐班长带他们训练。 蒙守也没让他们跑步啊什么的，就让他们站着军姿，然后挨个开始问问题。 …… 根本没人记得还有这茬。 蒙守是从最高那个人开始的，南兰最矮，还有机会在心里复习一下。 所以南兰也没听他们说什么，只见蒙守朝他越走越近，排在那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跑了出去，还不到两分钟，蒙守就走到了他面前。 ……前面的同志战斗力太弱。 你们好歹坚持久一点啊！ 最开始出去跑圈的同志心理平衡了，老子比你们都先跑，一定比你们先跑完，后面的不甘心，一阵风似的就追了上去，尼玛你就让让老子会死啊，跑这么快投胎吗！ 再后面的一边跑一边看南兰，嗯，没关系，还有人垫底呢。 “第四章第六条。” 难怪阵亡得这么快，这么问谁都得懵逼。 南兰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想着。 之后的五个问题南兰都回答得很流利，让班上的同志很诧异，他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第七章第一条。” 喂！你超纲了！ “第九章第四条。” “……” 南兰也未能幸免。 “三圈。” “是！” 原来回答出一个问题可以抵一圈，不过蒙守也太过奸诈了，他后来问的问题根本不在他所说的范围里。 “报告班长！” “说。” “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已经超纲了！” 蒙守平静的看着南兰有些情绪的眼眸，“你的敌人不会给你正确答案的范围。” “但这只是训练。” “在训练场上，我就是你的敌人。” 南兰从蒙守的面瘫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但他能感受到蒙守的认真。 “是！” 南兰跑上操场前回头看了一眼蒙守，他还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但南兰的心却突然热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南兰是在训练真正的战士，而不是把他们当做是一个新兵。 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最后全班只有南兰一个人顺利下了早训，其余人跑完十圈早就失去了走路的功能。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 此时趁着蒙守不在，终于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自然是少不了互相熟悉一番。 南兰吃完早餐来到训练场，就被一个汗淋淋的人勾肩搭背的带走了。 “没想到那天在火车上见到的人真的是你啊。” “嗯。” 南兰敷衍的回答他，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开。 他确定两个人并不熟，只不过当初在B市的时候有点小小的误会。 “你怎么会来部队？你家里逼你来的？就你这小身板，不是来受虐的吧。” “跟你没关系。” 南兰说完就要走，被一把拉住。 “我说南兰，咱们好歹是一个班的，你能别摆这副臭脸么，给谁看啊。” “第一，我们并不熟，第二，我并没有对你摆脸色，第三，请你放开我，这样很不礼貌。” 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大概就是这样了。 此人大概是跑了十圈之后太过兴奋，抓着南兰的手更加用力了。 “秦启风！” “嗤，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叫什么……好好好，我放。” 秦启风看着南兰变了脸色，适时的放开了他。 看着南兰的背影，秦启风阴沉沉的笑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要不是因为你南兰，我堂堂秦家小少爷怎么会被老爹扔到这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连只老鼠都是公的！ 说起来两家的关系虽然不说是太亲密，但也还算是交好的，秦家小少爷在家里那也是被宠上天去的，不过与南兰不同的是，他父母健在身体良好，并且有点玩世不恭。 这才是一个大户公子正确的打开方式嘛。 然而就是因为有南兰这样的人存在，让B市的公子圈里出现了一股妖风，南兰带领着许、张、白家三位小公子，组成了B市好好公子团队。 表面上说是勤奋向上，谁知道是不是做做表面工作，然而家长们就是吃这一套，从此之后南兰就成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别人家的孩子。 你看看南家小公子，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待人处事都是极好的，再看看你们，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在秦启风被教训了无数次还是死不悔改之后，秦家老爹彻底放弃，大手一挥，滚去部队好好锻炼锻炼。 秦启风反抗不及就被打包送上火车，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南兰这个罪魁祸首。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南兰却不知道，他在无意中被别人黑成了这样。 南兰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原因很简单，大概是因为，其他人都跑了十圈，你凭什么只要跑三圈！ 要说南兰全部都记住了根本没人会相信，你以为你是扫描仪吗扫过一遍什么内容都不落下。 一定是因为他跟班长扮可怜，瞧他那副弱鸡的样子。 部队里有竞争是在所难免的，有了比较的对象，就能进步得更快。 刚来到这里的一群新兵多少都有点不适应，心里有点别扭想要发泄也很正常，南兰很不幸成为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上午还是最基本的训练，不过教官变成了琼宁，比起惜字如金的蒙守，她的讲解要详细很多，此时蒙守就在一旁看着。 西北的太阳毒辣，气候也很干燥，一个个翻来覆去的煎鸡蛋一样的在太阳底下翻来翻去，汗水浸透了衣服却还要继续坚持，南兰在队伍里歪来歪去的，最后被单独提了出来，理由是破坏队伍整体形象。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不晕过去就是最大的进步了。 南兰感受着别人鄙视的目光，一个人在旁边站得歪七扭八的。 一个上午的训练下来，南兰头昏眼花的有点找不到北，秦启风凑过来架着他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看着南兰苍白的脸色，秦启风突然觉得有点解气，弱鸡就是弱鸡，哪里有他强。 上午训完吃饭，休息不久下午继续训练，晚上学习政治纪律，洗澡睡觉，早上五点起来继续第二天的训练。 枯燥无聊的日子的就这么慢慢的继续着。 偶尔指导员发一发疯，搞个半夜突袭，刚刚进入梦乡就得提着裤子跑到操场上集合，大家也从刚开始在心里哭爹喊娘到现在习惯了。 所有人都在慢慢适应部队的生活，南兰也从刚开始吃不惯食堂的饭经常闹肚子，到现在已经完全能够适应。 原本不会洗衣服被人嘲笑，原本不习惯许多人挤在一个大澡堂洗澡，不习惯早上天不亮就起床…… 太多的不习惯，甚至是排斥，都在慢慢的改变。 不是不能改变，有时候是不愿意，有时候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极限而已。 正文 第五章 继续 训练一个月过去，所有人都有模有样的，只有一个例外。 “南兰！你已经被别人反超两圈了！” 琼宁的语气很愤怒。 为什么？ 她刚开始训练的时候，还都是和颜悦色的，虽然手段不变，却让人很是享受，到现在，却再也不会用一个好脸色对着南兰。 再艰难的训练，经过一个月总要有点长进，所有人都能跟上训练的步伐，就只有南兰，跑得依旧比蜗牛还慢。 体力方面是他的弱项，所有需要动的项目，南兰总是垫底的。 琼宁不止一次跟指导员反映这个情况，却被指导员笑着给挡了回来。 这样的兵，就算他再努力，结果还是一样。 南兰很聪明，他也很年轻，他根本不需要在这里浪费青春，做这些不必要的努力。 南兰气喘吁吁的跑完，其他人已经去进行另外的训练，由琼宁带着他们，蒙守在操场外等着他。 南兰连身体都站不直了，却还是跑到他身边，“班长。” “我们谈谈。” “是。” 蒙守带着南兰走到训练场附近的小树林旁边，这里的太阳没有那么毒，还时不时的吹来一阵小风，南兰感觉舒服了很多。 不过这都不是他所关注的，南兰诧异的是蒙守居然会跟他谈话，此人除了训练，平常的生活中就跟一个哑巴似的。 这不是南兰说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你为什么要来参军？” “呃……” “你对部队并没有太多的热情，相反，我能感觉到你有点讨厌这里。” “不……我只是不适应而已。” 蒙守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兰，“每个来到这里的人，不管是不是他自愿的，在他的心里，都会有一种信仰，就像秦启风，他想成为新兵里最好的，这就是他的信仰，他的目标，但你没有。” “你每天都努力的训练，你付出的比他们都多，但你是茫然的，你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琼宁说你不适合这里，并不是她否定你，而是你现在，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 蒙守的一席话突然让南兰落入深渊，南兰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其实像他这样的人还很多，为什么偏偏将他提出来。 “如果你在新兵训练结束之后还是这个状态，我会上报指导员，将你送回学校。” “不！” 唯独只有这个，是南兰无法放弃的。 南兰定定的看着蒙守的眼睛，站直敬了一个军礼，“报告班长，我请求归队继续训练。” “嗯。” 蒙守看着南兰的背影，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整个人的气息却柔和了很多，言尽于此，如何理解他的这番话，就看南兰自己了。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南兰依旧认真训练，依旧拉着全班的后腿，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下面不改色。 他有目标，他要进入飞鹰特种部队，了解二哥死亡的真相，所以他绝对不能在这里被刷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蒙守所带的班里有两个极端，一个是刚上火车就与带队班长打架的秦启风，这颗烫手山芋最后却在训练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还有一个人是南兰，此人在新兵连里以柔弱出名，却记忆力惊人，只要是让他动脑子的东西，就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还有一个嘴碎的朱放，没少因为乱说话而受到惩罚，身体素质偏上，主要是力大无穷，而且相当的灵活。 嗯，易崇凯，身体各方面素质仅在秦启风之下，不爱说话，跟蒙守倒是挺像的，还有曾妙妙，要是没有南兰在，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了。 穿着军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两脚搭在桌子上不停的晃悠，一目十行的看完手里的资料，将它扔到桌子上。 “你说这个闷骚货，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啊，这几个都是可以培养的苗子啊。” “你可省省吧，秦刚要是知道你又在打他的兵的主意，绝对会来找你急。” “你懂什么，这人可是我的队员选的，是他训练的，要是他秦刚自己能发现这些苗子，我绝对不会跟他抢。” 墨镜男放下脚站起来，“走走走，看他们训练去。” “队长，您能不能把墨镜先摘下。”说话的人伸手，还没到墨镜男身边就被躲了过去。 “嘛呀，我不摘。” “这又不是咱们的基地，你就别来别人的地儿捣乱了行吗？” 那人说着说着还想继续开口，墨镜男一把摘掉墨镜，掩去眼中的光芒，只不过眼角上那还没落下的痂却更加的显眼。 “这下行了吧，走走走。” 说完瞪了一眼还想继续说话的人，径自向前走去。 身后的人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算了，总戴着墨镜也不是个样子。 “一百米障碍物练习，我先示范一遍，看清楚了。” 琼宁将手里的计时器交给蒙守，对他点了点头，就冲了出去。 只见一道纤细却又带有力量的身体穿过横板铁索，灵活的在绳索上攀上又翻下，跨过各种障碍，最后越过高出她一米多的铁板，在终点挥手示意。 蒙守看了看手中的计时器，“一分十秒。” 这还是女人吗！ “秦启风，易崇凯。” “到。” “准备。” 两人站到出发点，在蒙守的一声令下，趴到地上，匍匐前进，两人互不相让的越过爬过铁丝范围，跑过独木桥，像两个猴子一样在铁索间穿梭，最后还是秦启风更胜一筹，仅用了一分四十秒就到达琼宁所在的终点。 琼宁满意的点点头，看过一次之后就能不出差错的过来，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然而成功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之后再出发的人，要么就是在独木桥上掉了下去，要么就是没有荡过绳索，要么就是在平衡轮胎上摔下，更多的人被最后那道高达三米的铁板前止步。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总会有一个人垫底的。 南兰看清了所有的动作，却在过铁丝网的时候就遭了秧。 “啊！”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刮到屁股，南兰连叫的力气都没了。 要加快速度前进，他就会不自觉的抬起屁股，然而铁丝网的高度仅仅只够他刚好趴着爬过去，但如果他注意了高度，前进的速度却眼看着慢了下来。 这样匍匐前进其实很需要技巧，也很耗体力，南兰在挣扎了许久后，终于汗淋淋的趴在铁丝网中央，他现在浑身灰扑扑的，哪里还有当初那种翩翩小公子的模样。 “噗！” 站在远处的墨镜男很不厚道的笑出声。 “怎么了？” “你看那个小子，训练都过不了居然还敢休息。”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身旁的人也跟着笑了笑，“这就是南兰？” 墨镜男点了点头，他虽然很想凑近一点去看看小东西的惨样，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接近他，绝对会被无情的指认出来。 “手臂支撑，两跨用力。” 南兰瞪起一串土灰，更加痛苦的开始呻吟。 “……” “报告班长，大腿抽筋了。” 蒙守蹲到南兰面前，揪住他已经脱离铁丝范围的上半身，一只手将他拖了出来。 南兰坐在，一边吐出嘴里的灰，一边揉着大腿，突然朝着墨镜男的方向看去。 他怎么觉得有人在观察他，在他趴在铁丝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跟平常别人鄙视的目光不一样。 但是他没看到有人，错觉？ “干嘛呀！突然拉我！” 墨镜男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小东西发现我们了。” “你开玩笑吧。”不敢置信的从墙边伸出脑袋，却见南兰虽然脸色不太好，却时不时的往这边看。连忙收回目光。 “我的乖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的人天生就很敏感。” 那人还想再看一眼，却被墨镜男拉了回来，“走吧，被他发现了可有点小麻烦。” 那人用眼神问他，为什么？ “因为，他会永远的记住你。” 那人浑身一个哆嗦，沉默的跟在墨镜男身后。 “匍匐前进主要靠的是手臂的前行，还有下半身的配合，你的手臂力量不够。” 南兰知道，他全身的力量都不够。 “是！” “回到起点，继续。” “是！” 于是南兰就开始了吃土日常。 只不过他没有发现的是，蒙守现在几乎快成了他的私人教官，除了早晚训的时候带着全班，其余的时间都是陪着南兰在单独训练他。 众人对于蒙大魔王只宠爱南兰一个人相当的没有意见，不用受大魔王摧残，每天被美女教官折磨他们也是愿意的。 没有人愿意面对蒙守那张面瘫脸。 晚上去浴室洗澡大概是大家最放松的时候，因为蒙守并不会跟他们一起来，一群人谈话就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南兰今天却不想跟他们一起，其实他每次都不想跟他们一起，因为每次去洗澡都会被狠狠的嘲笑一番，虽然这些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但还是太过麻烦。 今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的屁股，肯定是惨不忍睹。 所以南兰在他们洗漱的时候又跑去操场练了一下引体向上，虽然效果不佳。 回到寝室众人已经洗好回来准备睡觉，南兰才拿着东西往澡堂走。 安安静静的澡堂真好啊，好久没有一个人洗过澡了。 正文 第六章 发现 南兰心情放松，脱掉衣服淋着水还哼起了小曲，只不过一动一小痛让他的小曲有点卡带。 南兰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身体，他属于怎么晒都不会黑的那种，所以在一群越来越黑的人中他就显得格外扎眼。 重点是他身上的伤痕很难褪去。 此时南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花花绿绿的惨不忍睹，最遭殃的是屁股，红彤彤的两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了。 哪天得去医务室拿点药，也不知道会不会过敏。 哼哼唧唧的把自己洗干净，南兰穿好衣服将脏衣服拿进盆里，往洗漱池走去。 洗衣服洗衣服，不洗他就没有衣服穿了。 南兰一边揉着衣服，倒掉一盆盆混着泥沙的浑水。 想他刚来的时候连洗衣粉都不认识，还把手给洗伤了，不禁感叹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他现在居然能适应这种生活，虽然比起别人来说差多了，但对他来说，不是进步，而是进化了。 只不过，他进化的程度还不够。 南兰满怀心事的洗着衣服，直到身边传来水声才注意到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班长！” “嗯。” 是他的感知能力退化了吗？ 蒙守快速搓洗着自己的衣服，南兰也赶紧加快自己的速度，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南兰大概已经摸清了蒙守的脾气，永远都是平静的，根本不会有情绪波动，只要按他说的做就不会有别的麻烦。 不过蒙守在训练上极其的认真，虽然他还是没有别的表现，但总是会平静的说出不能完成任务的惩罚。 赏罚分明，绝对的公平、公正、严谨。 蒙守做事速度很快，等他清好衣服晾好，南兰才勉强算是把衣服给搓干净了。 却见蒙守没有回到宿舍，而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南兰不敢开口问话，只能加快自己的速度，晾好衣服后赶紧跑到蒙守身边。 “报告班长，弄好了。” “嗯。” 蒙守递给他一个东西，南兰接过东西后他就走了。 难道他一直等在这里只是想给个什么东西？南兰透过有点暗沉的的灯光看到了包装的盒子，药？ 南兰神色复杂，难道他们其实一直都误会了，班长其实是个好人。 这药来得很及时，南兰去厕所涂完之后就感觉很舒服，不光很及时，而且很实用，正好是对症下药。 南兰越发的觉得蒙守其实是个好人，虽然他平时看起来很没有人气。 蒙守当然不会去管这些，这药是墨镜男交给他让他带给南兰的，并且以命令式的口吻告诉他，必须要送到南兰手上。 蒙守是个服从组织命令的人，所以他亲手把药交给了南兰。 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每天的早训是南兰最出风头的时候，因为每天蒙守都会抽查他们的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千奇百怪，有的是昨天南兰受了几次惩罚，又比如朱放昨天是几点躺到床上去的，又比如昨天某某跑步用了多少时间，还比如昨天十点钟的时候吹的是什么风啊……东南西北风行不行。 甚至有时候，连隔壁班，隔壁隔壁班，隔壁隔壁隔壁班的训练情况也会被问到。 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蒙守不会问到的。 南兰是他们当中最会观察环境的人，这是他的习惯，总是会敏感的注意到一些问题，而且对周围的环境有一定的记忆。 所以在早训的时候，南兰一般都是受罚最少的，正好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他一般可以有时间从容的吃完早餐，而不是像秦启风他们每天都跟有狼跟他们抢肉似的。 早餐是必须要吃的，因为南兰有点低血糖，没有吃早餐会让他一整天都没法好好训练，有一次他就因为没有吃早餐在训练的时候晕倒。 而他知道蒙守是不会放水的，所以南兰每天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观察蒙守，顺便猜测他明天会出什么变态的题目。 这样每天在高强度的训练中还要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可能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专注力比之前都提高了不少。 自从那天晚上南兰独自一人去洗澡之后，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外面独自训练一番，然后在众人准备睡觉的时候去洗澡。 一群人没有可以嘲笑的人了，虽然觉得有些乏味，却没有要提起这些话的意思，只有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一个用嘴，一个用行动。 “又去加训了啊。”秦启风也不管南兰身上的泥沙，一把钩住他的脖子，他比南兰高出一个头，这个动作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要我说，南兰，你每天搞得这么累也没见有什么用，还不如跟着我们一起休息呢。” 说话的是朱放，虽然他对南兰没有什么嘲笑之意，但说出的话却不能让人心里好受。 南兰挣开秦启风的手，瞥了一眼朱放。 “要不然咱们新兵训练结束一起回家吧？我家在T市，就在你们隔壁，刚好顺路。” 朱放说得很诚恳，南兰心里哼了一声，满嘴放炮，活该被罚。 南兰拿过东西往门外走。 门口一个人弯腰捡起地下的东西，憨憨的笑了笑，“你的东西掉了。”说完将它递给南兰，却隔空被一只手夺了去。 “伤药啊，南兰你哪里受伤了？” 秦启风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药盒，一边的朱放又凑了上来，“这药咱们医务室绝对没有。”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这可是进口货，我家是开药店的，我能不知道吗？” 原本捡起药的曾妙妙走过去夺回药，将它交给南兰，看着南兰走出去，才皱着眉说道：“好了，你们不要再欺负南兰了。” “就你老好人，我们哪里欺负他了，只不过是为他好而已，好好的不读书跑这来受罪，现在不逼他回去，以后有他好受的。” 曾妙妙想不通他说的那些，还是臭着一张脸，“总之你欺负人就是不对，南兰他已经很努力了。” 秦启风连忙出来打圆场，“行行行，我们这不是开个玩笑嘛，我们根本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嘛，你们说是不是啊。” 宿舍里的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回应了几声，秦启风给朱放一个安抚的眼神，曾妙妙整个人就是个不会拐弯的，大道理说不清，根本不用说那些废话。 朱放闭嘴，回到自己的床上。 这班上说起来一点都不和谐，秦启风和朱放两个人都大大咧咧的，很容易就凑一块去了，曾妙妙为人平实，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没什么心眼，心地也善良，就看不惯他们挤兑南兰。 这里到底也算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与秦启风实力相当的易崇凯就是蒙守的翻版，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的，所以班上的其他几个人听秦启风的话比较多。 于是秦启风就有了光明正大的鄙视南兰的理由，谁让你那么渣，拉低我们全班的水平，作为班上最强的，我就是看不惯你，还可以带着全班一起看不惯你。 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到哪里都讲究弱肉强食。 南兰已经从刚开始有点郁闷和气愤，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在学校他是天之骄子，老师都以他为骄傲，这样的落差居然这么快就能适应，南兰也真的挺佩服自己的。 因为在想着事情，所以南兰并没有注意到澡堂里有其他人，等他停下脚步看到一具健硕的胴体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没想到蒙守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身体原来这么有料啊，恰到好处的肌肉，一看就很有力的双腿，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让南兰眼红了。 南兰想起了自己白皙的身体，对比一下，更加的眼红。 很快南兰就没有了那些心思，因为蒙守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清楚的看到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穿过了他的整个背部，从肩胛骨下到腰侧，这是最长的一条伤疤，还有的只有小小的一个点，南兰却知道，这是子弹的贯穿伤所造成的。 因为他在南晋的身上也看到过这样的伤痕。 南兰看过其他人洗澡，那些老兵，他们的身上都没有像蒙守这样的伤。 这一刻，蒙守的所带给他的异样感终于有了解释，为什么他与这里这么格格不入，为什么他的训练方法与其他班长的都不相同，因为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南兰如鲠在喉，却没有再上前一步，他有很多话想问蒙守，但通过墨镜男那件事，他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 蒙守什么都不会说，很可能会因此疏离他。 南兰突然想起了蒙守对自己的关照，不是因为蒙守有什么好心，而是因为，他认识南晋，所以才会格外照顾自己。 澡堂的水声停了，蒙守快速穿好衣服往外走，南兰避之不及，只好低头说了一声，“班长好。” 蒙守虽然觉得南兰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却也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外走。 南兰抹了抹湿润的脸，源源不断的水珠从眼睛里冒了出来，奇怪，怎么突然流个不停。 南兰愤恨的骂了自己一声，压抑着自己的抽噎声，走进隔间开始洗澡。 正文 第七章 惧水 南兰最近有点怪异。 因为他拼了命的跟上训练的节奏，根本就不需要蒙守来单独辅导他了。 所以蒙大魔王重新回归，将整个班的人训得死去活来的，琼宁落得清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众人一边做着仰卧起坐，一边在心里暗骂，变态！ 朱放在南兰的旁边，看着他脸色苍白还在坚持，悄声对着他嘀咕，“我说南兰啊，你跟我们一起训练这么累，怎么不让蒙班长单独辅导了呢？”你怎么就放他出来折磨我们了呢？ 南兰没有理他，替他压脚的曾妙妙一脸不善的瞪了朱放一眼。 蒙守慢慢转到朱放身边站定，“朱放。” “到！” “昨天五班跑了几圈操场？” 我去这不是早训的时候才有的功课吗？五班五班五班，五班昨天在哪儿训练来着，好像离咱们班挺远的，跑了几圈，我记得…… “再加五十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 “换人。” 南兰起来压住曾妙妙的腿，还不忘看继续做仰卧起坐的朱放一眼。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南兰。” “到！” “昨天五班跑了几圈操场。” “报告班长，二十圈。” 蒙守点点头，走去其他人身边开始问问题。 没有人敢质疑他的答案，因为刚开始他们不信，所有人都问了一些奇葩的问题，结果蒙守一一回答了上来，而且没有一处出错，真是可怕。 南兰觉得蒙守很厉害，但是想到他那一身的伤，南兰又觉得有些心酸。 蒙守平常不跟他们一起洗澡，大概是怕吓到他们吧。 他完全是想多了，蒙守只是不喜欢人多而已。 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一轮下来又只有南兰回答了出来，变态！ 晚上南兰照例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去了训练场，却没想到蒙守居然在那里等他。 “班长好！” 蒙守点了点头，“今天晚上你不能加训，白天的训练量已经够了。” 南兰被他一句话搅得心乱如麻，这么说他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的训练。 “是。” 蒙守似乎就是来通知他一声，然后就准备回去，南兰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他。 “班长！” 蒙守停下来看着他，南兰心里纠结半天，终于开口说出心中所想。 “你能不能帮我加训？” 蒙守没说话。 “我知道自己很弱，但我也有自己的目标，我想加入飞鹰特种大队，但我根本就不知道训练的方法……你很厉害，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蒙守看着南兰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早就说过南兰很聪明，所以他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掩藏什么，既然南兰发现了他的身份，并且想要利用他，蒙守没有理由拒绝。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为镜子拼尽全力，他们任何人都没有阻拦的权利。 这下蒙守真的成了南兰的专属教官，每天晚上把南兰整的死去活来，各种花样都用了出来，平常秦启风他们遭受的才只是冰山一角。 晚上蒙守也不让南兰跑步还是什么的，而是教他格斗，这种既需要脑力，又需要体力的东西，正是南兰现在所需要的。 刚开始的时候蒙守不用手一招就能把他撂倒。 南兰经过白天的训练早就已经筋疲力尽，晚上的格斗训练完全是强撑起来的，却没想到这样的训练对他更加的有利。 蒙守下手很有分寸，不会伤了他，一个人在能量耗尽后才能发挥出他的潜力，南兰进步虽然缓慢，却也比以前要强上很多。 至于南兰第二天为什么还有力气继续训练，那要归功于每天晚上训练完后蒙守给他做的全身按摩。 其实也不是按摩，只不过是帮助他放松肌肉，而且还不是普通放松，而是上了药酒的放松。 所以自从蒙守帮他训练以来，两个人都是一起到澡堂洗澡的，一般都是南兰洗完澡后蒙守帮他上完药，做好肌肉放松，两人才回到宿舍睡觉。 刚开始南兰还很不习惯，但是慢慢的享受到了好处，也就坦然接受了。 至于蒙守会这么对南兰的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点破。 每天的体能训练必不可少，还有很多其他的训练提上了日程，毕竟还有一个多月新兵比武就要开始了。 那场比武的成绩不光是各班与各班的比较，还关乎着新兵会去哪个连队。 西北军团最好的连队就是独立一连，其次是独立二连，还有南兰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独立三连，都属于步兵连。 还有其他的连队，像是炮兵连，就是整天跟大炮打交道，通讯处，跟电台打交道的，还有各种小的兵种。 估计大家最不想被分去的地方就是炊事班了，但是没有办法的是，每年训练成绩不够好的，确实是要被送过去。 毕竟下了连队之后才算是真正的战士，不能让一个人拖大家的后腿。 新兵比武有穿越障碍，格斗，枪击，负重越野跑等项目，每个人最少要参加五项。 现在他们平常的训练已经到了枪击，南兰表现得不错，甚至能和秦启风打个平手。 毕竟这是不用动的项目，是他唯一能迅速进步的了。 “看不出来啊，枪法挺准的。” 秦启风嫌弃南兰，却也不得不赞叹他一声。 “承让。” 臭屁什么啊！不就是打了九十几环吗！ 琼宁对此也很满意，南兰终于有一样训练能跟上他们的节奏了，作为教员的她还是很开心的。 曾妙妙用眼神给南兰鼓劲，南兰朝他点了点头。 最让人意外的是易崇凯，他居然打了九十八环，要知道，这只是他们第二次打靶。 易崇凯的出色激起了所有人的好斗性，之后的几个人都表现的不错，没有一个低于八十五环的。 旁边训练的班级梗红了脖子，骗鬼吧！你们他妈的到底是不是新兵！一群不正常的人！ 为什么自己的班级里会出现脱靶的情况！ 其实能打出这个成绩并不是偶然，也不是他们有多么的天才，而是蒙守每天对他们的训练起了效果。 因为每天习惯于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的注意力很容易集中，每天对他们的惩罚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却极大的锻炼了他们的体力与耐力。 蒙守教会了他们在不经意间察觉到今天的风向，再简单的教了他们一些射击的技巧，如何才能一击即中。 成功是必然的。 就在他们有些沾沾自喜的时候，蒙守让他们立正站好，随手拿起一把枪上好子弹，就那么站在那里朝着靶子打去，虽然那个靶子是别人打过的，但是读靶的人很容易就认出了哪个是他打出来的。 但是他为难的不知道怎么报靶数。 琼宁朝着那边招招手，扬声道：“把靶子拿过来！” 琼宁接过那人送来的靶子，放到了几个人面前，在靶子的上方，一个小小的由弹孔组成的圆形静静的摆在上面，刚好十个。 琼宁看着靶子啧啧称奇，把靶子递还给那个人，那人再次用奇怪的眼光看了蒙守一眼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看到了没有？就你们那破枪法，有什么好骄傲的。” 这说起来有点欺负人了，一个老兵，跟他们一群新兵蛋子比枪法，也不知道害臊。 “我知道你们不甘心，但你们谁敢保证，几年后自己能达到这种水平？” 没有人敢保证。 像这种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瞄准就打出来，那一刻他们甚至感觉蒙守跟枪融为了一体，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 “训练继续。” 蒙守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与琼宁两人配合默契，知道怎样才能更好的刺激到他们，又不至于太过打击他们。 一个下午的枪击训练过来，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几个人感觉比在操场上跑了一下午还累。 最让人感到恐怖的事情应验了，第二天的早训，蒙守果然出了诸如某某某打了多少发子弹，某某某打了多少环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出来，这次连南兰都没有例外。 紧接着，最让人痛苦的事情来了。 泅渡训练开始。 现在十月中旬，刚过了打霜的秋分，气温骤降，冷水已经让人感受到了凉意，每天晚上洗澡都要打小哆嗦，更别说要在河水里游泳了。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众人跟抖筛子似的下水，好半天才适应过来，终于有人发现了南兰的不对劲。 因为他脸色惨白惨白，然后嘴唇开始发紫，然后他晕了过去。 南兰除了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晕倒过，之后就改善了很多，没想到如今就是下个水，他居然又开始晕了。 幸亏秦启风反应快一把捞起了他，一接触他的身体就狠狠的惊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这水虽然冷，但也不到这么冰的程度吧。 “班长班长出事了！南兰又晕倒了！” 朱放扯着嗓子开始嚷，不久后南兰在训练时再次晕倒的事情被搞得人尽皆知。 秦启风抱着南兰上岸，将他交给蒙守，便被命令继续训练，蒙守背起南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难免有怪异的目光，蒙守面不改色。 也是习惯了的。 正文 第八章 倔驴 南兰怕水，也不是他曾经被水淹过还是怎么的，他那是天生的。 他从小就不喜欢洗澡，再长大一点，就是死也不肯下游泳池，再长大一点，连下雨天都开始讨厌了。 他曾经因为这个找过心理医生，当时心理医生的说法是要让他自己慢慢克服，这是无法治疗的。 从此之后南兰再也没有想过要治疗这么个鬼东西，家里人也没人逼他，不想游泳就不去嘛。 谁知道现在会是这么个状况。 南兰从医务室醒来，就跟蒙守坦白了这件事，并且寻求解决的办法。 蒙守的办法很简单，把他拎到河边就那么扔了下去，在他快要受不住的时候又把他给捞上来，然后又把他继续扔下去，如此反复不停，一个下午过去，南兰只剩下出的气，没有几口进的气。 来训练的新兵就只看到蒙守面无表情的折磨南兰，无比庆幸自己不用遭受这种待遇。 晚上南兰训练完后连澡堂都不敢去了，更是直接放了蒙守的鸽子，蒙守在两人平时训练的地方等到时间过了才回到宿舍，南兰看见他就直哆嗦。 满宿舍的人见了，心中无比的同情南兰，躲在床上等到蒙守拿东西出了宿舍才一窝蜂的围到南兰的床边，就连平时与他不对盘的秦启风都跑过去看热闹。 “要我说南兰你还是赶紧打包回家吧，何必在这里受这个罪，蒙大魔头摆明了什么都是针对你的，你还整天往他的枪口上撞。”如此叽里呱啦的必定是朱放。 秦启风见他面色发白只会嘲讽的问候他一句，“真是弱得厉害。” 几个人啪啦啪啦说了半天，寻思着蒙守应该快要回来了，赶紧跑回自己床上，宿舍安静了不过十几秒，蒙守果然推门进来。 南兰好不容易透了几口气，悄悄的看了几眼蒙守，在他走过来的时候立马闭上了眼睛。 蒙守没有问他为什么失约了，只是默默的上床睡觉。 第二天的早训结果尤为惨烈，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蒙守的问题，众人这下明白了，从南兰被蒙守扔下水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不过蒙守还算是有点人性的，给他们留了一点吃早餐的时间。 众人无比忧心的下水环节还是在早饭过后来了。 南兰看见水就开始发抖，蒙守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要自己下去，还是我扔你下去。” “报告班长！我自己来！” 蒙守点点头，也不催促。 南兰挪到岸边，从脚趾头碰到水的时候就开始打退堂鼓，一群早已下水的战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南兰回头看见蒙守靠近了几步，心中警铃大作，几大步走进水里，直到淹没他的腰身。 这其实是一条人造水沟，水并不深，最深的地方才齐到南兰的脖子，是专门给他们用来初步训练的，南兰发现比起水蒙守更加可怕，所以他选择待在水里。 蒙守的方法虽然残酷，但是立竿见影，南兰对水的恐惧至少退了那么一点。 他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穿上装备，从这里游到对岸，然后再游回来。 这对水性好的人来说没有半点难度，但是泅渡的时候还带上十几公斤的装备，难度就大了很多。 水沟长两百米，也就是说他们要游至少四百米，而且是在寒冬十二月。 南兰在水里打哆嗦，他绝对不要选这个项目，死都不会！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干很多蠢事，在南兰喝了无数口泥水，腿抽了无数次筋之后，蒙守终于将他召唤回岸上。 南兰一上岸就吐了个昏天黑地，紧接着就开始闹肚子。 就算他来这里再久，身子还是跟刚来的时候一样娇贵，动不动就出问题，并且绝对不会忍着不表现出来。 于是南兰又进了医务室。 给他打吊针的那个护士都已经认识他了，一边给他插针一边调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兵，三天两头就往我们这里跑。” “你要庆幸我不晕针。” 那边南兰还在调戏小护士，这边蒙守和琼宁就被叫进了指导员的办公室。 没办法，南兰的事情在新兵连里传得太广，现在连连长都打电话给他了，这到底是谁招进来的兵啊！ 指导员：“过几天首长要来视察训练情况，你们班肯定是要上的，秦启风和易崇凯都是不错的兵，你们回去要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也不要太过紧张。” 琼宁有点发愁，“那南兰怎么办？” 指导员态度很明确，“就让他在医务室待着吧，别出来惹麻烦。” 又跟两人说了一些话，让他们回去。 “你当初为什么要把南兰选到自己班上？欧阳白驹让你选的是可以培养的好兵，可没让你对他特殊照顾。” “他是好兵。” “我承认他确实记忆力惊人，但是这些别人也可以培养出来，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糟糕，”琼宁无法理解蒙守的做法，“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蒙守没有再接琼宁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他也算是有点固执。 南兰在医务室打完针就申请归队，南兰没有对他转述指导员说的话，琼宁也不好说出来。 当天晚上南兰怀着负荆请罪的心情去晚上加训的地点，蒙守没有责怪他，只不过南兰感觉他下手重了好几个度。 南兰在心里哀嚎，他怎么忘了，蒙守的愤怒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他只会用行动来表现他的心情。 当南兰再一次被打倒在地，爬起来的时候赶紧告饶，“班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放你鸽子了，昨天我是真的爬不起来。”更多原因是不想见到你。 蒙守用眼神告诉他，站好继续。 南兰只好继续被放倒，爬起来，再放倒，再爬起来…… 南兰躺在地上，发现蒙守特别喜欢做重复的事，什么事情你不喜欢，他就死命的让你去做，直到做到你反胃为止。 “为什么怕水。” 蒙守面不改色气不喘的站在南兰身边，伸出手准备拉他起来。 南兰知道刚刚剧烈运动不能躺下，蒙守见不得别人这么干，所以才会有此动作，绝对不会是因为他有同情心什么的。 南兰终于看清了蒙守的本质。 伸手让蒙守拉起来，南兰缓了一口气才回答道：“我这是天生的，从小我就怕水。” 蒙守皱眉，这是难得一见的画面，南兰觉得自己撞大运了。 于是他接着道：“为了这个我还看过心理医生，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我这根本不是心理问题。” “嗯。”蒙守展眉看他。 南兰懂了，蒙守这是让他说出心理医生当时的建议。 南兰一点都不想告诉他，但在他平静的目光下还是开了口，“他说只要慢慢的习惯，克服这种恐惧就好。” 蒙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说道：“今天就训练到这里。” 南兰却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天在队友们集体下水的时候，蒙守却告诉南兰他不用再进行泅渡训练了。 苍天开眼，蒙面瘫终于玩腻了他要去寻找其他的小伙伴了。 于是训练南兰的变成了琼宁这个女魔头。 因为还有一个月就是班级比武了，琼宁根据他的情况给他选择了五个挑战的项目，穿越一百米障碍物，五公里负重越野，定点射击，移动射击，格斗。 南兰被开了无数的小灶，结果训练的成绩还是一样的差，在别人的眼里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与他同班的几个人跟他一样倍受关注，是因为他们很优秀，最差的在新兵连都能排到中上等。 其中以秦启风和易崇凯最为出色，两人从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各科成绩都是最好的，也有了互相较劲的意思，秦启风在遇到易崇凯之后就将他的目标转移了到了易崇凯身上。 朱放和曾妙妙紧随其后，这几个都是刚开始不被看好的问题兵，到了蒙守手上却集体开始发光。 一时间所有班级的训练都开始紧凑起来，指导员看着每天的训练报告，笑的合不拢嘴，这就是蝴蝶效应啊，当初答应让蒙守临时来担任班长的决定真是太对了。 只可惜啊，这样的兵根本不是他的，也不是他能管住的。 三天后首长来到，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直接到了训练场，彼时南兰站在靶场旁边挨训，因为他刚刚居然打了一个七环，琼宁觉得他真是无药可救，连唯一的一点特长都被狗吃了。 没有人注意到陌生人来到了靶场，只有南兰看到了，只不过他动一下眼珠子就被琼宁抓了个正着。 “站好！眼睛到处瞟什么！” “报告！” 南兰压低了声音，“有陌生人在我们靶场。” 琼宁瞪了他一眼，“继续训练！” 南兰只好趴下架好枪。 “再不好好打我就让蒙班长来练你。” 千万别！ 南兰立马瞄准扣动扳机，打完后规规矩矩的站好。 那边有人跑过去报了环数，“九十八环！” “不错嘛，历史新高啊。” 南兰不敢有别的动作，生怕姑奶奶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 “琼宁！” “到！” 琼宁听到浑厚的中年人的声音，反射性的回答了一声，才转过身去看着来人，收起脸色严肃的行了一个军礼。 “首长好！” 正文 第九章 最末 琼宁的这一声首长算是暴露了来人的身份，在靶场训练的人全都站直身体，对着他敬礼，“首长好！” “好了好了，不用管我，继续训练吧。” “是！” 首长大人说的轻巧，大家虽然还是继续训练，但气氛却紧张了很多。 首长显然是认识琼宁的，他一边朝着琼宁走来，一边笑着说道：“好久不见，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是啊首长，好久不见。” 首长将目光放到一旁的南兰身上，“这是你带的兵？” “是。” 琼宁看了一眼南兰，南兰心领神会，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首长好！” “小伙子不错，精神挺好的，刚刚那九十八环是你打的？” “报告首长，是！” “嗯，空中移动物品射击练过吗？” “……报告首长，练过。” “来，打给我看看。” 琼宁脸色有点不好，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南兰要是发挥得不好，丢的可是他们全连的脸。 南兰感受到别人给他投来的隐晦的目光，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项目，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他永远都别想在这些人里抬起头来。 南兰暗中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眼中是无比的坚定。 有能力做好的事情，他永远都不想认输。 握紧手中的枪杆，南兰感受着身旁微风吹动，训练场上的小草左右摆动，首长对着那边扔胶瓶的人给了一个手势。 第一个胶瓶被扔上空中，南兰脑中突然出现一连串的数据，胶瓶上升的弧度，到哪里会下降，以及风速的影响在他的脑子里连成了一条线。 随着他扣动扳机，原本在空中的瓶子因为剧烈撞击快速掉下，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瓶子被扔上天空，南兰站在原地微微转动枪口，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一个接一个的把瓶子打了下来。 一共十个，一个不落。 南兰收回枪，立正站好。 “嗯，很好，不错。”首长点了点头，原本紧张起来的气氛被南兰这几枪给打散了，首长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才继续前往其他训练的地方。 南兰站在原地，原本平静得心突然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的心口突然热了起来。 他也可以做到，他也可以比别人做的好。 南兰这这几枪如果是秦启风或者易崇凯打出来的，或许别人不会感到惊奇，但这是南兰打出来的，这就有了八卦的价值。 弱鸡居然有这么好的枪法，还受到了首长的表扬，所有人看南兰的眼神都有了一点变化。 南兰虽然习惯了别人鄙视的眼神，但是能正常一点也是再好不过的。 唯一没有一点改变的就是蒙守，两人还是和平常一样训练，放松肌肉，南兰多少有点郁闷，蒙守居然连首长那次来的情况问都不问一句。 就像是一个考了第一名的孩子想要家长表扬，结果这个无良的家长连你考试的成绩都不想过问，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你还不能告诉别人，因为一定会招来嘲笑。 训练日复一日的进行着，没了泅渡训练，而南兰的身体素质在每天与蒙守的格斗练习中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所以说人都是有潜力的，只不过没有被逼出来而已。 十二月底，新兵比武到来，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任尔东南西北风呼啸，都阻挡不了一群人的狂热。 南兰站在队伍里不停的打着喷嚏，没办法，他的不适应症又犯了，虽然B市也很冷，但是这个时候他一般都会被家里的保镖好好的护着，风吹不到，雨也刮不到。 但是在这里……阿嚏……穿着这么薄的训练服……阿嚏……一阵风夹雨吹过来……阿嚏阿嚏阿嚏！ …… 谁能受得了。 南兰的喷嚏声在安静的训练场上显得太过突兀，再加上他有点鼻塞，让别人听起来简直就是耳朵上的折磨。 “你能不能先把自己弄好了再来训练！” “报告琼教员，我要是去休息了就再也起不来了，绝对不可以！” 看来是脑子烧坏了，居然敢顶撞女魔头。 中场休息，一个班的人坐在一起好取暖，他们也不嫌弃南兰，将他也围在了一起。 南兰捂着嘴巴轻声的咳嗽，白皙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色，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像个成熟的小苹果。 在这么一群糙老爷们中间，南兰也太过精致了一些，就连本来可以跟他争夺小白脸地位的曾妙妙都晒黑了一点，他还是老样子。 现在的他看起来比琼宁还要娇弱，也无外乎他们会起了怜悯之心。 “你说你何必这么强撑着，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新兵比武了，到时候如果还是这样，你还怎么比。” 朱放显然从刚开始的看好戏发展成了对南兰的同情，其他人也附和着他的话。 连一向和朱放意见不合的曾妙妙都同意他的说法，“你还是趁现在赶紧把身体养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多谢你们的建议……阿嚏，但我不能休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一旁的秦启风嘀咕了一声，“倔驴。” 南兰知道，只要自己没有发烧，一切都还好说，还好他的身体虽然一直跟他作对，但还是在替他着想的。 南兰裹着军大衣，勉强跟上了他们最后几天的训练，新兵比武后就会下连队，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这些可爱的人，虽然表面上都很嫌弃他，却又处处在帮着他。 虽然没有人表现出来，但他又不是木头，当然能感觉到大家对他的善意，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这是他的战友，就算他总是拖后腿，也没有放弃他。 南兰的身体像是为了迎接新兵比武这天的到来，终于让他好转了很多，至少他现在不打喷嚏了。 照例是指导员在上面说着鼓励人心的话，然后一个一个项目的比试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最先开始的是五公里负重越野跑，也算是给大家一个热身。 众人背上自己的背包，此时天还未亮，天气也很冷，但是所有人的心都是火热的。 这条路他们跑过很多次，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到终点，身后跟着一辆车给他们照明，南兰第一次跟着这么多人一起跑，心里居然也有点激动。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刚出发没多久，秦启风和易崇凯两个人就在两边架起了他，加速向前跑去。 南兰被两个人拖着往前走，其实自己并没有用多少体力。 南兰还没有说话就被秦启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闭嘴！” 南兰只好尽力跟上他们，不给他们太大的负担，但还是有人开始超过他。 虽然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能互相帮助，但从来也不会有人这么干，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被拖后腿。 两人终于在南兰的挣扎下放下他，然后对视一眼，再也不管南兰一阵风的冲了出去，留南兰一个人在原地哭笑不得。 因为两人的帮助此时南兰已经超过了很多人，但是南兰也不敢有所懈怠。 黎明前的天空是最黑暗的，南兰靠着身上的手电筒照亮前行的一段小路，周围只有风声，还有他前进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 随着南兰的呼吸声加重，身后不停的有人追上他，然后超过他，然后又恢复平静。 南兰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他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跑过步，训练的时候就算其他人都冲到了终点，还有蒙守会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他大概是怕南兰在训练的时候会出现意外。 南兰回头看了看，没有蒙守那张讨人厌的面瘫脸，周围只有冰冷的风。 孤独，就像他得到南晋的死讯那时候的感觉，就像他独自踏上火车那时候的感觉。 南兰拖着沉重的步伐跑到终点，班上的其他人早早的就在那里等着，见他跑来了都一脸喜色。 “第九十九个，报名字。” “南兰，他叫南兰。” 南兰是他们班最后一个到的，能冲进前一百名，大家对他的表现显然还算满意。 南兰知道，要不是秦启风和易崇凯刚开始带他跑了那一段，他肯定就排在倒数了。 因为他很可能没有办法跑到终点，一个人在路上跑的那种感觉太过可怕。 负重越野比赛的结果，毫无疑问，秦启风和易崇凯一起到达终点，朱放紧随其后，班上的其他人都在五十名以内，这么说来总体的水平应该是不错的。 等所有人都来到终点，由班长带队回训练场。 蒙守对他们的成绩既没有疑问，也不做任何评价，就像是平常的训练一样，只不过没有了日常问答的环节。 因为所有的项目都安排在一天进行，所以时间安排得很紧凑，吃过早饭就各自按顺序去各自所报的项目去报道。 不停的比赛休息，没有人发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训练场外，接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又悄无声息的开走。 “你的小崽子们都还在训练场上拼搏，你就这么扔下他们了？”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面对墨镜男的调笑，蒙守无动于衷。 墨镜男看了看他，恢复正经脸，“欢迎归队，猛兽。” “是，队长。” 正文 第十章 点滴 之后的项目南兰觉得自己都发挥得不错，尤其是格斗，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南兰的格斗技巧是蒙守亲自教导的，招式简单，效果却不容小觑。 南兰跟蒙守一起训练的时候都是被殴打的份，但是没想到自己真正用出来的时候威力会这么大。 因为刚开始比武的时候还没过几招南兰就把人给打趴下了，重要的是那个人看起来很凶，而且比南兰壮了不止一倍。 南兰看起来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居然也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这要归功于蒙守的因材施教，南兰个子小，身体相对就会灵活很多，但他的力量也比别人要差很多，所以蒙守教给南兰的就是让南兰要找到别人的弱点。 南兰的观察力强，这是他的优势，蒙守所做的就是让他有效的放大这些优势。 之后的比武南兰势如破竹，一路冲关斩将，居然让他冲进了前二十名以内。 感情这小子平时的训练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等众人重视起南兰的时候，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枪，他的所有项目都已经比完！ 比起很多人所有项目都参加了，他只参加了最低标准五个，毕竟他是弱鸡，没有人会在意。 南兰也知道其他的项目他根本就不能适应，他的目标是尽最大的努力，如果能分到好一点的连队，那么他进飞鹰特种大队的机会就多了一点。 他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在所不惜。 一天的比赛让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指导员却在集合的时候宣布，今天晚上让食堂做了大餐，大家一起好好的聚一顿，然后明天就是集体休息的时间。 来到这里之后三个月，他们的精神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如今这个消息终于让他们松下了心底的那根弦，所有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在这种极致的压力过后，放松的心情是让人无法体会的，各班回到自己的宿舍拿东西去澡堂洗漱，准备晚上的聚餐。 所有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只有南兰他们回到寝室的时候，看到蒙守床上那空空荡荡的床板，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怎么回事，蒙大魔头的床铺怎么不见了？” 朱放四处看了看，“咱们走错宿舍了？” 曾妙妙瞪大眼睛，开口就问，“班长呢？怎么不见了？” “这里是蒙班长带的班吗？”门口探进来一个头，还没摆好表情，就被一脸狰狞的秦启风抓了过去。 那个小兵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呆着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易崇凯反应快，一把抓住了秦启风，“你先放开！别激动！” 秦启风对自己班上的人还是挺友好的，尤其是与他旗鼓想相当的易崇凯，他松开小兵，脸色却还是没有变好。 “那个，是指导员让我过来告诉你们，蒙班长和琼教员因为临时任务已经提前归队了，让易崇凯先代为带队。” 小兵说完趁秦启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溜烟儿的跑了，现在的新兵真可怕，还是赶紧跑吧。 这个消息让原本欢乐的气氛一下子低沉了很多，蒙守和琼宁两个人一静一动，虽然平时把他们训得死去活来，却也是真的教会了他们许多。 就像是南兰所想的，他们并没有像训练新兵一样，而是把他们当做一名战士，训练当中的严谨，是为了他们在战斗的时候更少的受到伤害。 其实他们在太阳底下训练的时候，蒙守和琼宁也从来都没有休息过，所谓的惩罚也对他们的身体素质的提高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他们在新兵比武中的成绩才会那么的引人注目，因为他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就连弱鸡南兰都让人刮目相看。 就在他们取得了好成绩要想要分享的时候，他们的教官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就像他们毫无预兆的出现一样。 西北军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可能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他们只知道他们一个叫蒙守，一个叫琼宁，但这世间叫蒙守和琼宁的又何止他们两个。 这就像是一场永别，他们却连再见都没有留下。 “还真是这两个魔头的风格。” 朱放不停的嘀咕，只有曾妙妙一个人开始抹起了眼泪，却没有人嘲笑他。 南兰搬出小板凳呆坐了一会儿，才听到易崇凯说先去澡堂洗澡，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像是蒙守上身了，闷不做声的洗澡换衣服，然后去食堂吃大餐。 今天的食堂真的是好好的布置过了，比刚开始所谓接风洗尘的那一顿饭要豪华太多了。 明天就会宣布他们的比试成绩，再过几天就会下发下连队的通知，如果有幸在同一个连队，却很可能不是在一个班了，刚开始一起奋斗的菜鸟总是容易产生感情的，一起经历了这些训练，一起开心过，一起痛苦过，从懵懵懂懂，到现在逐渐成长。 虽然心情有些低落，但由于其他班级的兴奋，气氛还是慢慢的活跃了起来。 就像朱放说的，又不是生离死别，有缘当然还会再见，都是大老爷们的，不用这么矫情。 于是一群人就真的不矫情了，因为部队不能喝酒，大家就使劲的喝水，导致厕所被围得水泄不通。 南兰就算是经过这三个月，食堂里的一些东西他还是吃不得，一吃就会闹肚子，班上的同志都很体谅他，把平时他吃的全都往他碗里夹。 谢谢谢谢，不用喂猪了。 南兰没想到的是来找他告别的人还蛮多的，用他们的话说，他用生命给他们在训练中创造了快乐。 南兰当时确实很想把手里的水朝他们的脸上挨个泼过去，但为了最后能有个愉快的结尾，他没有这么干。 应付完所有人南兰觉得有点心累，打个招呼就跑到了训练场，平常这个时候，蒙守应该在狠狠的教训他。 南兰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想着。 食堂里热火朝天的搞得他脑子有点发晕，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南兰果然清醒了好多。 这三个月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甚至能记住每天训练的点点滴滴。 这就是部队的生活吗，虽然训练很乏味，却让人无法忘怀，这跟他以前平静的生活是两个鲜明的对比，以前的他只会坐在实验室里不停的记录，不同的实验结果会让他有不同的心情，他会很累，偶尔会感到快乐。 现在他也很累，精神却得到了充实。 不管他合不合适，他现在都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这就意味着，他朝着真相又进了一步。